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急轉直下的時局

“誰能告訴本汗,五十寨驛!爲什麼到現在還沒被我軍攻陷!”努爾哈赤憤怒的神情,使得他的臉龐看起來很是猙獰,尤其是那雙能吃人的眼神,更是惡狠狠的怒瞪前方,此時在八旗大軍的帥帳裡,站滿了低着腦袋的八旗將領,他們面對努爾哈赤的質問,甚至一言都不敢回答。

自努爾哈赤決定要率部攻打東海鎮時,他就在開戰前制定了聲東擊西的策略。

以迷惑東海鎮明軍的方式,讓更具威懾力的戰鬥打在前面,但這不過是聲東擊西的表現而已,而真正的核心戰鬥其實被他給安置到了五十寨驛,爲了讓這套戰術貫徹到位、做的逼真,努爾哈赤他甚至是強壓着胸膛的滔滔戰意,一直等到閃擊東海鎮防線到達灼熱處,纔在五十寨驛處爆發大的戰鬥。

這樣的戰術安排是合理的,更是極具挑戰性的,如果這樣的戰術安排放在遼西明軍的身上,那必將是一次教科書般的戰鬥安排。

自薩爾滸之戰開啓後,明軍在與建奴的對抗中,就從沒有取得應有的勝利,這也使得大批老將被幹掉,大批經驗豐富的悍卒被殺死,而當下在遼西駐紮的明軍,多半是從流民中直接招募的。

這讓他們打一場順風仗還可以,可一旦讓他們去承受具有一定壓力的戰鬥,那內心的抗壓性、承受能力就真的不一定了。

戰爭的貫徹,戰爭的勝利與否,這其中牽扯到的因素有很多,而積極考慮對方的戰爭承受能力,也是確保己方戰鬥取得最終勝利的根本所在。

在於大明爭鬥的這麼多年中,努爾哈赤對於大明軍隊的瞭解程度,幾乎可以說是瞭如指掌。

也正是因爲這樣,他才能在後續一場場關鍵戰鬥中,皆能帶領八旗勁旅奪取勝利。

但東海鎮陸軍並不是大明軍隊!

“十七天了!整整過去了十七天!我八旗健兒折損這麼多,可你們一個個卻跟酒囊飯袋一樣,硬是被對面的明軍給死死攔在這裡!”額頭處、脖子處的青筋暴起,甚至因爲憤怒,導致努爾哈赤臉上被憋得通紅,憤怒的指着在場衆人怒罵着!

十七天的時間,在五十寨驛爆發的戰鬥是慘烈的,濃烈的血腥味在周遭瀰漫,死在這座修羅場的雙方將士已超兩萬餘衆,重傷的雙方將士亦有萬餘衆,那身上患有輕傷的將士不盡其數!

面對這位已經老邁的雄獅,以代善、莽古爾泰爲首的八旗貝勒、將領,根本就不敢有絲毫的反抗,縱使他們手中的實力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但是面對這位天一般的汗王,誰都不敢扎刺!

“瑪法!請再給孫兒一次機會!”豪格額頭處包紮有繃帶,身上有數道傷口,但身上爆發出來的氣勢卻很凌厲,當着衆人的面就跪在地上,鏗鏘有力的說道:“孫兒這一次一定攻下五十寨驛!”

十七天的時間,讓豪格在殘酷的戰爭中涅槃重生。

從一位無權無勢、沒了爹、必須上進的少年,通過自己在戰場上舍命搏殺,一次次有着驚豔表現,喚起努爾哈赤內心深處的憐憫,最終豪格以弱冠之齡,便被努爾哈赤任命爲正白旗旗主。

地位上帶來的改變,並沒有改變這位少年的進取心。

十七天殘酷的戰場生涯,讓豪格在心中深深地記住自家阿瑪生前對他講的話,更讓他深刻的明白這其中的深意,刻骨銘心的記在了自己的心中!!

“在這個殘酷的世上,你能依靠的唯有你自己,不要企圖把希望放在別人的手中或者身上,因爲這樣你終將會被拋棄!一個連自己奮鬥都不敢相信的人,他的以後又會有怎樣的成就?”

在原有的歷程軌跡發展下,這個本應該是衝動性格、莽撞心性的豪格,因爲少年時突遭鉅變,現實的環境倒逼着他改變了性格,改變了心性!

原本狀態還滿是憤怒的努爾哈赤,在聽到豪格的請戰聲後,眼神中意外流露出幾分憐憫之意,接着便言語生硬道:“這一戰你已經做得夠多了,好好的養你身上的傷,正白旗在這一戰損失夠大了!”

雖說是語氣生硬,但是明顯能感受到努爾哈赤那是關心的語氣,畢竟讓一位年紀輕輕的少年,在戰場上用本不屬於他的方式來奉獻,這本身就代表着一定程度的意義。

努爾哈赤不是傻子,他知道眼前所有人是怎麼想的,當然豪格的僞裝很好,使得誰都沒想到他的真實內心想法,想要戰鬥的心的確還有,但這並不是以威脅到他的生命爲前提,而要去做的事情。

他在這一戰中做的的的確確是太多太多了。

對豪格的態度好,這並不代表會對代善、莽古爾泰他們的態度好!

“你們一個個與酒囊飯袋有什麼區別?!你們他孃的還不如一個孩子!”努爾哈赤言語凌厲的指着代善、莽古爾泰他們,神情中的憤怒讓人根本就不敢直視,在五十寨驛的戰鬥幹到了這份上,這簡直是令人瘋魔了!

努爾哈赤實在是太憤怒了,因爲眼前發生的一切跟他預想的局勢完全不一樣,按照原先的預想,此刻大軍早已攻破東海鎮的外圍防線,此刻已然兵發東海鎮發展的核心所在,讓趙宗武此獠惶恐難耐。

但是心中的期望越高,這現實卻狠狠地打了努爾哈赤一記耳光!

這樣的差距使得他在心中根本就無法接受!

可局勢如果僅僅只是這樣的話,那根本就不是趙宗武想要的結果,既然建奴想在這過程中玩一把大的,那他身爲努爾哈赤的最強對手,他有責任、也有義務讓努爾哈赤心中變得更氣憤!

努爾哈赤在這發着脾氣,同時也是爲接下來的對戰凝聚新一輪攻勢,但就在努爾哈赤在這裡憤怒之際,一封來自遼陽的加急軍情飛馬來傳!

“報……緊急軍情!!遼陽緊急軍情!!!”

嘈雜的營寨區,身穿鑲黃甲具的騎兵小隊,身後揹着紅色小旗,急吼吼的飛馳而來!

距離帥帳是愈發接近,這也使得他們怒吼的聲音愈發強烈,原本還在發脾氣的努爾哈赤隱約間聽到了。

“外面是怎麼回事……”下意識詢問,努爾哈赤眉頭緊鎖。

在外戒備的兩黃旗巴牙喇,當值甲喇額真都尼,此刻掀開帷帳,那小山般的身軀給人很強的威懾,在快步走到努爾哈赤身前時,跪地行禮道:“偉大的汗王陛下,遼陽傳來緊急軍情。”說到這裡便高舉手中的緊急軍情。

壞了!

雖說努爾哈赤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但當他看到熟悉的繡花時,他便知道自己家裡一定是出了大事!

那軍報上的繡花,是他與阿巴亥的約定,如果說家裡出現十萬火急的事情,一定要用此繡花來證實。

在這個時候他看到那繡花,努爾哈赤這心中只覺得天旋地轉!

“快呈上來……!”眉頭緊鎖,努爾哈赤強壓着心中震驚,忙從汗座上站起,同時也是怒斥道。

聽到努爾哈赤的話,都尼當即站起,躬身舉着那軍報便上前,很快就遞到了努爾哈赤的手中。

心中帶着強烈的震驚,努爾哈赤右手甚至出現輕微顫動,那雙虎目死死盯着即將展開的軍報,軍報上寫的字不多,只有寥寥百餘字,但是當努爾哈赤他看完手中的那則軍報時,眼神中流露出的難以置信,額頭處甚至出現能深的青筋!

那軍報被努爾哈赤緊緊抓握在手中,步伐蹣跚的微微向前走着,原本帶着的生機似乎漸漸消失了,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遲暮老人一樣。

努爾哈赤這前後出現的巨大改變,讓在場的代善、莽古爾泰、豪格等一應八旗將領見到後,這心中立時揪了起來,他們眼神中帶着驚異的看向努爾哈赤,等待着努爾哈赤宣佈最惡劣的情況出現。

但他們終究沒有等到努爾哈赤來說,而是發生了更讓他們震驚的事情!

在帥帳前一直蹣跚踱步的努爾哈赤,終究是因爲急火攻心,仰天怒吼道:“阿敏誤我!阿敏誤我啊!”接着更是狂吐鮮血,眩暈時刻伴隨着他,接着便徹底失去了意識,向後倒去……

“汗王!!!”

出現眼前的這一幕,登時嚇壞了在場衆人,而最靠前的都尼,那更是魂魄都被嚇了出來!

挖槽!

這他孃的玩的是哪一齣啊!

這要是讓自家汗王倒在地上,那他絕對會被憤怒的貝勒、將軍們給活颳了!

都尼是手疾眼快,這時哪兒還顧忌的到尊卑啊,直接蹦到前面,右手抓住欲要倒地的努爾哈赤,一個抽手直接把他抱在懷裡,而這時努爾哈赤已經陷入昏迷,手中的緊急軍報更是丟在了地上。

“快快快!快去找大夫……!!!!”

一陣陣手忙腳亂,整個帥帳內是亂做了一團,代善一把從都尼懷中奪回已經昏迷的努爾哈赤,攔腰將他抱起,一邊朝帥帳內的牀榻奔去,一邊怒吼着。

這個時候該表現的地方,那是一定要好好表現,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把自家父汗照顧到位纔是真的。

如果說被氣死了,就他剛剛那表現,那絕對是十拿九穩的孝子!

搞到了這個份上,所有的事情都要靠後,哪怕是東海鎮軍隊攻打了營寨,那也必須要確保自家父汗的安全,最起碼在表面上的功夫是一定要做到位的。

忙碌、亂糟糟一片、各懷心思……

此時在這個小小的帥帳內,算是真正玩了一出人生百態,而這場戲的主角,努爾哈赤則悠悠躺在牀榻上昏迷着。

代善、莽古爾泰他們在關心自家汗王身體狀況時,也有人將那份緊急軍報遞了上來,因爲剛纔境遇實在是太亂了,這也使得這份緊急軍報上出現了太多的腳印,原本心裡都擔心努爾哈赤的身體,所以他們雖然知道有這麼個緊急軍報,但一個個都不急着打開去看,但在焦慮中得到大夫的回答後,說自家汗王只是因爲急火攻心導致的昏迷,這身體並沒有什麼大礙,這也讓他們一個個懸着的心都放了下來。

努爾哈赤他現在只是昏迷,那麼這時候肯定也看不到,既然是這樣,那還不如抓緊時間瞭解那份讓他昏迷的緊急軍報,裡面的內容到底是什麼!

這一個個懷着緊張、刺激、亢奮等諸多複雜情緒,在代善、莽古爾泰共同展開下,那份讓努爾哈赤昏迷的軍報被打開了!

【明賊狡詐,趁寬甸諸堡兵力薄弱,閃擊寬甸諸堡……阿敏欲馳援寬甸諸堡,卻遭遇明賊埋伏戰死沙場,麾下鑲藍旗折損大半,今甜水站堡、連山關、草河堡皆已被明賊攻佔,現現……】

挖槽!

你東海鎮要不要玩這麼大!

這才爆發戰鬥多長時間啊,你他孃的就揹着老子們攻佔了寬甸諸堡,甚至他孃的還拿下來這麼多重鎮!

這他孃的玩的有點太大了吧!

代善、莽古爾泰他們在得知這一消息後,這一個個心中的震驚也是無法言表,因爲這件事對他們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啊!

什麼時候明軍有這樣強勢的進攻姿態了?!

這!這!這!

場面一度寂靜。

如果說最後的署名不是阿巴亥,代善、莽古爾泰他們甚至要反駁這絕對是假情報,但是帶有特殊標記的署名,使得他們在心中不得不接受這樣一份令人震撼的軍報!!!

傻眼了,這一次真的是傻眼了。

情況跟他們先前做出的預想,完完全全是不沾邊的,甚至於說他們都不敢想這一幕的發生與否。

但是這心中就算是再不相信,可事情已然是發生了,想必此刻與之連接的灑馬吉堡、孤山堡等核心重鎮,恐也早已落入到明賊手中。明賊既然攻佔了這麼多重鎮,那到頭來肯定不會就這樣輕輕鬆鬆的就放過他們,

事實證明正如代善、莽古爾泰他們心中想的那樣,此刻由趙宗武率領的大軍,在接連攻佔了上述重鎮後,並就地任命馬世龍擔任主帥,負責鞏固東海鎮在分水嶺以東的防線重地,而他則領着毛文龍所部繞行分水嶺,同時派遣斥候將下階段要做的戰術安排,飛馬傳遞迴東海鎮本部!

他要給建奴來一出前後夾擊!!!

既然你建奴他孃的敢一次次的攻打我東海鎮,那麼這一次也要讓你們嘗試一次被攻打的滋味,而且這一次你建奴受到的損失,絕絕對對是巨大無比的損失!

分水嶺以東的疆域丟掉已經是必然的,即使現階段東海鎮無法做到,對已經收復的疆域真正的統治,沒關係,時間我們有的是,現在只需把最前沿的重鎮防線構建好,把優勢兵馬進駐到其中,那麼你建奴即便是想要兵發該地區,就必須要掂量一下來自另一端的反擊!

與建奴勢力相比,東海鎮擁有着一項無法比擬的優勢,在大明存在着數不勝數的流民、稽首、破產自耕農等諸多羣體。

雖說在東海鎮發展期間,趙宗武已經吸納了不下三百餘萬衆災民,但是因爲山東半爲叛亂的緣故,使得山東半島地區還流竄着不下五百萬的災民羣體,雖說東海鎮吸納了流民,但終究還是抵擋不住龐大的人口基數啊!

戰略用地老子已經搞到手了,那麼這一戰只要能鼎立根基,穩固住最前沿的防線重鎮,那麼穩定的向這些地帶輸送百姓,確立統治基礎,即便是做的再慢,那東海鎮的底蘊也是在穩步上升的。

原先爲了確保島鏈戰術的有效貫徹,趙宗武他給予毛文龍絕對的權勢,這也使得在陸軍副指揮使中,毛文龍的權柄是誰都無法比擬的。

也正是因爲這樣,使得趙宗武能夠藉助此次機會,真正去分割毛文龍的權柄了,也是因爲經歷了此次戰鬥,趙宗武在東海鎮的威望將更上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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