謨樾被他們帶到刑部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晌午了,餓了一晌午的肚子不停地“咕咕”叫着,自己的雙手還被他們反綁着,像捆綁犯人一樣,從刑部的走廊裡走過時,看見那些被關押的人中,個個都餓的面黃肌瘦。謨樾沒想到在此會有人喊她:“謨樾——怎麼是你,我還以爲看錯了呢!”
“閉嘴!不得喧譁!”
被人呵斥的這個人不敢吱聲了,可謨樾已經看清了此人的面目,他竟然是那朝廷刑部的施刑官——賦漢。
自己與賦漢關在了一起,便當是進了大牢。
無緣無故被人陷害,偷竊了御藥房的名貴藥材,還毀壞了竹簡庫裡珍貴的醫學簡書,這種罪名不知將要被判了多大的罪,唉!這一世,怎也如此命運多舛啊。
謨樾坐在黑暗的牆角旮旯裡,看着小窗外的樹梢兒,有一個鳥窩兒,在風中搖擺,已經過了這北雁南飛的季節,怎有一隻傻鳥,還窩在裡面,扇動着翅膀,“啾啾”地叫着,幾次都差點兒從窩裡掉了出來,像是急切地等着媽媽回來餵食。這半大不小的鳥兒的媽媽,定是在途中遇到了不幸,否則,定是不會將這翅膀還沒長硬的鳥兒,丟在了窩裡。
謨樾正看着鳥窩兒發呆,突然,關押她的牢門被打開,進來一個蓬頭垢面的男子,好像剛被用了刑罰,身上的血,還在流淌,謨樾過去看了看他,雖然傷的不輕,可還四肢健全,身上也無何處殘缺,只痛的有些抽縮的嘴角,還朝她咧開了一下。
“小兄弟,這可是才進來,便是來給本王作伴來了。”
本王?
“啊!本王,南郡王乃當今皇上的親兄弟,也是南疆大吏,駐守南疆多年,雖這中原之人,初到南疆便也有不適,可爲保南疆,本王也克服所難,一心輔佐皇上保守戍邊,與當地民衆,也結爲同心,還增強了戍邊軍營,那料皇上將本王召回京都,便將本王軟禁了起來。南疆不日起變,十萬火急,本王未來得及通告皇兄,便跟來接自己的將軍趕去了南疆,雖是將那野寇都趕了回去,可皇兄竟將本王又詔了回來,這一次,卻給本王添加了一個罪名,哈哈。叫什麼“通敵謀反”之罪。便是如此了,你也看到了,他們想起此事,便要將本王提溜着去‘拷問’一陣兒。皇兄有了閒空,還來‘安慰’一下,加些葷菜,說些‘招供’的好處。”
謨樾想不到,這皇宮之中手足相殘,竟到了這種地步,便不由地搖了搖頭,過來幫他查看傷口。
好在都還沒有傷到骨頭,他站起來走的時候,也只是皮肉扯着痛,可是,自己現在是兩手空空,根本無法爲他醫治,只能告訴他些注意事項。
她用手比劃着,又輕輕揭開他受傷的腿部那黏在褲腳的布條兒,又將一些沾在傷口上的灰土,輕輕弄掉。
“這裡,這裡有他們給的藥膏,嘿嘿,這還是幾個把守的,悄悄弄來的。”南郡王說着,從那小窗口的一個鬆動的石頭下,拿出一個小藥盒子,裡面真的有墨綠色的藥膏。
謨樾聞了聞,這當是三棱、莪術和木香製成的藥膏,但她還是聞到了,這藥膏裡,還有一種自己最有深刻記憶的胡蔓草的味道。
難怪這南郡王除了今日被“提審”留下的新傷,舊傷沒有發炎糜爛的跡象,當也是虧了這藥膏了。
吃午飯的時候到了,南郡王今日被“提審”了,皇上許是又發了“慈悲”之心,給南郡王送來了“葷菜”,一隻烤羊腿,外加了一些洋芋,還有一碗飄着蛋花兒的湯水。
謨樾看着南郡王大口地吃着這些,還給自己也加了幾塊肉,說道:“皇兄總有一天會明白,臣弟對他是忠心不二的。嘿嘿,再來一塊。看你瘦的,多吃點兒。你這是爲何也到了這裡?”
南郡王這麼一問,謨樾鼻子一酸,竟落下淚來。
他有可能會被那皇上給放了回去,而自己無親無故的,不知何時才能重見天日。
“好了,好了,本王不問了。吃吧。好人不會都被冤了去的。”
被南郡王這麼勸着,吃着他不停地夾給自己的肉,謨樾這頓飯算是吃的飽飽的了。
可她沒有想到,那太尉大人竟然是她的第一次“提審”人,還給她用了刑,雖然沒有傷着骨頭,可皮肉疼痛,令她幾乎用了南郡王的半盒藥膏,還將他的一節用做腰帶的布帶子,捆在了被他們打的鮮血直流的手背上。
“你是不是也看見那鳥兒了?”
對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南郡王躺在草甸子上,問謨樾。
謨樾點點頭。
“今晚,它的孃親回來了,還給它餵了食兒,這不,吃飽了,就不叫了。外面雖然有了寒氣,可有了孃親的體溫,它定也是不冷了。”
謨樾突然聽到了南郡王抽了一下鼻子。
這年歲也在二十幾歲的南郡王,定是想到了自己的孃親,難道他不是太后所生?
謨樾疑惑地歪過頭,看了他一眼,伸出那隻沒有被打的手,爲他擦去了眼角的淚水。
“你,不能說話?”
謨樾點點頭。
“唉!若,我也不能說話,就好了。”
謨樾坐了起來。
“我若不會說話,便不會害死了自己的孃親。這宮裡,唯一疼愛自己的孃親,被自己年幼無知給斷送了性命。如今,本王所有受到的這些苦,便是報應,可知,這便是本王的報應啊。”
南郡王儘管壓着嗓門,說的這些話,可依然悲蒼而懊惱。
謨樾不知他究竟說了什麼,會令他的親孃喪命,可她知道,生在皇宮裡的皇子們,尤其是那些生母是那不受待見的妃妾們的苦惱。
“本王六歲便失去了孃親,隨着皇兄一起由太后撫養長大,那皇兄雖也不是太后所生,可他比本王年長几歲,時時處處都會有設防,這也是本王一生也學不來的本領,所以,甘願俯首稱臣。可即便如此,皇兄便還是不放心啊。小兄弟,本王跟你竟說了這些,哈哈,也是這些時日裡,本王一直一個人在此。睡吧,明日,我們又可以看那小鳥兒和它孃親在一起膩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