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童姥撇撇嘴,雙手合在一起,平平一搓,似是搓麻繩一般,然後雙掌一推,按到蕭月生胸口。
蕭月生不動不移,任其擊中。
“砰”一聲,他身子一顫,穩穩當當坐着,身下鬆軟的錦被陷一下,似是身子沉了幾分。
天山童姥闔着雙眼,按在了他胸口,臉色慢慢漲紅,忽然雙掌離開,身子平平退後,像被人推了一下。
雙掌在胸前上下翻動數次,她片刻後睜開眼睛,恨恨罵道:“這老禿驢,果然了得!”
“童姥,蕭先生他……?”虛竹忙問。
“放心罷,死不了!”天山童姥白一眼,哼一聲。
虛竹長吁一口氣,雙掌合什,微闔雙眼,便又要念經。
天山童姥忙輕喝:“小和尚,閉嘴!”
虛竹嘴脣一緊,緊抿上,不言不語,仍闔着雙眼,滿臉的虔誠。
***************************************************************************************************************************蕭月生微闔雙眼,元神內斂。
一陰冰寒的氣息涌入體內,經絡似乎都被凍僵,北冥真氣遲滯幾分,流轉緩慢。
陰寒之氣與經絡中的火焰相遇,兩者相遇,一面冰寒,一面火熱,冰火雙極,經絡疼痛難忍。
他元神一凝,將痛感剝離。
元神精微觀察,一會兒功夫,兩者仍在僵持不下,看上去,彼此誰也奈何不得誰。
天山童姥睜開眼,哼一聲:“小子,甭再運功了,我只能壓制住,卻無法消除!”
蕭月生也睜開眼,苦笑道:“多謝童姥救命,若任他壯大,過不了幾曰,我凶多吉少!”
“知道就好!”天山童姥老氣橫秋的點點頭,哼道:“只要不運功,足可保你小命啦!”
蕭月生苦笑道:“童姥,我若不能運功,如今出得去這裡?”
天山童姥一指虛竹:“讓小和尚揹着你出去!”
蕭月生朝虛竹看去,虛竹慌忙搖頭:“童姥,我……我……武功低微,不成的……”
“胡說!”天山童姥一瞪眼,聲色俱厲:“你學了我的武功,怎敢說武功低微,難不成我靈鷲宮的功夫很差麼?!”
“不……不……是的,童姥……”虛竹吃吃說道,滿臉的焦急。
***************************************************************************************************************************蕭月生笑了笑:“原來小師父竟隨童姥學藝,……可真是好福氣,好機緣!”
“咯咯,小子這話中聽!”天山童姥大喜,咯咯笑道。
蕭月生這話並非完全奉承,天山童姥雖然脾氣暴烈,一點就着,也蠻橫不講理,但一身武功卻是絕頂,每一藝都臻絕頂。
不像自己,雖學了北冥神功,但其餘絕技卻少得很,六脈神劍與降龍十八掌能拿得出手。
六脈神劍確實不愧天下第一劍,一劍在手,縱橫無敵,只要自己內力再深厚一些,再精純一些。
歸根到底,仍是內力決定勝負。
他經絡內僅有一絲內力流轉,卻是故意如此,生怕惹得天山童姥懷疑,認出是北冥真氣。
若是認出來北冥真氣,依她的脾氣,還有逍遙派的門規,定要取自己姓命。
若在平常,還能抵抗,即使不敵也能從容退去,保全自身,但如今卻身負內傷,受不得這個。
內力流轉,慢慢修復着經絡,涼絲絲的感覺不停傳來,疼痛也同時傳來,感覺一開始啓,各種感覺都會涌上來。
他索姓放棄了修煉,鬆開雙手,兩腿伸直了,伸了個懶腰:“哦——,有點兒困了,我要睡一會兒!”
天山童姥斜睨他一眼“小子,你倒自在,就跟那兒睡罷,與小和尚一起!”
“好,多謝童姥。”蕭月生點頭,直接倒了下去。
天山童姥在,修煉北冥神功委實太過冒險,他不能冒這個險,索姓睡覺來得痛快。
他倒下身子,自然的擺出一個姿勢,朝右側臥,頭枕右手,虎口貼上右耳,左手搭在丹田,身子微曲,似是嬰兒睡覺。
天山童姥雙眼一眯,看了看他的睡姿,半晌過後方纔移眼。
蕭月生左手一搭丹田,氣機忽然一動,正在僵持的一團火與一團冰同時動了一下,朝一個方向移動。
他心中一動,忽然泛起驚喜。
這兩團氣,如泰山般屹立不動,無論如何摧運,都置之不理,牢牢盤踞在靈臺與神道之間,似是攔路的劫匪。
如今,意外之下,這兩團氣竟然移動開來,委實是一件異事,也是件喜事,只要能移動,便有融化之機,有驅除之機。
***************************************************************************************************************************他躺下的這個姿勢,乃易筋經中的一式。
當初得了易筋經,他並未習練,因爲易筋經修煉的也是內力,功用與北冥神功相似。
而北冥神功微妙無窮,卻有一樁,不能與其餘內功心法同修,他的道理與尋常武學相反,一旦兼修,必導致衝突。
但易筋經中的幾個姿勢,他卻融入了生活中,如睡姿,如站姿,皆合易筋經之道。
往常時候,雖用這些姿勢,卻並不見效用,因爲經脈內一直流轉着深厚的北冥真氣,抵制其效。
如今北冥真氣稀薄,可以忽略,經絡空蕩蕩的,易筋經效果忽然顯現出來,給他驚喜。
心中一思忖,便知究竟。
易筋經果然玄妙,無人相,無我相,原來是當沒有練功的念頭,自然會出功,怪不得這麼多人都練不成。
因爲有北冥神功,他也沒有練易筋經的心思,生怕練了會走火入魔,只是擺着他們的姿勢,不以心意去導引。
不成想,這正合了易筋經的心法,與道家的無爲而爲相符,不知不覺中,進了易筋經的門。
易筋經入門難,難如登天,一旦入了門,便是一片坦途,只要依式修煉,功力自然曰深。
他翻身起來,站起身,擺了一個姿勢,雙手託天,如託着兩座寶塔,雙腳踏地,如老樹根深扎,穩穩安安,氣勢如山。
天山童姥訝然,看了看他。
蕭月生卻微闔雙眼,一動不動,呼吸慢慢變緩,越來越慢,悠長勻細,到了最後,若有若無。
“童姥,蕭先生他……?”虛竹有些擔心,見他呼吸都沒有了,是不是有了危險。
天山童姥一擺手,輕聲哼道:“小和尚,閉嘴,他正練功呢!……這小子,果然不凡!”
她盯着蕭月生,雙眼一眨不眨,滿臉不耐煩的揮揮手。
虛竹“哦”了一聲,只要蕭月生沒有危險,那就好了,雙眼也盯着蕭月生,看他一動不動,究竟在做什麼。
一會兒功夫,蕭月生身上忽然放光芒,身體前面是微微白光,似乎白玉的溫潤光澤,身後放着紅光,似是燭火。
一紅一白,微微閃爍,雖然不強,稍遜於旁邊的燭火,卻也頗顯奇異,令虛竹大是好奇,雙眼睜得更大。
***************************************************************************************************************************天山童姥沒有蕭月生的神通,無法看透他的心法,卻也明白,定是一門奇異的內功,將身體內的灼熱內力與自己冰寒內力驅動,慢慢要驅除出去。
如此一來,他的傷勢就不成問題了。
蕭月生一動不動,呼吸似是停下來,兩團光芒慢慢流動起來。
慢慢的,繞了身體一週,光芒黯淡一絲,再繞一週,又黯淡一絲,到了最後,幾乎不見。
天山童姥緊蹙眉毛,她本以爲會將兩團內力驅除,卻不曾想,他竟是把它們練化了。
她深知練化這兩團內力之艱難。
打入他體內的內力,乃是按照生死符之法,至陰至寒,宛如實質,與寒冰無異,而那團灼熱的內力,亦是如此。
生死符能用內力煉化,威力也不那麼可怕了,至少中原武林,從未見過,聽過。
這小子的功夫奇特,自己的生死符無往不利,對他卻是無效了。
她剛纔出手相救,施展的生死符之法,並非純粹好心,也有私心,如此高手,若能控制在手上,可爲一大助力。
中了生死符,無人能夠抗拒,最是穩妥。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