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乾巴拉和哈爾巴拉是兩兄弟,查乾巴拉是白虎的意思,哈爾巴拉是黑虎之意,他們的父母給他們起這樣的名字的意圖很明顯,希望這兩兄弟如猛虎一般的強悍和兇猛,成爲蒙古族的勇士。
然而,這兩兄弟卻辜負了父母的期望,二人成年後,和衆多蒙古青年一樣被徵召從軍,入了達延汗的的軍隊,在達延汗橫掃瓦刺和諸部落的戰鬥中,身邊同時參軍的人死的七七八八,但這兩兄弟卻毫髮無損,究其原因,不是這兩兄弟如黑白虎一般的驍勇善戰,而是這兩兄弟膽小如鼠,在戰鬥中總結了一套特別的活下來的技巧。
技巧之一:裝死。戰鬥打響,兄弟二人便瞅了空子倒在死屍堆裡裝死,若己方戰勝,他們便會伺機起身痛打落水狗,若是形勢不利,自然是死活也不願從死人堆裡爬起來。
技巧之二:磨蹭。戰鬥伊始,雙方第一波的交戰最是慘烈,兩兄弟叫的最響,步子的頻率最快,但速度卻最慢;往往衝鋒到一半,兩人已經從隊伍的前面落到了隊伍的後面;這等辦法曾幫助他們成功的在數場惡戰中笑到最後。
技巧之三:走位風騷。裝死和磨蹭都有露陷的危險,蒙古軍中軍紀甚是嚴酷,一旦被揭穿便是腦袋落地的結局,不到萬不得已是決不能用的;戰場走位卻是一種比較安全的辦法,哪裡打的激烈,哪裡便沒有這兄弟二人的影子;哪裡佔了上風,兄弟二人矯健的身影必然奪人眼球;不怕輸出不夠,就怕走位不慎,這是兄弟二人智慧的結晶。
在韃靼國內部的戰鬥結束之後,兄弟兩人又隨軍來到了察哈爾駐紮,並被派往蔚州前線滋擾大明朝的蔚州邊境;就在昨天,兩人蔘與的第一戰在蔚州北黑山堡打響。
裝死這一招是用不上了,因爲和明軍作戰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雙方都不會留活口,哪怕是趴在地上真的死透了,戰事結束之後也免不了脖子捱上一刀,所以兄弟兩斷然捨棄了這一招;而小規模作戰導致第二招也無法使用,那會顯得太過明顯;面對明軍兇狠,只能用第三招。
兄弟二人的走位飄忽的很,戰事結束的時候,兩兄弟已經遊離在戰場之外數裡地的荒草從中了;明軍的強悍超出了他們的想象,兩人果斷的選擇了逃跑。
趴在草叢裡,耳聽着一聲聲慘呼聲傳入耳鼓,刀鋒入骨的咔擦聲毛骨悚然,那是明軍在清理戰場,砍死受傷的士兵,砍下死去的人的頭顱帶回去請功。
兩兄弟顫抖着默唸長生天保佑,可長生天應該是耳朵聾了,明軍衝散了韃子軍隊擊潰他們之後,又四下裡開始搜索潰逃到左近的韃子並。
兩兄弟不得不趕緊逃命,幸而初夏的大地上長草叢生,能夠掩蓋他們的行蹤,兩兄弟選擇的逃跑路線也是出人意料,他們沒有按照一般的邏輯思維往北邊韃子營地逃回,而是轉而往東南方向,深入蔚州的腹地。
果然,兄弟二人成功的逃脫了明軍的追捕,跑了一天一夜之後來到不知名的一處山窪裡躲藏起來;只要躲上一兩天,趁着黑夜的掩護他們便可在掉頭往北,再一次成功的逃脫。
這日傍晚,查乾巴拉和哈兒巴拉實在餓的受不了,兩人從躲藏的山窪裡出來,打算趁着四下無人在野地裡尋些東西果腹,出了小山窪來到平地的一處水塘邊,兩人捉了幾隻青蛙和蚱蜢猛嚼,忽然間聽到有馬蹄之聲,兩兄弟趕緊隱藏在水塘邊的草叢裡窺伺,只見一名渾身血污的黑大漢騎馬來到水塘邊,三把兩把扒掉身上的衣服噗通跳下水塘搓洗起來。
哥哥白虎查乾巴拉的眼睛賊精,他忽然認出了這個黑大個,這不就是昨日上午在黑山堡帶兵跟自己的韃子軍隊作戰的明軍將軍麼?瞧那一臉橫肉,瞧插在岸上的那柄厚厚的大刀,當日此人切瓜砍豆一般的兇猛,留下的印象也極深,這傢伙怎麼也來到了離戰場這麼遠的南邊?
查乾巴拉嚇得差點尿了褲子,還以爲是明軍追擊自己兄弟追到這裡了。
好不容易那明軍將領洗了個乾淨,換了身乾淨衣服騎馬走了,兄弟二人相對無言,唯有蹙峨眉。
“白虎哥哥,咱們怕是在劫難逃了,明軍跟瘋狗一樣,居然追到這裡,怕是要誓取我兄弟性命了。”黑虎愁眉苦臉的道。
“黑虎弟弟,你我兄弟大限已到,長生天要收了咱們了,兄弟啊,不如咱們自盡了吧,被明軍抓到會被折磨的更慘的。”
“白虎哥哥,死何足懼,只是我們都沒成親啊,你一死,你那美麗的黑雲便要嫁給別人了,這可怎麼好?”
“黑虎弟弟,你這麼一說,哥哥我實在不能忍啊,黑雲我都沒碰過,就這麼死了確實不甘啊。”
“是啊白虎哥哥,不如咱們再賭一賭運氣,興許明軍不是爲了追捕我兄弟二人而來,你我兄弟雖然是個人物,但也不至於跑了這麼遠來追咱們吧。”
“說的是,那人朝東走了,咱們不妨去看看情形,反正天黑了,他們也沒法騎馬追咱們。”
兄弟二人瞬間達成了默契,三把兩把將捏的半死的青蛙嚼碎吞下肚去,又在水塘中喝飽了肚子,待天色全黑之時,緩緩的朝那騎馬明軍將軍所行的方向摸去。
走了近半個時辰,兩兄弟忽然聽到夜風中傳來的嘈雜之聲,有馬蹄聲,腳步聲,還有好像是絲竹之聲。
面前是一道低矮的小山樑,兄弟二人匍匐爬上去,扒開草叢往下一看,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下邊的空地上,幾百頂帳篷密佈,數十堆篝火點綴其間,一隊隊的明軍士兵走來走去,中間的一件巨大的帳篷中傳來絲竹之聲,還有不少人端着盤子酒水進進出出。
“白虎哥哥,這是怎麼回事?”
查乾巴拉愁眉道:“好像是大人物的營帳,你瞧那大帳的氣派,定是大人物來此宿營,瞧瞧那邊的一羣人,那不是跟咱們交戰的蔚州明軍馬隊麼?他們定是跟隨剛纔那人來此的。”
哈爾巴拉忽然叫道:“白虎哥哥,我明白了,他們根本不是來追捕咱們的,而是來迎接這個大人物的。”
“對……好聰明的黑虎弟弟,不愧是我的弟弟,定是如此;這個大人物幹什麼來這裡紮營?倒有些奇怪。”
“只要不是抓咱們的便成,管他是誰呢。”
“說的也是,咱們現在不能瞎跑,萬一撞見了還是個死,依着哥哥的意思,我們就窩在在這裡等着,看看他們明日往何處去,他們往東咱們便往西,他們往北咱們便往南,總之和他們背道而馳。”
“白虎哥哥明鑑。”
兄弟二人貓在草叢裡,也不敢閤眼,這一夜被蚊子螞蟻咬的渾身是包,但也強行忍住。
次日清晨,下邊的營地裡一片人嘶馬叫之聲,天明之後看的更是清楚,但見拔營之後,一隊隊衣着華麗穿着紅黃罩甲的士兵簇擁着一名身着錦服的少年上了一輛巨大的馬車,馬車啓動之時,周圍的數百士兵和隨從均跪地高呼,聲勢巨大。
查乾巴拉再一次差點尿了褲子:“黑虎弟弟,這人恐怕不是一般的人物呢,這陣仗,便是咱們的達延汗恐也比不上呢。”
“白虎哥哥,這……恐怕是大明朝的皇上呢。”
“胡說,大明朝的皇上不是說成天坐在金鑾殿上麼?怎麼會來到蔚州這偏僻之地?”
“哥哥,你別不信,我可是聽百夫長他們說過,大明朝的皇上身邊帶着的都是錦衣衛大漢將軍,手執金瓜金杵開道,他們的官兒見了皇上都要下跪,再說那蔚州的官兒巴巴的跑這麼遠來迎接這個人,不是大明朝的皇帝是什麼?”
查乾巴拉想了想一拍大腿道:“你說的有道理,剛纔他們喊的是什麼話?我沒聽清楚。”
哈爾巴拉道:“我也不懂漢語,他們叫的好像是萬萬歲的意思,什麼叫萬萬歲?”
“萬萬歲?了不得了,這一定是大明朝的皇帝,大明朝皇帝來此作甚?難不成要御駕親征反攻我們韃靼不成?”
“白虎哥哥,那怎麼辦?”
“咱們趕緊想辦法將消息帶回去,不然咱們的人便會措手不及了,弟弟,咱們立功的機會到了,洞悉了明軍的陰謀,這可是大功勞啊,搞不好能弄個百夫長噹噹,這樣哥哥我就有錢娶黑雲回家啦。”
“恭喜哥哥,弟弟真替哥哥高興,瞧他們往西走了,咱們往東跑,再往北跑,翻過高山便到了咱們的寨堡,那些明軍肯定沒工夫管咱們,他們的皇帝來了,還不都要去保護皇帝麼?”
“說的是,黑虎弟弟,咱們趕緊走,可別讓明朝的皇帝搶先發動了。”
正德的車馬儀仗走出數裡之後,兩條人影從西側的山樑翻下來連滾帶爬的越過空曠的草地和無人的官道,沒入長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