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治十七年八月二十五,天晴。
清晨的千戶所內,百多名校尉齊聚於此,等待着千戶沈嶽的出現。
今天是千戶沈嶽親自點卯,沒有人敢怠慢,衆人早早的就過來了。
三個百戶所,除了必要崗位需要留人值守,其他人全都已經到場。
後面陸陸續續,各小旗總旗也都趕了過來,最後則是三位百戶到場。
三位大佬到場後,便被手下旗官們圍了起來,紛紛拍着馬屁扇着風。
周文柱掃視手下衆人,卻沒發現陳嘯庭的身影,於是他問杜雲道:“杜小旗,陳嘯庭去了怎麼沒到?”
被上司問話,杜雲連忙答道:“回大人話,總旗大人昨日帶劉建平等人去查案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去查案這時候還沒回來?周文柱心中隱隱有了期待,猜測陳嘯庭可能是有大進展了。
然後他便沒有多說,至於點卯的遲到的後果,對陳嘯庭這等沈嶽身邊的紅人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
此時同樣關注陳嘯庭的還有嶽夢豪,只不過他在心中暗喜,今日陳嘯庭遲到可能要挨板子。
爲什麼呢?因爲嶽夢豪收到了“內部”消息,知道今日沈嶽點卯是有原因的。
而原因就是,前兩天南鎮撫司遞來行文中,嚴厲斥責了雍西千戶所軍紀廢弛的現象。
南鎮撫司,那可錦衣衛裡的錦衣衛,這番斥責之下,哪怕是陳嘯庭遲到也得挨板子。
wωω ★тt kΛn ★C O
當然嶽夢豪也知道,南鎮撫司之所以發這樣一份公文,也和錦衣衛內的派系鬥爭有關。
很明顯,沈嶽一系的人失去了南鎮撫司指揮同知的位置,然後就被人以軍紀廢弛借題發揮了。
這時,沈嶽已經沉着臉從裡面走了出來,身旁還跟着一名衆人從未見過的小旗官。
在無人注意之處,嶽夢豪卻和這小旗官對視一眼,但隨即兩人便不再看向對方。
“點卯,開始吧!”沈嶽沉聲道。
幾百號人名字,當然不能由沈嶽費力來喊,所以旁邊便有校尉拿出一份名單上前,然後把一個個名字大聲喊了出來。
每點到一個名字,下面人羣中便有人用洪亮的聲音答道,生怕臺上的人聽不見。
當唸到了陳嘯庭名字時,久久卻無人應答,念名的校尉便將目光掃向了沈嶽。
沈嶽面色陰沉,冷聲道:“繼續往下念!”
可接下來是劉建平的名字,再接下來是劉建平手下人名字,一共十一個名字無人應答。
這時不需要念名的校尉請示,沈嶽便怒道:“周文柱,你手下人怎麼回事?”
此時周文柱也壓力山大,硬着頭皮答道:“千戶大人,陳嘯庭昨天帶人出去查案,直到現在還沒回來,卑職派人也沒找到他!”
周文柱吃癟的樣子,劉世安看着心裡可太舒服了,但此時他也不敢出來譏諷。
昨天下午才宣佈的今天點卯,陳嘯庭出去了不知道也屬正常,沈嶽心裡纔想通了些。
這時沈嶽才呵斥道:“退下!”
儘管心裡已經想通,但該生的氣還是要生。
周文柱擦了擦額頭冷汗,這才小心退了下去,他這算是被陳嘯庭連累了。
但一想到陳嘯庭在案子上有進展,周文柱心裡就如沈嶽一般舒緩了許多。
當然,這一切都是建立在陳嘯庭查出了東西,否則沈嶽該打的板子絕不會輕。
大概用了二十多分鐘,整個點卯才正式結束,陳嘯庭也帶着劉建平等人一行人來到了點卯的院子外。
這時點卯已經結束,當先是沈嶽黑着臉走了出來,在他身後跟着劉世安和的周文柱,還有一名陳嘯庭沒見過的小旗官。
見沈嶽這幅樣子,陳嘯庭都沒敢打招呼,倒是一旁那小旗官向他露出了不善的眼神。
陳嘯庭正想上前給沈嶽打招呼,卻看到後面周文柱不斷給他打手勢,讓他先不要上前觸黴頭。
於是陳嘯庭便帶着手下恭謹站在路邊,目送沈嶽一行離開。
等幾位大佬離開後,嶽夢豪等總旗和小旗官便走了出來,而陳嘯庭也站直了身體。
便聽嶽夢豪道:“這不是陳總旗嘛,今天這是怎麼了?不會是睡過頭了吧?”
嶽夢豪的冷豔譏諷,除了他手下三名小旗官跟着附和,其它看熱鬧的沒一個敢多嘴。
這就是陳嘯庭的在千戶所裡的威勢,即便今天他可能要倒黴,但仍改變不了他是千戶大人心腹的地位。
這時陳嘯庭則皮笑肉不笑道:“原來是嶽總旗,一天不見你的嘴巴還是那麼臭,今天早飯不會吃的是屎吧!”
這下,不只是陳嘯庭手下三名小旗官,旁邊一些總旗和小旗官都笑出聲來,心中紛紛暗道陳嘯庭嘴巴刁毒。
嶽夢豪臉色鐵青,在鬥嘴方面他承認自己比不過陳嘯庭,只聽他冷聲道:“今日你闖大禍了,看你還能得意多久!”
言罷,嶽夢豪便帶着手下人,直接離開了現場。
而在千戶所後方一處客廳裡,一場鬥鬥爭也在上演。
只見沈嶽坐在客廳上首,下方左右各坐着周文柱和劉世安,而劉世安身側則是小旗官段正陽。
段正陽今年二十七歲,來自京城的南鎮撫司,此番由他親自送南司公文過來。
“千戶大人,同知大人對軍紀尤爲看重,今日這些誤時之人,您可得從重處置!”段正陽恭謹道。
雖然他言語恭謹,但話裡卻充滿了逼迫的味道,這讓沈嶽心理非常不爽。
沈嶽卻沒立即表態,這讓周文柱看到機會,於是他說道:“大人,陳總旗昨日便出去查案,沒有接到點卯的同知,也是情有可原!”
這時段正陽則道:“這位大人,查案是查案,點卯是點卯,二者不能混爲一談!”
段正陽來自京城南鎮撫司,對沈嶽有敬畏之心,但對下面的百戶他可沒放在眼裡。
對段正陽周文柱也老早看不順眼,當即便道:“二者是不可以混爲一談,但段小旗怕是還不知道,這案子是東廠移交過來的,他們那邊催得可很緊!”
這時候拿東廠出來說話,周文柱除了要壓段正陽,其實也是在提醒沈嶽。
不得不說效果還算不錯,段正陽稍稍也有了些顧忌,畢竟東廠移交的一般都是大事。
此時,便聽沈嶽開口道:“好了,都不要爭了,把陳嘯庭叫過了,問清楚怎麼回事就可以了!”
也正是因爲沈嶽這句話,一盞茶時間後,陳嘯庭被帶到了客廳內。
此時房間內衆人都坐着,只有陳嘯庭站在大廳中央,等待着沈嶽的問話。
“怎麼回事,今日爲何點卯不到?”沈嶽沉聲問道。
陳嘯庭便躬身道:“稟告大人,常平倉儲糧丟失一事,卑職已經有了突破!”
沈嶽接着問道:“有什麼進展?”
這時陳嘯庭擡起頭來,嚴肅道:“卑職已經查出,轉運使衙門內弄權瀆職之人,就是轉運副使高顏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