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她穿着寬厚的羽絨服,風吹過來,身上不冷,但是臉像是被刀割一樣,禁不住擡手拉了拉圍巾。
“在哪裡?”
她看着前方的一片白色,“麗麗家。”
“不回來過年了嗎?”
“蔣勁又不在,我回去過什麼年。”
那邊的人頓了頓,蔣夢曦擡起手摸着那欄杆上的雪花。
“我呢?蔣夢曦,我呢?”
他一字一句,說得有些慢,到了最後竟然帶了幾分委屈。
她怔了怔,禁不住彎起了嘴角:“你關我什麼事。”
“嘟嘟嘟——”
手機只剩下一片忙音,她擡手揉了揉太陽穴,她和程子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咯咯咯。”
玻璃敲響的聲音讓她微微怔了怔,她擡起頭,突然看到蔣麗麗抱着寶寶向她招着手,她笑了笑,擡手對着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往後退,免得她待會兒開窗的時候風吹到寶寶。
蔣麗麗抱着包阿伯走到一側,她才拉開落地窗走進去。
和外面的一天冷氣相比,屋子裡面就像是個暖爐一樣,蔣夢曦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幾乎都冷到牙都僵了。
蔣麗麗看着她:“誰的電話啊?”
她眨了眨眼睛:“你猜。”
蔣麗麗撇了撇嘴:“要猜麼?不就是程子昊的。”
這麼容易就被猜到了,實在不是一件好事情。
“我抱抱寶寶。”
蔣麗麗瞪了她一眼:“轉移話題一點兒技巧都沒有。”
“......”真是沒有辦法做朋友了。
蔣夢曦抱着寶寶一邊和蔣麗麗聊天,才過了半個多小時,手機又響了起來,她一邊將寶寶遞給蔣麗麗,一邊拿出手機掃了一眼,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她的手指頓了頓,最後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喂?”
“我在蔣麗麗家樓下。”
蔣夢曦怔了怔,還沒有開口,就聽到程子昊的聲音再次從手機裡傳來:“下來,好不好?”
沉沉的聲音,帶着尾音的哀求,她只覺得心口一顫,通話已經斷了。
蔣麗麗擡頭看到蔣夢曦怔怔地站在那兒,不禁皺了皺眉,有些擔心地看着:“怎麼了?”
她現在纔回過神來,看着蔣麗麗搖了搖頭:“我不和你們過年。”
說着,她直接就捉起一旁的包包往玄關處走去穿鞋子。
蔣麗麗沒有反應過來,抱着林寶寶跟過去:“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蔣夢曦擡頭看着她,訕訕地笑了笑:“程子昊在下面。”
說話間,她已經穿好鞋子,推開門走了出去:“再見了!”
蔣麗麗怔了怔,只來得及喊:“啊?--”
可是留給她的只有蔣夢曦關門的聲音了。
林立聽到她的聲音從廚房裡面拿着刀走了出來,看着她不禁皺了皺眉:“夢曦怎麼了?”
蔣麗麗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公,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程子昊在樓下。”
蔣夢曦跑到一半才覺得自己有些傻氣,都已經三十歲的人,卻還是爲了一個人的一句話這麼地激動。
腳步漸漸地慢了下來,擡手按電梯按鍵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都在發抖。
她閉了閉眼,深深吸了口氣才讓自己一點點地平復下來。
走出電梯的時候一怔冷氣吹過來,她不禁緊了緊圍巾,她一步步地走向門口,今天的雪下得有些大,她呼出來的氣息全都成了一陣陣的白氣。
她沒走幾步就看到程子昊穿着黑色的大衣站在車子旁,風吹去他的衣角,她莫名地想起了上海灘裡面的那個杜月笙。
皎皎君子。
她只覺得眉眼溫熱,竟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怔忪間,他已經擡腿一步一步走過來,張手就將她抱進了懷裡面。
她恍恍地想起幾個月前的程子昊喝醉酒的那一晚,抱着她在她耳邊細碎的一句話:“我想你,蔣夢曦,很想很想,很想——”
斷斷續續,她以爲已經沒有了,卻在她起身前聽到他再一次開口:“我愛你,夢曦。”
我愛你。
他步履從容卻極速,沒幾步就走到她的身邊,擡手將她抱到了懷裡面,臉做左側臉緊緊地貼着她的臉頰。
大概是在寒雪中站得太久了,他的臉有些冷,她微微縮了縮,只聽到他在耳側如呢喃般的纏綿:“夢曦。”
她眼眸一燙,只覺得喉嚨哽咽,擡手抱着他往他懷裡面鑽:“嗯。”
“回家好不好?”
他動了動,低頭吻在她的眉眼上。
她點了點頭,“嗯。”
他抱着她的手緊了緊,半響後鬆開,順着她的手臂往下牽起她的手走向車子。
程子昊的公寓裡面什麼食材都沒有,最後回的還是她的家。
因爲前天她跑去買了一大堆的年貨,開了冰箱就能夠看到不少吃吃喝喝的,可是新鮮的食材還是欠缺,車子開到一半她直接就喊停了。。
程子昊踩了剎車之後側頭看着她,似乎有些不解:“怎麼了?”
她一邊解着安全帶一邊回到:“買菜,難道年夜飯你想吃麪?”
他怔了怔,見蔣夢曦已經推開門走下車便連忙跟了過去。
她沒想過程子昊會跟上來,她認識他十年的時間了,印象當中從來都沒有見他去過市場,以前她一直也覺得程子昊是屬於那種“君子遠廚”的男人所以那一天看到他熟練地在自己的廚房裡面做午飯的時候,她才恍然發現,程子昊變了。
“怎麼不走了?”
走神間,程子昊已經過來牽起她的手,微微低着頭看着她。
蔣夢曦回過神來,擡手指了指裡面的菜市場:“裡面很髒。”
說着,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程子昊身上的大衣,她禁不住擡手摸了摸,就她的專業角度去評估,這衣服必定是五位數以上的。
程子昊看着她難得笑了起來:“髒我就不能進去了嗎?”
她覺得很神奇,將近四十的男人了,笑起來還像個七八歲的小孩子一樣。
以前他總是板着一張臉,她看到就下意識地手抖,沒想到這些年後,他會變了那麼多或者只是因爲,對人的心境變了,所以就連對人的態度也變了。
她低頭想了想,半響後直接就擡起腿往前走:“那行,走吧。”
她很早就知道程子昊有輕微的潔癖,所以走進市場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如果按照以往的反應,他必定是會皺着眉,冷着一張千年寒冰臉,誰也靠不進。只是現在,他只是眉頭鬆動了一會兒,倒也沒什麼表示,神態淡淡的看着一旁的食材,時不時還問她這個要不要買,那個要不要買。
見他沒有什麼異常的反應之後,她才放心地往前走。
賣水產的地方很溼,她今天穿着雪地靴,倒也還好,低頭看了一眼程子昊腳上皮面珵亮的鞋子,鬆開了牽着的手,將他往後推了幾步,“你就別過去了,免得沾了一身腥。”
他只是挑了挑眉,倒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在她轉身走過去的時候就跟了過去。
老闆娘是個熱心又八卦的大媽,看着眉清目秀的蔣夢曦走過來,一臉笑嘻嘻地自來熟:“姑娘,小夫妻來買海鮮啊?”
蔣夢曦怔了怔,回頭看到程子昊緊緊地跟在身後,嘴脣動了動,手已經被程子昊再牽了起來,醇厚的聲音繼而傳來:“今晚做這個好不好?”
他擡手指着一大盤的花蟹,蔣夢曦眉頭皺了皺,老闆娘眼色極好,連忙開口銷售:“這蟹可是今天下午才運回來的,不少都是被人訂了的,已經沒剩下多少了,而且做法簡單,姜蔥炒一炒就好了。”
她點了點頭,只是側頭看着程子昊,有些質疑:“你以前不是不喜歡吃嗎?”
他擡手摸了摸鼻子,要猶豫:“沒有啊。”
蔣夢曦自然是不信,她記得以前自己做這個的是候程子昊是從來都不下筷子去碰的。
見她蔣夢曦不信,他才繼續開口道:“以前覺得麻煩,還有髒。”
她嘴抽了抽,下手挑了五個花蟹。
走出市場的時候才發現雪下大了,原本只是零零碎碎飄着的雪花已經成了密集的鵝毛一般了。
車子停得有些遠,她還想着要不要回頭找找裡面有沒有傘賣,就看到程子昊將手上拎着的東西全都換到一隻手,她正疑惑,程子昊已經開始脫大衣了。
她明白過來他要幹什麼,伸手按着他的手:“算了,我們進去找找有沒有傘吧。”
那麼貴的一件衣服,她想想都覺得心疼!?程子昊搖了搖頭,已經將衣服脫下來披到兩個人的頭頂:“麻煩,就這樣吧。”
她被他半抱在懷裡面,渾身都是暖洋洋的熱氣,這樣的情景她少女的時候曾經幻想過。以前在大學的時候看到下雨時情侶這般的動作,也會有許多的感念,卻不會有奢想昂。
後來時間磨滅了她的浪漫,程子昊磨滅了她所有的憧憬。
這些年,她知道自己再也沒有少女的幻想了。
如今突然得願,她竟然忍不住哭了出來,抱着程子昊的手緊了緊,擡頭直接就鑽到他的懷裡面去。
程子昊大概是覺察到她的不對勁,低頭看了她一眼:“怎麼了?”
她搖了搖頭,輕輕地哼了一聲:“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