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團一千六百人,半個團八百人,對付這鹽梟的班三千私兵,四川上下都覺得禁軍太託大了。
“就算是遼國公的標下在這裡,這麼做也是擔風險的,孫將軍年輕氣盛,要是受了挫折,對今後的征伐不利啊!”
李化龍直接就對幕僚說的這番話,幕僚也明白的很,當即找人傳話給了孫鑫,上面人說話遮掩三分,幕僚去說就直接很多了。
“若是三千亂兵,孫將軍這八百人儘可以隨意去打,可這鹽梟本就是坐地的賊戶,那三千賊兵也多是親族,難啃的很……。”
這話細究起來讓人哭笑不得,三千官兵的話那就可以隨便打了,可這三幹賊兵卻要斟酌,因爲戰鬥力不差,實際上這也是實情,本地官兵都是草包一般的貨色,的確不經打,可這鹽梟的私兵不同。
能把自貢的鹽運到播州去販賣得利,這樣的鹽梟也是勢力滔天,綠林黑道的人物是不可能做到這個地步的,這位鹽梟是本地大豪,家中也有兩個舉人功名的子弟,官面上的關係也是極爲硬實,據說招呼可以打到巡撫這一級的。
不過播州之亂的罪過太大,四川錦衣衛將這件事查出來之後,上上下下迅速的壯士斷腕,撇清了關係。
本地大豪鹽梟,之所以有這麼多的私兵,那是因爲運鹽給山中土人村寨,沒準就有人過來打劫,兇險極多,遇到不長眼的官府查緝,有時候也要真刀真槍的火併過去,這一干子弟,一來有血緣和家族聯繫,二來也都是錢糧餵飽了的,三來多多少少和苗人、瑤人什麼廝殺過,也都有經驗,這樣的隊伍差不多相當於督撫標兵的層次了,肯定難打的很。
孫鑫根本不理會別人的相勸,那位少年老成的趙公公居然也是不聽,衆人唉聲嘆氣,又都是調集兵馬。
非要八百打三千,對付這樣的鹽梟私兵,招撫不就行了嗎?再不濟,四川總兵這邊拉個萬把人過去,怎麼吃不下來。
戰鬥進行的很快很簡單,八百禁軍三百杆火銑,射了兩輪,將對方拿着弓箭的人掃空了,然後禁軍組成了個小方隊跑步衝進了對方的隊形之中,直來直去的打穿了對方的隊伍,然後來回穿透了兩次。
鹽梟的私兵根本維持不住,一下子就崩了,這戰鬥結束的讓人目瞪口呆,但看禁軍上上下下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跟着來觀戰的一干人才知道原來禁軍早有預半。
那鹽梟本來還想着抵抗一陣,讓官府吃個虧,然後再談了比較不錯的招撫條件,他知道四川這邊的官兵到底爛到了什麼樣子,還想着官府想要對付楊家,沒準還要自己的人丁出力,可他萬萬沒想到禁軍來的這麼快,戰鬥力這麼強,也只得是自縛出降,求個婦孺性命能夠保全。
禁軍打這鹽梟是爲了立威,大家也都明白這個道理,沒想到禁軍立威這麼成功,這麼幹脆利索。
這麼大的鹽梟都頃刻被滅,其他人那還敢亂來,李化龍和四川巡撫嚴令兩年,依舊有人和播州做生意,這次之後,令行禁止,大家都不敢動彈了。
播州楊家在作亂之前,積蓄了足夠的物資,這也是能招攬到大批山寨景從的原因,但有足夠的物資不代表就不用輸入了。
大家都明白這個道理,如果沒有外來物資的補充,以播州這種地形,那就是個死局,現在還沒有打出去多少地方,被困住圍住,下場也就是慢慢的消耗乾淨物資,然後崩潰等死了。
楊家也明白這個道理,喜鹽的輸入斷絕後的第五天,楊家就彙集自家的主力以及附庸兵馬近一萬五千人,向着合江縣發動了猛攻,打通了這一邊,去往成都就是一片坦途,到了四川最富的這片區域,取得什麼給養也都方便了。
六千禁軍以及四川兩萬官兵攔在了他們正面,四川的官兵不過是當做輜重營準備的,野戰還是要依靠禁軍。
這個戰鬥甚至讓孫鑫沒什麼志得意滿的心思,野戰的時候,火炮轟擊兩輪,敵人的陣腳就有點穩不住,看着敵人要潰散,因爲散心敵人潰散的太厲害沒有辦法殲滅,索性停住了火炮,放敵人衝上來。
結果火銑射擊了也不到五輪,敵人再也組織不起什麼有效的進攻了,孫鑫頗爲無奈的下令衝鋒。
馬隊將敵人的隊伍直接的擊潰,楊家也有騎兵,不過滇馬和川馬矮小,談不上什麼衝擊力,而在西北的騎兵馬匹都是高大的很,馬匹上差距就這麼大,就不要提什麼甲冑和兵器的差別,西南騎兵與其說是騎兵,測不如說是湊數,西北騎兵那是天天在馬背上的。
播州的騎兵直接被擊潰,然後被驅趕了回去,楊家當做核心力量的騎兵衝回去踐踏自家的隊伍,本就是心慌意亂的隊伍徹底的崩了。
這樣的局面是騎兵最喜歡看到的,追擊敗兵,讓他們自相踐踏,自行殘殺,可以不斷的擴大戰果,步卒們也就是將敵人收拾殘隊的企圖打破就走了,也不用花費太多的力氣。
還是四川沒有太廣大的平原,要不然真讓騎兵鋪開來洗的話,戰果還能更大,孫鑫不滿意的地方就在此處。
不過他不滿意是他不滿意,李化龍和四川、貴州一干官吏都是欣喜非常,一邊組織勞軍,一邊找人寫了花團錦簇的奏摺入京報捷。
現在川黔楚一帶的文武總算知道禁軍的戰鬥力如何了,從前聽聞總覺得誇大其詞,從前斬首擊敗韃虜就是大捷,你王通倒好,一下子就是幾萬幾萬的首級報功,這也太過無恥了些,合江縣之戰之後,他們才明白原來沒有誇大,禁軍一支居然就能輕鬆的殺了幾千敵軍,砍瓜切等一般的擊潰了對方。
接下來就是進軍追擊了,播州楊家到底是在這邊做主了八百年,向外探頭失敗,那就打了守成的主意,這邊地形這麼複雜,反正你們進不來,相持一段,我這邊請罪,然後丟出個關係比較近的子侄頂罪,事情或許就過去了。
相對於戰前王通沒什麼信件,確定了勝局,王通反倒是多來了幾封信,說的也是多了點。
其中提到,一定要不留後患,一定要多讓本地兵馬相助,不留後患的意思是一定要追擊窮寇,多讓本地兵馬相助這個,王通也給瞭解釋,要是說話留三分,松江府到四川信件往來這麼麻煩,肯定要耽誤事的。
本地官兵剿賊,倒不如說他們也是賊匪,過境好像是杳風,對地方上破壞極大,但要的就是這個破壞,播州之地朝廷封楊家世代爲宣慰使,實際上他楊家就是此地的土皇帝,那些土人,那些山寨,都是隻知道有楊家不知道有朝廷,讓本地官兵過去“梳理”一遍,然後在移民入內,那就是朝廷牢固地盤了。
孫鑫行軍打仗是個熟手,對這個事情沒什麼自己的半斷,自然都是以王通爲主,李化龍看到之後,雖然覺得有些彆扭,官兵軍紀敗壞居然還成了此時的一個優點,但不能否認,王通的考慮都是爲了朝廷大局着想,也說不出什麼來。
對於四川本地軍將來說,禁軍雖然能打,可真是會做人啊,知道這軍功大家分潤,大家一起發財的門道,播州那裡比成都是不如,可要是能放手大搶的話,這油水當真是不少,樂呵的機會也是多。
一干軍將都是打足了精神,上下吩咐好了,先把禁軍的糧妹供應什麼的保證,讓他們打了勝仗,然後咱們好快活。
真正的苦戰是在進入播州核心區域前的第三天,禁軍營盤扎的嚴實,後面又有大隊的本地官兵,甚至還有那些和楊家不對付的本地土人過來幫忙,想要偷襲只能是自己撞的頭破血流,不過眼看威脅到自家的根基,楊家也不得不下了血本。
機會就在這第三天,行軍路上下起了瓢潑大雨,六月的四川本就悶熱,這樣的大雨倒也尋常,不過在這樣的大雨面前,不管是火藥的乾燥工作怎麼樣好,火炮和火繩槍都很難打響了,對於一直在等待機會的楊家來說,這是千載難逢。
播州畢竟是山地,楊家的兵丁在山地上比旁人畢竟要適應,在雨天作戰也是如此,更關鍵的是,禁軍的步半緊逼讓播州上下都有一種緊迫感,都有死戰的決心,預先就已經半斷到雨天的播州軍本就在附近跟隨,這次殺了過來。
雨天作戰,火器不能發射,弓箭卻還有殺傷,在雨天之中,從北方來的士兵更容易支持不住,精神上惶恐。
這次的衝擊效果不小,後面的大隊官兵已經開始潰退,禁軍也僅僅是列好了陣型,寧夏和陝西的兩千餘名標兵僅僅能做到凝聚成隊,甚至沒有辦法列陣。
火炮和火銑都沒有打響,也的確沒有辦法打響,火銑兵或者是拿起了木叉,或者是抽出了自己的佩刀。
寧夏和陝西過來的標兵很快就被殺散,他們被大雨淋在身上就已經是不適應了,更別說還要在泥濘的地形中跟對方苦戰,潰散之後,士氣大振的播州軍全力圍攻禁軍的兩個團。
沒有了火器,禁軍還有紀律,還有甲冑,還有刀槍,孫鑫自己就在陣前,披甲持矛,大呼喝令,連趙金亮都是拿着一柄短刀領着親衛在陣中壓陣。
主帥如此,長勝不敗養出來的信心又是保持,禁軍兩個團在大雨和播州軍的反覆衝擊中巍然不動,手持斧槍的士官和拿着短兵器的火鎖。兵與衝過來的播州軍反覆的廝殺。
在大雨中,弓箭都沒什麼準頭可言,讓播州軍感覺到麻煩的是,對方的護具如此的精良,自家的武器往往傷不到對方,對方的武器卻不含糊。
這個局面沒有持續太久,在雨中和泥濘中作戰北方來的雖然不適應,可對於這些播州軍來說,也是極爲耗費體力和精神,預想的是這些官兵很快就會崩潰,但久攻不下,自己這邊的死傷越來越大,播州軍的軍心反倒是浮動了。
來自寧夏和陝西的標兵,都是當地督撫總兵手下的精銳力量,也是這次邊鎮改革保留下來的,他們本就是各家養着的本錢,能打善戰,方纔被打亂了潰退,卻沒有什麼傷元氣的損失,禁軍兩個步兵團撐住了,他們也是穩住,卻是殺了回來,雙方合力之下,播州軍再也支撐不住,雨中幾個時辰的拉鋸戰,連禁軍這樣的百戰精兵都感覺到疲憊,何況是士氣敗落的播州軍。
只是在雨中的戰鬥,耗費體力驚人,想要撤退都不可能像是在合江縣那麼順利了,天黑之前雨變小了,戰鬥也停止下來,禁軍就地紮營,派人聯絡已經潰退遠走的四川官兵回返,然後點檢下屍體。
在周圍泥濘地敵人死傷數目居然和在合江縣那場戰鬥差不多,這個損失可就是很大了,因爲敵人在這次戰鬥中投入的力量要比合江縣那裡少,這個比率也就很驚人了。
更關鍵的是,經過這次戰鬥之後,楊家已經湊不出什麼可供一戰的力量,播州的人心也該徹底散掉了。
禁軍在這一戰中死一百五十三,傷三百,這對於禁軍來說也是極爲慘重的損失,歸根到底還是不適應在南方這樣的環境中戰鬥,所以纔是這樣,孫鑫極爲的憤怒,倒是隨軍的監軍道做事老到的很,立刻說這些將士都是爲西南平安死傷,本地將厚加撫卹,當然了,四川和湖廣官兵潰退的時候死傷更多,那個不問罪就不錯了……
戰鬥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是接近尾聲,楊家想要憑藉在播州的堡壘死守,看看能不能撐過這次的絕境。
堡壘很堅固,地勢很險要,裡面的兵力和物資儲備也算是充足,不過,等火炮架上去之後,人心立刻是潰散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