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些督戰隊殺人的同時,其實也是有別人在殺人的,雖然騷亂開始出現平息的趨勢,但是那麼多爭鬥,總不會因爲一羣人的出現,就在一個時間段內同時停下來。所以這一聲喊到底是指向誰,又是誰喊的,基於什麼原因喊,在此後相當長的時間內,始終是一個迷團。
石金樑自己的衛隊裡,是不可能安排安陸人進來的,即使爲了體現是法平等,不分高下的理念,對於安陸投軍者,只要交納了投名狀後就在表面上一視同仁。實際上,在具體的任用過程中,也有着自己的選擇與取捨,真正的要害部門,不會有一個人說安陸口音。
可是這個時候真相根本就不重要,早就被推到頂峰的情緒,本來因爲督戰隊的快刀而有所平復,可隨着這一聲大喊,終於被徹底引燃,隨之……失控。
安陸籍的士兵,本來已經按着出身原籍自發的站到了一處,只是他們大多是用自己熟人的首級交的投名狀,對於同爲老鄉的同伴,算不上有多麼信任。整個隊伍鬆鬆散散,加上自己知道畢竟是後投軍的,不管是資歷還是出身,都不能和這些人比。甚至是比自己晚加入隊伍的,只要是流民出身,就比本地人更能得到提拔。
興王府不管有多少財富,安陸人註定是沒什麼資格分享的,所以他們比較自覺的站在靠後的位置。可是隨着這一聲大喊,其他人發現,這些安陸人似乎是集中在了一處,開始向着外圈轉移,這是要……列陣進攻?
“殺光他們別讓他們反水!”
“安陸人不要等死,跟他們拼了!”
幾乎是同時反應過來的兩支人馬,都做出了看上去對自己生存最有利的選擇,緊接着就是一場災難的降臨。無論是令旗還是鼓號,都已經失去了作用,唯一起作用的,就是在求生的本能下,揮舞起兵器,將對面的昔日同袍置於死地。
亂軍進駐安陸之後的行爲,於自己內心來說,是無法做到良心安定,道德自恰的。也正因爲此,他們從內心裡就在防範安陸人的反擊,霍虯說的那些話,就像一根毒刺埋到了他們心裡,生根發芽。
即使身邊的熟人是因爲其他原因死去,他們也在想着,這是不是安陸人的陰謀?而作爲安陸籍亂軍,他們親眼目睹過亂軍是如何殺人如何燒房子的,自然知道對方不會因爲心生憐憫就選擇放過自己。想要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的雙手,衝出一條路來。
石金樑派出的督戰隊也被捲了進去,裹脅在部隊裡,不得不撞入安陸人的陣營之中。整個宮門之外因爲搶奪錢財搶奪優先攻入王府的機會直到搶奪生存的權力,變成了一個修羅戰場。大家只是拼命的撕殺,拼命的揮舞刀劍,爲的不一定是要殺戮,而是爲了證明,自己還活着,還有力氣。
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楊承祖這邊順利完成了集結。王府之內的兵力所剩多少他已經無從考察,身邊集合起來的五百餘人,其中有多少是出身儀衛司,又有多少是出身巡檢司已經無從考察。只要是站在身邊,能動的,就是兵。
萬同周身浴血,是被幾個人擡着下來的,聽說是在白刃戰環節裡被砍了幾刀,傷的不輕。但是他依舊強咬牙關道:“本官……本官還能指揮。”
“那就有勞州牧坐鎮王府吧,我要帶着人,出去殺一陣了。”楊承祖用寶刀一指宮門“如今宮門已破,我們失去了屏障,眼下後無退路,前有大軍,值此大好時機,我們不進攻,更待何時。全軍兒郎跟我殺上去,把這些人殺光。”
陣陣鼓點敲起,一襲雪白素衣出現起牆頭,一個宮裝女子,頭上蒙着面紗,雙手持鼓槌,敲響了那面牛皮戰鼓。而在她身旁,則是數十名宮女太監,持兵環衛。有儀衛司的老人認出來人,高喊道:“長壽郡主,那是長壽郡主啊。”
“長壽郡主居然到前面爲大家擊鼓進軍,我們還有什麼理由不作戰?身後就是我門的家人,就是王妃娘娘、郡主、世子。大家今日只要併力向前,他日不愁榮華富貴,盡情的殺吧!”
楊承祖一聲大喝之後,就在親隨護衛下率先發起進攻,而在他身後,五百餘名士兵不管自己的出身爲何,此時全都唱起那首“三國戰將勇”的軍歌,以標準的方隊模式,向着亂軍直推了過去。
如果從兵力上看,王府的這點人馬對於叛軍根本沒什麼威脅,應該是很快就被消滅乾淨。但事實上,隨着這支人馬以義無返顧的態勢壓過來,在人數上佔據絕對優勢的亂軍,甚至連像樣的抵抗都沒能做出來,就在瞬間土崩瓦解,一敗塗地。
忙於火併的亂軍根本沒想到官軍有膽量殺出來,等官軍真的殺出來時,亂軍根本沒有阻擋的某酸。再者看到這麼氣勢如虹的隊伍,他們心裡都有數,跟這樣的人馬對上,不管勝負,自己的死傷一定很大。
抱着絕對不能當炮灰,不能爲對手擋刀的想法,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避讓。都想着讓其他人去替自己扛官軍,然後自己再出來揀便宜。
由於參戰部隊都有了這種默契,也就這麼心安理得的逃下去,就算是少部分人想要站出來抵抗,也毫無意義。身邊的人都開始跑路時,一兩個人的勇敢並不能解決問題,即使你不想跑,也會被身邊的人帶着跑下去。兵敗如山倒!
那些拿到了銀子的人,在逃跑的同時,解下了頭上的紅巾,將其丟在地上。然後找一個機會,就逃向了城市之內,只要等到這風頭過去,自己就能回家過日子去了。當少數人丟棄紅巾的的行爲被更多的人發現後,就有越來越多的人效仿,旗倒兵散,概莫如是。
“給我頂住!”石金樑兩眼冒火,舉起腰刀連砍了十幾個潰兵,但在這種規模的敗退面前,他只能勉強維持本隊不被沖垮,卻也無力逆轉局面。他的太平旗太過扎眼,就像一塊巨大的磁鐵一樣,吸引着官軍朝他這邊殺來。
原本負責警備任務的前軍,已經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官兵幾乎沒受到任何有效的阻擊,就直衝向了石金樑的本隊。
“殺!”腰刀出手!石金樑雖敗不亂,帶領着本隊人馬毅然撞上了前進而來的官軍,兩股部隊都帶着一往無前的勇氣與決心,像是兩頭髮怒的公牛,猛的撞在了一起,接着就絞殺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