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叮鈴叮鈴

“我知道了,”謝曉風敷衍着點了點頭,轉身打算回去。

大概老奶奶也覺得,勸和的話說得差不多了,太多了的話人家也聽不進去,終於轉移了話題,問她:“小謝,你這是又忘了什麼東西啦?”

謝曉風站在樓梯口遠遠地應了句“是啊是啊”,蹭蹭蹭又往上爬。

打開門之後,她習慣地叫了一聲雪球,想象着它會像往常一樣朝她興奮地奔過來。然而,並沒有。謝曉風只聽到隱約的“叮鈴”聲——與那小貴賓脖子裡的鈴鐺聲,並不相同。

她找了一圈,終於在沙發背後看到了那熟悉的龐大身軀,叮鈴,叮鈴的……雪球臥在地上,好像在啃咬着什麼東西,看起來津津有味的樣子。

謝曉風平常並不喂雪球骨頭之類的硬東西,因爲雪球的牙齒已經脫落了好幾個,所以,連狗糧都是容易咀嚼,專爲老年狗準備的那種。

她怕雪球跑掉,不想驚動它,緩緩地蹲在雪球的旁邊,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會兒。

慢慢的,她看到,從雪球的爪子縫隙裡露出一角十字繡……

是那串鑰匙。

幾乎是下意識的,謝曉風一把把它從雪球嘴裡奪了回來……

她茫然地站起來,來來回回地在屋裡面踱着步子,想着,想着,心裡好像有股烈火要噴發出來。

那天,廖介川通過平方給她送來了。明明,明明她已經扔進垃圾桶裡了,又怎麼會,怎麼會……

她回頭看看雪球無辜的表情,漸漸的,又恢復平靜了。

生氣什麼呢?他要糾纏,她奉陪便是……何況,她身後還有那個人,總是盡心盡力地在幫助她。她也並不算孤身一個人。

謝曉風發了一會兒呆,鎖上門,重新下了樓。

一路上,她思前想後,廖介川都堂而皇之地摸到家裡來了,當前最主要的,是不是應該換個指紋鎖?

其實郝平方也是挺講義氣的,每月她那微薄的工資一下來,就急不可耐地拉着她去低級消費。

除美色之外,平方的第二愛好便是吃。這丫頭曾說,美色與美餐乃人生極樂享受,做人就要該吃吃該喝喝,啥事不往心裡擱。

這次她們選中的是一家燒烤店,兩人的戰鬥力頗強,沒有多長時間,杯盤狼藉的桌面上足足扔了上百隻竹籤。

心情不好,謝曉風卻感覺自己的食慾卻反常的好。

吃飽喝足,兩人停下來聊天,聊了一會兒,談話中心不知不覺又往“美男”方面靠攏,謝曉風看着平方手舞足蹈的興奮勁,權當欣賞娛樂節目了。

說笑一陣後,平方突然問:“曉風姐,你和那位……廖先生,現在怎麼樣了?他是不是,真的對你有意思,想追你啊?”

“反正他不是我喜歡的品種。”她輕笑着,給了平方一個爆慄。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順眼的!”

“原來,你看那個廖先生不順眼啊。”平方託着臉腮,一臉嚮往狀,“可我倒覺得挺順眼的。秀色可餐。”

“長得是順眼。但是,咱們跟他們不是一個圈子的。總要小心一點。”謝曉風這樣解釋。

平方思考了一會兒,點點頭表示贊同,接着,又講述起她以前的相親經驗來。“我老媽也說過,找對象最好能找個知根知底的,來路不明的最容易讓女孩吃虧……現在這個社會,那些有錢有貌的,誰知道是不是性格扭曲心理變態?你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了,身邊連個女朋友都沒有,這種情況,不是濫情,就是不舉了吧……”

眼見她又要扯遠,扯到有顏色的話題上去,謝曉風捏捏她的臉打斷她:“好啦好啦,你掏腰包的時候到了。結賬,走人!”

廖介川不舉?她倒希望是真的呢。他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

電梯很快就到了,“叮”的一聲後,兩個電梯門竟然同時緩緩排開,右邊電梯走出一對年輕男女。

那男人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眉眼間帶着明顯的囂張之氣,從他不俗的穿着打扮上來看,十有八.九也是個富家子弟。

他的旁邊站着個女孩,漂亮嬌小的身段,長長的捲髮披散在肩膀上,看起來俏麗又嫵媚。雖然畫着濃妝,但據謝曉風大致推測,也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

此刻,那年輕人的手正色.情地放在女孩的屁.股上,女孩有些害羞似的,兩人依偎着輕聲調笑。

一出,一進,即將擦身而過的時候,謝曉風腳步停下,皺眉叫了一聲:“楊麗娜!”

那女孩反射性地扭過臉,看到她,舌頭像是打了結,“謝、謝老師?”

沒看錯,果真是她。

謝曉風看着她那妖妖嬈嬈的大濃妝,一時生氣起來,忍不住拿出在課堂上使用的那套唬學生的架勢。

“楊麗娜,你還記不記得你是個學生?曠了一個星期的課了,找不到你的人,既不跟老師請假,也不接電話,作爲你的班主任,你是不是得給我一個合理的交代?”

楊麗娜心虛地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再擡起頭時,像是突然多了幾分底氣:“謝老師,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我有自己的人身自由,有自己的生活交際。我爸媽都不管我的,你操心我那麼多幹什麼?”

“就算你成精了,我也是你老師!”沒想到她還敢嗆聲,謝曉風一下被氣着了。

旁邊等電梯的人,有幾個抻着頭,好奇地往這邊看。

被這麼疾言厲色地訓斥,又被人圍觀,楊麗娜一下子就紅了臉,動作不自然地把手從身邊的年輕人腰間滑下來。

那年輕人見到這樣情景,含着壞笑,稍微走遠了一些。

謝曉風冷眼瞧着,覺得很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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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的那麼多新生裡,她之所以記得住楊麗娜,也是因爲楊麗娜是個乖乖女式的學生,性格在同學中間也招人喜歡。而且她唱歌好聽,軍訓休息時間,其他同學拍着手讓她獻藝,她也沒有忸怩,一連唱了三首,據說那天結束後,就有男同學向她表白了。

剛開始學習挺積極,但是放假前的課堂上,謝曉風已經有一個星期不見這個女孩的身影。

問她的室友,都問不出具體情況。她記得楊麗娜家境並不好,貧困生助學金申請書還是親自交給她的,但是,今天看她一身名牌穿着,總感覺……

謝曉風看向那年輕人,他正兩臂交疊,遠遠地瞅着她,那眼神捉摸不定地閃着光,直勾勾的……

她心裡升起一絲不快。她轉臉質問她這個學生:“交了個男朋友,你就沒有心思上課了?”

楊麗娜瞄了眼那年輕人的臉色,猶豫了一下,語氣已經很不耐煩了:“謝老師,我的事你就別多問了。你應該還有事吧,那我就不打擾了。老師再見!”

說完,踩着高跟鞋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進到電梯後,謝曉風心裡還是有點失落落的。

平方用胳膊捅捅她:“剛纔那人,人家都尊稱他軒少,他爹可是世紀花園的劉總,我們雜誌社有個前輩,之前還採訪過他兩次。”她笑着打趣,“嘿嘿,曉風姐,你這當老師的,還不如自己學生會找男人呢。”

謝曉風忍不住白了郝平方一眼,“正煩着呢,別亂開玩笑。”

男人,男人。事情好像一牽扯到男人,女人就開始變得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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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日很快過去,該上學的還要繼續上學。安安唸叨着想雪球了,入學那天下午還央着沈繡跑來她這裡玩。

趁着沈繡上衛生間的時間,小丫頭東張西望地,扯扯她的衣袖,一臉鬼鬼祟祟:“乾媽,你跟我來。”

不知道這丫頭要搞什麼鬼,謝曉風只好跟着她過去。進到臥室,安安爬到牀上坐好,大人似的語氣:“乾媽,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說唄。”謝曉風捏捏她的鼻子。

“乾媽,先幫我把包包打開。”安安又從衣兜裡摸出一盒巧克力棒,嘴裡唸唸有詞:“小朋友送我好多零食,老師獎勵我的也有好多,可是,爸爸媽媽還有乾媽你,你們都不讓我吃零食怎麼辦?”十分惋惜的樣子。

謝曉風依言拉開安安小揹包的拉鍊,一打開,裡面一下子蹦出餅乾、果凍、薯片、牛肉粒、□□糖……簡直是一個小型零食倉庫。

安安仰起頭,期待地看着她,“乾媽,這些東西你能不能幫我先收着,我不吃,我想把它存起來。”然後,小丫頭認認真真地同她交易,“你要是答應了,那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