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楠和王勇夜探慶王府之事只有侯大彪一人知曉,宋楠王勇動身之後,侯大彪也一直未睡,等待兩人的歸來;但本該在天明之前便要回來的兩人一直到朝陽升起都沒出現,侯大彪一下子恐慌起來。
侯大彪急忙叫來寧夏鎮錦衣衛千戶蔣豐,要他調動手下錦衣衛在王府左近打探有無特別的消息,蔣豐立刻派暗哨去打探,帶回來的消息讓蔣豐也大吃一驚。
“鎮撫大人,王府門前衛士多了數倍,沿着王府周圍的街巷都設了關卡,盤查的嚴密,聽說王府昨夜進了賊人,現在正大肆搜捕呢。”蔣豐趕忙去跟侯大彪稟報。
侯大彪暗叫糟糕,果然是被發現了行蹤,這下可有大麻煩了。
“可查清是什麼身份之人麼?”
“這倒是不知道,只傳出消息說是賊人,好像是兩三個的樣子,這是誰這麼大的膽子,敢潛入慶王府中,哪裡可是龍潭虎穴之地,估計是插翅難逃了。”蔣豐道。
侯大彪心情鬱悶的擺擺手道:“帶着你的人再去刺探此事,一有消息即刻上報。”
蔣豐應諾告辭之後,侯大彪心急如焚,萬般無奈之下,他決定將此事告知楊一清,楊一清畢竟經事良多,或許能給自己出個主意。宋大人和王勇若是被慶王府的人抓住了,識別出了身份,其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在庭間空地上正在舞劍的楊一清聽了侯大彪的敘述,差點沒把手中的劍給扎到大腿裡,驚得目瞪口呆,雖知道宋楠有闖慶王府蒐集證據的打算,但絕沒想到昨晚宋楠便已經和王勇行動了,而現在居然陷落在王府之中生死未卜。
“這……這可有大麻煩了,哎……宋大人幹什麼事前不跟我說一聲?”楊一清踱着步連連嘆氣跺腳,臉上神情焦急不已。
“楊大人,從現在的情形來看,他們定還沒搜捕得手,否則焉能這麼平靜?若是宋大人和王勇被抓獲,恐怕鎮軍和王府衛士們早就將觀雪樓圍得水泄不通了。”
“候鎮撫,話雖如此,但你覺得他們能躲過搜捕麼?如今既已驚動王府中人,必是天羅地網的佈下,一草一木也不會放過,能躲藏一時,但卻非長久之計,宋大人太冒進了。”
“楊大人,如今不是怪罪的時候,您有什麼辦法沒有?”
楊一清皺眉想了半晌道:“實在不成,我們只能製造些混亂來讓宋大人脫身了,只要宋大人能捱過這個白天,到了今晚,何妨再派人去給王府中製造混亂,宋大人能否逃出來,便看他的造化了。”
侯大彪一愣道:“這麼做風險太大啊。”
楊一清看着侯大彪道:“你認爲現在還有退路麼?你家大人若是被抓獲辨識出身份,咱們一個也逃不脫干係,這裡的數百錦衣衛人手恐會因此全部葬身於此,安化王豈會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剪除我們這些人;私闖王府,意圖不軌,只這一個罪名便已足夠。”
侯大彪咬牙道:“說的是,沒有退路了,實在不成,今晚我便帶人連夜闖進王府中救人,大不了火拼一場便是,只要能救出宋大人,什麼險都值得冒。”
楊一清緩緩嘆氣道:“不冒險也不成了,宋大人這是將他自己和我們逼入了絕境之中,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本胸中有萬千志向,一着不慎恐要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侯大彪低聲道:“楊大人也不必如此悲觀,我還是相信宋大人有回天之力的,您是沒跟他共過事,我可是跟着他數年,見識過他身上發生的很多不可能之事,我相信宋大人會解決此事。”
楊一清緩緩搖頭道:“人畢竟是人,人力有窮盡,有時候也是無可奈何的。”
……
侯大彪即刻開始佈置晚間突襲慶王府之事,雖然手頭的人手只有數百人,王府中的衛士便有數千,實力上難成對等,但爲了救出宋楠和王勇,侯大彪也是顧不得了。如果到了晚間宋楠和王勇還沒回轉,則肯定是失陷在慶王府中,那時候自己必須要帶人去搶人,哪怕是跟王府衛士真刀真槍的廝殺一場也在所不惜。
佈置在觀雪樓外的錦衣衛也擴大警戒範圍,嚴密觀察王府和城內駐軍的舉動,若王府和本鎮駐軍集結開赴觀雪樓而來,那則說明宋大人已經被抓獲並識破身份,到那時還是免不了一場火拼,自己是決不能束手就擒了。
總之無論宋大人被抓或者是暫時安全,這一場火拼看來是無可避免,連楊一清這樣的人都知道需要拼死一搏,更何況是侯大彪這樣的人。
秣兵歷馬之時,時間也飛速的流逝,上午到午後的兩三個時辰裡,錦衣衛暗探不斷的傳回消息,王府的警戒一直沒有消除,王府衛士們還在大肆的搜查賊人,監視寧夏中屯衛駐軍的暗探也沒發現城中駐軍有行動的跡象,排除王府故意的裝模作樣的可能之外,唯一的結果便是宋楠和王勇尚未被抓到,這多少讓侯大彪和楊一清的心情稍稍安定了些。
兩人午飯也沒吃的下多少,撂下飯碗便躲在樓上的房間裡商量着晚間該如何行動,忽然間趙百戶不經通報便闖了進來,侯大彪正待呵斥,便聽趙百戶興奮的低聲道:“候鎮撫,楊大人,王僉事回來了。”
兩人一驚,繼而喜出望外,王勇居然脫身而回,這豈不是脫險了麼?
“宋大人回來了麼?”兩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那倒沒見,卑職也不敢問,王僉事在樓前的房子裡吃飯,兩位大人自去見見便知。”
楊一清和侯大彪心中一沉,對視一眼,各自看出對方眼中的憂色,當下不再多言趕忙下樓,在趙百戶的帶領下來到樓外錦衣衛駐地的幾排房舍中,進了一間屋子,果見王勇穿着一身破破爛爛的棉襖,打扮的跟街上的閒漢一般盤腿坐在凳子上吃喝,身邊幾名親衛斟酒夾菜忙的不亦樂乎。
侯大彪氣不打一處來,踏步上前一把打掉他筷子上夾着的一隻雞腿怒道:“你還有心情吃喝?宋大人呢?”
王勇愕然道:“大彪兄弟,你這是作甚?我肚子餓的咕咕叫,好容易回來了你怎麼見面就是一巴掌啊。”
“我只問你,宋大人在何處?”
“宋大人在王府中出不來啊。”王勇道。
“啊!”侯大彪氣的罵娘:“大人陷落王府之中,你倒是自己脫身回來了,還有心情吃喝?你對的住大人的栽培麼?你這個親衛營千戶是怎麼當的,虧你還有臉說,老子真是看錯你了。”
楊一清冷靜些,忙道:“且容王僉事說說緣由,其中恐有隱情。”
王勇委屈的撓頭道:“是啊,侯大彪你怎麼這麼急性子,容我說出緣由再罵不成麼?我這可是奉大人之命混出來的,大人在王府之中也沒危險,相反……還挺滋潤的呢。”
“快說,快說,把話說清楚。”侯大彪見王勇話中有話,一疊聲的催促道。
王勇無奈,只得暫停吃喝,原原本本將昨晚發生的一切告訴了侯大彪和楊一清,兩人聽着昨晚發生的一切低呼連連,難抑驚詫之情。
楊一清吁了口氣問道:“王僉事是說,你們是被慶王府的平安郡主給救了?”
王勇道:“是啊,若非那位郡主施救,我和大人定逃不脫搜捕,衛士們循着我們的身後跟到了郡主住的西樓,還好那郡主和她的婢女足智多謀,搪塞了過去。”
“如何搪塞的?”
王勇道:“不要在乎這些細節,總之我們不但沒被抓住,王府衛士們忙的腳朝天的時候,我和大人還美.美的睡了一覺呢。”
王勇是絕不肯說出自己扮作女子和宋楠鑽郡主被窩之事的,這可都是丟臉的事,王勇是打定主意不露半分口風。
楊一清和侯大彪也不想多問,他們想,多半是脅迫了郡主和她的婢女,逼得她們不得不替自己搪塞過去罷了,挾持王府郡主雖有些下作,但絕對是個脫身的好辦法。
“那郡主知道你們的身份麼?”侯大彪問道。
“知道啊,那郡主聰明的緊,我和大人蒙着頭臉也被她猜中了身份,大人索性也就不隱瞞了。”
“那你出來的時候提醒了大人沒有,這郡主主僕的性命一定不能留,否則後患無窮。”侯大彪道。
王勇愕然道:“爲什麼?這郡主是主動幫着我們的,我能脫身出來,還是那郡主主僕想出的辦法;本來我是不願離開大人的,但又怕你們擔心,所以便出來報平安;明晚上元之夜,這郡主會以出來觀燈爲由將大人偷偷帶出王府,到時候我們去接應大人便是。還有,宋大人說了,他不在觀雪樓中恐引人懷疑,若有本鎮官員或者是王府之人來拜訪,便說身子不適,只命人穿了他的盔甲露個身形糊弄他們。這事兒不能讓無干之人知曉,楊大人,我看就讓楊小姐暫時冒充一下大人,身段膚色上都有些相似,您看如何?”
話到此時,楊一清和侯大彪纔算是放下心來,看來宋大人在王府中確實是得到了郡主的誠心相助,此刻也無暇去考慮這郡主的用意,只求能安全脫身便成。宋楠果真是吉人天相,在如此險惡的情形之下,尚能遊刃有餘,還考慮到外邊對身份的僞裝問題,不得不說心思縝密周詳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