謨樾聽着六阿哥冷腔冷調地說了半天,突然瞥見就在六阿哥身後不遠的陡坡下,有一棵大黃爬在從山上延伸到山腳下的那條小溪旁,它躲過了坡上秋日寒風,卻盡享小溪灌溉滋潤,張開的葉子如雛鷹起飛的翅膀,在這深秋裡依然綽姿綻放它的成熟之美,碩籽兒高聳的大黃,令謨樾興奮不已,也顧忌不到六阿哥還壓在自己肩上的那隻手臂,衝着大黃就跑了過去。可能是跑急了點兒,身子一崴,直接滑入坡下,這一滑,沒剎住,腳下便沒了落處,六阿哥見她甩脫了自己的手臂,本就不快,返身還想再抓住她“試問”清楚,哪料謨樾在滑下陡坡的那一刻,本能地伸手來抓住了他,可沒想到,這一抓,竟抓的六阿哥一陣狼嚎虎嘯:“啊——呀!呀!疼煞本宮,疼煞……”
謨樾在坡下,仰頭望去,自己此刻抓住的竟然是六阿哥受傷的那隻手臂,還將他連帶着順勢帶倒在地,兩人頃刻間成了反方向地扯拽着,謨樾在坡下站不穩,不停地崴動着,忽然“咯噔”一響,那本還在鬼叫的六阿哥,突然不叫了,反而奇怪地說道:“哎!哎!臭小子,還真有你的,這樣也能醫病,怎就不想自己這懸掉下去,可是會丟了小命兒?”
六阿哥一骨碌翻了個身,伸出雙手來扯拉謨樾,還笑嘻嘻的說:“來,換本宮來救你罷。可要抓住了呀!”
謨樾這時才知道,原來,被她這一拽一拉,六阿哥那受傷的手臂,又在自己腳下不穩,抖動中,竟無意間幫他將脫臼的肩關節給復位了。想這六阿哥生在這個時代,便是脫臼這種情況,也無法醫治,肩關節疼痛還令他痛苦的臥牀不起,便笑笑搖頭,踮着腳,伸出一隻手來,讓他拽着,自己彎下腰去,將那大黃連根拔了起來。
六阿哥將她連人帶大黃從陡坡下提起來後,謨樾卻怎麼也抽不回被他死死攥在手心裡的手了。
“小泥鰍。挺滑頭哇!不吭不哈的,還挺有主意,只這樣便輕易給本宮醫好了病。好,算本宮賞了你的,這段的坡兒陡的厲害,前面還有幾處土坡兒,本宮比你熟悉,就讓本宮牽着你吧!哎!小泥鰍,你這手,怎如此嫩滑,如小女子……”
謨樾停下腳步,瞪他一眼,想抽回被他捏玩的手,怎奈他越抓越緊。
六阿哥一路上牽着謨樾的手,到了土坡兒的地方,直接將手臂繞在了謨樾的脖子上,摟着她還不停地嚇唬道:“可知,此處常有大蟒盤踞,特別是這要黑不黑,要亮又無光亮的時刻,那大蟒會假扮一座小土坡兒,待人走近,便啊嗚一口吞了下去。”
謨樾哪裡會信了他的,只想快些走出這幾個土坡兒,想着自己來的時候,好像沒有經過此地,也沒有這麼遠的距離!怎是越着急,卻越覺得遠了。
六阿哥暖烘烘的身子,緊貼着謨樾,這讓謨樾有些不自在,剛繞過一個土坡兒,便發現身後這土坡兒真的動了起來。不對,好像是自己動了起來,順着土坡兒,謨樾一路滑了下去。
“哎!小泥鰍!小泥鰍!別怕,那溪,不深!”
“小泥鰍?”
這莫名的又被人給起了個“雅號”,比那“小黑蛋兒”還難聽。
好在自己肩上的藥匣子和手裡的大黃都沒弄丟,被六阿哥拽起來時,謨樾晃了晃頭上的水,滾了一身溪裡的泥水,這下果真成了“泥鰍”了。
“小泥鰍,本想讓你到本宮的寢殿裡小歇一下,哈哈!看來這還非去不可了。”
這傢伙,原來動的是這腦筋!可他不知老太后正等着自己去醫治,哪裡還有功夫去他的宮殿去“小歇”。
謨樾擰着鞋子和大黃,頭也不回地往寧慈宮走去,這六阿哥進了寧慈宮也慌了,緊跑幾步,追上一路不理睬他的謨樾問道:“可是,老祖,老祖她病了?”
謨樾腳步不停,反而跑了起來。
六阿哥跟在後面也跟着跑了起來。
“奴婢拜見六阿哥!”
綠桃慌忙間,給六阿哥施了禮:“六阿哥吉祥!”
六阿哥只在鼻子裡哼了一下。
“嗯。”
綠桃轉頭跟謨樾說:“謨樾,你可回來了!快去看看吧!太后都開始說胡話了,還喊了媜兒,她這是又再想媜兒公主了。”
謨樾不知媜兒公主是何人,只顧着手裡的事兒,淨手,讓綠桃去按照她配的藥材熬湯藥,簡單清理一下藥匣子外的泥土,拿出鍼灸,迅速在老太后的囟門穴,百會穴和上星穴各紮了一針。見老太后身上滾燙,眼角有淚痕,斷定爲熱度過高,體內焦躁!
大黃被綠桃清洗乾淨,謨樾直接令她去熬一些大黃湯,給老太后喂下,又讓綠桃更換敷在老太后額上的冷水帕子。
六阿哥看着謨樾麻利而又嫺熟地忙着這些,俊秀的眉目間,滿是欣賞,便也過來幫忙,才遞了一塊冷帕,便被突然敢來的皇上和皇后娘娘撞見。
“皇上,太后這是沒有白疼了彤兒,哪裡像那隻知惹禍的,讓太后操碎了心,才病成了這樣。”
皇后娘娘說着,皇上走近太后榻前,見太后此時已安然入睡,便也轉身笑眯眯地看着六阿哥。
“朕的六皇子,好像又長高了,只怎好像清瘦了些,讓御膳房多加幾份滋補的,可別虧了身子。”
見皇上這樣一說,皇后忙過來查看他的手臂,驚奇地發現他的手臂竟然好了。
“彤兒,這是,這是就,好了。哦!皇上,彤兒幾日前,練習射箭,竟傷了手臂,臣妾唯恐皇上擔心,一直沒有提及。今日,今日竟好了。好了就會恢復了身子,皇上不必擔心。”
“哦!傷及了手臂?這可是要正確掌握方法,過些時日,朕讓你去見那綆將軍,讓他來指導你使用箭法。”
“兒臣叩謝父皇!”
皇后娘娘笑盈盈地看着六阿哥,六阿哥突然說道:“母后,這小泥鰍的醫術果然出衆,兒臣可否請求父皇恩准她爲兒臣專診御醫,可爲兒臣醫治外傷,哦!兒臣的意思是,日後,兒臣與三阿哥一樣,去鏖戰沙場,帶上小泥鰍,便可隨軍作戰,保駕護航。”
“小泥鰍?小泥鰍何人?”
皇上問道。
六阿哥指了一下,正爲老太后捻銀針的謨樾,謨樾擡頭瞪他一眼的一瞬間,被皇上看見了,卻哈哈大笑起來。
“朕,準了。”
“兒臣,叩謝父皇!”
皇太后也跪了下去:“臣妾謝主隆恩!”
在皇上朗朗笑聲中,老太后哼了一聲,醒了過來。
謨樾跪着給老太后拔掉最後一根銀針後,許是跪的久了,腿也麻木了,站起來,身子便晃了晃,六阿哥忙過來攙扶道:“還是本宮來扶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