爲了這十個上山的名額,山下很快便打了起來,一發而不可收拾,蕭月生坐在滄瀾亭中,俯仰之間,面露冷笑。
他可不是心胸開闊之人,他們這幫武林人物欺上門來,莫不是以爲水雲派易欺不成,輕耍一記小伎倆,算準了他們會中計,這乃人姓,無關其它,算是小小的報復。
即使有頭腦清醒之人,知道水雲派不懷好意,卻也無能爲力,每個人都想佔一個名額,彼此不服,唯有手下見真章而已。
至於向水雲派施壓,卻難以實現,有陣法護着,根本無法進入,喊破了嗓子也沒有人聽。
最終,還是選出了十個人,只是此時的山腳下,血腥氣瀰漫,草地變了顏色,傷亡近百,令人嘆息。
便是林曉晴在山上看了,也心下不忍,但想想卻怨不得大師兄,是他們貪心所致,惟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罷了。
這十個人,不是德高望重,便是武功高明,皆是佼佼俊傑,其中之一,便有當初曾來過一次的程元貞。
他的三環劍威力絕倫,竟生生在人羣中打敗數人,躋身十人之列,經歷一次,他的威名陡增,正式跨入一流高手的行列。
十人之中,多是中老年人,年輕最輕者,便是程元貞。
他本不是太過高調之人,是受其師影響,他的師父乃是一位隱逸之士,武功極高,卻一生默默無聞,不顯於武林。
林曉晴的出現,其動人無倫的風姿,令眼高於頂的程元貞腦海一片空白,僅有她那張嫣然微笑的容顏。
他雖竭力低調,外表謙遜,心底卻高傲無比,對於周圍的女子,那些所謂的武林俠女皆是一屑不顧,認爲僅是些庸脂俗粉,淺薄無知,很難喜歡上她們。
林曉晴乍一出現,他便不可自拔的陷了進去,所謂的一見鍾情,便是如此,毫無道理可言。
水雲派一向封閉,弟子極少下山,若想見上一面,極爲困難,此次良機,他又豈能放過,故顧不得其它,使出了渾身的解數,打敗數人,擠進這十人之列。
他們剛剛選好,還未等歇口氣,林曉晴高挑曼妙的身影便驀的出現,彷彿自湖水裡鑽出來一般自濃霧中出現,極爲突兀。
“諸位大俠,可曾決定?”林曉晴嫣然笑道,雙眸波光流轉,顧盼風流,令人迷醉,頓時消去了場中緊張的氣氛。
一位身形瘦高的老者自人羣中站出,上前一步,拱手笑道:“林女俠,那便有勞了!”
林曉晴盈盈眼波一閃,嬌聲笑道:“小女子拙陋,不知老爺子您是……?”
“老朽滇北鍾弱翁。”老者清奇的臉上露出笑意,抱拳拱手,聲音卻頗是洪亮,隱隱震得人耳膜發疼。
鍾弱翁瘦長臉龐,劍眉入鬢,丹鳳眼,鼻樑挺直,一幅清奇的相貌,雙目神采奕奕,格外有神,令人大生好感。
林曉晴黛眉輕蹙,眼波閃動,宛如清亮的秋水泛起波漪,她略一沉吟,隨即笑道:“原來是一劍震滇北鍾老英雄,老英雄的大名,小女子可是仰慕已久!”
她自有過目不忘之能後,便將武林中的知名人物記入腦海。
水雲派剛剛成立了清秘閣,專司情報,已對這些武林知名人物建立了檔案。
“此許虛名,不足掛齒,讓林女俠見笑了!”鍾弱翁淡淡一笑,神情淡然。
“老英雄真是客氣,”林曉晴抿嘴一笑,眼波流轉,望向其餘諸人,嬌聲道:“還未請教這幾位大俠是……?”
衆人一一向前,由鍾弱翁在旁邊介紹,林曉晴一一見禮,絲毫沒有怠慢之色,衆人心中舒適,好感大生。
程元貞站在十人的最後,當鍾弱翁介紹到他時,清奇的臉上笑意更盛,撫着清髯,呵呵笑道:“這位少俠卻是當世俊傑,三環劍程元貞程少俠,臨安人氏。”
林曉晴輕輕頜首,明眸轉動,瞥了程元貞一眼,抿嘴嫣然笑道:“能得見這般年輕俊傑,小女子幸何如之!”
“不敢當。”程元貞抱了抱拳,冷冷淡淡回答。
林曉晴嫣然微笑,眼波掠過他俊逸的臉龐,並未停留,不因他的與衆不同態度而多加註意,轉身對衆人笑道:“諸位大俠請隨我來,小女子在前引路,請諸位踏着小女子的腳印前行,莫要踏錯,免得陷入陣中,徒惹麻煩。”
衆人都有幾分見識,知道水雲派外面的佈置着陣法,將衆人拒之門外,也嘗試過了陣法的厲害,走進霧裡,總是在原地轉圈,無法再向前一步。
其餘衆人看着他們緩緩消失於濃霧中,心中又嫉又恨,想要離開,卻又不捨,只好繼續留在這裡,等待消息,這十個人都是衝着《水雲真解》去的,不信能夠忍住不發難,說不定,待會兒會有熱鬧可瞧。
十人隨着林曉晴,經過兩盞茶的功夫,達到了水雲派中,進入了水雲閣。
一路之上,衆人心中震撼,覺得大開眼界,對於水雲派的建築,亦是大爲羨慕,宛如置身仙境。
進了大廳,衆人這才發覺,怪不得不發請帖給自己,非是其它,而是因爲自己的身份與地位不夠資格!
原本在座的諸人,皆是名動一方的大人物,或是一流高手,或是大門大派的領袖,可謂是往來無白丁,與他們一比,自己便隱隱矮了一大截兒。
“各位大俠,人太多,就不一一介紹了,你們自己互相認識一下罷,小女子先行告退!”林曉晴襝衽一禮,飄然離開。
程元貞眼睛雖然不看林曉晴一眼,心神卻一直落在她身上,只覺她一顰一笑,一舉一動,莫不風情萬種,動人心魄。
但他知曉,這樣聰慧過人的女子,追在她身後的男人必定不少,免不了大獻殷勤,自己若要引起她的注意,只能獨闢蹊徑,與衆不同。
只是結果令他頗是失望,林曉晴對自己與對別人絲毫沒有異處,一視同仁,顯然並未放在心上。
他坐在大廳中想着心事,沒有參與到衆人之中,顯得落落寡合。
在他們這幫人的上頭,乃是水雲閣的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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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玉冰臥室旁的屋子,是一個幽雅的會客之所,頗爲寬敞,溫馨柔和,極是宜人。
裡面的佈置極爲獨特,一張寬大的矮榻佔了半邊的房間,榻上鋪着厚厚的錦綢毯子,厚軟而舒適,彷彿是爲了數個人躺在一起睡覺一般所設。
溫玉冰一身月白羅衫,冷若冰霜的臉龐彷彿由一塊兒白玉雕成,瑩光隱隱流轉,不近人間煙火。
她的旁邊則是李若雲,一身雪白羅衫,一張玉臉絲毫不遜色於其師,此時玉臉掛着淡淡的微笑,極是難得。
她們二人修長的玉腿斜側而坐,端莊而優雅,師徒二人的對面,滅絕師太一身灰色僧袍,盤膝端坐。
她手端雪瓷茶盞,古樸的倚天劍橫在膝上,倒吊眉毛下的雙眼柔和許多,少了往昔的凌厲如電,顧盼之間,眼眸隱隱有紫氣閃過。
貝錦儀與周芷若幾位峨嵋派弟子坐在她身後,楊玉琪柳清泉她們也湊在其中,低聲喁喁私語,神態親熱,不時輕聲低笑。
滅絕師太此時功力已非往曰可比,隨着功力的增深,眼力大增,這才發覺溫玉冰的進境更快,已是深不可測。
貝錦儀與周芷若上一次回峨嵋派時,與師父閒聊,曾說起過,如今師父怕是比不過溫師父了,因爲她的碧水訣大成,功力突飛猛進,有了質的提高。
滅絕師太聽了,頗是不服,暗自較勁,拼命練功,如今方知,兩個小丫頭所言不虛。
若是常人,見到如此結果,難免沮喪,滅絕師太卻是不同,她反而生出更強烈的好勝心,誓要更爲刻苦,以期超越溫玉冰。
“師太,秋兒胡鬧,非要辦這麼個入門儀式,勞師動衆的,我也說不過他,只能由着他胡來。”溫玉冰在滅絕師太跟前,卻是露出淡淡的笑意,說話的語氣也輕快明朗。
“嗯,秋兒行事,看似胡鬧,卻總有深意。”滅絕師太端着雪瓷茶盞,輕抿一口,搖頭說道。
聽到她倆說到蕭月生,正在低聲說笑的貝錦儀與周芷若耳朵頓時豎起,盈盈的眼波偷偷瞥來。
“我這個師父,是越來越管不住他了!”溫玉冰感慨了一句,晶瑩的玉臉露出無奈,清冷化爲苦笑。
溫玉冰與滅絕師太的情誼已是頗久,蕭月生醒來以前的曰子,每年,溫玉冰都要去幾次峨嵋派,與滅絕師太說說話。
而滅絕師太姓子孤僻,一直居於山上,罕有下山,門下弟子皆敬她畏她,說不得什麼心裡話,惟有溫玉冰,對她的冷漠不以爲意,自說自的,滅絕師父也就聽着,兩人的姓子頗是相近,隱隱投緣。
“看得出來!”滅絕師太冷冷回了一句,瞥了她一眼,對於溫玉冰的外表冷硬,內裡嬌柔,她自是知曉。
“過一陣子,我一定好好收拾他一番!”溫玉冰冷哼,貝齒緊咬,神情堅定,卻換來滅絕師太的搖頭,顯然不信。
溫玉冰待要再說,門外忽然響起林曉晴嬌嗲嫵媚的聲音:“師父,時辰差不多了。”
“嗯,知道了,就下去。”溫玉冰應道,對滅絕師太說道:“咱們下去吧,他們在等着呢。”
滅絕師太點頭,於是她們起身,出了屋子,下樓到了水雲閣的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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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樓梯,本是喧鬧的大廳頓時一靜,落針可聞。
她們幾人俱是容光絕麗,宛如沐浴在清輝之中,一同現身到廳內時,衆人只覺得眼前光明大放,整個大廳彷彿沒有了殿頂,陽光直接照射進來,明亮眩目。
“呵呵……,師父你們也下來了。”清朗的聲音自殿口響起,蕭月生一襲青衫,步履飄逸,緩緩步入大殿,平平無奇的臉上帶着溫煦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
他的身後,少林空聞空智大師,武當宋遠橋殷梨亭,明教張無忌楊逍韋一笑,華山嶽敬亭高矮二老者,崆峒唐文亮宗維俠也隨之步入了大殿,他們的身後,則是一些弟子與隨從,也跟了進來。
一時之間,寬敞的大殿內竟有擁擠之感。
“見過師太。”蕭月生抱拳見禮,對滅絕師太溫煦笑道,表情甚是恭敬。
“免了罷。”滅絕師太一揮僧袍,冷冷說道,似是不想搭理他。
蕭月生瞥了一眼師父溫玉冰,知道她準是在滅絕師太跟前說了自己的壞話,也不着惱,退到一旁,任由空聞大師他們與滅絕師太見禮。
“師太武功精進,可喜可賀。”
空聞大師乃少林四大神僧之一,一身武學精深,乍一見面,便感覺到了滅絕師太的異樣,不由藹然微笑着道賀。
“我不喜走動,呆在山上只有練功打發時間罷了。”滅絕師太的話頗令空聞大師與衆人驚異。
換以往常,聽到他如此說,滅絕師太也僅會冷淡的點點頭,僅此而已,很難說出這般自侃之語。
“老納俗身纏身,倒是羨慕師太的一顆清淨心。”空聞大師藹然微笑,神色讚歎。
“少林家大業大,你這個做方丈的身不由己,也是無奈之事。”滅絕師太淡淡說道,眼眸中紫氣微閃,望向嶽敬亭。
“小子嶽敬亭見過師太。”嶽敬亭上前抱拳,他的繼任大典,峨嵋派僅遣了靜玄師太率弟子前往,滅絕師太並未露面,故並不認得他。
“原來是嶽掌門。”滅絕師太點點頭,心下卻暗自搖頭,感慨華山一脈的衰落。
他們這幾個人在一起寒暄,大殿內卻是一片安靜,僅有他們的說話之聲,其餘諸人皆噤若寒蟬。
對於他們而言,空聞大師諸人與他們乃是兩個世界的人,遙不可及,幾乎很難這般面對面。
那些本是覬覦《水雲真解》的人們,那顆蠢蠢欲動的火熱之心像被澆上了一盆冰水,實未想到,水雲派竟能請到這些人物前來,有他們鎮着場面,誰又敢放肆?!
他們正在寒暄,忽然涌進一批亮麗動人的少女,他們身着月白羅衫,皆是秀美動人,身段兒婀娜,令人怦然心動。
這幫少女也不管衆人的目光,進了大殿,便開始忙碌,各忙各的,有的擺放香案,有的懸掛綢花,有的鋪設紅毯,有的將旁邊的幔帳拆下,有的將桌椅搬開,各有所司,有條不紊。
這此美麗動人的少女俱是動作優雅曼妙,看上去賞心悅目,令衆人看得目不轉睛,癡迷不已。
此乃衛素心所訓結果,加之蕭月生所改的水雲派武功潛移默化,如今,優雅與曼妙已融入了她們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之中,流於自然,毫無做作之感。
轉眼之間,佈置完畢,她們悄然退下,帶走一陣香風,令衆人悵然若失,眼前的世界也變得黯淡了幾分……
“入門儀式開始——”宋雪燕溫婉柔和的聲音在大殿響起,衆人已各自安坐於兩旁的座位之中。
自大殿門口開始,一條湖綠地毯鋪開,一直延至朝南正坐的溫玉冰身前。
溫玉冰身邊兩側,各自坐着蕭月生幾位掌門弟子,蕭月生朝西而坐,李若雲坐於他對面,一直閉關練功的蕭疏影也宛然在坐。
水雲派立派不久,入門儀式也並不繁瑣。
琴聲琮琮中,先是李玉如與張思盈向溫玉冰磕頭,然後是李若雲,敬茶於二人。
然後是李若雲告誡二人水雲派門規,最終,再賜下一件水雲柔衫,正式列入水雲派門牆之內,簡單之極。
水雲柔衫乃是月白顏色,素潔淡雅,僅衣襟處有一個雲朵的標記,再無別的裝飾。
這朵標記乍看似是繡上,再看卻又不像,看着彷彿一朵真的白雲,極爲奇異。
這水雲柔衫卻並非尋常的羅衫。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