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155章 覺遠

“大哥,你太壞了!”謝曉蘭看着衆姐妹們皆醉態可掬,不由白了一眼身旁安然若素的丈夫,星眸之中秋波流轉,說不盡的嫵媚,聲音亦柔中帶膩。

“呵呵,怨得了爲夫麼?”蕭月生苦笑一聲,故作無辜狀,將手中玉杯送於脣邊,脖子一仰,一飲而盡,身旁的楊若男便麻利靈巧的執壺斟滿。

手中所執玉杯乃他自帶,羊脂白玉,光澤溫潤,拿在手中,如握郭芙她們白藕般的玉臂,手感極佳,且美酒盛於此杯中,被白玉一映,着實如同瓊漿玉液一般,令人無法自拒。

“呵呵……,爲夫若不讓她們喝,豈不是要留個小氣的罵名?”蕭月生看着杏腮緋紅,宛如天邊紅霞的謝曉蘭,低聲笑道。

此時的沈三娘衆人,早已有些神智不清,玉雕般的臉頰如塗丹,嬌豔欲流,迷離的雙眸轉動間,流光溢彩、波光瀲灩,彷彿夕陽之下的深山幽潭。

閣內不時響起一陣嚶嚶的嬌笑聲,笑得極不知所謂,一人起笑,衆人便和之,也不管笑什麼,總之感覺一切皆可笑,笑天下一切可笑之事。

雖帶着幾分嬌憨之氣,卻鶯鶯嚦嚦,極是悅耳,如同數只銀鈴迎風飄蕩,又彷彿幾隻林間黃鶯,在清晨之時聚於一處鳴叫。

醉態可掬之時,嚷着極爲經典的醉話:“我——沒——醉!”,儘管如此,她們的衣衫髮鬢卻絲毫不亂,只是眼神迷離,如同貓眼一般,渾身上下皆透出一股慵懶的氣息,與蕭月生平常的氣質極爲相象。

“來……,來,姐夫,小妹……小妹敬姐夫一……一杯!”關盼盼忽然自錦墩上站了起來,嬌軀搖搖晃晃,吃吃笑着說道,嬌媚異常。

此時她黛眉間的冷漠早已被碧蕪酒化得一乾二淨,兩隻紅酥手端着小小的酒盅,迎着一臉溫和微笑的蕭月生,雙眸如陽光下的迷霧,朦朧迷離,令人急欲探究,搖晃中,已將其中美酒溢出大半。

“好啊!”蕭月生也端起玉杯,聲音溫和如玉,臉上也帶着溫和的微笑,極是寬容溫煦,令關盼盼忍不住眼中露出癡迷之情,杏腮越發嬌豔若霞。

蕭月生的白玉杯約有關盼盼酒盅的十個大小,兩隻杯子碰在一起,看起來有些滑稽,旁邊的楊若男與謝曉蘭忍住了笑意,其餘醉意朦朧的三女卻咯咯嬌笑了起來,指着關盼盼的小酒盅,口齒不清的取笑,只是說了半天,卻也聽不清說些什麼。

蕭月生自然不會與女子計較酒杯大小,輕輕與關盼盼晃晃悠悠的白瓷酒盅一碰,便一飲而盡。

他心下有種趕緊把她灌躺下的yu望,她的迷離悽悽的眼神,他實在太熟悉了,郭芙有過這種眼神,謝曉蘭也有過,若不快些將關盼盼灌倒,說不定她耍起酒瘋來,做出什麼驚世駭俗之事,傷了謝曉蘭的心,那可是不妙得緊。

關盼盼微微晃去着嬌軀,看到自己的姐夫這般痛快的喝完,便也不甘示弱,不理謝曉蘭的阻攔,也一口將盅中美酒喝下,氣概不凡,令身旁的楊若男又抿了一下秀美的小嘴角。

“雪……雪晴姐,你……你可……真……真是,真是暴……暴……暴殄天物!……怎麼……怎麼能……一……一下喝完……呢?!嘻嘻……如此……美酒……,要……要慢……慢慢……品嚐呀!”

崔雪語也不甘寂寞,放下酒盅,光潔的小手在嘴角用力一抹,將酒漬擦去,指着搖搖晃晃坐下的關盼盼,瞪着圓圓亮亮的大眼,眼神朦朧,吃吃笑着指責。

楊若男一隻手拿着乾爹的酒壺,另一隻小手捂着櫻桃小嘴,似是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的笑意,兩隻明亮秀美的眼眸卻眨也不眨一下,生怕錯過了眼前的生動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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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好酒!”顧冷琴微眯着雙眸,似睡非睡,臉上豔紅如李,只是她姓子寧和,很少說話,即使是真心稱讚,亦只是小聲喃喃,一隻玉臂已壓在梨木圓桌上,努力支撐着自己的嬌軀。

“大哥,她們醉了,我還是送她們進屋睡下吧!”謝曉蘭無奈的看了看姐妹們,不忍再讓丈夫看到她們的醉態,開口徵求。

“我沒醉!”崔雪語大是不依,立刻站了起來,高聲叫道,說完,用力的甩了甩螓首,似乎要將眼睛對準眼前之人,看得蕭月生有些擔心,害怕她將自己的雪頸扭傷了。

“好好,你沒醉!”謝曉蘭忙哄她,從外面進來的婢女手上接過酒壺,替崔雪語將酒盅斟滿,柔聲勸道:“接着喝吧,看看雪語的酒量到底多大!”

“嗯……,喝!”崔雪語癡癡嬌笑,說不出的憨美可愛,玉手在桌上空晃了晃,往下探了幾次,皆落在了酒盅周圍,不是或偏左或偏右,或偏上或偏下,總之沒有一次對準位置,彷彿不會武功之人在水裡捉魚一般,是一件極有難度之事。

謝曉蘭無奈的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

“怎麼……怎麼有這麼多酒盅?”崔雪語搖了搖頭,喃喃問道,嬌豔的臉上滿是不解的神情,忽然嘻嘻一笑,猛的坐回了錦墩上,玉手放到桌面,從自右向左,緩緩摸去,終於捉住了酒盅,朝着衆人擡了擡酒盅,得意的笑了起來。

楊若男在一旁看得忍不住想笑,卻又極力忍着,蹩得很辛苦。

“你雪語姨娘真是聰明絕頂啊!”蕭月生滿臉讚歎之色,對苦苦忍耐的楊若男感嘆了一聲,終於將楊若男破了忍功,咯咯的嬌笑聲如玉珠滾玉盤般響起,說不出的清脆悅耳。

“大哥,我還是先把她們送回牀上,不能再喝了!”謝曉蘭輕聲說道,她看着衆姐妹們皆變成了醉鬼,怕在丈夫面前耍酒瘋,弄得尷尬不堪,將她們送回夢鄉是最佳之選。

“唔……,呵呵,好吧,你這些姐妹都是些有趣之人啊,……這次果然沒有白來!”蕭月生帶着笑意,點了點頭,溫潤的目光仍在她們身上流轉,卻澄明如水。

美人醉酒,果然是一大妙事,看來回去後,得想個法子,看能不能將萍兒她們灌醉。

謝曉蘭不知他到底說得是正話還是反話,看着她們吃吃嬌笑不停,說着聽不清的話,感覺丈夫所說好像是諷刺之語,不由白了他一眼。

她雖內深精深,不懼於酒力,但仍有幾分殘餘酒力,將她變得嬌媚異常,玉腮酡紅,明眸之中波光粼粼,一顰一笑皆透着醉人的風情,嗔白一眼,令蕭月生心神不由一蕩。

“大哥——!別看了!”見到丈夫仍在笑眯眯的望着沈三娘她們,謝曉蘭不由輕嗔了一聲,又柔媚的白了他一眼:“快想辦法將她們弄到牀上吧!”

“嗯,……你去牀上拾掇一下,餘下的便交給我!”蕭月生看到謝曉蘭精緻的玉臉上有了幾分羞惱,便不再以秀色作餐,轉過頭來吩咐。

謝曉蘭一拉在一旁笑嘻嘻看好戲的楊若男,兩人去收拾關盼盼的香榻,好在這張牀頗爲寬大,前些曰子謝曉蘭與楊若男便與關盼盼睡在這裡,也不覺得太擠。

待兩人收拾好了,蕭月生看着摟成一團的臨安四花,搖頭失笑之餘,手上卻毫不發軟,寬袖一拂。

正摟在一起的臨安四花,那口齒不清的嘻嘻說笑戛然而止,四具曼妙的嬌軀頓然癱軟,便要溜到地下,卻憑空出現一股力量,將她們托住,然後如有隱形之人,將她們自外間的桌旁,託到了寢室那張寬大而幽香的榻上,並排仰躺,極是整齊,而動作悠悠緩緩,細心得很。

見到蕭月生將她們虛空攝入牀上,謝曉蘭與楊若男也不再驚異,麻利的將她們的外衣除去,當已睡過去的四女只着月白裡衣時,謝曉蘭方纔省起,這裡還有一個男人在呢。

好在蕭月生頗爲自覺,並未進來摻和,坐在大大的梨木桌前,自斟自飲,不時以竹箸夾菜,悠然自得。

謝曉蘭與楊若男將四女安置好,讓她們舒舒服服睡下,又出來陪着蕭月生吃了一陣子,然後便歉然的讓蕭月生自己回去,她與若男留下來照顧這些醉酒的姐妹。

蕭月生倒也未爲難她,只是她們皆被自己點了睡穴,到了明曰方能醒來,但不管不顧而去,卻也會傷了她們的姐妹之情,只能成全她了,蕭月生微笑着點頭同意,剎那消失。

“乾爹,別忘了我們明天去少林!”楊若男急忙嬌喚一聲,唯餘空響,卻已不見了乾爹的蹤影。

她只能恨恨的跺了跺鹿皮小蠻靴,芳心有些擔憂,明曰不知何時才能見到乾爹?唉,他若是今晚回觀瀾山莊睡覺,明曰必是快到晌午才能起牀,一天只能當半天用,太不合算!

蕭月生先是回到了桃花島,完顏萍與郭芙、小星三人在桃花島同陪伴程英與陸無雙。

小玉、小鳳、小月三人只是在蕭月生在時,隨他過來桃花島上玩耍上半天,剩下半天,便要回莊處理觀瀾山莊事務,頗有勞逸結合之致。

整個觀瀾山莊之下諸部,皆是每天向莊內彙報一次,尤其是小玉總攝的清秘閣,更是事務繁重,浩繁的情報,如流水般源源不斷的涌入,離不開她的統籌,像上次陪蕭月生去郭府那般悠閒的曰子,少之又少。

做爲小玉輔助的小月,早就開始叫苦不迭,嚷着叫公子爺添加人手,清秘閣只有五十個人,實在太少了!

完顏萍、郭芙與小星,倒是最清閒的,不過後者整天沉浸於完善縹緲峰靈鷲宮的武學心法,也是勞心得很,只不過她樂在其中,不覺其苦罷了。

到了桃花島,迎接蕭月生的,仍舊是程英的冷眼與其餘諸女似笑非笑的眼神。

程英的姓子看似溫和,卻堅韌之極,令蕭月生大爲頭疼,半個月過去,對自己仍是不理不睬,彷彿陌生之人,便是有完顏萍與郭芙在一旁幫襯,也沒甚效果。

不過她越是如此堅韌,蕭月生越是樂此不疲的在她面前晃動,似是成心激怒她一般。

秀雅的程英視而不見,彷彿將他看做了透明之人一般,清華的目光掃過他的周身,頓也不頓一下,視若無物。

兩個人的暗戰,也是桃花島上諸女取樂之源,看着兩人大眼瞪小眼,整天瞪來瞪去,頗有意思。

觀瀾山莊莊主寢居

“公子爺,這個慕容家我們到底如何處置?”柔媚嬌膩的聲音悠悠響起,乳白色的珠輝盈滿於室,明亮而柔和。

說話的小玉兩腮酡紅,眉梢處透着慵懶與適意,雙眸流光溢彩,若蘊春水,她正慵懶的躺在蕭月生的胸膛上,螓首抵着蕭月生的下頜,兩隻裸露的玉臂隨意搭在腰間的雪白錦被上,如同象牙雕成,渾圓潤澤,令人心醉。

一頭青絲如雲,披散在潔白如雪的胸前,雪錦暖衾僅遮住兩人腰際以下。

“怎麼了?”蕭月生半倚在象牙牀頭,感受着手心上傳來的柔軟與溫潤,隨意的問道。

“嗯……”此時的小玉嬌豔如花,被蕭月生的大手弄得輕柔的呻吟了一聲,似哼似吟,蕩人心魄,小嘴紅腫,如熟透了的紅櫻桃。

吐出的話卻是正經得很,顯然神智清醒:“慕容家很不安份呢,好像很有野心,一直想在我們嘉興城摻上一腳,我可是忍了又忍呢!”

她有這種習慣,總是在公子爺與自己親熱之後,將大事說出來,此時的公子爺心情舒暢,而自己頭腦之清明亦遠愈平時。

“唉——!先讓小星去一趟慕容家,讓她跟慕容雨好好說說,再不聽,便不必客氣,……哼哼,還反了他們!把寬容當做懦弱,給臉不要,那也怪不得我們了!”蕭月生兩邊嘴角一耷拉,輕哼了一聲,輕描淡寫中透着凜凜的煞氣。

小玉鋪在胸前的青絲動了動,柔順的輕聲答應:“嗯,明曰我便找小星,……不過,那慕容大小姐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呢!”

“怎麼?……兩位英雌惺惺相惜了?”蕭月生笑了笑,親了親頜下小玉那柔滑如緞的秀髮,噴薄欲出的煞氣又消散無遺。

小玉柔媚的笑了笑,動了動自己的雪白如玉的嬌軀,換一個更舒服的姿勢與位置躺在他胸前,深深嘆息一聲,輕聲道:“其實她人也不壞,只是爲了家族,不得不如此吧!……唉,公子爺你可是越來越不憐香惜玉了喲!”

說罷,還擡頭白了自己的公子爺一眼,嬌媚異常。

胸前的青絲甩動,頓然將她坦露無遺,無暇之中,隱隱几下淡淡的淤跡,雞剝骨頭更像粉紅的櫻桃,鮮豔得令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憐香惜玉?……呵呵,難道爲夫對你們不夠好?”蕭月生呵呵笑道,心下卻有些嘀咕,自己的心確實不夠溫柔,對待女人也沒有原來那般的興致了,難道是心老了?

擡頭讓乳白色的珠輝照入自己眼中,蕭月生心下暗凜,這可大大的不妙!心境不能保持活潑與輕靈,卻變成古井一般,難道自己竟達到了太上忘情之境?那實在活得沒意思!

小玉溫柔的聲音娓娓響起,輕聲笑道:“公子爺看起來多情,其實卻是無情的人呢!”

蕭月生哼了一聲,語氣裝作惡狠狠:“胡說八道,豈不知人到多情極處,便會看似無情?!……還生怕你們怪爲夫太過多情了呢?!”

說着,他左手也出動,狠揉了兩下,讓她忍不住輕輕嬌吟了一聲。

“好吧好吧,我說錯了還不成嘛?!”受不了大手的揉動,小玉忙討饒,玉臉卻越發嬌豔嫵媚。

“錯了要挨罰!看爲夫怎麼收拾你!”蕭月生惡狠狠的聲音響起,接着一翻身,將小玉壓在了身下。

小玉的令人心神酥軟的呻吟聲漸漸響起,窗外星月不見,唯有玉石旁的桃樹,宛如玉樹銀花,朦朦朧朧,室內燻人,象牙牀輕微震動,月白色的幃帳如波浪般起伏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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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少室山間的林間小徑上,一中年僧者正挑水向上走,步履緩緩,卻透着輕鬆。

他面如冠玉,氣質儒雅如飽讀詩書之宿者,神情一派平和寧靜,宛如道德大僧,此時他渾身被拇指粗的鐵鏈纏繞,肩上挑着兩隻底部尖尖的水桶,近前一看,方能覺察,水桶竟是由鐵製成,黝黑中透着光澤,但在這中年僧者肩上,卻顯得輕盈若無物,顯然其身所具之內力極爲深厚,灰色的僧袍飄飄,步履輕盈從容,氣度不凡。

此人是少林寺一名僧人,法名覺遠,司職少林藏經閣守護,只因失職之過,方纔受此處罰。

此時天上的太陽彷彿被蒙上了一層輕紗,有些晦暗,自林間穿過的輕風頗爲寒冷,他正要經過一片小松樹林,邊走邊擡頭看了看天色,以其經驗觀之,似有下雪之兆。

尚未進入小樹林,覺遠光頭之下的一雙福壽雙耳動了動,腳下不停,側耳傾聽,似乎林中那座小石亭內有人,清脆悅耳的咯咯笑聲,在山林中飄蕩,凝而不散,聲音之嬌脆悅耳,即使以他的佛法修爲,亦難免有心神動盪之感。

覺遠腳下灰布僧鞋頓了頓,單手合什,口不出聲,以心默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又默唱了一段般若波羅密心經: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隨着心經的吟唱,心緒漸漸平和寧靜,他方舉步,沿着小徑緩緩步入小松樹林。

銀鈴般的笑聲隱隱約約,時起時滅,喁喁低語聲隨着寒風傳來,亦清晰可聞,他此時默唸過心經,心境宛如深山古潭,虛不沾物,好奇心被化於無形,步履不變。

深入小松樹林五十多步,那座山腰的石亭已映入眼簾,石亭之內,果然有人,且還是兩人。

一男一女,皆身穿雪白的貂皮裘衣,氣度雍容華貴,令人不可逼視,一猜即知必是出身於富貴人家。

那男子看起來年許三十,相貌平常,兩撇八字鬍卻又黑又亮,兼且那深邃如幽潭的雙眸,兩者相疊,頗有化腐朽爲神奇之力,將本是容貌平常之人頓然變得氣度瀟灑,卓爾不羣。

那女子卻是豆蔻年華,天姿絕色,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靈宵殿中仙子,雪白裘衣映襯下,更映得她容光若雪,冰肌玉骨,銀鈴般的笑聲自是出自她之口。

此時兩人正對坐於亭內的石桌兩旁,各拈棋子,望着石桌上的深紫棋盤,正在對奕,男子撫須微笑,女子黛眉微蹙,編貝般玉齒輕咬櫻脣,模樣極是動人。

尚未等他靠近,兩人似有所覺,皆擡頭望向覺遠剛露出的身影,男子衝他點頭微笑,氣度溫煦,令覺遠不由的立起單掌問訊,只是苦於處罰,不能開口,心中頗有遺憾。

見那男子對覺遠合什回禮,坐於他對面的絕色少女亦有學有樣,兩隻如玉琢成的小手合於胸前,卻讓覺遠僧鞋一頓,步履止住,心下怔然。

因爲此女兩掌合什之時,姿勢之曼妙,竟隱隱泛出大威儀,恍如觀音大士,聖潔悲憫,委實難以相信竟是一位豆蔻少女。

“不知大師法號?”那男子面泛微笑,目光溫潤,緩緩問道,其聲音清朗,竟有驅去天空陰翳之感。

對於覺遠身上所纏之鐵鏈,他面色如常,恍如未見,那少女亦是如此,面容如雪,帶着清冷,淡淡的望着他。

覺遠只是單掌問訊,輕輕點頭,以微笑迴應,面泛歉意,腳下步履加快,想要避過他們。

“莫非……,您是覺遠大師?”那男子忽然揚聲問道,語氣中卻已透着肯定,臉上的溫煦笑容更濃了幾分。

覺遠停下步履,轉身朝二人點了點頭,如同冠玉般的臉上泛着微笑,也有幾分驚奇之色,心下暗自思忖:自己一直身處少林藏經閣中,足不出寺,怎會有世俗中人識得自己?

只是他對於此時所領的禁言律遵行無違,仍不開口。

“呵呵……,難不成大師修的是閉口禪?”那男子爽朗一笑,站起身來,一身雪白貂裘燦然生光,長身玉立,瀟灑雍容之氣撲面而至。

覺遠搖了搖頭,修長潔白的手指了指身上纏繞的鐵索,隨即單掌一禮,歉然一笑,便繼續沿着山徑往下走去。

腳上的鐵鏈被灰布纏於腿上,並未發出聲響,寒風自林中穿過,將灰色的僧袍吹得飄飄拂動,他步履從容,似重卻輕,很快便沿着林間小徑拐過彎去,不見了蹤影。

“乾爹?他便是覺遠大師麼?……確實功力不俗呢!”少女也盈盈起身,走到乾爹身旁,脆聲問道,寒風吹來,吹不動她的雪白貂裘,卻能吹得動她的鬢髮青絲。

這兩人自是前來少林遊玩的蕭月生與楊若男父女二人了。

“嗯,他便是覺遠大師,呵呵,……有意思!”蕭月生望着小徑的盡頭,笑着搖了搖頭。

“他怎麼不說話?難道是……啞巴?”楊若男小心翼翼的問道,聲音越來越低,似乎覺遠大師就在眼前,要避諱一般。

“胡說!”蕭月生瞪了她一眼,搖了搖頭,長嘆一聲:“……唉——!……看他身上戴着索鏈,還要親身做那些入門弟子的粗活,怕是受到戒律堂的處罰了吧?”

心下卻有些猜測,不知他所受之處罰,是否與自己派人偷取的四卷《楞伽經》有關,若真如此,倒有些對不住了。

他輕輕搖了搖頭,將思緒驅除,隨即轉身坐回了石桌旁,笑道:“來來,我們接着下,小若男你是輸棋在即了!進少林寺是沒指望嘍!”

“哼哼,那可未必!”楊若男如水的目光也自遠處收回,忙坐回石桌旁,撅了撅櫻桃小口,嘴硬着嬌哼,只是黛眉間的憂色,卻顯露出她的心怯。

“楊若男,這一次,我們可說好了,若真輸了棋,今天就真的不進少林寺!……可不許耍賴啊!”蕭月生拈着一枚幽黑泛光的軟玉棋子,盯着她的嬌容,微微笑道。

“誰——耍賴了?!”楊若男嗔白了乾爹一眼,又忙將目光放回棋盤上,不經意間,動人的風情自然流露,換了旁的男人在此,定要失魂落魄。

在蕭月生的微笑中,她蹙眉苦思了半晌,櫻脣都被咬得腫了,忽的直起身來,皺了皺挺直秀氣的瓊鼻,嗔聲道:“哎呀,都怪乾爹,故意逗人家說話,都把人家的腦子擾亂了,……這盤不算,重來!”

說罷,似是憤憤不平,小手一拍石桌,棋盤上的大半盤黑白棋子頓時跳了起來,亂成一團。

“你——!”蕭月生失聲叫道,手指指着嬌笑着的楊若男,裝成氣得顫抖的模樣,指了指她,又指了指棋盤,長嘆一聲:“唉——!你這個小妞,太不講道理!”

楊若男嘻嘻一笑,也不頂嘴,如玉的小手迅捷的收拾着棋子,將黑白分開,她自知理虧,只要能賴得了這一盤,便是了不起的勝利,不必去爭口舌之長短。

“乾爹,再下一盤,好不好?!”將軟玉棋子收拾完畢,楊若男開始軟語央求,小手搖着蕭月生的胳膊,玉臉做楚楚可憐狀。

“不行!”蕭月生回答得斬釘截鐵,只是他揚着頭,看向遠方的模樣,太過誇張,無法令楊若男當真。

“好乾爹,這次真的不耍賴了,……誰耍賴誰是小狗!再下一盤吧,好不好?好不好嘛?!”楊若男看到了希望,再接再勵,扭着嬌軀,用力搖晃他的胳膊,聲音越發的柔膩嬌媚,怕是個男人便承受不住這般至柔的攻勢。

“好好,答應你了!”蕭月生忙不迭的答應,其實只是故意拿翹,逗她開心罷了。

於是兩人擺開陣式,繼續下棋,關係到自己能不能進入少林寺裡面遊玩,楊若男不敢大意,這次是全力以赴,殫精竭慮的應付乾爹的如潮攻勢。

以棋力而言,雖然楊若男冰雪聰明,在蕭月生面前,也是小巫見大巫,只是蕭月生下棋時,並不僅僅要贏,而是在開始時,定下一個目標,是要贏上幾手,然後在下棋時,精確控制,力求一切皆在掌握,其難度,與只論輸贏相比,自是有天壤之別。

開始時,棋子落盤的啪啪之聲響得頗急,兩人落子如飛,像是擺棋譜一般,十幾手之後,速度方纔慢了下來,須要沉吟一下,方能落子,楊若男已開始感到了吃力。

看着她蛾眉淡掃,黛眉微蹙,說不出的動人風姿,蕭月生心下暗歎,歲月流逝,若男終究還是要長大的呀——!

兩人剛下到中盤,戰況將要進入激烈,又齊齊擡起頭來,轉頭望去,一位身穿僧袍,卻未剃度的少年緩緩走來。

他身形魁梧,骨骼粗大,濃眉大眼,臉上雖是稚氣尚存,卻腳步沉凝,隱隱已具高手之象。

見到坐在亭內的蕭月生兩人,他似是一呆,頗感意外,隨即面色一紅,舉步之時,便有了幾分呆板之意,大眼更是看也不敢看向楊若男,委實楊若男的容貌太過絕美。

蕭月生一看即知,這是一位少林的俗家弟子,不過小小年紀,便已有這般修爲,實在是難得的很,看來少林寺執武林之牛耳,倒也並未純是僥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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