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鳥兒吟唱。
風調皮的吹開了半掩着的窗戶,讓安夜錦被風吹醒,剛剛確定自己清醒了,安夜錦首先摸了摸自己的臉,生怕被吹中風了似的。
很快,就想起了自己的指甲,翻了一個身,迫不及待的拆開了指尖的葉片,果然看到了上面的顏色。
橘紅色,透着一些嫩粉在其中,司徒亦弄得很小心,指腹幾乎沒有染上,指甲卻被染得十分飽滿。
她將雙手高高舉起,看來看去,十分喜歡,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
她提着衣襬,快速的出了房間,跑到了盞樂的房間門口,直接就推門進去。難得的,一向早起的盞樂今日仍舊沒醒,整個人窩在被子裡面,睡得像一個嬰兒。
她直接將手伸進被子裡面,去捏盞樂的肚子,很快就將盞樂弄醒了。
盞樂睜開眼睛,看着安夜錦有點迷糊,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這才叫了一聲:“娘——”
奶聲奶氣,帶着一絲撒嬌的語氣。
“看我指甲,好看不?”她將雙手亮給盞樂看,手指還在來回的擺動。
“唔……”盞樂有點迷糊,好半天才突然睜大了眼睛,驚恐的問:“孃親你中毒了嗎?”
安夜錦一怔,看着盞樂快速從牀上躍了起來,去翻他的小藥箱,當即笑得前仰後合的。
盞樂回過頭來詫異的看着她,遲疑了一下,走向了她,仔細的去看她的指甲,這纔開口:“是……司徒亦幫你染的甲?”
“嗯,好看麼?”
“雖然看起來有些怪……不過還是蠻好看的。”
“嘿嘿——”安夜錦笑了笑,伸手將盞樂抱了起來:“今天不念書了,孃親陪你玩。”
說完,就往外走,剛剛走到門口就將盞樂放了下來,直喘粗氣。之前她還能抱着盞樂走很遠呢,此時抱一會就不行了。
兩個人一同走了出去,到了門口就一齊蹲在了那裡。
“你長高了,我只讓你五步,之後我就要去追咯?”安夜錦說着,在盞樂背後一拍。
盞樂點了點頭,當即跑了出去,跑了五步安夜錦也跟着追了出去。兩個人跑的時候都需要提着衣襬,卻不耽誤動作,盞樂一邊跑一邊回頭看安夜錦,見她快追上自己就開始“哇呀呀”的叫,安夜錦幾次險些抓住盞樂,最後都是鬆手。
司徒亦推開窗子的時候,正看到一大人一小孩鬧成一團。
安夜錦給人的感覺是沉穩的,盞樂則是早熟,難得看到他們這般在一起嬉戲,還挺有趣。
待他整裝完畢出去的時候,安夜錦與盞樂正蹲在水池邊看魚。
這院落中的池塘養有錦鯉,色彩鮮明、豔麗,其品種極好,斑紋清晰、邊緣整齊、光彩奪目。
司徒亦走過去蹲在了安夜錦身邊,同樣向裡面看。
“有時覺得游魚自由自在的遊,再仔細想想,它們也只能在一個池中游動,永遠無法離開……”安夜錦並沒有去看司徒亦,而是突然嘆了一句,眼睛依舊盯着池塘中看。
“有時也覺得這游魚真好,永遠可以在家中停留,而不用四處奔波。”司徒亦跟着感嘆,說完輕笑了一聲,突然在岸邊坐下,扭頭問盞樂:“這水不深,我們賽捉魚可好?”
盞樂眼睛一亮,並未回答,而是扭頭去看安夜錦。見她板着臉不說話,當即用一種求助的眼神看向司徒亦。
司徒亦見盞樂這是想了,嘿嘿一笑,這才又與安夜錦說:“這夏日炎熱,雨剛過,烈日最濃,如此解暑也是甚好。”
安夜錦卻是哼了一聲,隨即問他:“爲何不帶我?”
司徒亦一怔,沒想到安夜錦會對這種事情感興趣。他如今已經算得上是“人來瘋”,明明與安夜錦、盞樂的關係沒有那麼好,此時邀請安夜錦的孩子去捉魚已經是十分不合規矩了。若是一名女子去捉魚……該如何抓?也是赤足不成?
“你如何捉?”
“我可以用針扎啊!”安夜錦一揚下巴,回答的很是驕傲。
司徒亦終是沒忍住,大笑了起來,連連嘆:“有趣有趣,那我們三個人比一比如何?”
說着,司徒亦直接開始脫鞋子,挽起褲腿直接下了池塘。
盞樂的動作也很快,他將褲腿幾乎挽到了大腿,纔跟着走了下去,剛剛下去,還是溼了些許衣衫。
其實有的時候魚看起來好捉,到了水裡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司徒亦半天也沒有捉到一隻,他俯着身,看着水中的游魚,露出來的小腿在水中白淨得有些不像話。
盞樂要比司徒亦靈活,畢竟有些武功的底子,沒一會就捉到了一隻,招呼着侍女幫他裝好。
安夜錦不能下水,無疑是最慘烈的一個,她起初想用針來扎,可是怕針落進池塘中紮了盞樂與司徒亦的腳,最後只好去取來一個網兜去撈,可是這魚總是不往邊上去,網兜剛入水,魚就受驚跑了,若是將網兜一直靜放在水中,這游魚根本不往那邊去。
以至於盞樂已經捉了兩條魚,司徒亦與安夜錦依舊沒有任何的收穫。
周圍開始有侍女圍觀,在一邊看着笑個不停,就連薛安都咯咯的笑得不行。
不少侍女自發的跟着安夜錦一起撈魚,這一下子池塘邊熱鬧了起來,鬧騰了許久。
“孃親,不如我讓你與司徒大人一夥吧,你們兩個都好笨~”盞樂突然挑釁起來,此時他已經捉住了兩條,底氣十足。
“你可莫要後悔,後生晚輩。”司徒亦擡手一揚,揚了盞樂一身的水,盞樂嘿嘿一笑,也不報復,此時他可是得意着呢。
說是這樣說,司徒亦與安夜錦依舊沒有什麼收穫,最後司徒亦也只是撈上來一隻個頭很小的魚。袖珍的小魚在他手心裡亂蹦,他卻還是獻寶似的走到岸邊,放進安夜錦的網兜裡面:“我們有一條了。”
站於水中的男子,一張壞壞的笑臉,連兩道清淡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漣漪,眼眸笑得彎彎的,像是夜空裡皎潔的上弦月。白皙的皮膚襯托着淡淡桃紅色的嘴脣,擒不住的小得意,使得他整個人都活潑起來。
他若靜立,便會是聖潔無比的,好比青蓮,可遠觀不可褻玩之。
可是此時的司徒亦多有的是親和感,沒有架子,沒有傲睨一切的書生傲骨,他只是一名二十出頭的大男孩,逗得岸邊的女子們笑個不停。
“盞樂盞樂,你且來看,我這魚有着小巧的身姿,靈動的身體,身體均勻,顏色豔麗,一搖一擺盡顯天地之精華,動若恢弘揚灑,靜若雲掛蒼穹。尤其是那脫俗的紅色斑點,與那耀目的白色魚鱗,正所謂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北,魚戲蓮葉中。”司徒亦指着他的那條小魚誇讚有加,最後總結:“所以這局是我們勝了。”
盞樂看着司徒亦無恥的模樣,膛目結舌,最後指着自己的那兩條魚說:“我有兩條。”
“在精不在多,這也是人生之真諦,你可知?”司徒亦一邊上岸,讓薛安幫他擦腳,一邊用一種深不可測的模樣對盞樂說。
“我的魚大!”盞樂又抗議起來。
“俗不可耐,俗不可耐啊——”司徒亦連連搖頭。
安夜錦看着司徒亦耍無賴,欺負小孩,也不幫,而是跟着搖頭:“是我教子無方,我的錯,我的錯。”
盞樂這回委屈了,站在那裡半天沒動,憋了半天才說:“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魚肥而貴之!”
司徒亦看着盞樂,這才罷休,揮了揮手:“將魚放回去吧,這孩子真是較真,我們輸了還不成?”
盞樂爬上來,在侍女的幫助下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快步跑回了自己的房間,準備去換衣服,也不跟安夜錦說話,顯然剛剛安夜錦沒幫他,他有些生氣了。
司徒亦回過頭來看安夜錦,咧着嘴,笑得極爲燦爛,竟然有一絲童真在其中,他詢問道:“這種情況,你會如何做?”
安夜錦搖了搖頭,表示無所謂。
“他忍不住的。”回了一句,剛剛準備去廚房的方向,就有侍女到了她耳邊說了什麼,她身體一晃,臉色一瞬間蒼白,在侍女的攙扶下,走到了鞦韆的地方坐下。
她怔怔的看着前方的空地,不說一句話。
司徒亦靜靜的候着,薛安則是過去問了一句,這纔回來告訴他:“試藥的孩子死了一個,是藥量最大的那個。”
他點了點頭,看着安夜錦,最後嘆息了一聲,跟着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