謨樾正大口吃着香甜的荷包蛋,畀娘用手搭着“涼棚”,眯着眼睛朝着東方,看着迎着朝陽過來的幾輛豪華馬車,忙緊跑幾步,迎了過去後,雙手迎合拍掌,至於胸前,口中聲聲念道:“哎呀!是鸞娘姐姐來了,這報信兒的還沒回來,鸞娘姐姐倒先一步到了。”此刻,那馬車上緊閉的帷賞①終於掀開,一個身穿錦緞,體態雍容的女子,被人攙扶了下來。
畀娘這架勢,吸引了本就在她家來看熱鬧的人,這麼大驚小怪的一咋呼,引得鄰里正吃着早飯的幾人,也端着飯碗,邊吃邊過來看熱鬧。
跟着那女人先走過來的,是從馬車旁卸了貨的下人們。
只見那畀娘看着這些禮物,眼中放光,滿臉堆笑,在她家院子裡圍觀的人,看着幾匹閃閃發光的錦羅綢緞,口中不約而同地發出“嘖嘖”聲,接着看到又搬下了幾盒印了紅字的酥餅和月子茶,更是“嘖嘖”聲增高,幾雙擺在糕點盒子上的五顏六色的虎頭鞋兒和一頂小虎頭帽兒,讓畀娘目不暇接,喜不自勝。
女人款款走到畀娘跟前,只是笑笑,遞到畀娘手心兒裡的,是一串鑲了金珠的手鍊兒。
“姐姐,如此貴重了,太貴重了,妹妹哪裡受用的起呢。”
女人也不搭話,朝屋裡走去。下人們忙不迭地掀起了畀孃家用草簾做的門簾兒,讓女人不挨邊兒地走了進去。
鄰里無不羨慕這畀娘,能有這等嫁了朝廷官員家的親姐姐。
謨樾心想,原來這個朝代便也有攀龍附鳳的人了,難怪前世會衍生出那麼多趨炎附勢之輩。
謨樾正想着,卻見爹爹慌不跌地跑過來,朝衆人問道:“謨樾,我那丫頭,可有在此?”
“哎呦,走方醫,這回可就來晚了,你那聰慧的姑娘,也就十一二歲的小人兒,竟還能替她師孃醫好了急症。哎!只是,此刻,走方醫還是不要進去的爲好,這剛生產的婦人房間有煞氣,男子若進去了會生了晦氣。”
站在院中的一個端着飯碗的女人,用筷子頭,點着爹說着,爹卻原地打轉地喊着:
“謨樾,謨樾——爹,要急死了。快快出來。”
“爹——何事如此慌張。”謨樾放下已經吃完了荷包蛋的大腕,用手胡亂地擦了一下嘴角,從產婦的房間裡出來,見爹此刻,雖神情有些慌張,可意識還算是清楚,心中便想自己適才回家,只聞到了酒味兒,便以爲爹又是喝醉了酒了,差點兒錯怪了爹爹。
“快,快與爹走,這些傢伙,竟然,竟然找到此地。嘿!看來,我們又要搬家了。”
一聽說要搬家,賢芝也跟了過來。
“謨伯,何事又要搬家了?跟着你們家,我們可都來回的折騰了好幾回了。我家後院,那棵老杏樹,才熟了果子,怎又要……”
“唉!這回,叫你娘可別跟着折騰了,他們終究的,不是爲了找你娘,丫頭記得跟你娘說一聲。啊!謨樾,我們走。”
謨樾被爹拽着,一陣狂跑。
颳去了絡腮鬍子,爹原來還是一個蠻精神的中年男子,興許是古人吃不到前世的那些垃圾油,爹精瘦高挑的身子板兒,雖被那酒漿侵蝕着,卻依然挺拔高大,不比前世那些小姑娘們糰粉的男明星們差了哪裡去。
可見爹邊跑,邊神情慌張地朝後張望,自己也莫名地跟着緊張起來。
“爹,何人又來找麻煩了?要讓我們如此這般地躲避?”
爹邁着大大的腳步,手都有些顫抖,見謨樾如此一問,便責怪地回頭瞪了她一眼。
“你這丫頭,怎就如此不長記性。那該死的太尉,日常的都是派人來打探滋事兒,你都不記得了。可知今日裡,居然親自來了,還……”
爹說了一半,又不說了,令謨樾更是摸不到頭腦。
“爹可只跟你說最後一回了,啊!給爹記住了,他們若將爹殺了,你就和哥哥逃的遠遠的,離他們遠遠兒的,可有記着。”
太尉?朝廷的太尉,可是朝廷三宮之一的正二品啊,這麼大的一個朝廷命官,會與一個鄉野遊醫,有何瓜葛?
謨樾知道爹一天到晚沉在酒缸裡,一時清醒,一時糊塗的話兒,也無需多當真,可見爹這種狀態下,又如此認真地說的話,便馬上應允道:
“記着了,爹。”
爺兒倆說着話兒,不知不覺竟跑進了山林。
這爺倆剛蹲下,那邊就跟過來一行人馬,在他們藏身的草叢旁,謨樾聽得真切。
“太尉大人,小的已經盯了很久了。此人便是那個消失多年的走方醫,他現在不知爲何,學會了喝酒,簡直就是見酒就醉。那日,小的發現他在此地,他醉醺醺的還與小的搭訕,說些病痛問診的事兒,他是將小的當成了病人,小的只不敢輕易動手,還是請太尉大人下令。沒想到,今日,怎就給了他機會,讓他給逃跑了。”在太尉身旁的一位老侍衛說着,一雙賊眼,四處張望。
謨樾吃了一驚。
爹今日虧着沒有喝酒。
她正想着,頭一下子被爹突然按着低下,他們爺倆匍匐在草叢中,儘管一陣陣青草香味兒撲鼻而來,可謨樾此刻的小心臟緊張的“嘭嘭”亂跳。
“爹,他們過來了。”謨樾小聲地說道。
“別吱聲。他們都是壞人,可你又跑不過他們,若被他們捉住,爹是死罪,女兒也會被他們帶走。呆在此地,不要動。爹去那邊,爹跑的比他們快,甩掉他們。你只不要動,爹一會兒就來找你。啊。記住爹的話。”
謨樾來不及回話,爹已經半蹲着,跑出了她藏身的草叢,跑出好遠後,爹突然直起腰來,還大聲地喊着:“嘿!葉族林,你這畜生,來抓我呀,來呀!”
謨樾第一次見到爹這麼清醒,卻爲了保護自己,一個人引開了那幫死命追趕他們的人,她記着爹的話,不能離開,也不能動,她相信爹會回來找她。
興許是剛纔過於緊張,這會兒人都跑光了,她的心靜下了下來;也或許昨夜補寫那秘籍,寫的太晚,此刻突然倦意襲來,不知不覺竟在草叢中,睡着了。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一個女孩嚶嚶的哭聲弄醒了。
“妹妹,爲何在此哭泣?”謨樾走過去拍拍身上的草屑,將蹲在路邊哭泣的小姑娘,扶起身來。
註釋
①帷賞:古代馬車上的帷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