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大片大片的的夜色傾斜下來,掩蓋了白天許多不爲人知事情。
江邊的風吹過來,帶着春日的涼意打過來,有些大,就連風衣的下襬都被掀了起來。
黑色的車身前,靠在車身上的身體微微動了動,修長的原本筆直修長的雙腿微微屈了屈,指間香菸猩紅的火花被風吹了起來落在地上又熄滅了。
遠處傳來引擎的聲響,程子昊微微動了動,王世傑看着立在車前的程子昊,腳下一緊,車子已經停了下來了。
他擡手將身上的安全帶扣子微微一按,左手將門一腿,長腿一邁,人已經走出了車子。
程子昊眼眸微微動了動,原本微微曲着的雙腿站直,擡手將手上的香菸暗滅,視線落在王世傑的身上,帶着幾分銳利的刻薄:“來了。”
疑問句,而是肯定句,彷彿只是一句開場的問候。
王世傑點了點頭,視線將眼前的男人打量了一番。
其實他對程子昊並沒有很大的印象,甚至在他出國的時候程子昊的名字似乎都還沒有出現在a市的報紙上。
或者說是他從來都沒有去注意過這樣的一個男人,如果不是蔣夢曦,大概他也不會注意到程子昊的存在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和這個男人在某些方面很像,可是又很不像。
兩個人就這樣互相打量着,誰也沒有開口打破。
這個時候的江邊很多來散步的情侶,還有一些玩樂的孩子,時不時的嘻笑聲傳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沉默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王世傑動了動,擡腿走到江邊的護欄上,風吹過來,整張臉都帶着冷意。
程子昊側頭看着他,微薄的雙脣微微一抿,最後還是他開口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無聲較量:“你認識蔣夢曦多久了?”
他看着王世傑,目光如同雄鷹盯着獵物一般都銳利。
王世傑倒沒有想到他開口問自己的問題居然是這個,眼眸微微一低,沒有再看向程子昊,仿若陷入回憶一般:“五年了。”
程子昊嗤然一笑:“我認識她七年了。”
那聲並不怎麼明顯開朗的笑聲,帶着無比的諷刺,在黑夜中如同燎原的星火一般。
王世傑回頭看着他,目光如冰:“我知道你什麼意思,比相識的年份,我不如你,甚至比大家之之間擁有的,我也始終不如你。”
蔣勁是他永遠都沒有辦法去磨滅的一個鏈接,鏈接着程子昊和蔣夢曦。
可是那又怎麼樣?
他看着他,眉眼也帶了幾分相同的諷刺:“不過那又怎麼樣?你認識她七年,可是你卻連她喜歡什麼都不知道;你認識她七年,你卻連她和蔣勁獨自的五年是怎麼過的你都不知道;程子昊,這並沒有什麼好炫耀的,而這也不可能成爲你贏我的資本,相遇的早並不代表你們始終會走在一起。”
深褐色的眼眸微微一動,程子昊渾身驟然發冷,看着王世傑的眼神越發的冷冽。
可是王世傑是什麼人,兩個人年紀相仿,他和他的家世也相當,他有他的手腕,他也有他的魄力。
他只是掃了一眼程子昊,並沒有將他的憤怒看在眼底:“再說蔣勁,你連她生蔣勁的時候都不知道在哪裡,你看到過她爲了蔣勁委曲求全的樣子嗎?你知道她曾經是有多麼艱辛多麼的難受嗎?”
王世傑笑了笑,眼底卻沒有半分的笑意:“你甚至在她不顧一切想要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你還懷疑她,程子昊,你覺得,你和夢曦之間還剩下什麼?”
不是憤怒也不是控訴,而是帶着幾分憐憫。
他知道程子昊後悔,可是那又怎麼樣,一次又一次只會證明,程子昊不過是一把刺在蔣夢曦胸口的刀。碰下就疼一下,可是拔掉,更是痛不欲生。
既然她狠不下心來拔掉,那麼他就打了麻醉幫她拔掉,這樣,就是過後會痛,起碼也沒有當初的那般撕心裂肺。
身側的手緊了緊,程子昊看着不遠處的王世傑,“你今天找我到底是想要幹什麼?”
王世傑動了動,上前逼近一步,兩個人的身高原本就相差無幾,沒有居高臨下的壓迫,可是他胸口發怒,極力壓抑纔沒有讓自己失控。
“你放手吧程子昊,你覺得一次又一次的絕望之後,夢曦還會愛你嗎?”
程子昊身子微微一僵,迎上他的視線一動不動的對視着:“不放!”
語氣堅決而強硬。
王世傑只覺得胸口的怒氣直充而上,身側緊緊捉着的手再也忍不住,揪着眼前的人都衣領,迅速就給了對方一拳。
程子昊反應迅速,一隻手扒開他抓在衣領的手,另外一隻手彎起來擋住了王世傑來勢洶洶的一拳。
“不放?你憑什麼不放手?你帶給夢曦除了上海還有什麼?!”
兩個男人就好像暴怒的獅子,扭打在一塊誰也討不到半分的好處。
王世傑擡手摸了摸嘴角的血跡,看着鼻子流血的程子昊,冷笑到:“你知道今天早上夢曦坐在窗臺前想要幹嘛嗎?程子昊,一個男人三分五次地這樣傷害自己愛的女人,你就是個孬種!”
話落,王世傑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巨大的引擎聲傳來,程子昊半響才擡起頭,看着那遠遠而去的車身,許久才擡腿離開。
夜深人靜,除了偶爾的一兩下輪子摩擦地板的聲音,就再也沒有什麼能夠打破黑夜的靜寂了。
此時,樓道的腳步聲顯得尤爲突出。
一下又一下的,就好像踩在人都心口上一樣讓人深刻。
蔣夢曦做了一個夢,十七歲那一年,她站在書櫃之間,男人都眉目清冷,她不過擡眼一看,便轉身出了書店。
沒有快速的心跳,沒有莫名的臉燙,也一併沒有了飛蛾撲火的決心。
醒來的時候窗外日光傾城,她擡手摸了摸手機,時間已經到了十點多。
昨天晚上怎麼睡着的,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回憶就像是原本被風吹過的書一樣,自動翻頁自動回放,她阻礙不了。
她伸手捉了捉頭髮,在牀上坐了半響才起身去洗漱。
日子就好像突然之間恢復了前所未有的平靜,她已經有十多天沒有見蔣勁了,所以趁着今天下午沒有課,她乾脆就去了將近的學校。
“媽媽!”
看到蔣勁的時候她越發地覺得自己不是個合格的母親,一而再再而三地因爲自己的自私而將自己的兒子拋下。
蔣勁老遠就看到自己的媽媽站在學校門口了,這個時候學校的人已經不多了,他不禁加快步伐,最後直接就小跑起來。
她看着已經到自己胸口的蔣勁,眼眶不禁發熱,擡手揉了揉他的頭髮,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張開口只能吶吶地喊:“啊勁。”
“夢曦。”
原本在車上的歐麗柔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她身側,看着她欲言又止。
蔣夢曦怔了怔,對着歐麗柔點了點頭:“伯母。”
歐麗柔只覺得心口發堵,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問到:“夢曦今天過來吃頓便飯吧,你都好久沒有過來了,就算你和昊昊成不了事,可是你我還是很喜歡你的,夢曦。”
長輩看小輩,大多數考的都是眼緣。
對於程子昊這麼開明而和藹的父母,蔣夢曦只覺得愧疚,但是面對歐麗柔的邀請,她也只能硬着頭皮拒絕:“伯母,抱歉,我這幾天比較忙,等我忙完了我再去。”
婉拒的意思大家都懂,歐麗柔微微嘆了口氣:“好吧,今天要將阿勁帶過去嗎?”
蔣夢曦搖了搖頭:“不了,我還是週五再過來吧。”
手微微一緊,原本拉着她手的蔣勁突然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蔣夢曦微微正,低頭看了看蔣勁,心中有些酸,可是她這兩天真的是有些忙,擡手摸了摸蔣勁的後腦勺:“阿勁乖,媽媽後天來接你。”
蔣勁擡頭看着她,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我等媽媽後天來。”
她咬了咬脣,擡手拍了拍蔣勁的頭:“去吧,跟奶奶回去。”
蔣勁看着她,半響才鬆開了手,跑到歐麗柔的身旁:“媽媽再見。”
她只覺得喉嚨一澀,強迫自己努力地笑着:“阿勁再見,伯母再見。”
歐麗柔看了看她,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後也只能嘆了口氣:“記得有空過來,阿姨等你。”
“好的。”
即使是做出了這樣的承諾,其實誰都知道,這個有空到底有沒有用空,估計也就只有蔣夢曦自己才知道了。
走到車邊的蔣勁突然回頭叫了她一聲:“媽媽。”
她微微一怔,只覺得眼睛發燙得要緊:“怎麼了?”
“你還生爸爸的氣嗎?”
小孩子的話永遠都是直接而直白,她站在那兒,直到蔣勁已經上了車,都沒有開口回答。
看着載着蔣勁的車子一點點地開遠她才轉身離開,她已經很極力地不讓自己和程子昊之間的事情影響到蔣勁了,可是再怎麼努力,她始終都沒有辦法改變一些事情,比如她真的不能夠若無其事地面對程子昊,不能夠再平靜無比地到他家和他的父母吃一頓飯,就連去接蔣勁她都不想看到程子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