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正德驚訝的看着劉瑾:“西廠內廠又不開了?”
劉瑾恭謹而誠懇的道:“皇上,奴婢想了幾天幾夜,此舉實在是多此一舉。當初奴婢是認爲廠衛之間素有嫌隙,雙方協調不力,故而提出設立總領廠衙之議;但奴婢備開西廠內廠期間,發現所費甚巨,兩廠籌備開衙,恐需數十萬兩之巨,且日後每年都要有十幾萬兩銀子養着,着實是一大負擔。完全由內承運庫負擔,着實無力,而要戶部撥款的話,戶部銀子又吃緊的很。今年兩湖欠收,江南又大澇,九邊都在加強寨堡防禦,朝廷財政吃緊,這些銀子還是省下來爲好。”
正德皺眉看看劉瑾,又看看宋楠,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問道:“那廠衛之間協調不力之事該如何處理?”
劉瑾撓了撓頭,似乎沒想到正德有此一問,宋楠忙道:“皇上,劉公公憂國憂民,提出停止籌建西廠和內廠,也是爲了大局着想;臣建議,我錦衣衛經歷司與東緝事廠各自派人組成協調司,在我錦衣衛總衙設立公房,專司情報互通協調之事,便可完美解決此事。”
劉瑾忙道:“對對,宋大人說的極是,此舉不費錢銀,又能解決問題,實乃兩全其美之舉。”
正德臉上現出笑意道:“你們能這麼想,朕也很欣慰;其實朕覺得西廠和內廠的開辦也有權責重疊之累,有人早就上書指責此事,京畿之地也無需有太多的廠衛人手;朕答應你們了。”
宋楠大喜,趕忙謝恩,劉瑾雖也口上大呼皇上聖明,心中卻像是被割了塊肉一般,大好的削弱宋楠的機會又這樣白白溜走了,今後還不知有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不過劉瑾認爲卻是值得的,只要宋楠替自己宰了錢寧,這個反骨賊以及抓住自己把柄的傢伙一死,內廷必然震動不已,自己在將在這幾天跳出來的一些傢伙逐一的狠狠整治一番,將內廷大局穩住,比什麼都值得。
之前自己忙着往外伸手,完全忘了自己的後院的隱憂,經此一事,反倒給自己提了個醒,這就叫做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
馬蹄踏在尚未掃淨積雪的大街上嗒嗒作響,宋楠心中的舒爽難以形容,雖然看似自己沒有得到什麼實際的好處,只是回到之前的狀態而已,但宋楠知道,這一次對壘的意義非同尋常,幾乎是憑着自己的一己之力力扳局勢,逼得劉瑾後退讓步,經此一役後,劉瑾在想跟自己玩花樣,恐怕要掐掐腿肚子了。
這是一種心理上的絕對勝利,不亞於任何實惠,宋楠深信這一點。
宋楠自然是要履行諾言,替劉瑾擺平錢寧的,他可不想將劉瑾逼得發瘋,劉瑾的實力依舊強大,真的惹的他發瘋,自己也必然承受重創;而且,對於錢寧這個人,宋楠也早想將之除去。
新平堡中,此人的行爲便已經讓宋楠瞄上他了,這傢伙心計艱深,裝死搶馬救劉瑾,竟然不顧公主的死活,可見也是個爲了上位不顧一切之人。宋楠很清楚劉瑾爲什麼會這麼提拔錢寧,那可不是因爲錢寧救了他,一是劉瑾需要錢寧保守秘密,二是劉瑾想以錢寧來替代自己在皇上身邊的位置。
不得不說,劉瑾很有想法,而且也很成功,錢寧在正德身邊之後,確實幾乎替代了宋楠在正德心目中的位置;宋楠外邊的事務繁忙,很少有空能成天陪着正德,錢寧便乘虛而入,加上錢寧武藝高強,又心思巧妙的投正德所好,所以正德對錢寧才寵愛有加。
錢寧心太急了,如果他再能忍耐一些,便不會去昏了頭聽了劉忠和張銳的慫恿去要官,也不會這麼快便想擺脫劉瑾的控制,說白了,其實還是錢寧自己的緣故,以爲自己在正德心目中已經地位穩固了,便想搏一把。殊不知在宋楠和劉瑾兩人的籠罩之下,錢寧若不依附任何一方便想出頭,還是比登天都難,最終落入宋楠的圈套之中。
殺錢寧的辦法很簡單,駐守豹房的大漢將軍早已在宋楠的授意下對錢寧嚴加監視,特別是那幾日,宋楠嚴令要十二時辰無間斷的監視,更是將狩獵之前錢寧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
錢寧偷偷跑去欄杆圍困處將欄杆削去二尺,給灰狼以竄出來的機會,之後再挺身相救正德,這一切都已在宋楠的掌握之中,即便這次劉瑾不跟宋楠達成交易,宋楠也會以此控制住錢寧,讓他在內廷中攪風攪雨,絕不會讓劉瑾好過。當然想讓錢寧指證當日新平堡所爲是不可能的,因爲那樣的話錢寧自己也沒活路,那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
宋楠飛馳歸家,家門口幾名僕役都在剷雪掃雪,見到宋楠滿面笑容的歸來,都駐足打招呼;宋府老爺這幾天都陰沉着臉,連新婚的少夫人也拋在家中不管,宋府上下的氣氛都很沉悶,難得見宋老爺帶着笑回家,僕役們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宋楠下馬直奔後院,院子裡陸青璃和小郡主正在堆雪人,葉芳姑和戴素兒披着大氅站在一邊捂着手爐看熱鬧,見宋楠笑眯眯的進門,小郡主叉腰叫道:“你還知道回家啊?又去尋那個相好的去了?把我拋在家裡不管不問,哼。”
戴素兒和葉芳姑幸災樂禍的笑,宋楠笑眯眯的迫近,伸手一把將小郡主摟起來轉了個圈,伸嘴便滋兒一口,衆女和幾名婢女趕緊扭頭。
小郡主捶打着宋楠道:“你幹什麼?光天化日的,也不怕人閒話。”
宋楠笑道:“光天化日怎麼了?我跟自己的夫人親個嘴怎麼了?素兒、芳姑、青璃來來來,每人給夫君親一口。”
葉芳姑連啐幾聲,戴素兒羞得往屋裡走,陸青璃一縱而起,摟着宋楠的脖子送上紅撲撲的嘴脣,宋楠滋兒一聲響吻道:“還是青璃乖,保持下去,別和你表姐和素兒學。”
葉芳姑啐道:“你這人,今日什麼事這麼開心?是不是真被小郡主說中了,又騙了誰家的妞兒了?”
宋楠放下陸青璃,叉手去捉葉芳姑,葉芳姑俏臉一肅,伸手摸上腰間,宋楠只得住手,知道再進一步,便是一柄寒芒頂住喉頭了。
戴素兒靠在門框上笑道:“定是外邊的事兒解決了,否則哪有這麼笑臉兒?”
宋楠點着手指頭道:“知我者,素兒也。”
衆女立刻嚴肅起來,涌上來問個究竟,宋楠這段時間被人欺負的無還手之力,衆女都是知道的,但也都幫不上忙;小郡主倒是說要回府求國公爺,宋楠硬是喝止了,現在聽聞事情解決了,大家自然都想知道原委。
宋楠拉着一妻三妾往堂屋走,喝着熱茶一五一十將經過說與衆人聽,衆女半張着嘴巴說不出話來,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做到的,當真匪夷所思;如果不是計策已經成功,幾女是斷然不信宋楠能從內部開花搞的劉瑾生活不能自理的。
衆人咂舌不已,同時也心中放下一塊大石頭,這件事一了,宋楠的地位將更加穩固;小郡主道:“這下好了,過幾天就是元日了,這可以安穩的過個年了,可不許再不着家了。”
宋楠嘿嘿笑道:“放心,這幾天爲夫好生的在家呆着,伺候好你們幾個。”
衆女無不知‘伺候’是何意,一時間嬌嗔亂啐不絕,宋楠一口一口喝着熱茶,心中樂不可支。
……
臘月二十五日深夜,西苑豹房處傳來刀劍相交之聲,是夜正德並未宿在豹房,而是呆在乾清宮中;西苑處的喊殺聲驚動了內宮,值夜的大漢將軍和帶刀官們趕緊將乾清宮守衛的密不透風,正德驚慌不已,命人急速去西苑查探發生何事,不就後消息傳來,驚得正德半晌說不出話來。
西苑的打鬥發生在豹房親衛營和萬志所領的大漢將軍營之間,起因竟然是萬志接到錦衣衛衙門的命令,緝拿圖謀不軌的逆賊錢寧,言錢寧於臘月二十三狩獵之時動手腳,鋸斷欄杆兩尺,導致瓊華島圍欄內灰狼差點傷了皇上。
後爲人舉報,錦衣衛衙門下令萬志緝捕,爲防風聲走漏,事前並未公佈;不料錢寧拒捕,率手下十餘名死忠拒捕,砍殺大漢將軍六人,傷三人,罪魁錢寧和餘黨十餘人盡數被誅殺。
正德驚得目瞪口呆,隨即,宋楠和劉瑾進宮見駕,陳述所有事情經過,並有豹房副總管劉忠張銳作證,此案遂成鐵證。
正德憤怒不已,劉瑾親自請纓,率東廠緹騎緝拿錢寧家人二十餘口,以謀逆連坐之罪盡數誅殺在菜市口,一時間朝中大譁,人人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