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答倒在地上,周身的骨頭像散了架一樣,那匹特選出來的良馬,在整個草原上都是數的上的良駒。雖然沒被火藥炸傷,但是突然響起的巨大響聲,還是讓它受到了驚嚇,將自己的主人丟在了地上。如果不是俺答身手敏捷,此時的他,早已經喪生在瘋狂的馬蹄之下。
那些火藥的爆炸,除了直接的殺傷外,最可怕的一點,就在於讓蒙古人的坐騎全受了驚。他們所騎的戰馬,以及驅趕來交易的牲口,全被這巨大的響聲嚇瘋了。瘋狂的奔馬到處亂衝亂撞,就算是冰冷的刀鋒,也不能阻止它們的步伐。
那些平日裡號稱馬膏藥的大好男兒,一個個被掀下馬背,稍微躲不及的,就被馬蹄踩在身上,然後就是第二隻,第三隻……
事實上,因爲戰馬受驚發瘋而損失的士兵,遠比被炸藥直接炸死的人多。他這時才明白過來,爲什麼那些漢人要下馬。他們的牲口耳朵一定在事先塞了布條,又連成簡易堡壘。
那些交易過去的軍馬,他們都栓在樹上,當時還被自己的隨從笑話。現在看來,這都是安排好的,這樣一來,就將爆炸帶來的影響減少到了最低水平。“這就是火藥的威力麼?”
看着那一地的狼籍,這支蒙古精銳,現在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隊伍已經散亂,沒有陣型可言。一個個士兵掙扎着從地上站起來,東倒西歪,如同醉酒。
大家張着大嘴,努力的喊着什麼,可惜所有人耳朵裡,都是一片蜂鳴,根本聽不到別人在說什麼。只需要騎兵一個衝鋒,他們就會死的一個不剩。
好在那支兀良哈隊伍的狀態並不比他們好,他們顯然也不知道這些火藥的事,而這些人的控馬水平還遠不如俺答這邊。爆炸聲一響,沒一個人還能坐在馬上,大半人都被髮瘋的坐騎踩的骨斷筋折,動彈不得,倒黴蛋就直接被踩成了肉泥。
少數僥倖逃生的,也像面對世界末日一樣,滿無目的的亂跑亂撞。沒人知道他們要跑去哪,就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能去哪。
如果漢人不趁機發動襲擊的話,大概還有救。俺答一邊想着,一邊努力用大汗彎刀撐着地,勉強站起身來。他雖然只有十二歲,但是已經練就了一身好武藝,這點小傷,還影響不了他走路。
以刀當拐,他一步一步,向附近的一處山壁爬去,越過這道山樑,或許就能安全了。幾個他的血盟兄弟湊過來,扶着他向上跋涉。可就在這時,號炮連天紅旗招展,一隊身穿鴛鴦戰襖的官軍,如同一團火雲從遠而近,向着這些蒙古人席捲而來。
俺答只覺得眼前一黑“邊軍,邊軍居然敢來!”他忍不住朝天怒吼道:“馬昂,你算計我!”
這筆生意是馬昂介紹的,邊軍這邊和蒙古人做交易的最大一路人馬的頭目,也是馬昂。現在自己一行人被人設計,邊軍出來收割人頭,這一切如果說不是馬昂設計的能信?
他暗自發誓道:只要這次不死,他日必要點起兒郎,提兵血洗固原、西安,把馬昂砍成肉泥。
可眼下,他手下這支人馬已經失去了戰鬥的力量,根本沒法交戰。只好帶着殘兵敗將,沒命的往山上奔。
過了這道樑,自己就有救了。而那些邊軍好在都忙着砍殺動不了的蒙古人,大家爲了爭一顆首級紅頭脹臉,甚至互相推搡打罵,根本沒人顧的上這些逃跑的蒙古兵。
窮寇莫追,這個時候的蒙古人是最能拼命的,何必跟他們硬幹?俺答暗出一口氣,只要他們不追上來,一切就還有希望。
可就在他的聽力剛剛恢復了一點時,耳內就聽到幾聲震天的信炮,他已經被黑、、、火藥的事嚇破了膽,現在幾乎是一跤跌在地上。好在幾個親兵扶着他,總算沒讓他摔着,只見他們面前的山頂上,猛的出現了一面青緞大旗,上面寫着一個斗大的馬字。
他們的老熟人馬昂,金盔金甲,頭盔上的泡釘,在烈日下閃動着光芒。一手指着旗下,一面對俺答比畫着,說着什麼。
可惜現在俺答的耳朵根本聽不到什麼聲音,任馬昂如何指點,他也不知道馬昂說的內容。他只知道,自己的大仇人就在眼前,就是他與別人聯手設局,把自己坑了。
那些人裡有可惡的兀良哈人,可見大明奴是和兀良哈人勾結在了一起,聯手坑了自己,此仇不報,誓不爲人。
他劈手摘下弓來,猛的扣上四支狼牙箭。雖然年紀不大,可是他天生神力,武藝高強。縱然渾身傷痛,可是看到這大仇人,所有的傷痛都顧不上了,弓開如滿月,箭走似流星,幾乎就在一剎那間,就完成了拉弓瞄準的動作。四支箭連環射出,直取大纛旗下的馬昂。
原本馬昂帶了自己的家丁親兵二百餘人埋伏在這山上,是想等着雙方交易差不多時,殺下去抓個現行的。可是到了地方之後,他發現俺答帶的人似乎有點多,就自己這點人手,倉促下去很可能抓不到人,反而被蒙古人收拾了。
他事先沒跟俺答打過招呼,這招呼也沒法打。你總不能告訴俺答,我打算陷害一個大明人,需要你們蒙古人配合一下,你連你大明人都能坑,爲什麼不能坑蒙古人?到時候怕是俺答有多快跑多快,根本就不會和他有進一步的接觸。
結果莫名其妙的,兩下居然打起來了,馬昂在山上還沒看明白怎麼回事,就見下面打成了一鍋亂粥,接着,就是那震動天地的爆炸聲。
饒是他久經行伍,這一聲巨響以及隨後爆發的連環爆炸,也讓他的大腦在一瞬間陷入空白,半天之後纔回過味來。接着就看見不知從哪殺出一隊邊軍,如虎蕩羊羣一般去打便宜人,割首搶錢。
他看到這一幕,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你們搶人頭也要先搞清是誰好不好?這是右翼三萬戶濟農的親兄弟,你搶了他的腦袋,後面的麻煩,誰又能解決的了?可是眼下人已經殺了,頭已經割了,控制是控制不住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俺答先保住再說。
他立大旗,鳴號炮,就是想告訴俺答,往我這跑,我這安全。他用手指着纛旗,也是讓他跑到門旗下,誰也不敢到自己的門旗下殺人。
可是俺答分不清兩支邊軍誰是誰,在他眼裡,你們沒有區別,都是自己的敵人。甚至於他對馬昂的仇恨還要多過對楊承祖的,一弓四箭,既快且準,饒是馬昂是將門出身,滿身武藝,格擋這幾枝箭也不容易。
身邊衛士打落兩隻,他揮刀撥開一枝,另一枝箭徑直射中了他前胸,所幸有護心鏡護着,只冒了一溜火星子,沒傷到人。可是這一箭力氣太大,他一口氣橫在胸前,臉憋的通紅,下面的話就喊不出來。
那名在西安負責監視楊承祖的親信家丁見將主中箭,眼珠通紅,舉起手中大弓朝着俺答射過去“敢傷我將主,小韃子,你給我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