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這麼矮啊,是營養不良嗎?”
“你肯定沒爹孃舅舅疼,過年的時候沒拔個兒……”
“你認我當大姐頭吧,過年的時候我幫你!”
“只要拎住脖子,拔蘿蔔一樣地一拔!”
……
一路走來,陸雲萱就圍在孫坤的跟前,仗着比對方高一頭的身高,一臉天真的不停追問。
但她哪裡是天真,分明是因爲之前被孫坤戳破小計謀,在這裡報復!
反觀孫坤,一臉的不屑,搖頭晃腦的走路,對身邊的小跟班看也不看一眼。
陸雲萱的追問實在令葉清玄尷尬,最後氣憤不過,惡狠狠地道:“陸雲萱,你這樣很沒禮貌……”
沒想到,回答他的不是陸雲萱,而是孫坤。
只見他瞪大了雙眼,怒視葉清玄,吼道:“什麼叫沒禮貌?說我長得矮怎麼就沒禮貌了,我本來就矮嘛,我又不覺得這是我的短處。長成這樣,我很驕傲。長得高怎麼了,你個子高,買件衣服還多費二尺布呢,嘚瑟什麼?你覺得我很自卑?你可憐我?你厭惡我?你……”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錯了,錯了!”葉清玄額頭冒汗,連連退步。
妙秀和尚捻着念珠,自在笑道:“衆生色相,不過紅粉骷髏,皆是如此。”
哼。
孫坤冷哼一聲,扭頭瞪了陸雲萱一眼,高傲地道:“我不過是懶得跟個臭丫頭一般見識。”
啪啪啪……
陸雲萱一陣熱烈鼓掌,讚歎道:“哇,你口才好好噢,我第一次見到小師叔在外人身上吃癟誒……”
哼。
孫坤一揚脖,走的更加高傲。
像一隻大鵝!
“嘿,說起來你長得跟蘿蔔還挺像!”
“你愛吃蘿蔔嗎?反正我挺討厭的。”
“每週我媽都燉幾次蘿蔔吃,弄得我天天放臭屁……”
……
奇葩啊!
葉清玄看着這一老一少,一副癡呆地連連搖頭。
侯亭在一旁咯咯直笑,道:“第一次看到老孫如此狼狽,你這小師侄啊,以後真不知道誰能娶了她。”
葉清玄連連點頭,嘆道:“我也挺好奇,以後誰會這麼不開眼的。”
**********
人生得意須盡歡。
盡歡賭坊,是個所有人都能盡歡的地方。
黃昏時分,也正是盡歡賭坊生意最火爆的時候。
人,天生有“賭一把”的衝動,故而好賭的習性,雖然飽受批評,但自古以來就從未斷絕過。
說得好聽,叫“有冒險精神”,說得不好聽,就是有“僥倖心理”,或說“想要一飛沖天”。
賭,本就是慾望發泄的方法;賭坊,自然也是慾望之地。
盡歡賭坊,深窺其中至道。
佈置豪華的大廳裡,充滿了溫暖和歡樂,酒香中混合着上等脂粉的香氣,銀錢敲擊,寶匣叮噹,一陣陣清脆悅耳的聲音響徹賭坊。
王七爺從後院包廂走進了熱鬧喧囂的盡歡賭坊,脫下了深色的斗篷,露出了他那件剪裁極合身,手工極精緻的銀緞子衣裳。
一對名貴稀少的盤龍獅子頭核桃,被他盤玩得幾乎與玉石同等光澤,映着燈火,與他的大光頭齊發輝光。
“開了,幺三四,八點小!”
譁……
一片聲浪響起。
既有興奮的大呼小叫,也有敗興的破口大罵、低聲呢喃。
對於賭徒來說,世間幾乎沒有任何一種音樂能比得上搖骰子時發出的聲音。
王七爺就喜歡聽這種聲音。
當然,他也像世上大多數別的人那樣,很喜歡奢侈和享受。
盡歡賭坊實在是個很奢侈的地方,隨時都在爲各式各樣奢侈的人,準備着各式各樣奢侈的享受。
其中最奢侈的一樣,當然還是賭。
每個人都在賭,每個人都聚精會神在他們的賭注上,可是王七爺走進來的時候,許多人還是不由自主擡起頭來。
“七爺來了!”
“七爺,您今個來的真早!”
“七爺,今晚上您下場不?您要是下場,我可不敢跟您過招……”
……
面對每個人的招呼聲,王七爺都是笑容以對。
每次賭錢的時候,都是他心情最愉快的時候,尤其是今天。
原因不是別的,是因爲一個人。
葉清玄。
有些人,活着的時候就已經成了傳奇,葉清玄無疑就是這種人。
所以,當他看了一眼賭坊正中央的高臺時,他笑得更開心了。
高臺上,此時蹲着三個高舉牌子的身影,而牌子上還寫着“葉清玄師侄”五個大字,夠噱頭,夠吸引人,只是“葉清玄”三個字,便已然吸引了一大批指指點點的看客。
天上掉餡餅的事,只是聽過,想不到今天竟然落到了自己頭上。
這三個小子,值錢的很,雖然不知道姓名,但只要跟葉清玄掛上邊,那就是跟錢掛上了邊兒,尤其最近江湖上發生的一些事,更可以說讓葉清玄的身價倍長。
尤其在那位朋友的高明指點之下,王七爺幾乎看到了大發橫財、意欲橫流的日子到來了。
三個小的被點了穴道,蹲在臺上,就算是爲了名聲,他葉清玄也不得不來。
傲然在高臺最上方的豪奢大椅上坐下,接過婢女遞上來的上等鼻菸,用手指甲輕輕剜了一點,兩根手指搓了搓,在鼻端深吸一口氣。
啊欠!
一個大大的噴嚏之後,一股通亮的涼爽之意直入肺腑之中。
爽!
王七爺抽了抽鼻子,卻突然發覺,原本熱鬧非凡的賭坊,不知爲何,竟然突然靜了下來。
他詫異擡頭,入目處,便看到了葉清玄。
他不認識葉清玄,但他知道,來的人一定是葉清玄。
因爲此時此刻,那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正一臉恬淡地站在高臺之上,三個原本被點穴蹲在那裡的昆吾派弟子,也被解開了穴道,安靜地站在他的身後。
而原本守衛在那裡的武士,十個武士,全都改了姿勢,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裡……
年輕人微帶笑意,淡淡地望着他。“你就是這裡的老闆?”
王七爺詫異地左右看了一眼,比劃了一下自己的座位,一攤手,道:“很明顯,我就是!你是葉清玄?”
“很明顯。我就是。”葉清玄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
啪啪啪……
王七爺掌聲一陣響起,笑呵呵地站了起來,道:“葉少俠蒞臨盡歡賭坊,王某實在榮幸。不過,有件事少俠說錯了。”
“那件事?”
王七爺笑着道:“我可沒有侮辱昆吾派的意思,昆吾派,我也招惹不起,您老我更招惹不起……你看,貴師侄當初只是蹲着,而不是像我這幫兄弟一樣的跪着,就能證明一切了。”
葉清玄一愣,竟然語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