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難歸的歸程

那肚子中有一顆圓圓的,土色的石頭,如今在星月下竟發着金燦燦的光。

什麼東西?莫非是傳說中妖怪修煉出的內丹麼?

池寒四人都是心裡好奇,一齊湊上前去,同時也凝神戒備着,生怕那怪物又突然從地上跳起。他們已經被弄得有些心理陰影了。

那石頭模樣的東西是在怪物的胃裡,怪物雖然身死,但那胃部竟然還在一點一點蠕動。胃部上下,是各種知名的不知名的臟器,被鴦刀劃得血肉模糊。三個少女雖然已經經歷了許多噁心的事情,看到這一幕仍是一陣反胃。她們不約而同往後又倒退幾步,只剩池寒一個人在前邊。

池寒走上前去,輕輕用鴦刀把怪物胃部的皮肉隔開,一股渾濁不清,泛着黃的血液流出來。

沒有再發生什麼事,那怪物死透了,也沒再哼上一聲。池寒伸出手輕而易舉地將那土色的石頭拿出來。那石頭呈橢圓形的,剛好一個手掌的大小,拿在手裡依舊散發着淡淡的、溫和的金光。池寒將它拿出來,突然心裡一陣悸動。

這石頭,有一種好熟悉的感覺!

三位少女這個時候也不嫌髒了,紛紛圍攏過來,仔細打量着那塊石頭。

蕭中慧突然喊道:“石頭上刻得有字。”

他們都順着蕭中慧的指點去看,石頭中果然有字,是一個小小的“鴛”字。可是,那卻不是刻在石頭表面上。仔細觀察一下,那鴛字更像是漂浮在石頭裡邊!那土色的石頭像是魚缸,那個“鴛”字像是魚缸裡漂浮的游魚,上下起伏着,發出金光。石頭的外壁在那金光之下,竟然變得近似透明。

這等奇觀,可絕非如今人力所能爲。

衆人都是驚奇,他們到了這一刻,已經隱隱約約猜到那圓石是什麼東西了。陸無雙仍有些不可置信,小聲問:“這……就是神石?”

池寒點頭道:“這多半便是神石了,沒想到唐宗在洞里布置了無數兇險機關,這神石卻在那怪物的肚子裡。”他略一思索,頓時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禁哈哈大笑。

幾個少女被池寒這抽風似的大笑唬得愣住,面面相覷。馬春花走過來,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記,嬌嗔道:“笨蛋,一驚一乍的。你突然笑什麼笑。”

池寒繼續笑得眼淚水都要出來了,指了指那怪物,向衆人解釋道:“那蝙蝠變成如此模樣,多半拜這神石所賜。”

幾個少女一愣,這神石不是好東西麼?竟會讓蝙蝠變成這幅模樣?——“歷史”上的唐宗李世民,好像也沒聽說過哪裡長得不正常啊。

池寒繼續說道:“唐宗費盡心計,在這山洞裡安置下了無數機關,更挖下許多岔路,防止有人前來偷取神石。可是那些機關防得住人,卻防不住蝙蝠啊。”三個女子一想,也是那麼回事,洞裡這許多蝙蝠聚集,可是洞壁的箭矢機關還是陸無雙觸發的,想必那些蝙蝠就算碰到過洞壁,也是極輕微的。至於腳下的機關,那更不用說,蝙蝠是靠飛行的,休息時又倒掛在洞頂,自然觸發不了。

其餘機關,只怕也是多半如此。即便有些機關被蝙蝠觸發了,但蝙蝠那麼多,死了一片,還有數羣,唐宗的機關,攔得住人馬,可真攔不住蝙蝠。這一點想通了,少女們的思緒也打開了。馬春花便接口道:“那蝙蝠多半是機緣巧合之下,把神石吞進肚子裡了?”

“不錯,神石是何等奇異的事物,被吞進肚子裡,可也不會消化。”池寒笑道,“看那蝙蝠怪物的樣子,不知活了多少年了,估計就是神石的功效,竟使蝙蝠不死,又生了許多奇妙變化。卻便宜了我們,免了許多麻煩。”

明白了事情原委,衆人都是一陣唏噓。這時候又看着池寒掌中的神石,陸無雙問道:“現在神石是拿到了,可是要怎麼使用?一直佩戴在身上麼?”

池寒一愣,他還沒想過這個問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望向蕭中慧,畢竟這顆鴛字神石是蕭家祖傳的寶貝,或許會有什麼記載也說不定。

蕭中慧搖着頭,無奈地聳聳肩。

驀地又是一股涼風穿過山壁上的無數洞口吹出來,無數淒厲哭嚎又混雜在風中傳進衆人耳朵當中。雖然知道這是那些黑洞的緣故,可是在這陰沉沉的夜晚裡,身旁還有一具恐怖怪物的屍身,衆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顫。

隨着風聲吹來,更有一股股腥臭。

“罷了,先回船上再說。”池寒當機立斷決定道。

既然神石已經到手,沒必要再在這裡久留。

衆少女想起自己身上滿是污穢,又是一陣噁心反胃泛上心頭,哪有不同意的。當即衆人還是由池寒揮刀開路,沿着原路到海岸邊去。

這一路上風平浪靜,再沒有其他波折,下山的路走着比上山要快多了,他們沒一會兒便到了海岸邊。那些船伕早已經上到船上,晚飯也早已經吃過了——池寒等人還有大筆僱船的餘款沒有付清,倒不擔心那些船伕開着船跑掉。

幾人上了船去,迎着清新海風,反倒更覺得自己身上氣味濃重,於是趕緊各自進澡堂仔細清洗,換上一身新嶄嶄的衣服。至於身上那件,自然是直接扔掉了。

船伕們雖然驚詫他們去一趟島上,身上就又是血污又是穢物,卻半分也不敢多問。在他們眼中,池寒幾個江湖人士可是煞神——武林人士高來高去,手腕通天,在一般人眼中,的確是神仙般的人物了。便是對着三個美女,也沒船伕敢多搭上幾句話的,最多夜裡做夢時,在心中生些胡思亂想。

池寒幾人換了行頭出來,頓時一身輕鬆,吩咐船伕們做了飯菜吃過,就要求開船返航回蓬萊港了。

船上食物所剩不多,早一點兒返航總要保險些。而他們得了神石,坐船也坐膩了,更是巴不得快點兒回到陸上去。

船伕們齊齊吆喝一聲,收了錨,伸長槳在岸邊一撐,接着鼓起風帆,槳下使力。大船緩緩駛離了這座海中孤島,星月之下,那孤伶伶的島嶼漸漸只成一道不規則的黑影。

池寒四人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風,望着那島嶼,滿是感慨,又是欣喜。

池寒看着那島,突然想起東海之中的桃花島來,他還記得黃藥師和郭靖的三年之約,也是他同程英的三年之約。估算一下,時間過得飛快,如今已經將近五月份,那約定之日也快來到了吧。

他心裡暗自決定,這一次回去後,把蕭中慧三位少女安頓好,自己就該回一趟桃花島了。

大船緩緩地,離那海中孤島越來越遠。他們,要回去了!

******

海中無甲子,船行不知日。

自離開那座海上孤島以後,又不知過了多少時日。衆人在船上顛簸,甚是無聊,研究那神石的用途,也摸不着頭緒。池寒就從船艙裡找了五十四張木板子,刻上點數花色,做成一副撲克牌來。

要說撲克的老祖宗還是在中國,是起源於唐朝時一種名叫“葉子戲”的紙牌遊戲,這種紙牌被馬可波羅帶回歐洲後,歷經數百年變遷,終於成爲後世大衆所接觸到的模樣,玩法更加紛繁複雜,老少皆宜。

如今這個武俠世界,直到唐朝時的歷史都還與池寒記憶中的後世並無二致,然而一入了宋朝後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已經可說是混亂了。自然也沒什麼馬可波羅了,但“葉子戲”這東西還是有的,陸無雙和馬春花沒玩過,卻聽說過這種遊戲,蕭中慧更實際體驗過。

池寒費了一番功夫,做好撲克,對她們就宣稱是“葉子戲”的升級版。接着把什麼“鬥地主”、“七王五二三”、“扎金花”之類的遊戲方法一教,三個少女都產生了濃厚興趣,四個人每天玩得不亦樂乎。漸漸地,在船伕之中也流行開了這樣的紙牌遊戲。

池寒看在眼裡,暗自後悔,應該提前把這個點子想到,什麼時候還可以把麻將給做出來,到時候推廣開來拿去賣,定然能夠賺到不少的錢。這些撲克遊戲飽經歷史考驗,的確好玩,不一會兒就讓三位少女並一衆船伕如癡如醉,連船速都慢了下來。

三個少女更是有好幾天沒再過問神石的事情。

池寒畢竟在後世玩膩了這些遊戲,心裡最關心的依舊是神石。他早在兩年前就隱隱有一股預感——這些神石,必然同他有着莫大的關聯。

他爲何會穿越到這個武俠世界?他該如何回到原本的世界裡去?在這個世界裡他究竟是什麼身世?甚至,爲何會產生這麼一個武俠世界……這一系列問題的答案,說不定就隱藏在這一顆顆小小石頭當中。

這日下午,三名少女又坐到甲板上,吹着海風斗地主鬥了個不亦樂乎。池寒不想參與,在旁邊看了一陣,沒來由地心裡有些發慌。他便回到船艙中自己的房間內,從包裹裡拿出那顆鴛字神石來,握在掌心裡不斷觀察。

在白晝之下,神石裡“鴛”字的光芒便看不真切了,那土色的石頭也沒了透明的感覺,更接近於一顆普通石頭的樣子。

神石的這種形態池寒也已經看習慣了。這幾天他無論早晨、晌午、黃昏還是半夜,只要一想起就會對着神石仔細研究一番。這神石在晚間發出淡淡金光,到了白天就又掩沒了光芒,倒和夜明珠、夜光玉之類的東西有一些相似。

只是,池寒依然不知道神石應該如何使用。這幾天池寒將什麼方法都使遍了,也沒覺得到底產生了什麼樣的不同。他甚至想到乾脆把神石煮一煮吞進肚子裡邊,但一想到孤島蝙蝠怪物那恐怖的模樣,一陣噁心恐懼,又不敢這麼做。

如此嘗試了許多天,到了今日,池寒心底也不由得生出動搖和疑惑來。

他們找到的這顆神石,是真的嗎?若說不是真的,如今又有誰能製作出這麼奇異的浮字石頭?池寒拿着石頭,忽地又從腰間抽出鴦刀來,輕輕地向石頭各去,他在想,或許破開外殼,把“鴛”字取出來,會得到什麼收穫。

以鴦刀之利,削金斷玉尚且不在話下,更何況一顆小小的石頭?哪知鴦刀各區,神石絲毫無損。池寒一愣,下了狠心,乾脆一刀使勁向着神石砍去。只聽“砰”地一聲巨響,那神石外壁竟然連一道印痕都沒有。這一來,池寒反倒擔心再這麼砍下去,鴦刀會先經受不住折斷了。

莫非真要湊齊了十四顆神石以後,這些石頭才能夠發揮效用麼?那可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池寒苦惱地皺起眉頭。

按理來說,當年唐宗李世民也只是得到了這一顆鴛字神石而已,竟然能以此奪得帝皇之位,自然每一顆神石都應該有無窮威力纔是。

池寒百思不解,心裡那突如其來的慌亂感更甚。他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好像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

這種慌亂感愈是在心底升起,他的思緒反倒愈是一團亂麻。

“飛雪連天射白鹿……”這急躁中,那兩句詩又在腦海裡盤旋。池寒不由抓着神石,靠着牆邊半蹲下,嘴裡喃喃地把那兩句詩一字一字地念叨出來,“……笑書神俠倚碧鴛。”

忽然“轟”地一聲,整座船都彷彿顫抖了一下。

船艙裡紫光大盛,猛烈而突然的光芒照得池寒只能緊緊閉上眼睛。過了片刻,池寒才把刺得生疼的雙目睜開,只見那道光芒正是神石裡漂浮着的那個“鴛”字所發。

“鴛”字本是持續發着淡淡的溫和金光,到了這時竟然紫光大作,那強烈的紫光照映着船艙內一切事物,倒比起陽光還要耀眼。

怎麼回事?池寒滿臉驚駭。

莫非那兩句詩還是什麼咒語不成?

又是“轟”的一聲,這一次池寒感受得真切,整個船身都是猛烈地晃動了一下。從房間中可以隱隱聽到外邊嘈雜的人聲,甲板上的、掌舵室的、瞭望臺的,到處都是驚惶的叫聲。

有船伕鑽到船艙中來了,更有許多正在休息的船伕從艙中各自的房間裡涌出來。涌出來的船伕大喊:“怎麼了?怎麼了?”

鑽入艙裡的船伕則哭喪着叫道:“好大的魚!好大的鮫鯊!”

池寒心頭一跳,便扶着牆站起來,想要出門查看。誰知他剛一起身,那神石當中的“鴛”字徹底化作紫光,倏地激射入他的胸口當中來。池寒只覺得胸口一熱,低頭看去時,神石已經不發光了,神石裡也沒有了漂浮着的“鴛”字。

那紫光如一道雷電,****而出,隱沒入池寒的胸口裡。

緊接着,掌中神石化作一片粉末,在空中散成一縷輕煙。

這……這?池寒難以置信地看着這一切,又活動一下四肢,身體並沒有任何異樣的感受。

他這時也來不及多想,聽到外間驚惶聲更甚,人聲愈發嘈雜,趕緊打開門。雙腳還沒有邁出門,又是一聲巨響,比剛纔兩聲還要大。船身也晃動更烈,池寒一個立足不穩,饒是輕功不錯,也被摔了個狗吃屎。

這艘船也不知道是惹上多麼大的鮫鯊了,竟有如此聲勢。

只聽身後“咔咔”兩聲,池寒回頭看去,自己這間艙房的牆壁已經出現好大一道裂痕。

糟糕,這時代的船隻都是木製的,哪裡經得起這麼猛烈的撞擊,這船,該不會是要被撞散架了吧?池寒心裡更加慌亂。

天不從人願,他這念頭剛剛一轉完,又是“啪”的一聲,頭上的木板斷裂開來,一股強烈水流如瀑布一樣從頭頂傾瀉下來,瞬間就把池寒全身都淋得溼透了。

這船,要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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