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趕車的漢子想了想立時回過味兒來,罵道,
“我說龔老九,你他孃的是有多憋得慌,肉票也敢動,你動就動了,還把人弄死了,這下子我們回去怕是要死定了!”
胡老三辦事不利,挨那二十板子,可是叫他們都去瞧了的!
裡頭的漢子聞言大呼冤枉,
“不關我的事兒!是她自己在哭着哭着就翻了白眼……”
前頭的漢子忙把車靠進了一條無人的小衚衕,跳下來跑到後頭去瞧,果然見那女人躺在車上一動不動,他爬上車來一探鼻息,還真沒甚麼氣兒了!
不由急了,
“快,把繩子解了?”
難道是繩子勒太緊了?
二人七手八腳將呂五小姐身上的繩子解了,把人扶起來,又是扇耳光,又是掐人中的,呂五小姐就是不醒,二人嚇得不成,
“怎辦?”
兩個漢子掐了掐頭皮,對視一眼,
“這附近好似有一間醫館,先把人送去那裡給大夫瞧瞧……”
人可不能死,怎得都要想法子吊着一口氣,要是死了,他們兄弟的小命也要沒了!
當下就把車扔在這裡,把人揹着去了附近的一間小醫館,那醫館裡只有一名老大夫和一名正在搗藥的小夥計,見他們背了一個人進來,老大夫便往裡頭一指,
“放到裡間牀上!”
二人將呂五小姐放上牀去,老大夫慢吞吞過來,
“這是怎麼了?是發急症了,還是摔了,撞了,碰了?”
“這個……我們也不知曉啊,她就是哭……一直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突然就翻了白眼……”
“哦……那是憂傷過度,以至心脈受損麼?”
老大夫顫巍巍伸出手,給呂五小姐把脈,把一會子脈,又要去解她的衣領,突然想起甚麼,回頭問兩名漢子,
“你們是她甚麼人?”
“我們……”
兩名漢子支吾半晌,
“我們……我們就是走在路上見她昏倒了,把她背過來醫治的……”
“對對對……我們是好心人!”
老大夫聞言白眼一翻,
“即不是親人,還不退出去,這姑娘家的身子是你們能看的?”
兩名漢子卻是不肯走,那老大夫惱了,
“怎得……你們這是想污了人家的清白麼,甚麼好心人,我瞧着是街上虜人的歹人吧,來人啊!報官……快報官!”
這老頭兒看着年紀大,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兒,可叫起來嗓門兒奇大,兩名漢子被他嚇了一跳,慌忙往外頭退去,
“我們真是好人!真是好人啊!您別嚷嚷了,我們在外頭等着,大夫您快瞧瞧病人吧!”
老大夫滿意的看着二人退了出去,這才輕聲對牀上的呂五小姐道,
“小丫頭,快睜眼吧!”
呂五小姐聽了眼皮子一抖,老大夫嘿嘿笑,
“你是不是昏過去了,老夫一把脈就知曉了,你騙不過老夫的!”
呂五小姐聞聽知曉瞞不過了,這才睜眼翻身坐了起來,捂着被打腫的臉,可憐兮兮的求老大夫,
“老先生,我是被他們綁了肉票,裝死才被送到您這裡來的,求您救我一救……”
老大夫微微一笑,
“你手上身上都有靳痕,臉上還紅腫,頭髮散亂,這一看就是遭了罪的……那二人看着賊眉鼠眼,定不是好人……”
說罷擡手指了指自己的一雙眼,
“老夫的這一雙招子可是利着呢……”
這京城地界兒他呆了小几十年,甚麼人沒見過?
呂五小姐聞言大喜,
“老先生可能救我?”
老大夫笑笑,起身去一旁的藥櫃子裡取出一包藥粉來,
“小丫頭,老夫還要在這地界上謀生,也不敢明着助你,這包藥粉你拿着,待會兒啊……”
老大夫面授機宜,呂五小姐認真聽着,外頭那兩名漢子見裡頭久無動靜,便心急了,
“大夫,人怎樣了?”
老大夫哼了一聲,
“進來吧!”
兩名漢子忙掀了簾子進來就見着呂五小姐已經醒了,卻還是渾身無力的躺在牀上,老大夫道,
“她是一時心悸,岔了氣,她怕是心臟有些先天的症疾,還需得好好調養,你們不可再刺激她了!”
二人點頭,忙付了診金,揹着呂五小姐就走,出了醫館尋着馬車,將人往裡頭一放,呂五小姐突然捂着胸口道,
“我……我胸口疼……”
那二人聞言嚇了一跳,忙湊過來看她,這小娘們兒甚麼毛病,怎麼說來就來,
“你要死,等一會兒再死啊!可不能死在我們兄弟手裡!”
二人的臉一湊過去,卻見得呂五小姐突然手一揚,
“噗……”
有東西迎面灑來,那二人下意識一閉眼,卻是沒有屏住呼吸,立時吸進去不少白色的粉末,呂五小姐卻是早有準備,灑粉時就屏了呼吸,再一轉頭一閉眼,就聽得那兩名漢子罵道,
“你……小娘皮你敢暗算……暗……算……老……老子……”
話沒說完,二人就倒了下來,壓在呂五小姐的身上,呂五小姐奮力的將二人推開,爬出了馬車,再回身在那兩名漢子的屁股上重重踢了兩腳,這才轉身跑了。
她不要回去呂家,她要想法子救四蓮,她出來時馬車走得不遠,她依稀記得馬車走過的路徑,於是迴轉大街上,順着記憶往回跑,只要尋着那宅子,她就去報官讓官府的人去救四蓮!
呂五小姐一路狂奔,妝是花的,頭髮是散的,衣衫也不整,那模樣跑在大街上,引來衆人側目,而那守在宅子附近大街上的牟彪卻是急了,急忙衝着身邊的人遞了一個眼神兒,
“想法子攔住她!”
這女人要是把衙役們引去了,這事兒可就被她攪黃了!
牟彪眉眼下壓,暗怒,
“手下人怎麼辦事的,爲何沒人盯着她?”
一旁有人悄聲道,
“公子爺,我們的人一直跟着那馬車,可誰想得到那呂家的小姐能把兩個壯漢給弄翻了……”
這呂家小姐也真是,乖乖跟着去見呂家人不好麼,整出這幺蛾子來,倒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當下便有街面上喬裝成小販的人追上去,可那呂小姐是一路狂奔,這小販肩上挑個擔子不能放開了追呀,真要撒丫子追上去,人是追上了,可這事兒也敗露了!
衆人正自焦急間,卻見得迎面來了一匹馬,馬上端坐一位公子哥兒,衣着光鮮,腰佩長劍,正一臉無聊的四下張望,卻是沒瞧見迎面而來的呂五小姐,待得轉頭瞧見時,人已經到面前了,
“喂……”
那公子哥兒一驚,連忙勒轉馬頭,人馬都轉了半邊身子,呂五小姐也是跑得急了,就一頭撞在了對方的大腿上……
正這時節,喬裝改扮成街邊乞丐的牟彪一見,眼前一亮,突然一伸手把面前的破碗裡的一枚銅板兒給抄了起來,再一抖手,那銅板兒就無聲無息的飛了出去,正正打在那公子哥的後腰上,那公子哥兒只覺得後腰一疼,
“啊……”
他便身子一歪,翻身摔下馬來,正正將那呂五小姐壓在了身下,呂五小姐也是倒黴,後腦勺一下子磕在了地上,
“砰……”
一聲,呂五小姐白眼一翻,這回是真昏過去了!
而那公子哥兒壓在呂五小姐的身上,倒是沒受傷,只是後腰上疼得厲害,一時半時居然起不了身,
“六爺!六爺!”
這時節後頭有兩名小廝跑了上來,見着自家主子摔在了地上,那是大驚失色,忙上前來扶起,
“六爺……您沒事吧?”
那地上的公子哥兒捂着後腰,哼哼唧唧,被人扶起來,一臉怒容左右四顧,嚷嚷道,
“是誰?是誰?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暗算你六爺,知曉老子是誰麼,讓老子尋着你,要你好看!”
街面來來往往的路人都一臉詫異的瞧着他,還有那街邊蹲着的好幾個乞丐,也是一臉茫然的瞪着他,只有其中一個把玩着破碗裡的銅板兒,低頭嘿嘿一笑……
“六爺,這……這女人……這女人可怎辦?”
那六爺扶着腰,跳着腳沒尋着人,便齜牙咧嘴的哼哼,聽自家小廝問起,纔想地上還有一個女人,忙道,
“這女人可跟我沒幹系,是她自己撞上來的……”
他這話一出,一旁圍觀的衆人都是一臉鄙夷,有位提了菜籃子的大娘站出來道,
“這位公子爺,你這話可是不對了,雖說是這位姑娘撞到了您,可把她撞倒在地的可是您……”
這大娘一說話,旁人紛紛附和,
“就是,就是……確是你摔下來令她撞到了頭的……”
“是啊!是啊……你們瞧這位姑娘還昏迷不醒呢,摔着後腦,不會摔傻了吧?”
“是啊是啊……還是帶人去瞧瞧大夫吧!”
“是啊……這位公子爺,一瞧就是有錢人,不會連這點子銀子都出不起吧!”
衆人一通兒議論,倒讓那公子哥兒下不來臺了,一旁的小廝見狀小聲對自家主子道,
“六爺,這事兒……好似咱們還真有點責任,要不……還是把這女子送去醫館吧……”
“是啊,六爺……把人送去醫館,就當我們行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