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從工坊裡繳獲的火炮以及明軍步兵攜帶的幾門行營炮,總數超過二十門火炮在城堡前一字排開,大批明軍排列整齊,前排士兵舉着盾牌、飛梯,時刻準備強攻。
負責守衛的葡萄牙士兵,也將手中的火繩槍平端,做好了擊發的準備。這些葡萄牙士兵大多數都是來自本國的水手、海盜、亡命之徒,但也有一定數量的正規軍。
在巴託洛克近似於瘋狂的訓練下,這些人的技戰術水平,已經與本土正規軍不相上下,軍隊榮譽,傳播主的福音之類的使命感,也在部隊中形成了氛圍。於東南亞地區而言,絕對可以算第一流的強兵。
現在沒了退路,落到野蠻人手裡,可能就要被施以酷刑之後再進行殺戮,所以即使是面對十倍於己的敵人,他們也只能選擇硬拼下去。
佩雷斯來到垛口時,明軍的火炮已經發射了第四輪,實心炮彈在空中劃出拋物線,重重的落在石牆上,隨後被彈開。有幾枚炮彈則打中了垛口,砸的石粉飛濺。向四下彈出的碎石崩在臉上,打的人生疼。對於這座巍峨的城堡來說,這種炮擊,並不算什麼威脅。
“先生們,你們可以看到,這些異教徒拿我們沒什麼辦法,他們雖然繳獲了一些我們的大炮,但是卻無助於攻堅。仁慈◇,..的天主與你們同在,在他的偉力庇佑下,你們將不會受到傷害。他們只是在浪費彈藥。”
一旁的陸軍長官卻打斷了佩雷斯的發言“神甫,我想你搞錯了一點,他們並不是在浪費彈藥,而是在訓練。”
“訓練?”佩雷斯有些莫名其妙,他雖然不喜歡別人質疑他的權威,可必須承認,作爲一名曾經的走私販,他的特長在於社交,航海或者可以加上暗殺,但是指揮部隊,顯然超出他的能力範圍。
陸軍長官指了指下面,一名身材高大,全身穿歐氏盔甲的大漢,正在炮兵眼前講解着什麼,那些士兵不住點頭。還有人用手在丈量,或是掐着指頭計算,接着就把大炮炮口進行調整。
“這是在訓練炮兵,我們只是靶子,會喘氣的靶子而已。”那名軍官頗爲頹喪的解釋着,“這幫該死的野蠻人,居然想的出這種訓練方法,簡直該下地獄!他們的炮已經打的比一開始準多了,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們所在的位置就不會安全。”
由於巴託洛克奉行主動積極防禦的戰術,火炮集中給了海軍和岸防陸軍,城堡上並沒有安裝大炮。火繩槍射程低於火炮,開了槍也沒效果,現在這種局面,葡萄牙士兵處於單方面捱打的狀態,只能挨炮轟不能還擊,換了誰心裡都不會太舒坦。
這個時期對於要塞的進攻,就是長時間的火炮準備,然後再用士兵強打,再不然就是等着城堡裡的物資耗盡之後,主動投降或是談判。
這些葡萄牙士兵並非沒有相關的覺悟,可是一想到自己現在被當做了訓練場的草人,士氣上還是頗受影響。再者工坊落到大明官軍手裡,只要有足夠的資金注入,他們可以源源不斷的獲得大炮,也就是說自己所挨的炮擊,會一天比一天嚴重,悲觀的情緒,在城頭蔓延開來。
防禦方比之於進攻方,擁有着地形及城牆等方面的優勢,可是進攻方完全掌握了主動權,這些葡萄牙士兵也沒法確定什麼時候那些舉飛梯的官軍就真的會衝過來,精神始終繃的緊緊的。這樣的高度緊張,對於體力也是個嚴重負擔,士兵很容易就會疲勞。
佩雷斯只好爲他們鼓舞着士氣“不用擔心,即便他們是在訓練炮兵,也沒什麼值得擔心的。這些火炮太輕了,不可能對我們造成影響,即便是他們有一百門炮,也炸不開我們的城牆。”
“神甫,你忘了那些炮臺。”一名士兵忍不住開口提醒“他們可以把那些大傢伙拆下來,運到這邊。我想你需要更長時間的祈禱,保證我們不會被那玩意攻擊。如果被那種大炮炸上幾個月,我寧願現在就衝出去,英勇的戰死。”
“主會記住你的勇敢,年輕人,你放心吧,他們沒那麼容易把大炮運過來。”
佩雷斯邊說,邊下意識的將腰向下伏了伏,對比這些小玩意,海岸炮臺上那些,纔是真正的大炮。本來是爲了和艦隊形成交叉火力,外加震懾外來貿易船隻別惹麻煩的,如果被拆卸下來,用來進攻這座城堡,那可就真夠瞧的。
他原本認爲,明軍挾海戰大勝之勢,肯定會不顧一切的來進攻城堡,憑藉要塞,可以給明軍大量殺傷。沒想到,明軍居然表現的很有耐性,不急不燥的操練士兵炮術,這樣下去,可不大妙。
城下,楊承祖看着更換下來的炮兵,拍拍他們的肩頭,說了一句好好練,就向下一處地方走過去。新軍操練中雖然也練炮術,但畢竟受限於條件,像這種實戰演練的機會不多。
再加上明軍善於守城,並不善於攻堅,這種訓練也就越發珍貴。他對佛郎機炮並沒有多看重,自己有了工匠,就能夠自制,有了銀子就不怕沒炮。對這些炮他並不心疼,就算全壞了,也沒什麼要緊。新軍裡的炮手,可以輪番上去射擊,再由瑞恩斯坦進行講解,自己揣摩調試,有那麼一座大城在,不愁沒有訓練的機會。
海岸上,大批機兵、廣東水師,以及岑猛部下的狼兵,累的滿頭大汗,在那裡拆卸岸防巨炮。一名頭人來到岑猛身邊,小聲嘀咕道:“頭人,朝廷實在太欺負人了。有這麼多大炮,卻讓我們的兒郎送死,還用我們的族人做陷阱,這口氣我咽不下。”
岑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岑某是朝廷命官,爲萬歲盡忠乃是本分,戰場殺敵,刀槍無眼,死傷在所難免,哪有那麼多的抱怨。你說的這種話,到底是什麼居心?”
那名頭人被他看的發毛,訕訕而退,岑猛面無表情的監督着部下拆炮,沒人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
在山林之間,穿着嶄新衣褲的狼兵,以七人爲一組,分草撥樹,穿林而行。手中的打蛇棒,撥打草叢,發出沙沙之聲。時不時有藏匿於林中的海盜被發現,向這些人發起進攻,然後就被殺死。
一些身穿花衣的女兵,手提長牌大刀,拱衛着一身勁裝,穿着戰靴的岑蓮。她們臉上倒是十分放鬆,把行軍追剿看成了一場郊遊,還拿岑蓮打着趣。
“小姐,你都成了蓮夫人,爲什麼還要親自上陣啊,這種事交給我們就好了,你現在該做的,是替你的情哥哥生崽纔對啊。”
“是啊,蓮小姐爲什麼還穿了靴子?我們都是打赤腳習慣了,穿這個做什麼?怪好看的,是不是你情哥哥爲你做的?是不是一邊摸着你的腳,一邊量的尺碼。聽說漢人的美人都是三寸金蓮,我們的腳會不會太大了?”
岑蓮雖然早經了人事,連三人行都做過了,不過問起這事,還是臉微微泛紅“討厭了,纔不是……不是承祖哥哥給我做的呢。他是做大事的,怎麼會給女人做鞋。我雖然做了他的偏房,可是也是你們的姐妹啊,怎麼能不和你們在一起。我是他的女人了,腳就不能隨便讓別的男人看了,這是漢人的規矩。”
那些侍女們議論着漢人規矩太多,七嘴八舌說個不停,岑蓮則看着遠方的山峰,心裡暗自下着決斷“一定要表現的好一點,讓承祖哥哥看到他的蓮妹妹不只是能爲他生崽,也能爲他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