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敏心將木頭疙瘩趕了出去,正要鬆口氣,回頭就見蘇宛正睜着眼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
她莫名覺得心虛,連忙垂了眼去端藥碗,“說了這麼一陣話。險些忘記了,快趁熱將藥喝了。你可不知道,前頭兩日你連藥都喝不下去,急的我不行。後來還是楚先生跟我合力強行給你灌的藥,好歹將你這條小命撿了回來!”
蘇宛好笑的聽着她絮叨着轉移話題,也不多說什麼,配合着就着她的手一勺一勺喝完了苦的令人想哭的湯藥。皺着眉頭想要漱口,嘴邊就多了一顆色澤漂亮的蜜餞,她想也不想,張口就含住了蜜餞,嘆息着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看來你對周來福印象不錯,居然會幫他求情。”
邱敏心白他一眼。微微紅了臉,有些訕訕的說道:“換了別人,我也幫的,又不獨他一人。”
她說着,嘆口氣。“說他是傻大個吧,還真沒冤枉他。你受傷昏迷不醒,他就跟個傻子似的蹲在營帳門口,又不敢進來看你,見着個進去瞧你的人,就眼巴巴的盯着人家。是我看着不成樣子,才叫他幫個忙打個下手,要不然,就這兩天功夫,他說不定都要抹脖子自殺了。”
“那我不得多謝你挽救了我那迷茫的小戰士?”蘇宛笑了一聲,扯到傷口,痛的嘶的一聲皺起眉頭。叉醫長才。
邱敏心忙上前檢查了一番,見傷口並沒有裂開,這才放下心來,口中卻是斥責道:“叫你取笑我,活該扯到傷口了吧。這就叫做現世報。”
蘇宛沒說話。咬牙忍着腹部的那一陣劇痛過去,冷汗一瞬間就佈滿了她的額頭。
邱敏心忙取了帕子,就着屋裡銅盆裡的水,幫她細心的擦了擦額上與脖子上的冷汗,“傷口極深,還有的你痛得,慢慢養着吧。”
過了好一會,蘇宛才能開口說話:“真該慶幸,這一刀子不是紮在我胸口。”
不然如此深的傷口,都夠她死一百次了。
“要說也是你運氣好,那女人的刀子扎過來的時候,你不知出於一種什麼心理,不知怎麼躲了躲,那原本一到就能要了你的命的刀子就紮在了你肚子上。”邱敏心心有餘悸的說道,“這是那個唐書凱說的。”
她躲了嗎?蘇宛仔細回想了想,還是想不起自己到底是怎麼動作了一下。以至於讓刺客都不能一舉得手。就算真的躲了,肯定也不是她的主觀念頭,畢竟她根本沒有察覺到危險。難不成是這身體的自主反應?
蘇宛一想到這個,就覺得頭皮隱隱發麻,還是不要繼續往下想了。
“你在我這營裡,認識了不少人嘛。”蘇宛打起精神來,調侃着說道,“你可不要告訴我,你就住在這軍營裡。”
邱敏心卻是一臉認真的點頭:“我的確就住在營中。”
她指了指外間原本趙全住的外間,“晚上我就睡在外面。”
蘇宛一聽就急了,“你在想什麼?這營裡都是些大老糙爺們,你住在這裡像什麼話?楚之晏在搞什麼,他既然把你帶來了,怎麼也不把你安排妥當了?你可是個大姑娘家,在這營裡鬧出什麼不好聽的事情來,以後可怎麼辦?”
“你着什麼急啊?”邱敏心見她急了,心中甚是溫暖,卻白她一眼,曼聲解釋道:“這兩日楚先生守着你,可是眼睛都沒合過,哪裡還有心思安排我。當然我也不是怪他,我自己也是心急如焚,萬一你有個好歹,那纔是要命的事情。其他的,自然就先放一邊了。不過我也想了想,名義上我是你表妹,就算別人瞧出我是個姑娘又如何,我又沒與人家打情罵俏。我行得正坐得直,沒什麼好怕的。”
她說着,忽然輕笑一聲,只是那笑容卻有些恍惚,帶着惆悵卻堅決的意味,“反正我早就想開了,嫁人什麼的,最煩人了。真要是壞了名聲,了不起我一輩子不嫁也就是了。”
蘇宛聞言,忍不住的心疼起她來,正要安慰她兩句,就見她目光一閃,眼神灼灼的盯着她看,愣是看的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正想不耐煩的問她看什麼,她就又笑了起來。
“你若真要撐起孟家的門戶來,到時候不成親恐怕也說不過去啊!”
蘇宛一愣,不太明白她忽然說這話的用意。她也就沒有告訴邱敏心自己打算將小諾當成孟家的血脈獨自撫養長大的想法,而是等着她的後話。
果然,邱敏心沒有讓她等的太久,她也沒耐心賣關子,徑直說道:“若一直不成親,旁人總要胡亂猜測的,到時候就會有許多不好聽的流言流出來。不如,你考慮娶我怎麼樣?一來,娶了我既能給你的身份打掩護,又能堵住悠悠衆口,豈不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這哪兒能成?蘇宛不能成親有諸多方面的原因,最主要的,卻是不想惹怒嚴錦,畢竟她承諾過他,如果他不高興她嫁人,那她就不嫁。這廝可是未來的九五之尊,若她違約,保不準他有什麼手段來整治自己呢。爲了小諾,爲了自由,爲了柳城,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想惹怒他的。
反正她在世人眼中,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就算不成親,頂多流言多些,唾沫子也不能將她淹死。
可邱敏心不一樣啊,她這樣如花的年紀,正是該敞開了戀愛生子跟她的王子過着幸福快樂的日子的時候。哪能跟着她胡混,白浪費了自己的青春與生命。
所以她這一提議,蘇宛是打死也不會同意的!
“多大的人了,哪能這樣胡鬧!”她板起臉來,那嚴肅的模樣倒還真的將邱敏心唬了一跳。
不過她還是強撐着回道:“哪裡就是胡鬧了,就興你能不成親,我就不能麼?”
“你的情況跟我一樣嗎?”蘇宛頭疼道,“若可以,你以爲我不想成親生子過普通人一樣的日子!可是我沒有那樣的機會,你懂嗎?”
她倏地提高了音量,嚴厲的注視着邱敏心,她極慢的又重複了一遍:“你跟我不一樣!”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邱敏心急忙服軟認錯,“我再也不這樣想了,你彆着急。只要有人上門提親,我立刻點頭就應了,成不成?”
“也不是要你這樣草率就應了親事,對方脾性如何,品性如何,也都要訪清楚了才行,可不興盲婚啞嫁那一套。”她這唯一的一個親表姐,她怎麼着都要把好關才行,萬一不小心遇到箇中山狼,還不如不嫁呢。
“是是是,要訪清楚,都聽你的行了嗎?”邱敏心頗有些不耐的瞪她一眼,然而眼裡的笑意卻濃的化不開。替蘇宛掖了掖被子,又檢查了一番屋裡的火盆後,她往外面看了一眼,“這楚先生真是的,你沒醒的時候吧,他死守在這裡,任誰說也勸不走他。你這一醒,他卻偏偏不見了人影。我看還是得讓人去把他找回來,再給你瞧一瞧,是不是醒過來後就沒有大礙了。”
她一邊自言自語的說着,一邊叮囑蘇宛閉眼休息,端了空碗往外走去。
一提到楚之晏,蘇宛之前刻意壓下去的各種情緒又翻涌了起來。
她跟楚之晏是相處的很好沒錯,楚之晏這人脾氣雖然有點大,對她卻是極盡所能的照顧,她在心裡,早已經將他當成了親人一樣的對待。她也毫不掩飾她對楚之晏的依賴,跟他相處起來也十分放鬆自在。可是,這是在他們是朋友的前提下啊。換了另一種關係,蘇宛只要一想,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楚之晏怎麼會對她有意思?她真是想也不敢想啊。
正此時,一顆腦袋探頭探腦的往裡看,正好跟蘇宛虛無的視線撞了個正着。他心一虛,腦袋就縮了回去。
蘇宛大怒,冷笑道:“好一個縮頭烏龜,我倒不知道,大名??的楚神醫,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沒種了!”
“誰沒種了!”楚之晏終於受不住激,沒有落荒而逃,而是嚷嚷着衝了進來。
握着拳頭一副豁出去的模樣,紅着一張臉小聲嚷道:“我就是親了你,就是對你有意思,怎麼樣?”
瞧着他瞬間謫仙變流氓,蘇宛更怒:“我準你親我了嗎?我準你對我有意思了嗎?”
“那你想怎麼樣?我已經親了你,已經對你有意思了!”楚之晏皺着眉頭嚷嚷完,一副“就要賴着你,必須要負責”的無賴模樣,“我不管,反正我已經親了你,你不情願也沒辦法了!”
蘇宛瞪着他,嘿然冷笑,從?縫中慢慢擠出一句話來:“姓楚的,你別忘了,我現在可是個男人。你居然對一個男人有意思,是要別人笑死你嗎?”
“男人怎樣,女人又怎樣?我就對你這個人有意思,管你是男人還是女人!”楚之晏也瞪着蘇宛,兩人如同兩隻鬥雞似的,凶神惡煞的瞪着對方,企圖在氣勢上先將對方壓倒了。
不過楚之晏到底有些心虛,自然就比不得蘇宛有底氣,瞪了一陣,垂了頭嘟嚷道:“不管你怎樣想,我反正是很認真的對你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