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熜兒要大婚?他大婚,爲什麼哀家不知道?這陳氏是哪冒出來的女人,爲什麼她要做熜兒的皇后。到底他是我的兒子,還是張氏的兒子,如果這皇帝是要我兒換個母親的話,那這皇帝不做也罷。”
這次迎接蔣妃進宮,最主要的原因是嘉靖天子即將大婚,蔣妃作爲生母,應該到場接受兒媳的跪拜獻茶。即使是民間的婆母,也有權享受這個榮譽,何況於皇家。
不過不論是張太后還是楊廷和,似乎都對這個安排不大滿意,楊承祖這次能成行,還是皇帝與太后及首輔反覆拉鋸之後的結果。
不過這個結果,顯然蔣妃並不滿意,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終的決定權,始終掌握在父母手裡。張太后替嘉靖選擇皇后,明顯是把自己放在了嘉靖母親這個位置上,而事先連蔣妃的意見都不徵求,也就是沒把她當成一回事,這也就不怪蔣妃發怒。
楊承祖心知該來的總是會來,蔣妃的這種憤怒,從某種意義上,自己也能料的到。他只好陪着小心,講解着京裡的局勢,以及自己君臣所做的抗爭。房間裡只有他們兩人,很多話可以說的透徹一點。m倒也不怕走漏什麼風聲。
“總之,情形大概就是這麼個情形,張家和楊廷和,都希望萬歲繼承孝廟那邊的香火,把世襲定在孝廟那一枝。我和萬歲都在努力的,不讓他們的想法變成現實,不過要做到這點,其實挺不容易。像是這次,也是萬歲那邊費了很大的力氣,才促成我南下宣詔,所以還請太后能體諒一下萬歲的無奈。”
“熜兒的苦,哀家也是明白的,哀家只是恨那張氏,居然要和我搶兒子。還有楊廷和,他自爲首輔,哀家又不曾干涉,何必參與到我們的家事裡來?”
蔣妃的格局有限,所有的憤怒與埋怨,就全在家事這個層面,並不涉及其他。她直髮了一頓牢騷之後,才頗爲歉疚的對楊承祖道:“好孩子,你看哀家這一生氣,倒是跟你嚷嚷了一通,這成什麼話了。你別往心裡去,就當哀家老糊塗了吧。”
“太后您說笑了,您這麼年輕,這怎麼能說老?再者您斷事如見,又怎麼能說糊塗?萬歲在京師,身邊也缺少幾個親近的人,很多時候遇到事,連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太后這一進宮,萬歲就算是有了主心骨,以後誰要想欺負他,就不容易了。”
蔣氏聽到這裡反怒爲喜,點着頭道:“還是你會說話,幾句話說的哀家心裡,就舒服多了。這京師,哀家肯定是要進的,要不然,他們可能就真的把哀家不放在眼裡了。等進了京,再慢慢和他們算帳。不過在進京之前,手邊的事總要處理一下,然後纔好動身,你去把王夫人、範氏她們叫來,哀家有話要說,”
雖然都是興王的女人,可是王夫人這個側室的地位比起蔣妃這個正室,差距不可以道理計。像是現在朱厚熜成了皇帝,他這個二孃也沒得到什麼好處,反倒是陸炳母親範氏,因爲曾經當過皇帝乳母,而得封一品誥命夫人身份,與王夫人已能平起平坐。
當然,範夫人自己還是很知進退的,在府中對王夫人已經是按着主人對待,不敢有絲毫自大。陸炳幾個月未見,也顯的更加幹練,做起事來有板有眼,在這段日子裡,整個王府的殘存儀衛,都是靠他管理,也沒鬧出什麼紕漏。
等衆人到齊之後,蔣妃那裡,已經準備了幾個錦匣,裡面放的,則是整個王府的家底。其中既包括了王府名下商鋪、房產的契約,也包括了田地、林地、山地等土地的地契,最後就是存銀的銀票等項。直到這時,衆人才明白,原來把自己叫來,是要商議着分家。
隨着蔣妃的進京,整個王府的家當跟她的關係其實也不會太大,留下的人,要有足夠的資本繼續生活,總不能王府出了皇帝,日子反倒難過下去。蔣氏想要給自己的孃家分一份家產,也是情理之中,沒人會多說什麼。唯一的疑問,就是爲什麼蔣家沒人在這?要說分家,他們怎麼也得在這裡謝個恩纔是啊。
“如今熜兒已經做了皇帝,老主按着王爺的規格入葬,就對不起他的身份了。雖然朝廷爲重修陵墓要專門撥國帑,可是咱們王府也不能沒點表示。所以哀家要拿出十萬兩銀子來,算是王府的心意。其中現銀出六成,另外四成,就用一部分田地來充。王夫人,你這些年在家裡勞苦功高,未來整個王府還要靠你操持,這五百頃上田是賜給你家裡的,至於該怎麼分,你自己拿主意。範氏,你要跟哀家一起進京,不過你的家人還要生活,也賜你家良田五百頃,以爲日後安身立命之用。”
“承祖,你前者有護衛王府之功,哀家還沒有真正賞賜過你什麼。現在京中,你爲萬歲遮風擋雨,哀家如果再不賞,就說不過去了。不過你家要舉家北上,就算賞給你田地,你也無法打理。再者,哀家總要留些田產,給秀嫣做嫁妝。這裡只有幾件厚熜穿剩的舊衣裳賞你,你不會嫌棄吧。”
楊承祖聽到她賞賜的內容,只覺得心內狂跳,口內發乾,耳畔陣陣轟鳴,連忙跪倒在地道:“臣爲萬歲肝腦塗地,粉身碎骨,皆是人臣本分。這賞賜太重了,臣不敢收……”
“這是哀家的賞賜,你怎麼敢拒絕呢?反正就是些舊衣,不算什麼貴重物,收下就好了。”
她雖然語氣還是那麼溫和,可是如今她的身份已經成了“聖母”在進京之後,說不定就會成爲太后。同樣的人說同樣的話,但是既然身份和階級變了,大家對這個話的認知程度,也就發生變化。在場人中未必都覺得她賞賜的合理,可是沒人敢於質疑。
楊承祖接過那些舊衣,手都有些發顫,雖然只是幾件衣服,但卻彷彿有千斤分量,壓的他肩膀發酸。這可不是什麼普通的衣服,而是朱厚熜進京前,在府中日常穿戴的冠服。
這些衣物的價值,不是金錢所能衡量,只要這些衣服在自己手上,日後哪怕是犯了什麼大罪,也能靠這些衣服逃脫一死。換句話說,這是由未來太后交給自己的免死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