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終

儘管聶焱極力的隱忍,最終還是被樑柔發現,他發病了,在疼。

樑柔自己也在算他發病的頻率,這東西明晃晃的擺在那裡,騙不了人,想着把手術的時間提前,聶焱疼的五官都猙獰了還非不讓。樑柔脾氣上來,狠狠的訓他,“你這到底犟個什麼勁兒啊,不疼嗎?”

憑聶焱現在的身份、財力,只要他肯點頭,基本上是能立刻馬上做手術的。他的這個手術,雖然艱難,但聶焱已經堅持了這麼久,各方面該做的準備工作都已經做好了。就是國外最尖端的醫生都被傅守一請到了國內。到這個時候,就能看出傅守一的能力了,當年傅老爺子留給聶焱的左右手保命符,到這個時候,還真是顯出非同不凡來了。

聶焱就是不同意,非要按照原定好的時間,在等三天在手術。

樑柔左想右想,也大概是猜到是因爲安安還沒來。這些年,要說聶焱對安安的心,那真是連樑柔這個親媽都說不出聶焱個不好來。不管聶焱跟樑柔之間的關係如何,聶焱對安安從來都是寵愛嬌慣。讓樑柔說,其實這麼多年,聶焱最始終如一的人,是安安纔對。

可到了這個時候,安安卻不來看看聶焱。樑柔也給安安打過好幾次電話,甚至還親自回到聶家的大宅去看過安安一次,但是安安就是不願意。怎麼說,都倔着不來。

樑柔心疼聶焱如此疼了還要撐着,但這個心疼,又沒法說,只能略顯埋怨的說聶焱,“還不都是怪你,把安安養的無法無天,你都那樣對我了,我這都不計前嫌的來陪着你。看看安安,記仇的多厲害。”

聶焱疼是疼,卻也還是忍不住笑。深吸幾口氣,好容易緩過一陣疼,就替安安說話道:“當初不就是因爲你性子軟,纔想着把安安教的硬氣一點,現在這是成功了。”

樑柔沒好氣,“成功?成功的第一步就是拿這性子來對付你。”不過看聶焱那樣子,也是甘之如飴的。

偏這個時候,關墨帶着桑喬抱着福寶來了,福寶已經能跑能跳,進了病房就大叫“七叔”!聶焱一直有孩子緣的很,福寶也喜歡聶焱,這會兒來了就嘻嘻哈哈的開心,要往聶焱懷裡撲。這個年紀的小男孩,那可真是活力四射,有福報在,病房裡原本的鬱氣一下子就散了。聶焱都覺得自己的腦袋疼減輕了不少,抱住沉甸甸的福寶,開玩笑說:“來給我當兒子吧?你爸爸不好玩,往後就跟着七叔。”

“喂!”關墨吆喝了一聲,“當着我面挑唆我兒子!你什麼意思?!”

聶焱纔不理他,從前算計不過關墨,沒少受欺負,現在聶焱也算是恃病而嬌,心裡知道關墨成了紙老虎,可不就要還回來纔好。

福寶斜着眼睛瞅了自己親爹一眼,想了想說:“媽媽說七叔有了小寶寶,讓福寶不要纏着七叔。”

聶焱笑道:“有了小寶寶,福寶也是大哥哥。七叔家裡還有你安安姐姐,你往後就跟着七叔。”

這下子福寶根本都沒打磕絆,直接就說:“好,我跟七叔走。”

關墨氣的鼻子都歪了。

福寶之前去了次聶家的大宅,進了聶焱的臥室,哇!!對於一個小男孩來說,聶焱的那間臥室,簡直就是天堂一般的存在,那麼多玩具車,還有拳擊手套,還有手槍,福寶簡直一頭扎進了福窩裡,根本就不走了。最後還是玩累了,在聶焱那裡睡着了,這樣才被抱走。從那之後,福寶就生了一種,每天都想去聶家的相思病。

成日裡吵吵着要去聶家,聶焱知道這事兒後,笑的呀,每每見福寶都問他要不要來做自己的兒子,福寶每次都不會拒絕。把個關墨氣的,背地裡沒少教育兒子,但福寶現在已經懂事了,會頂話說七叔家有槍有玩具。聶焱的那些槍、機械,都是多年的收藏,從聶焱小時候就在收集,到現在數量實在可觀,而且能被聶焱看得上眼收藏的,都不是什麼簡單的東西。關墨現在想要置辦一套跟聶焱房間裡一模一樣的來哄兒子基本不可能。有張不開向聶焱要,那些東西,很多都是聶焱的外公給聶焱買的,這樣具有意義的物件兒,有點眼色的人都不會去要。

現在就成了這個場面,福寶一看到聶焱就雙眼放光,關墨氣的咬牙也沒辦法。偏聶焱這一病,倒是病初了小孩子的心性,從前大度的很,多少年都沒有計較過關墨的陰謀算計,現在可不是了,小心眼兒的厲害,拿着福寶做武器,沒少擠兌關墨。

這頭福寶的官司還沒說完,徐澤池也帶着妻兒來了,一樣是全家。連着兩個兒子都抱來了,聶焱的病房裡一下子來了三個小男孩,呱噪程度可見一斑,男人們說着公司的事情,女人們基本就是雞飛狗跳,桑喬都顧不上跟樑柔多說兩句,就要去看着福寶了。

福寶比徐澤池家的兩個兒子年紀都大,福寶也不是壞小子欺負人家孩子,反而是因爲太喜歡了,福寶看到小寶寶就忍不住上去摸摸親親。徐澤池娶的老婆原本只是個小明星,面對福寶這樣關家的長孫,哪裡敢阻攔。福寶上去對着小寶寶摸摸逗逗,不出三分鐘,小寶寶準要哭。桑喬不去管着孩子都不行。

等徐澤池關墨都離開以後,聶焱跟樑柔都鬆了口氣。他們現在一個病號一個孕婦,還真是受不了同時有三個孩子嘰嘰喳喳,那真是吵得人腦仁疼。

不由自主的對視一眼,兩人都心有慼慼焉,樑柔嘆了一句,“肚子裡這孩子別這麼吵吧。”

聶焱是慣性的爲孩子說話,“吵吵鬧鬧的孩子才聰明,一動不動的話,咱們就要擔心了。”

“安安小時候就不吵。”樑柔反駁。

聶焱笑起來,“自己的孩子,哪裡會覺得吵呢。”

安安小時候是很乖,但是再怎麼乖也還是小孩子,只是做父母的,哪裡會覺得自己的孩子吵鬧呢。

聶焱撐了一天,見了這麼些人,等關墨他們離開,就徹底撐不住,昏睡了過去。當晚樑柔就發現不對,他疼的厲害,渾身冷汗,卻已經醒不過來了。

緊急情況,就要緊急對待,急忙找人把聶焱直接推進手術室。手術的具體過程,已經商討了很久,樑柔親身也參與其中。但樑柔比誰都清楚,如聶焱這樣的手術,就算準備的再怎麼全面,等到真的開了顱,具體的情況,還是有所不同。

把聶焱從自己的病牀上往手術牀上移到時候,意外的發現了被聶焱壓在枕頭下面的B超圖。那是樑柔之前讓六猴兒拿來給聶焱的,當時沒有收到迴音,還以爲聶焱並不在意,哪裡知道他一直放在自己枕下,而且看紙張的陳舊度,應該是經常被拿出來看的。

樑柔肚子裡寶寶第一次思維B超的圖紙。當初樑柔把這張紙送來,就是爲了聶焱看在孩子的份上,多考慮考慮自身的情況。沒想到會被聶焱如此珍之愛之的放在枕頭下面,像個偷了糖果的孩子。

明明從知道聶焱生病開始就很淡定,沒有哭過鼻子的樑柔,在看到枕頭下面的那張B超圖的時候,眼淚猛然就掉了下來。

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原本覺得她跟聶焱已經這麼多年,經過了這麼多磨難,起伏,早已經把感情磨完了,餘下的只有慣性的相依。可是到這一刻,樑柔才覺得,感情不是不在了,它只是變得更加的內斂,更加的深邃。

聶焱所說所做,又怎麼可能不愛她呢。

就在聶焱被送進手術室的時候,樑柔哭崩潰了,好似長久以來心裡壓抑着的東西,找到了渠道發泄。她好想對聶焱說些什麼,卻又覺得兩人實在錯過了太多。

聶子談帶着李梓晴來,這些日子,聶子談忙着公司的事情,倒是來的少,這也是聶焱說的,讓聶子談少來。到了聶焱突然病情惡化,被送進手術室的時候,聶子談不來都不行了。

簽了一系列的手續,讓聶焱的手術能順利進行,等聶子談帶着李梓晴到了手術室門口的時候,就看到樑柔一個人坐在門口的長椅上,哭到崩潰。其他的人都忙別的事情去了,聶焱突然病情惡化,這事情是多緊急的,這種時候,連個抽出時間來安慰樑柔的人都沒有。

李梓晴急忙上前,拉着樑柔的手臂就哄,“嫂子,你別擔心,哥,他一定會沒事的。”

樑柔好久都沒有見過李梓晴,想着這是聶子談的未婚妻,再怎麼她也不能給聶子談丟人,於是就想忍住哭,可這哭起來,根本就不是想忍就能忍住的。一忍下來,反而覺得肚子不舒服。

看樑柔捂肚子,聶子談先是嚇了個魂飛魄散,急忙喊着,“醫生呢?”隨後想起這裡是安柔醫院,不比軍區醫院在產科這方面來的專業,聶子談又急忙說:“嫂子,送你回軍區醫院吧,我哥這裡有我,你回去,好好休息。”

樑柔搖搖頭,她也怕自己身體出問題,聶焱做手術的時候,她不可能離開這裡的。

調整心態之後,樑柔才說,“我要進去看着手術進行。”

她自己就是最好的神外科醫生,現在雖然懷孕不能親自手術,但是進去參與應該還是沒問題的。李梓晴瞅瞅樑柔都已經冒尖的肚子,想阻攔的,被聶子談用眼神制止,這個時候,勸什麼都是沒用的。

樑柔換了衣服,進行消毒之後進入手術室。

初初進去,根本沒人有精力分給樑柔,耳邊聽到醫生焦急的聲音,“板障出血非常兇猛!”

樑柔並沒有太過靠近手術檯,只是遠遠的看着,顯微鏡下見灰白色腫瘤組織,腫瘤表面血管豐富,畸形明顯,雜亂生長。

擺在眼前的事實就是,聶焱顱內的情況,比之前醫生們分析的都要糟糕。

這是一場驚險的手術,即便是樑柔並沒有主刀,但依舊能感覺到手術當中的驚心動魄。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十分的緊張,全神貫注都在手術當中。

腫瘤與大腦鐮粘連緊密,並侵犯上矢狀竇,腦組織腫脹明顯。

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主刀的醫生不敢輕舉妄動,樑柔只是旁觀,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靈感,似乎是本能一般的說:“去骨瓣減壓。”

很輕的一句話,卻招來了手術室中大部分人的注意力。真的只是那麼一瞬間,電石火光,主刀醫生好似找到了突破口,就按照樑柔說出來的方法照辦。

手術進行的時間很長,樑柔甚至都沒有撐到最後,她現在的情況實在是不宜久戰,小腹墜墜的,臉色也蒼白,不用醫務人員勸,樑柔自己就先出來了。量力而爲,她知道自己現在更重要的是事情,是保護孩子。

樑柔從手術室出來後,堅持沒有離開,而是坐在手術室外面等。人到這個時候,什麼都會相信,從來不篤信鬼神的樑柔,此刻也開始默唸,她跟孩子在這裡,聶焱總歸是能感受到的吧,求他能撐過去。

她真的很怕自己離開的遠了,聶焱就會感受不到,就會失望,此時再想起聶焱可憐巴巴的說:“你都不管我了。”時的情景,樑柔一下子就覺得接受不了。

也不知道當時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在生死麪前,曾經的傷害誤解又算得了什麼呢。

她當時本可以給聶焱一句安慰,一聲諒解的。

不走到這一步,怕是不能體會,人生一個‘死’字,真是最殘忍又最讓人釋懷的事情。

等聶焱的手術完,聽到‘一切順利’四個字,樑柔就眼前一黑,徹底的昏了過去。

這一覺樑柔睡的時間很長,夢到了很多人,夢到了幼年時候的父親,那時候的樑朝城,還不是所謂的‘老城’,陽光燦爛,是正義的化身,是樑柔心中最強而有力的父親。

樑柔看到爸爸,覺得很委屈,又很高興,她多希望人生能回到童年,她最無憂無慮的那段日子。樑辛那時候還小,胖乎乎的追在她身後,舉着糖果叫着姐姐,非常的可愛,看着跟安安小時候有些相像。

就算在夢裡,樑柔也突然醒悟過來,她不能回到童年去,回到童年,她就不會擁有安安,也不會遇到聶焱。

夢裡的一切好似都變了,樑朝城一直都在,樑辛也在長大,樑柔考了大學,卻不是醫科大,而是樑朝城給她報考的警察大學。樑柔入學,做了一名女警察,在夢裡,樑柔跟父親大吵,她不願意上警察學校。她知道上了警察學校,她就不會去臨海市,就不會經歷後來的一切。

但夢中的父親強勢非常,根本不容樑柔抗議,只有兩條路,要不然就去上警察學校,要不然就留在家裡,打工掙錢。樑柔踏上了去警察大學的火車,她在火車上哭泣,想着她的安安,她的聶焱。

被樑朝城押着在警察大學報名之後,等父親離去,樑柔拿着不多的生活費,買了南下的火車,到了臨海市。

她呆了十年的城市,這裡一切如她的記憶,唯獨,沒有了熟悉的人。樑柔想,她大二的時候,父親遇難,她輟學。現在她大一,明年就是樑朝城消失,被定性爲因公殉職的時間。心中矛盾不已,既盼着父親能不受那份苦難,安穩的度過。一方面又想着父親若離世,她就能來臨海市,繼續從前的人生路徑。

就這樣度過了一年的時間,樑朝城什麼都好,並沒有出任何事情。只是對樑柔要求非常嚴格,樑朝城自己說,他這輩子只是個沒有出息的小刑警,女兒卻不能比別人差,在父親的強壓下,樑柔的大學生活並不輕鬆。

根本沒有自己活動的時間,後來大三大四,樑朝城乾脆提早退休,來首都陪着樑柔,監督她好好學習。

警察大學畢業,樑柔被安排在首都的市局裡,她大學學的紮實,又有記憶裡做醫生的記憶,破案起來,簡直如有神助,不多時就成了京城有名的女警探。

但樑柔並不覺得滿足,她沒有放棄尋找聶焱的蹤跡。

確實也找到了聶焱,聶焱依舊是基海兆業的大公子,按時間算,這時候他應該跟齊奶奶已經離家,但新聞上,聶焱並沒有離開聶家,不僅沒有離開,他還公佈了婚訊,對方正是尹雅。樑柔在電視機前天昏地轉,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了,爲什麼一切都變得不同。

好想告訴聶焱,尹雅早已經串通了聶子赫,不能娶她。

可如今的在首都做警官的樑柔哪裡能接觸得到聶焱,她已經不在嘗試對任何人說關於她腦海裡的事情,只因爲沒人會相信。

一切的爆發,來自於樑朝城的催婚,樑朝城看好在京城警局重案組的大隊長,撮合樑柔要嫁給他。樑柔不願意之下,樑朝城就用了昏招,給樑柔湯了下了藥,想要生米煮成熟飯。

就在這一刻樑柔驚醒。

她就躺在聶焱病房隔壁屬於她的那間病房裡,周圍的儀器發出輕輕滴聲響。

樑柔深呼吸,回憶着剛纔漫長的難以擺脫的夢境,夢裡的一切她都很陌生,卻又覺得是那麼的真實。若不是一次次的陰差陽錯,她不會跟聶焱相遇,不會擁有安安。

讓樑柔重新選擇,她還是希望走上現在的這條路,擁有安安,愛着聶焱。

夢裡的一切就讓她隨風去吧,當年那個期盼着父親復活,生活的一切能夠改善的女孩子,已經看透了人生。沒有如果不要假設當時若是沒有發生什麼,命運就會因此不同。

當下發生的,就是最好的,就是必然會發生的。

如果當年樑朝城沒有出事,樑柔大概就會如夢中一般,被父親驅使,走上完全不同的一條路。以樑柔的性格去做警察,可想而知那會是多可怕的經歷。不斷的在犯罪案件中穿行,滿足父親一生不得志積攢下來的慾望與虛榮,去做一個完全不像她的人。

樑柔想想就頭皮發麻。

還好還好

她是現在的樑柔。

樑柔按下牀邊的需要鈴,沒一會兒,李梓晴就走了進來。這次聶焱做手術,樑柔又懷着孕,李梓晴第一次作爲聶家的主事女人出場,她一直守着,此時眼圈黑黑的,看起來很疲憊。

見到樑柔醒了,李梓晴很開心,“嫂子,大哥的手術很成功。”

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都微微顫抖,聶焱這個手術,難度係數實在太大,手術前,誰都沒說過能得到‘很成功’這三個字。

樑柔笑笑,倒是沒有李梓晴那麼激動。

聶焱本該好好的,樑柔一直都這樣堅信着。

聶子談不能放下公司的事情,李梓晴就負責醫院這邊的安排,樑柔肚子大了,聶焱又在術後恢復中,這裡需要一個主事的人。

真的相處起來,樑柔真覺得李梓晴了不起,比起樑柔,李梓晴這種從小就在官場上見識的人,還真是比樑柔要周全的多。給聶焱主刀的醫生,還有手術當中的護士,李梓晴全部送了禮物,怕送錢讓人覺得不適,像是羞辱人,李梓晴真是費了心,孩子愁上學的,李梓晴就幫着找學校。家裡有困難的,李梓晴就幫着解決困難。

樑柔誇她,“你這纔是當家主母的樣子。”

李梓晴謙虛,“嫂子現在身體不便,要不然一定做的比我好。”

樑柔輕笑,自己有幾分儘量,樑柔還是知道的,這些事她大概也都會做,但是絕做不到如李梓晴這樣潤物細無聲。渾然天成這四個字,沒有長期的培養,根本不行。

就在這樣的氛圍裡,等到了聶焱的甦醒。

樑柔心裡有心理準備,說不準聶焱已經忘記了過去,樑柔挺着已經足月的肚子靠近聶焱,聶焱昏迷的時間有些長,身上儀器滿滿的,看着挺嚇人。

見到樑柔,聶焱透過呼吸機,說了句話。

樑柔艱難的彎下腰去聽,幾乎貼着他的臉。

他說的是,“嫁給我。”

嫁給我

他沒有忘記她。

依然愛她,想要娶她。

番288章:相守一生(齊奶奶)

我叫齊紅,是個孤兒。五歲那年被傅家收養,那年頭根本沒有什麼福利院,被傅家收養前,我只是被家人遺棄的女孩,吃百家飯長大,無來處,更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到傅家之後,我有了名字,叫齊紅。洗了人生第一次熱水澡,穿漂亮的裙子。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見到我的小主人,傅心戀。

傅家夫妻生了一個女兒,傅家的夫人想讓女兒從小有個可靠的玩伴,這才找了一些女孩子來家裡養。我們跟小小姐有一樣的玩具,吃一樣的飯菜,一起長大。雖然傅家的男主人經常告誡我們,說我們此生都要爲小小姐服務,但那時候年幼,只覺得是感情很好的玩伴,根本沒想到今後的人生都會牽繫在小姐身上。

跟着小姐一路長大,看着小姐長成高傲、明豔的豪門千金,我一直都在小姐身邊。

眼看着小姐有了心上人,對方是聶家的少爺,不愛說話不愛笑,是個看起來就不好招惹的人。私下裡,我也跟小姐說過,這位聶少爺看起來不是那麼好相處的人。但是小姐少女懷春,愛的什麼似得。真真兒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恨不能撲上去纔好。原本傅家的人都知道小姐是傅家獨女,男主人是打算給小姐招女婿的,怎奈小姐一顆癡心,寧可絕食都要鬧着嫁給聶家的少爺。

我因爲性格沉穩,話不多,所以跟着小姐一起去私下裡見過聶家的少爺幾次。每一次聶家的少爺身邊都跟着一個男孩子,我猜他跟我一樣,也是被聶家養大陪着聶家少爺的人。那時候我不喜歡聶家的人,於是對着這人也沒什麼好感。不給他好臉,沒想到這人倒是臉皮厚,死纏爛打要跟我說話,他說自己叫樑笑生,父母希望他開開心心笑哈哈的過一生。

他說這話時,我有些羨慕,畢竟他還有父母,還有父母給他起的名字,不像我,只是傅家收養我時,被管家隨口叫了個名字。

小姐如願嫁入聶家,那是我這一生見到的最盛大的婚禮,傅家的夫人在女兒的婚禮上,直接暈了過去。從那之後身體就不怎麼好了,傅家夫妻就生了這一個女兒,嫁到聶家那樣的大家族裡去,日子並不好過。

我是小姐的陪嫁,跟着小姐去了聶家。聶家那時候長輩都在,下面還有弟弟妹妹,跟傅家的人口簡單,完全不同。做人媳婦跟做人女兒又是兩碼事,剛去聶家的時候,我沒少陪着小姐一起哭。那聶家的姑爺總是說小姐嬌氣,連家人都照顧不好。

我沒背地裡沒少哭,也恨恨的罵過,每次都是樑笑生來勸我,說他家少爺從小就是這麼個脾氣,不怎麼好討好。

新婚時,夫妻倆的矛盾還只是來自於小姐嬌氣,不能勝任一個豪門長媳的種種要求。後來,小姐懷孕,矛盾就升級了。

這事情說來也是心酸,當時小姐懷孕,聶家的老太太根本不當回事,說女人誰沒生過孩子,越是嬌氣,孩子越不好。這話說了之後,傅家的夫人就發了火,直管把小姐接回了傅家,我們這些跟着伺候陪伴小姐的,也就跟着一起回了傅家。

懷孕養胎期間,小姐都在孃家。

那還是一個深夜,我被門房的人叫出來,就在傅家的別墅門口,見到了樑笑生,他滿頭大汗,急赤白臉的跟我說:“我家少爺在外找了別的女人。”

這話一說,我當時就怒氣上涌,怒不可遏。我家千嬌百寵的小姐正辛苦的十月懷胎,沒想到聶家的這姑爺倒是開始花天酒地起來。在外有女人?簡直難以置信,傅家的家風非常好,傅家的男主人,身價何止萬貫,傅家夫人只生了小姐一個女兒,也沒有被丈夫厭棄,多年如一日的捧在手心裡寵着。沒想到小姐只是懷個孕而已,這聶家的少爺就能做出這樣不要臉的事情。

我氣的要去跟小姐告密,樑笑生拉住我,那是他第一次拉我的手,我當時太氣憤,根本沒有注意到,他說:“現在讓你家小姐知道,只會動了胎氣,你別多說話。我會跟着少爺,不讓他出格。”

什麼叫出格?!

我跟着小姐一起長大,連上課都是在一起的,雖是個傭人,但該受的教育,傅家一點都沒吝嗇。我知道樑笑生是讓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意思,但是小姐從少女時期就喜歡聶家的少爺,有多癡心,我親眼看着的,現在出了這種事,小姐要是知道還不傷心欲絕。

這些道理都知道,卻也還是寧可小姐做個癡心的傻子。

我沒有跟小姐說,卻偷偷的找了傅家的男主人,現在我叫他老爺。老爺對此很氣憤,但他的顧慮跟我一樣,小姐還在孕中,因爲小姐從小就嬌生慣養,這一胎懷的並不安穩。老爺讓我經常跟樑笑生聯繫,聶兆忠具體幹了什麼,都要仔細報備。

我想也沒想就答應下來,老爺看我的眼神多了幾分奇怪,只是當年我沒有感覺到其中的異樣。

因爲此,我跟樑笑生經常見面,他會把聶兆忠的行蹤都具體的報備給我,然後我在彙報給老爺聽。我們都沉默的保護着小姐,封鎖消息,在孕期內小姐什麼都不知道,直到小小少爺出生。

傅家原本就人少,小小少爺雖然姓聶,但老爺夫人還有小姐,都愛孩子如至寶。

如此這般,倒是顯的聶家人並不怎麼熱情。小姐生完孩子後,總歸是要回聶家去,不好一直住在孃家。回到聶家之後,夫妻相處,便是外人再怎麼封鎖消息,感情這事情騙不了人。孕後不久,小姐就開始疑神疑鬼,甚至自暴自棄。

是到很後來,我才知道當時小姐的情況,叫做產後憂鬱症,但是當年那個環境,沒人知道這個病。只覺得小姐的脾氣越來越怪,她甚至不喜歡小小少爺,每天就期盼着聶家的少爺能回來,可聶家少爺回來,小姐又會發脾氣,說聶家少爺不看她,不陪她說話。

小姐情況不好,小小少爺就由我們幾個人輪流照顧,小小少爺可真可愛,長得漂亮極了。我們幾個一起長大的孤女湊在一起的時候甚至開玩笑說,“小姐非要嫁聶家少爺,也不是沒有好處,看看小小少爺多漂亮。”

是這樣,聶家的少爺就長得好,加上小姐的容貌也好,生下的小小少爺,好看的不像個男孩子。

跟着小姐回到聶家後,我跟樑笑生的關係更親密起來,長久時間的接觸,總是覺得熟悉感比別人強。那個年代也沒有什麼談戀愛的想法,只是覺得這個人脾氣很好,願意跟我說話。

小小少爺半歲的時候,樑笑生說他想娶我。我自己哪裡做的了主,支支吾吾不答應,他就親了我的嘴,說我只能嫁給他,因爲他已經去找了傅家的老爺,傅家老爺答應把我許給他。

我又氣又惱,就是再怎麼傻,也明白,傅家老爺是拿我來拴住他,讓他把聶家少爺的事情都說出來,成了內應。

原本我覺得他這人應該人品不錯,是爲了主持公道才說了聶家少爺那些荒唐事,哪裡知道,原來是爲了要我纔會如此。

當即就說再也不跟他好了,往後一刀兩斷。

那時候樑笑生怕也是着了慌,連拉帶抱,我掙扎,他又怕我鬧出聲音來,一來二去兩個人就鬧出了事。

我後來想,樑笑生那時是趁機行兇,反正我是個沒有依靠的孤女,既然傅家老爺已經把我許了他,那我就是他的人了。所以,他纔敢如此大膽,直接在那晚上要了我,兇狠非常,根本不像是他平時嘻嘻哈哈的模樣。

成了他的人,我也就沒了盼頭,只等着他娶我。

誰知就在這時候,聶家少爺聶兆忠在外的女人竟然直接找上門來,長久以來,我們封鎖消息,不讓小姐知道內情的舉動前功盡棄。小姐原本就心情不好,脾氣怪的很,現在知道聶兆忠在外有人,更是瘋了。

她不在管小小少爺,甚至有幾次企圖傷害小小少爺。

聶家的人自知理虧,傅家的人來接,就又讓小姐帶着小小少爺回了孃家,我自然是要跟着走的。回到傅家之後,我發現自己懷孕了。

小姐已經有過自殺的苗頭,傅家的人全部都心情沉重,這個時候,我無論如何都不能結婚,我離不開小姐,更不想要聶家人的孩子。

我想偷偷流掉這個孩子,卻被同屋的女孩子發現,報告給了傅老爺。

被帶到傅老爺面前的時候,我沒什麼好隱瞞的,跟樑笑生的關係,我相信老爺都知道。只是此時聶兆忠的一切惡行都被揭發,之前樑笑生的利用價值已經消失。傅老爺氣恨聶家還來不及,過去答應的婚事,也都揭過不提。

老爺沒讓我拿掉孩子,他說生下來,總是一條命,傅家養的起。

我在傅家肚子慢慢大起來,神不知鬼不覺,生下了一個孩子。沒想到我孩子出生的時候,聶兆忠那邊傳來消息,聶兆忠在外也有女人給他生了個兒子。傅家老爺怕小姐想不開,就送小姐出去旅行。

誰知道小姐竟然那麼傻,出門旅行都會死在路上。雖說是意外,但是要說這其中沒有心情抑鬱的成分,誰也不信。

失去小姐,傅家的老爺夫人傷心欲絕,聶家在這個時候登門致歉,請求將小姐安葬回聶家的祖墳。

傅家老爺哪裡肯,女兒這一場婚姻,幾乎沒有一天幸福的日子,現在葬回聶家去,怕又是要受罪。聶家人眼見要不回小姐的陵墓,轉頭就要起了小小少爺。傅、聶兩家聯姻,其中的利益多的我根本瞭解不清,但就是傭人,我也知道,一旦聯姻破滅,一切就都毀了。

我猜不透傅家老爺的想法,那個時候,他竟然讓小小少爺回到聶家去,不僅小小少爺回去,連帶着我們這些人都跟着小小少爺回去了。

時隔很久,我再一次見到了樑笑生,他見我時,眼眶泛紅,卻沒有說話。

只是沉默的站在聶兆忠身邊。

當時我對聶兆忠可謂恨到了極致,連帶着對樑笑生也厭惡至極。生下的兒子我留在了傅家,樑笑生是聶兆忠身邊最親密的人,我不可能讓兒子認賊作父。傅家的人心善,當年能將我養大,現在也能將我的兒子好好的養大。

陪着小小少爺回到聶家後,小姐下葬沒過百日,聶兆忠就抱着個孩子回來了。說是他的兒子

呵呵,可真是好,他的兒子。

聶家的人就是臉皮再厚,這時候對這個孩子也沒什麼好臉色。聶家的老爺太太,不管心裡怎麼想的,但做法就是把孩子拋給傭人帶,不聞不問。聶家的少爺從來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他要是個愛孩子愛老婆的,我家小姐就不會死。

聶兆忠只是每天讓樑笑生過來看看孩子,其餘的,也不怎麼管。

聶家沒有專門照顧孩子的傭人,只有我們這些從傅家過來的人,是專門照顧小小少爺的。於是,這個嬰兒就成了我們的照顧對象。每每看到那個孩子,我就想起小姐的臉,我第一次見小姐的時候,小姐也就這個嬰兒這般大,漂亮的像是春日裡的桃花。現在小姐已經香消玉殞,人都不在了。

傅家老爺下令讓我們除掉這個孩子的時候,我們每個人都沒有異議。良知?若要講良知,就應該所有人講,爲什麼我好好的小姐要被聶家這一家子沒有良知的人害死,而我們卻要有良知的愛護這個害死了我家小姐命的孩子。

換了孩子,弄死了聶兆忠原本的兒子,這事情做的隱秘又快速,除了樑笑生沒人知道。

樑笑生每天來,他當然發現了孩子不同。

一回生二回熟,這一次是我主動跟他上了牀,告訴他,在傅家的那段時間裡,我生了個兒子,孩子是他的。

樑笑生光裸着脊背抽菸,那臉上的表情,我此生不會忘。我覺得痛快,當初他不管不顧的要了我,讓我沒名沒份的生了個孩子,現在,終於輪到他爲難了嗎?他可曾想過,我一個人挺着肚子熬過的時光。

樑笑生這人,沒讓我失望,他隱瞞了孩子換了個人的事實。

等聶兆忠過了幾個月想起孩子的時候,他根本看不出端倪。

聶家的老兩口爲了怕傅家翻臉,冷落了孩子更是將近一年的時間,等他們來看孩子的時候,孩子都已經長大了,哪裡還能看出不同來。

每每看着聶家人抱着聶兆忠的小兒子,說些歉疚的話,我們一起長大的姐妹,都會眼含諷刺。我到那時候才知道,傅家老爺的心思,就是要看着聶家的人被蒙在鼓中,失去小姐的痛苦,要讓這一家子慢慢還。

小小少爺長得快,又精靈又可愛,他身邊有很多的小夥伴。每每小小少爺的同伴來家裡,我們都熱情的很,關家的少爺算計我們,我們也只是笑笑。元家的少爺愛吃,時不時跑來讓我給他做酒釀圓子吃。這些都不是問題。

被我們調包的孩子長到三歲,他親生的母親才進了聶家,這女兒心可真狠,三年不見自己的兒子,見了孩子連親生兒子都認不出,抱着一個來路不明的孩子失聲痛哭,演了一出母子情深。

我們是冷眼看着,心裡有多少不屑,多少怨恨。

聶兆忠還是娶了新的夫人,可那又怎麼樣。我們雖然是傭人,卻不是一般的傭人,新夫人進門就被我們在湯裡下了藥,下的不多,但這新夫人顯然是個沒有過過好生活的,每天就愛吃些燕窩、魚膠,真真兒是下藥都不用費腦子,長年累月,她絕不會再生下孩子。

慢慢折磨所恨的人,是傅家老爺最愛做的事情。

以至於傅家老爺安排了一個女人給聶兆忠,用了小姐生前冷凍在專業機構的卵子,借腹生子,給聶兆忠又生了一個兒子。

聶兆忠得了兒子,就又抱回了家。我親眼看着艾華在房間裡痛哭,當年小姐受過的罪,一樣不差,這個可恨的女人都要來一遍。

只是雖然聶兆忠的這個兒子是我們小小少爺的親弟弟,同父同母,但對我們這些人來說,那孩子不過是報復人的工具,不是從我們小姐肚子裡爬出來的,就不是我們的小主子。

沒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少爺情竇初開,喜歡上尹家的大女兒尹雅,我們幾個老姐妹聚在一起也說這個女孩野心重,唯獨我心軟,這麼多年,小小少爺不被父親喜歡,在聶家處境並不好,雖有我們這些人保駕護航,但少爺確實孤單的很。

能有一個喜歡的女孩子多不容易,我不捨得打散他們。

沒想到這尹小姐不是擡舉,竟然跟了那個冒牌貨,反過頭來咬了小小少爺一口。

小小少爺傷心難過,什麼都不要,離開了聶家,臨走,只要了個我。我沒想到小小少爺會帶我走,原本我打算跟這位尹雅小姐好好的算算賬的,這些年我們這些人手裡沾上的污跡不少,不差這一次。

沒想到一起長大,一起到老的幾個老姐妹勸我,小小少爺就要了一個我,那我就跟着小小少爺出去,好好照顧好少爺。

傅家老爺死的時候,閉眼前把我們都見了一遍,我們只是傭人,他卻挨個叮囑,無非就是拜託我們能照顧好小小少爺聶焱,到死,傅家老爺也放不下這點骨血。

好!既然大家把這個任務交給我,我就跟着少爺出去。只是我也擔心,我年紀不小了,一生如過眼煙雲,就這麼過去了,我怕自己死在少爺前面,將來少爺沒了我們這些人,就真是孤零零一個人在這世上了。

我在外撿了個女嬰抱回家,心想着就像我兒時一樣,我養大這個孩子,就讓這個孩子照顧小小少爺一輩子。

這個孩子,總不會死在小小少爺前面。

沒想到我撿回了一個女嬰,捎帶着還撿回了一個女人。

母女倆走投無路。

我一輩子老眼稅利,能看出這女人不壞,我細心的養着她們,甚至想過除掉這個女人,只留孩子養大來照顧少爺。

卻沒想到小小少爺對這女人動了心。

我回去跟老姐們商量過這事兒,大家都不怎麼同意,小小少爺是多光華燦爛的人,身邊怎麼能跟着一個生過孩子的女人。我也猶豫過,但人老了,心腸沒有年輕時硬。那摟着我脖頸兒的小小手臂,讓人心軟。樑柔笑起來溫軟的樣子,更是看的我心都化了。

不僅是我,我眼睜睜的看着在聶家叛逆莽撞的小小少爺變了模樣,竟然有耐心哄孩子了。

小小少爺從小就是個好孩子,都是聶家的人對不起他,纔會讓他受這麼多苦。他能真心的歡笑,這是我在期盼不過的事情。

慢慢的我開始接受樑柔安安,覺得這母女倆大概是傅家老爺送來給小小少爺的,小小少爺脾氣收斂,不再做那些賭氣的事,開始開公司,甚至學會了體諒別人。

我跟小小少爺說:“不是她們需要我們,是我們需要她們。”這樣乾乾淨淨的人,讓我心裡覺得敞亮,這一生我沒有過這樣的日子,仇恨、算計、報復,太多的骯髒就在我眼前,甚至就在我手中發生。

善惡到頭終有報,接到樑笑生電話的時候,我心裡知道,一切來了。

樑笑生已經很老了,自從發現聶子赫被調包,他保持沉默後,我們倆已經二十幾年沒有說過一句話。他在怎麼,也還是聶家的人,隱瞞下來這件事,他怕是也不能安然的面對我。這些,我都知道。

他蒼老的聲音說:“我家老爺都知道了。”他說老爺,我還愣了下,轉念想了想,纔想起如今,聶兆忠已經成了老爺。

聶兆忠發現自己的兒子不是親生的那一個,怕是不會放過我們,但我並不害怕,事實上,我很早就在等着聶兆忠悔不當初的這一天。

這麼多年,聶兆忠寵愛聶子赫,忽略了我的小小少爺。我等着他知道真相的這一天,這麼多年的慈父,給了不明來路的孩子,倒是對自己的親生子漠視,有他求着我家小小少爺的那一天。

臨死,樑笑生才忍不住問,“你說兒子沒騙我吧?”

原來這件事,他想了這麼多年。

我沒打算讓他死都不能瞑目,就說:“你必然是見過他,他叫傅守一,就在基海兆業裡工作。”

怎麼可能沒見過,只是之前都說傅守一是傅老爺子給聶焱找的幫手,是個孤兒,誰能想到,他會是我齊紅當年生的兒子。傅老爺是個好人,他不僅養大了我的兒子,還把他培養成了小小少爺的人,我心裡驕傲又踏實。

樑笑生笑着哭出來,最後說道:“謝謝你,我謝謝你。”

這一刻,好似什麼都已經過去,我對他早已經沒有了什麼怨言,這麼多年,愛恨早已經淡了,我輕聲說:“我這一輩子,就你一個男人,我沒負你。”

我是個好女人,沒有跟過第二個男人。

樑笑生哭的抽泣,“我也只有你,我一直守着你。”

一輩子沒多長。

掛了電話,我給安安餵了些藥,把孩子放進衣櫥裡,叮囑她要好好的照顧小小少爺一生。

然後,我跪地,等待着死亡的來臨。

我很平靜,這一生,我無悔,也無怨。

番289章:你是無意穿堂風(一)

飛機降落的時候,安安被身邊的李穆叫醒,“快降落了,醒醒。”

到了啊。

安安坐起身,身上放着的精裝書掉落,她本打算在飛機上看完這本專業書的,沒想到半途中就困的受不住,睡了過去。

李穆彎腰曲背替她撿起書,嘆着氣說:“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活路,全A畢業,你還想怎麼樣?”

安安剛睡醒,人還有些迷糊,聽到這話,撇了下嘴,少見的沒有反駁。只是伸出手,“書還我。”

她的手細細白白,掌心向上,能看清手心裡的指紋,泛着淺淺的肉粉色。

李穆無奈,只得將書放回她的手中,聽她嘟嘟囔囔的抱怨,“你還好意思說我,自己考進西點軍校,都沒提前打招呼。”

誰能想到,小時候性格懦弱,被欺負個不停的李穆,竟然在十八歲這年悄無聲息的考進西點軍校去。安安從小學開始,就跟李穆一個班,後來出國上學,更是相依爲命沒有分開過,原本說好的要一起考哈佛大學醫學院,沒想到最後成了安安一個人考上,而李穆考了西點軍校。

爲了這個,安安考試成績出來之後就一直悶悶不樂,對着李穆都已經好幾天不笑了。

李穆自知理虧,好聲好氣的給安安解釋,“你在醫學方面有天賦,我看到手術刀就心裡打怵,讓我去學醫,那不是傷人害命,誤人子弟麼。”

安安心裡當然知道李穆不適合學醫,這東西也沒什麼好強人所難的,她只是生氣李穆不提前告訴她。若是李穆早早就說自己想上軍校,安安一定會支持他並且鼓勵他去考。李穆這般藏着掩着,知道最後一刻,收到通知書的時候才讓安安知道答案,讓安安覺得李穆其實並沒有把她當成多親近的人,他在防着她。

越想就越生氣。

安安氣哼哼將手放進手邊的揹包裡,此時飛機馬上就要落地,原本站在走廊裡的李穆被空姐要求坐回自己的座位。雖說兩個人座位是相鄰的,中間就隔着一人寬的走廊,但距離一拉開,李穆後面想要解釋的話就都說不出來了。

只能等着降落。

飛機落地後,坐在頭等艙的兩個人是最先下飛機的,安安揹着自己的書包走的飛快,披散着的長髮在腦後甩的很高。李穆看着安安負氣的模樣,眸色黯然,悠悠嘆了口氣,這才擡步跟上。

安安走的是VIP通道,走下飛機,幾乎第一看就看到了等着她的聶子談還有李梓晴。安安笑嘻嘻的撲上去,聲音嬌軟的叫了聲,“二叔,二嬸。”

聶子談如今已經算是基海兆業的當家人了,當年聶焱做手術之前,公司就基本交到他手上了。等聶焱手術後,又經過了很長時間的恢復期。考慮到聶焱的手術雖成功但他的身體還是需要好好調養,不能再一次投入到高效高強度的工作中,所以現在聶焱只是每年年底會回來參加公司的董事會。其他的時候,都處於半休假狀態,聶子談私下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決策,也會跟聶焱商量,但是大面上,聶子談現在大權在握。

多年曆練下來,聶子談也養成了不動聲色的習慣,甚至比聶焱當年還要冷麪冷情。他在集團員工心中的位置沒有聶焱那麼高,要想辦成事情,坐穩位置,就只能更嚴厲,更賞罰分明。

安安知道自己二叔如今的樣子,所以二話不說就往聶子談懷裡撲,聶子談對安安,是真的疼。生怕這孩子沒輕沒重的摔了自己,急忙伸手接住,“好好走路,跑跑跳跳的成什麼樣子。”話是這樣說,但臉上的笑容還是止不住。

李梓晴在旁邊笑,“我能看到你二叔一張笑臉,還要託我們安安的福呢。”

聶子談無奈,“這又是欲加之罪?”

安安放開聶子談,親熱的摟住李梓晴,幫李梓晴說,“怎麼是欲加之罪了,二叔你忘了當初是怎麼追我二嬸的,視頻電話一打就是一整夜,二嬸要睡覺,你都不讓她掛機,說要聽我二嬸的呼吸聲。”

明晃晃的被揭了老底。

當年聶子談追李梓晴的時候,確實積極又熱烈,如今聶子談地位不同,提起昔日干的事情。頗有些難爲情。

李梓晴看聶子談耳根子紅了,就不願意在繼續打趣丈夫了。就轉移話題,“穆穆呢?”

安安臉一垮,“後面呢!”

回頭就看李穆提着箱子,慢吞吞的從VIP通道里走出來。安安嫌棄行李託運會被暴力對待,她箱子裡可都是精密的東西,哪裡受得住那麼摔啊打的。所以這次兩個人沒有托運行李,隨身帶。可是安安從小就被人寵,腦海裡根本就沒有要提着行李這一說,走的瀟灑,也只能苦了李穆這個搬運工。

李穆態度明顯比安安要冷淡很多,點頭禮貌的叫了聲,“姑姑,姑父。”

見到李穆,李梓晴自然是高興的很,李穆當年跟安安一起被送出國去學習,這一晃,當年還是個小蘿蔔頭的小男孩笑着已經長成一米八的小夥子了。十八歲的男孩子,臉上還帶着稚氣,但身型已經很高大了。

聶子談對安安能笑出來,對李穆就又變得嚴肅臉起來,點點頭,示意後面的助理接過李穆手裡的箱子,一行人往外走。

聶子談問安安,“你媽媽他們呢?”

因爲今年安安要考大學,樑柔放心不下,打算過去陪安安一段時間,樑柔要去,聶焱自然是要跟着的。那兩個人現在就跟長在一起了似得,寸步都不離。

說起媽媽,安安眉眼舒展,顯然並沒有什麼擔心的情緒,說道:“我媽媽照顧我這幾個月累壞了,聶聶說讓我趕緊回來禍害你們,他們倆要過一陣兩人時光。”

聶子談一笑,這話倒真像是他哥說出來的。

聶焱自手術後,對樑柔依賴的緊。樑柔生孩子,聶焱都進了手術室陪同,整個月子期間,聶焱自己身體還沒恢復,但非要跟樑柔住在同一間病房裡。樑柔當時打趣聶焱跟着她一起坐月子,聶焱也不怕,理直氣壯的跟着。

一場生死之後,誰也不能再講他們分開。

只是兩人時光聶子談疑惑,“小猴兒呢?”

樑柔在聶焱術後過了兩個月生產,生了一名健康的男嬰,因爲屬相是猴,所以小名叫小猴兒。這小名起了之後,最高興的人竟是六猴兒,說這孩子隨他。倒是傅守一一句點破,六猴兒這一下子連輩份都降了。

六猴兒完全不在意,說自己當猴叔,小猴兒當猴侄兒,沒什麼不好的。

提起小猴兒,從下飛機見到聶子談就一直笑着一張臉的安安,頓時苦臉,“那個小傢伙,誰知道他跑哪裡去了。”

別看小猴兒今年才六歲多馬上滿七歲,但是腦瓜子那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自從五歲那年小猴兒黑了基海兆業的主系統,把全集團所有部門的內部網頁頁面全部換成了自己五歲生日的照片之後。誰也不敢小瞧這個小孩子,加上聶焱術後對樑柔膩糊的緊,對小猴兒倒沒有想象中那麼溺愛,完全就是放養式的。

這孩子越發的自由散漫。

聽到小猴兒不知去向,聶子談皺起眉頭。他這兩年威嚴積累起來了,肅起臉來的模樣不比聶焱差多少。他跟李梓晴結婚之後,生了兩個兒子,年紀都沒有小猴兒大,現在還都是結結實實的孩童狀態。小孩子就該做小孩子的事情,聶子談並不贊同聶焱的教育方式,小猴兒喜歡編程一類的課程,聶焱就讓孩子去上。甚至不惜花錢讓小猴兒跑去麻省理工大聽課,才丁點大的孩子,聶子談覺得聶焱簡直就是胡鬧。

早年對着聶焱那種戰戰兢兢,如今聶子談已經褪去,雖然對哥哥還是敬重有加,但聶子談覺得自己也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總有些發言權。就沉聲說道:“回去我跟你爸聯繫,怎麼能這麼放心孩子。”

小猴兒學說話之後,就跟着安安叫聶焱‘聶聶’,堅持不肯叫爸爸。

掘的很。

樑柔心軟,這小猴兒是聶焱血脈相連的兒子,張口閉口一句‘爸爸’都不叫,這對聶焱不公平。當初安安的時候不覺得什麼,現在輪到小猴兒身上,樑柔倒是覺得委屈了聶焱。於是就讓安安也改口叫‘爸’。安安自然是改口很快,儘管私底下安安還是會叫‘聶聶’,在安安的心裡,聶聶這兩個字比爸爸還要來的親密。不過爲了小猴兒能順利叫人,安安妥協的很快。其實也有私心的,安安雖然不討厭弟弟,但是聶聶這個稱呼,安安覺得是屬於她一個人的,不想跟弟弟分享。

聶子談的車子等在機場外,接了安安李穆一起回家。

與此同時,另一架飛機上下來了一個看起來只有六七歲的小男孩,帶着太陽眼鏡,拖着小小的拉桿箱,短袖短褲外露出白皙的手腳,男孩子還沒有抽條,小胳膊小腿都圓乎乎胖嘟嘟的。

葉黎昕等着他。

等小男孩出來,拿下眼鏡,仰着頭打量葉黎昕,葉黎昕也在打量他。

兩人對視良久,葉黎昕嘆氣道:“你一點都不像她。”

原本以爲安安的弟弟,總歸是會跟安安想一點的。當年葉黎昕認識安安的時候,安安也才七歲,如今小猴兒也是這個年紀,葉黎昕心裡懷着僥倖,想着若是這個弟弟長得像安安,那該多好,沒想到這孩子跟安安半點都不像。

小猴兒大名叫聶篪。這名字不好寫不好認,所以通常大家都選擇了小猴兒這個名字。

聽到葉黎昕的話,小猴兒翻了個大白眼,心說他媽幾乎是天天唸叨,他這個體質是隨了他媽他姐,一身的軟肉肉。小猴兒五官神情都跟聶焱如套模子複製出來的,拿出聶焱小時候的照片跟現在的小猴兒對比,五官神色什麼都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小猴兒胖胖的,而聶焱從小就是個瘦子。

小猴兒很爲自己這一身肉煩惱,他爸爸在他這個年紀,板起臉來已經很威風,偏他胖乎乎的,皺眉頭時是個不高興的小胖子,笑起來又像個傻樂的小胖子,總歸是逃不過小胖子。

所以小猴兒不喜歡做任何表情,生怕自己像個喜感的胖子。鬱悶的是,媽媽說現在不能減肥,否則將來長不高,他們家,爸爸不說了,那一八七的身高,站在一羣老外裡,都不遜色。姐姐長到了一米七二,長腿細腰,早先還有模特公司的星探來家裡接洽過。唯獨媽媽才一米六出頭。

小猴兒很怕自己身型像了媽媽,將來也長不高,所以不敢減肥不說,還使勁吃,生怕自己長不高。

面對葉黎昕,小猴兒個小但氣勢不輸,“就你這不會說話的蠢樣子還想追我姐?我看你趁早歇了,李穆哥哥比你會說話多了。”

葉黎昕被這一句話給說的沒了脾氣。

能怎麼辦?

聶焱手術後,緊接着樑柔生孩子。小猴兒從出生開始就跟着父母,聶焱因爲身體的原因,在國外住的時間多,回國也只是匆匆處理公司的一些事情。葉黎昕隨着年紀長大,漸漸的忙碌起來,而另一頭,安安也長大了,女孩子長大就多了自己的小心思,這幾年安安跟葉黎昕聯繫的已經非常少。葉黎昕雖然還是雷打不動的每週跟安安通話,但能聽得出對方越來越敷衍。

不在一起,生活的環境完全不同,距離千萬裡,這麼幾年下來,原本的感情也都消磨光了。更何況,安安身邊還有個李穆。

此刻小猴兒嘴裡提起的名字,也是李穆。

葉黎昕磨磨牙,小時候李穆弱雞一個,根本看不出任何優點。沒想到在外上了幾年學,倒是讓葉黎昕刮目相看了。葉黎昕消息靈通,自然知道李穆考上西點軍校的事情,這學校還不是最讓葉黎昕吃驚的,而是李穆竟然爲了考上這學校,留在米國,放棄了這邊的國籍。拿了米國的綠卡,要知道如今李家的勢力,半點不比當年的溫家差。李穆作爲李家唯一的男孫,大學畢業回國之後接手家族的勢力這幾乎是所有人都能預見到的事情。沒想到李穆竟然放棄了,換了國籍只爲留在米國讀書。

安安馬上就要過十八歲生日,葉黎昕覺得,若是他再不行動,怕是安安就永遠不會再屬於他。

沒辦法,只能低聲下氣求着眼前的小鬼。

爲了安安,葉黎昕也算是操碎了心,知道安安那邊使不上力,就從小猴兒這邊入手。小猴兒在國際著名的黑客網站上有自己的主頁,經常跟國際知名的黑客一起討論技術問題。葉黎昕爲了能跟小猴兒搭上話,下了苦功學了一番,好在他在這方面還算是有些天賦,不算太難就跟小猴兒聯繫上。

一個才個位數年紀的小屁孩,剛開始的時候diss的葉黎昕幾乎要放棄這一條線。好在有志者事竟成,兩年下來,葉黎昕也練成了其中強者,能跟小猴兒說上話。小猴兒雖然在專業方面非常的毒辣,經常讓不少的資深黑客都落荒而逃,甘拜下風。但情商方面畢竟只是個小屁孩,而且聶焱樑柔的身份擺在那裡,教育孩子,自然各方面都是最好的,小猴兒別看個性刁鑽,但是本質卻很單純。

葉黎昕在跟小猴兒熟了之後,才量出自己的身份,說自己喜歡安安已經很多年。

先開始小猴兒並不打算幫忙,用小猴兒自己的話說:“我長大了會娶我姐姐,用得着你!”這話可真是徹頭徹尾的孩子話。

好在葉黎昕這些年教育自家頑劣的妹妹已經磨出了菩薩耐心,開始系統、細緻的給小猴兒講解,爲什麼他不能娶自己的姐姐,還有就是她姐姐遲早會給他找個姐夫。

內心裡,葉黎昕已經將自己帶入這個‘姐夫’的角色。

小猴兒聽懂了解釋,但依舊不屑一顧,拋出一句,“追我姐姐的哥哥多的數不過來,用不上你。”

一句話,差點逼的葉黎昕吐血。安安上的學校一路都是聶焱給安排的,最好的學校,也就代表是最私密的學校,學校內的情況,葉黎昕根本打聽不出來。他人在國內,就是再怎麼有錢,勢力也還是有限。而且葉家畢竟是葉梟這一代纔開始發家致富起來的,葉黎昕手下的人脈跟聶家根本不能比,想要挖到安安身邊的內部消息,談何容易。

也就是在這次安安回國前,小猴兒突然聯繫葉黎昕,說他可以幫忙,讓葉黎昕去追安安。只有這一個假期的時間,要是追不到,那就只能證明葉黎昕是廢物,他會爲姐姐在找新的姐夫。

忽略“要是”後面的話,葉黎昕欣然接受,並且做了十足的準備工作。

葉黎昕帶着小猴兒上車,開口問他,“你打算怎麼幫我追你姐?”

小猴兒給了他一個‘白癡’的眼神兒,然後拿出手機,接上了一個自制的小盒子,將號碼撥了出去。

“喂!”透過變聲器,小猴兒的聲音變得沙啞又成熟,已經完全聽不出原本的童音,“你弟弟現在在我們手裡,想要他活命的話,就帶上空支票過來。”

這話才說完,小猴兒把變聲器一按,這下聲音成了他原本的,驚慌失措道:“姐姐,快來!!救救我!!”

葉黎昕看的歎爲觀止,這語氣這急促的呼吸,小猴兒竟然面不紅心不跳的表演了出來。

等小猴兒掛了電話,葉黎昕第一句話說的是,“你怎麼能這樣,這樣你姐姐得多擔心!!”

他不擔心別的,只擔心安安接到這樣的電話會嚇壞了。

小猴兒搖搖頭,這次看着葉黎昕的表情友善了好幾分,嘆着氣說:“怪不得你要追我姐,原來是真傻。”

葉黎昕現在已經二十三歲,放在尋常人家的孩子身上,也不過就是大學畢業剛入社會,但葉黎昕從十六歲就跟着他爸打理公司,葉梟不像聶焱他們這種世家,家裡人多,有的是時間等着孩子慢慢成長。葉梟請了很多專業老師,只要是叫得出名號的教授都來給葉黎昕上過課。但這只是書本知識,葉梟更相信實踐。

葉黎昕已經接管公司七年,這七年國家的政策可以說翻天覆地的發生了變化,原本最吃香的地產行業,也開始走向沒落。

爲了讓公司能撐下去,並且繼續盈利,且掙更多的錢,葉黎昕苦心鑽研,竟真的就把自家那在傳統不過的地產公司,轉型成爲新興的商業投資集團,公司現如今靠着地產方面的盈利已經降低到百分之三十以下。

這幾年,葉黎昕成績斐然,但付出的代價就是,他沒有時間陪安安。

安安跟他疏遠了。

葉黎昕擔心安安是不是嚇壞了,畢竟小時候安安膽小的厲害。被他欺負了都不敢哭。

但小猴兒腦海裡的姐姐,那可是個拿着手術刀能解剖一切的冷麪女醫生,小猴兒腦海裡最可怕的陰影,都來自於自家姐姐。因爲聶焱疼安安,知道安安想要考醫學院,就在加拿大的別墅裡給安安專門留出來了一間工作室。

那裡面小猴兒打了個冷顫,他有一次好奇,偷溜進去玩,結果被那些泡在福爾馬林溶液裡的人體內臟嚇的大病一場。

爲這個,聶焱沒少笑他沒用。

葉黎昕魂不守舍,帶着小猴兒去喜來登吃飯,小猴兒長途飛行,是真餓壞了,坐在喜來登的餐廳裡大吃。

安安就這麼找了來,怒氣衝衝的。

十八歲的少女,穿着抹胸長裙,安安從小就不是排骨型身材,身型圓潤,到了這個年紀,胸前波濤洶涌,長髮在她身後飛揚,她一步步走來,葉黎昕上次見她,還是過年的時候,偷偷跑去加拿大,加拿大的冬天,冷的嚇人,那時候的安安包裹着厚厚的滑雪裝,根本看不到這樣多的肌膚。

葉黎昕目光落在安安白皙圓潤的肩頭上,只覺得身體的某一部分,瞬間覺醒,那堅硬的程度,甚至讓他必須要改變一下坐姿才能掩飾的住。

只是安安根本沒有注意到葉黎昕,而是直衝衝的走到小猴兒面前,極其自然的揪住小猴兒的衣領,把小猴兒給提了起來。

“綁架很好玩是不是?玩一次不夠?我看你是欠揍!!”

小猴兒三歲的時候曾經真的被人企圖綁架過,當時聶子談的兒子還沒出生,小猴兒是聶家下一代裡唯一的繼承人,地位太耀眼,不怪被人盯上。

但,聶焱早已經做好準備,小猴兒身上安裝了全球定位系統,爲了保險,聶焱甚至不惜給兒子開了刀,將芯片埋在小猴兒的耳後皮膚裡。不管小猴兒在哪兒,家裡人都能定位他的位置。

知道身上有這麼個玩意兒,小猴兒撒了歡,最喜歡乾的事情就是玩這種大型版的躲貓貓。

安安已經被這小子捉弄過好幾次。

小猴兒被自己姐姐提着,倒也不掙扎,反而扭頭過來,可憐巴巴的望着葉黎昕,“看吧,就這樣的霸王花,你還要追嗎?”

番290章:你是無意穿堂風(二)

有了小猴兒這句話,安安的目光才轉了向,望向一旁端坐着的葉黎昕。

葉黎昕想要站起身來,只是被安安的目光一盯,他根本動不了。就直挺挺的坐着,人一下子變得很僵硬。承襲了葉梟身上的匪氣,葉黎昕自身又是個從小就不安分的,氣質天然的帶着幾分邪。此刻這麼嚴肅認真,一番等待檢閱的模樣,看着有些

噗小猴兒先就笑了起來,嫩嫩的童音說道:“姐,這怕不是個傻子吧。”

安安瞪了小猴兒一眼。

安安比小猴兒大了將近十二歲,樑柔生產後,因爲聶焱還在恢復期,對小猴兒的關注,分出很大一部分去。因此,安安這個姐姐自動就代入身份,對小猴兒照顧頗多,有時候樑柔也會開玩笑,說安安這個姐姐當的像個小媽媽。

將小猴兒拖到自己身邊,安安對着葉黎昕客氣道:“我弟弟是個調皮蛋,給你添麻煩了,真不好意思。”

葉黎昕就這麼直愣愣的盯着安安看,看她對着他如陌生人般客氣,真的是說不出的滋味。

大概真是傻了吧,葉黎昕竟然沒頭沒腦的問,“你不認識我了?”難以置信,當年安安雖然跟他不算親近,但總歸是要好的,見了他,還會叫一聲黎昕哥哥,現在這般態度,是怎麼回事。失憶了?

安安臉上的笑容非常官方,主動伸出手,打招呼道:“怎麼會忘,葉總,我爸爸這兩年經常提起你,說你非常有經商的天賦。”

她叫他葉總葉黎昕到這時才站起身,特別珍而重之的伸出手去,只握住了安安的指尖,那輕輕軟軟的觸感,讓葉黎昕全身都打了個顫。

安安有些不耐,這人奇奇怪怪的,抓住自己的手指不放。當然記得小時候跟葉黎昕的接觸,但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兒時的玩伴,原本就會隨着不同的路徑越走越遠,更何況,安安的記憶裡,葉黎昕小時候可不是什麼好孩子。被葉黎昕欺負的場面,安安記得很清楚。

安安是獅子座,記仇也是一把好手。

她天生驕傲,這些年被聶焱捧着寵着,只有別人巴結討好她的份兒,何曾去多關注過別人的心情。葉黎昕這些年來每週都會給安安打電話,剛開始的時候,安安覺得不錯,她剛出國,也沒個認識的人,能有人陪她說中文,多好的事情。

可是隨着安安在外交的朋友越來越多,葉黎昕的來電就變的很雞肋,兩人的環境完全不同。葉黎昕多說的都是在公司遇到的問題或者喜悅,純分享他的心情。但安安根本沒興趣,關於商業上的事情,安安也聽不懂。到了這兩年,安安接葉黎昕的來電純屬是出於商業的考慮,葉家的企業這些年發展的很不錯,就是聶焱聶子談都在言語間有刮目相看的語調。

安安雖然不打算接手基海兆業,但是聶焱聶子談都是當家人,身爲聶家的一份子,安安也不想給自家樹敵。於是每次葉黎昕來電,安安都會接通,然後看自己的書,或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時不時的敷衍一句,具體這邊葉黎昕說的什麼,安安根本就沒有用心去聽。

此時被葉黎昕抓住手,安安耐心用盡,直接用力抽回手,利落的說:“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先帶我弟弟回去了。”

葉黎昕一直朦朦朧朧的,這幾年他只要有時間就會跑去加拿大看安安,可是總是偷偷的看她。這麼面對面的相見,還是第一次,葉黎昕有些晃神,沒想到會失態拉着她的手不放。他醒悟過來急忙道歉,“抱歉,我失禮了。”

看他道歉的認真,安安覺得根本沒必要,“沒什麼,不用介意,那就這樣,再見了。”

說完也沒給葉黎昕留什麼空間,扯住小猴兒就轉身離開。別看小猴兒智商遠超同期孩子,甚至比成人也不差多少,但是身形還是小孩子啊,被安安這麼風風火火的扯着走,小短腿踩成了風火輪,才追得上自己姐姐。

等上了車,小猴兒唉聲嘆氣,覺得他姐,怕是隻能等將來他來娶了,簡直就是‘注孤生’的典型代表。

安安上車就捏住小猴兒的耳朵,“老實交代,你怎麼跟他攪合到一起去了?”

葉黎昕這些年在商場上手段無數,聶焱總是誇這個大侄子有本事。但有些古板謹慎的聶子談卻覺得葉黎昕太過詭秘,做生意時,陰謀陽謀葷素不忌,什麼都敢用,膽子大的嚇人。

聶家到了安安這一輩,雖說兒子不少,但是最大的就是小猴兒,下面聶子談的那兩個兒子,小的纔剛學會爬,所以關於公司的事情,安安知道的最多。聶焱聶子談又不避諱安安,什麼都當着安安面說,聽得多了,安安就算不懂,也知道葉黎昕這個人,怕是不好惹。

兒時的記憶只限於兒時,安安不會用過去的目光看人,如今的葉黎昕,是一個安安需要小心應對的男人。

小猴兒被姐姐捏住耳朵也不怕,他知道姐姐捨不得弄疼他,就在副駕駛座晃盪着兩條短胖腿,如實的說:“還不是爲了你,姐!你難道看不出來,他喜歡你?”

“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叫喜歡?”安安完全不信,“我跟他都有好幾年沒見過面了,通電話也沒說什麼內心話。他喜歡我什麼?聶家大小姐的頭銜?”

這話說到最後就有些不屑了,安安是聶焱的掌上明珠,聶子談對安安也是嬌寵備至。小時候還好,隨着安安的年紀增大,這份寵愛就成了一份有利可圖的東西。

安安上高中後身邊就多了很多來自國內的同學,這些人有男有女,有意無意的對安安都態度討好。安安起初覺得奇怪,回家問過聶焱,聶焱也沒瞞着安安,把安安身邊這些人的家世背景一查,無一不是跟聶家有商業業務往來的家族。

在豪門的關係裡,維護下一代的交情是很重要的一環,男女都如此。聶焱當年就是這樣,到了安安還是如此。

聶焱給安安的說法很簡單,那就是憑心去交朋友,能處得來的,就處,處不來的,聶家完全能支撐着安安不用看人的臉色。

安安心裡知道聶焱對她的寵,但女孩子總歸跟男孩子不一樣,安安一路都很謹慎,沒有給那些想要在她身上佔便宜的人一點點的機會。她成績優異,一路高歌猛進考入哈佛,比那些只會拿着家裡的錢在外吃喝玩樂的二世祖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щщщ ◆ttκá n ◆C O

原本追安安的人也不少,但全部都是衝着安安背後的基海兆業,等這些人真的瞭解安安,見過安安拿着手術刀解剖屍體,就紛紛打了退堂鼓。

安安心裡很明白,這些人需要的,是一個千嬌百媚,能以丈夫爲天,並且給夫家帶來實際利益的弱女子。絕不是安安這樣不管在任何方面,都從不示弱,並且拿着手術刀,在冷光燈底下一站就忘了時間的女人。

小猴兒說葉黎昕喜歡她,安安想,大抵也是衝着聯姻來的,否則的話,一個多年未見,什麼都不瞭解她的男人,怎麼可能真的喜歡她。

安安把手從小猴兒的耳朵上拿開,拉了安全帶過來給弟弟繫上。小猴人盯着安安看,其實他姐姐長的特別漂亮,長長的睫毛,鵝蛋臉,臉蛋兒微微有些肉肉的,像是牛奶果凍讓人想要咬一口。

等安安給弟弟繫好安全帶,又弄好自己的,踩油門開車,聽到小猴兒在旁邊悶悶不樂道:“李穆哥哥不圖你的身份,那你怎麼還生氣。”

李穆這幾年都跟安安在一起,小猴兒跟李穆的關係也很好。原本小猴兒根本不懂男女間的感情,所以葉黎昕主動接近他,說些關於安安的話題,小猴兒想也不想的拒絕了。還是到了最近,他看到了在深夜裡痛哭的姐姐,才覺得他有必要伸手管管。

感情的事,小猴兒不懂,但他知道,自己姐姐哭了,那就是出了大事情。

沒想到小猴兒會提起李穆,安安沉默了一陣,她在加拿大拿了駕照,但加拿大的路上車輛情況跟國內的情況,天差地別,在國內開車,安安要提着心,小心駕駛。

等過了中心城區,車子往聶家的大宅開的時候,安安才涼涼的開口,“他是不圖我的身份,他簡直避之唯恐不及。”

人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安安討厭身邊那些爲了利益靠近她的人。可最親近的李穆,卻想要極力撇清。李穆當時跟安安一起出國上學,小學初中都是聶焱聯繫安排的,李穆算是沾了聶家的光。一路上到高中,身邊國內的孩子多了些,追安安的人也多了,就有人竊竊私語,說李穆早已經是內定的聶家女婿,否則的話,聶家怎麼會讓李穆跟安安一起在加拿大上學。

謠言總是越說越難聽,甚至傳到安安耳朵裡的時候,已經有人說李穆是聶家給安安養的‘童養夫’了。

安安氣的想打人,扯着李穆就要跟人去理論。李穆自家的家世也不差,何必在聶家面前卑躬屈膝,明明就是那些人居心叵測,得不到的就要詆譭。想要噁心人呢。

李穆當時什麼都沒說,但後來遞交申請學校的時候,李穆明明跟安安說的好好的,要考哈佛。結果,李穆卻上了西點軍校。安安之所以在錄取通知書下來的晚上深夜痛哭,就是因爲她突然發現,李穆把那些人說的話聽進去了,並且當了真。他在跟她劃清界限,並且是以這樣沉默的方式。

已經看到聶家大宅的前門,安安不知道是在對着年幼的弟弟說話,還是在對自己說,她輕聲呢喃,“我不會因爲那些爲了聶家靠近巴結我的人而得意,也不會爲了因爲聶家疏離冷淡我的人,而傷心。”

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些年,安安得到了太多。她從來都知道,這世上沒有什麼是白來的東西,得到了萬千寵愛,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比如她身邊的朋友,都是有目的而來,她要甄別,也要利用。更比如,因爲她身上的這些光環,李穆選擇疏遠她。

有人爲了利益而來,就有人爲了自尊而去,安安都明白。

車子開進聶家宅院,這座宅子,安安跟小猴兒住的時間都不長,小猴兒出生後,在醫院先是住了一年,不是因爲他的身體不好,而是聶焱的病需要休養恢復。等聶焱身體恢復的差不多,小猴兒就跟着父母去了加拿大。

之後基本就是夏天在加拿大,冬天就飛去溫暖的邁阿密,那裡的氣候更利於聶焱的身體。

在國內的日子反而很少。

安安跟小猴兒從車上下來,先撲過來的是happy,happy如今已經算是爺爺狗,要不是養在聶家,怕是早已經離世。如今聶家甚至專門請了一個照顧狗的傭人,什麼都不用做,就是專職伺候happy。

happy還是喜歡安安,不管安安離開國內多長時間,只要回來,happy就往安安身邊撲。

跟在happy後面,聶子談帶着李梓晴都走了出來,聶子談看到小猴兒,那表情真是精彩,李梓晴生怕他氣出個好歹來,急忙說:“安安你這孩子,去哪兒也不跟我們說一聲,小猴兒什麼時候回來的?你這是要嚇死你二叔啊。”

夫妻倆接了安安回來,哪知道安安就是上樓換個衣服的功夫,接了個電話,下樓就百米衝刺一般的往外跑,開了車庫的車就闖了出去。叫都叫不住,聶子談派人急忙追,可安安飈起車來,還真是嚇壞了一衆保鏢。

聶子談聽到安安飈車,徹底嚇的魂飛魄散,命令跟着安安的人全部停下,不準在跟,生怕是因爲這些人跟着,安安是想擺脫他們才飆車。

聶焱樑柔都不在本市,安安要是出點什麼事,他這個當叔叔的,可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現在看到安安平平安安的回來,一口氣還沒鬆,就又看到了小猴兒。一個丁點大的孩子,不在父母身邊,自己就敢跑這麼遠,誰也不通知的回國,這不是要嚇死大人嗎?

聶子談呼吸都不暢。

安安自知理虧,拉着下了車的小猴兒一起,步伐一致地走到聶子談面前,兩個人都低着頭,語調整齊劃一的說:“二叔。我們知道錯了,保證不會有下次。”

每次闖禍,基本上都是這個口吻,上次小猴兒黑了公司的內部網絡,回來之後也是對着聶子談說了這麼一句。

聶子談簡直拿這兩個孩子沒脾氣,他自己的兒子,就算是剛會爬的,見了他也乖的很,知道察言觀色,偏就是聶焱這兩個,被養的無法無天。

能說什麼呢?聶子談只能拋出那一句,“我一定要跟你們父親好好談談,孩子不能不管!”

這話聶子談都已經說了不知道多少遍,對着聶焱也沒少說。安安聰明,但個性被聶焱寵的有恃無恐。當年聶焱手術,其他的人都去看了,就是個安安心狠,記着被聶焱轟回來的那點事,就是不去看聶焱。後來聶焱術後恢復的差不多,主動跑去對着安安道歉,這事情纔過去。

讓聶子談說,這事情未免太荒謬,一個小孩子家家的,還記仇,還要大人對她道歉,這不是無法無天是什麼。

偏偏,聶焱就是個寵孩子沒夠的。

寵大一個安安還不算,小猴兒又是如此。小猴兒從一歲起,就跟其他的小朋友有些不同。先開始是說話晚,後來到兩歲就對手機、遊戲機之類的東西感興趣了。聶子談的孩子,每天看多少時間的電視都是嚴格規定的。哪裡像聶焱,小猴兒喜歡,那就儘量滿足孩子,後來乾脆把三歲的孩子就送去法國的編程幼幼班。

這幾年人工智能大熱,學編程都成了新的風尚,國內還算晚的,國外早已經有針對小孩子的編程班,不是乏味的文字教學,而是讓小孩子自己設計玩具車路線,或者製作簡單的人工智能機器人。

小猴兒到了那種課程的地方,簡直是如魚得水,一發不可收拾。

神童的背後,是聶焱全力的支持,要不是聶家的人力財力,小猴兒就是再怎麼聰明,也不可能這麼小就接觸到最高端的程序課程。

聶子談剛說完要告狀的話,小猴兒就吧唧吧唧地跑過來,抱住聶子談的腿,“二叔,我好餓,飛機上的東西好難吃,我都沒吃東西。”

這話一說,別說聶子談,就是李梓晴都耐不住,急忙說:“那快進屋進屋,二嬸給你準備好吃的。哎呦呦,餓着肚子可怎麼成。”

聶子談更是二話不說就把小猴兒給抱了起來,語氣還是嚴厲,但說出來的話卻是,“你上飛機怎麼不提前讓航空公司準備你愛吃的?哎,你下次還是告訴二叔,二叔派私人飛機去接你。”

聶焱現在經常到處飛,所以有自己的私人飛機。聶子談的私人飛機更多的時候是爲了工作用。

一家買兩架私人飛機已經算是很奢侈了,孩子們如果跟着大人一起,倒是能一起乘坐,若是單獨行動就要乘坐一般的客機。聶焱還在加拿大,私人飛機不可能離開,於是這次安安跟小猴兒都是乘坐客機回來的。

小猴兒兩隻白胖的手臂抱住聶子談的脖子,乖覺的不提他這次是自己偷偷跑回來的,只誇聶子談說:“我就知道二叔最好了。”

聶子談何嘗不知道這個小東西在恭維他。可是小猴兒來的艱難,別說聶焱樑柔視若珍寶,就是聶子談,當初小猴兒出生的時候,也都是紅了眼眶的。

小猴兒長到快三歲,李梓晴生下她跟聶子談的大兒子,這之前的三年,家裡最受寵的孩子就是小猴兒。

當初李梓晴生下大兒子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怎麼還沒有我們小猴兒好看?”

那時樑柔就笑,說等過兩天着,自己的孩子,總是比別人的好看。

李梓晴雖然後來真的覺得自己的兒子天下最好,但疼小猴兒也真的是當成自己的孩子在疼的。

安安跟在聶子談身後,對着撒嬌賣萌的弟弟撇嘴。小猴兒在安安面前就是個智商超高的小破孩,甚至都敢管姐姐的感情事。但是到了長輩面前,瞬間變身小萌貨,誰見了都喜歡。

聶家的飯廳裡已經擺了滿滿一桌子的飯菜,今晚原本是要給安安接風洗塵的。

小猴兒被聶子談抱進去一看,就問,“李穆哥哥呢?”

他知道自家姐姐是跟李穆一起回國的。

李梓晴俯身去抱自家兒子,解釋着,“李穆回自己家了,他爸爸媽媽也想他。”

小猴兒沒說什麼,先是盯着自己姐姐看。

安安望天,心想着自己那晚委屈的哭了一場,怕是真的把這個弟弟嚇的不輕。要不然怎麼這麼敏感,一點點關於李穆的事情都來看她。

對李穆,安安也許有過朦朦朧朧的喜歡,許願能一起考入心儀的學府。安安甚至從未想過,她跟李穆會有分開的一天。

但知道李穆想要疏遠她的意圖後,這樣朦朧的感情就徹底破碎了,安安的自尊心不允許她繼續下去。

李梓晴安頓好自己的兩個兒子,叫着安安上桌吃飯,這筷子剛拿起來,門房就通知說家裡來了客人。

能趕在飯點來的客人,還沒有提前預約,實在是少見。

等客人下車走進聶家的主樓,安安見到人就皺起了眉頭,他怎麼又出現了真是陰魂不散,葉黎昕。

聶子談李梓晴跟葉黎昕顯然很熟,正打招呼,就見小猴兒登登登跑過去,叫道:“就是這個哥哥給我買的回國機票哦。”

竟是毫不留情的就把葉黎昕給賣了。

安安看着自家二叔再一次黑下來的臉,心道:這下完蛋了。

番291章:你是無意穿堂風(三)

葉黎昕對小猴兒很是親密,一手將小猴兒撈起來,是那種男人帶孩子的方式,不是小心謹慎的抱在懷裡,而是大剌剌的圈住腰,把孩子掛在自己的身邊。小猴兒手腳像是八爪魚一樣揮動。

聶子談跟李梓晴都不好意思說別人家孩子,葉黎昕就是做的再怎麼出格,也輪不到他們這些外人來教訓,只能對着小猴兒訓話,“快下來,別累着你黎昕哥哥。”

話說的好聽,只是葉黎昕哪裡聽不出來這話裡的見外。

聶焱跟葉梟關係好,對黎昕是當自己家孩子來帶的,但是這也只是聶焱。聶子談從來不與人深交,這大概跟本身的性格有關,葉梟自己也說當年誰能預料到,在聶家無人問津的三少爺,如今竟然能大權在握,面冷心冷令人忌憚。言語間頗有些後悔的意思,當年聶子談是個透明人的時候,葉梟這些人沒有太多關注,現在聶子談風光了,葉梟也不願意靠上來。

只能嘆息當年眼光不佳,沒早點攀上這位聶家三少。

後來慢慢地,葉梟也品出些滋味來,這聶焱可真是好心計啊。聶焱這些年朋友不少,身邊牽扯的人也多,真要是聶焱坐在基海兆業的這個位置上,少不得方方面面都要照顧着。但聶子談不同,聶子談完全沒有包袱,他沒欠過任何人人情,反倒是周圍的人看到聶子談都有些心虛。這些年刁難過聶子談的人不少,就算沒有刁難過,漠視總是有的。聶子談現在冷心冷面,誰的面子都不敢,當真是鐵面無私。實在鬧的不好看了,聶焱回來做個和事佬。

兄弟倆端的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完美配合,讓基海兆業這幾年勢頭強勁,後面的企業想要追上難過登天。

葉黎昕這些年在商場上展露頭腳,看透這些已經不是什麼難事情。

拖着小猴兒,葉黎昕像是聽不出聶家人話語中的疏離,笑聲道:“小猴兒天真可愛,我喜歡的很。聶二叔也知道我家那個淘氣妹妹,比起她,小猴兒可真是太懂事了。”

這話有自揭短處的意味在。

葉梟跟樊可馨生的小女兒,那真是提起來都讓聶子談李梓晴一言難盡。

也不知道是不是葉梟的基因問題,當初葉黎昕就是個熊孩子。現在葉梟的這個小女兒,那更是比當年的葉黎昕熊一萬倍,在臨海市的上流圈子裡,都快成茶餘飯後聊天的必備話題。別看是個小女孩,卻能讓人聞風喪膽,簡直頭疼到不行。

偏偏葉梟對這個四十歲上才得的小女兒疼愛的很,幾乎是毫無原則的護着,愈發讓孩子無法無天。

聶子談跟李梓晴對視一眼,雖說他們都覺得安安小猴兒被聶焱養的有些過於散漫,但比上葉梟家那個混世魔女,自家的孩子無疑是乖順友善無可挑剔的好孩子。對葉黎昕也同情了幾分,家裡有個天天找事的妹妹不算,還有個不分青紅皁白就護着的親爹,反倒是葉黎昕小小年紀就接管家裡事業,獨自打拼,不容易的很。

葉黎昕一句話就讓聶子談李梓晴改觀了許多,招呼他一起坐下吃飯。

席間,葉黎昕說了自己跟小猴兒的認識經過,瞭解到葉黎昕是因爲專業知識跟小猴兒有了聯繫,聶子談的臉色就更好看了一些。做家長的大抵都是如此,自家孩子有出息,又鑽研學習,還能讓葉黎昕這樣的有爲青年打心眼裡佩服,再怎麼都是驕傲的。

一頓飯,葉黎昕禮數周到,言談間恰如其分,並不讓人覺得突兀或反感。飯吃到最後,聶子談甚至跟葉黎昕探討起了在商業上的一些問題,說的高興,聶子談大讚葉黎昕孺子可教,不可多得。

聶子談自己一路名校畢業,對葉黎昕這樣沒有接受過正規教育的孩子,多多少少有些偏見。當年也嘆息過葉梟畢竟是白手起家,泥腿子出身,對孩子的教育竟然這般不上心。如聶家這樣的家族,即便是不受寵如聶子談,那也是名校畢業,身份簡歷拿出來耀眼的很。

但親自跟葉黎昕說過一番話之後,聶子談才知道傲慢與偏見有多害人,葉黎昕歲沒有上過名牌大學,但知識水平半點不軟,甚至在很多方面,遠強於那些名校畢業的人。要知道生意場,是最歷練人的地方葉黎昕在這樣的環境裡歷練了七年,身上的氣息都有了很大的不同。

原本這頓飯是安安的接風洗塵宴,最後卻變成了葉黎昕的主場,讓他淋漓盡致的表現了一番。

晚飯結束的時候,小猴兒已經困的打盹兒,畢竟年紀小,長途飛行對孩子來說是極耗體力的。李梓晴原本打算抱着小猴兒上去睡,沒想到聶子談到是比李梓晴快了一步抱起小猴兒。之後還吩咐安安,“你替二叔去送送黎昕。”

這話說完後,聶子談抱着小猴兒上樓,還叫上了李梓晴,“你來幫着給孩子安頓好。”

李梓晴不解的看看聶子談,見他態度堅決,就跟了上去,走上樓拐角之後,李梓晴就問,“你怎麼把安安一個人留下了?”

葉黎昕雖然跟聶家關係好,但是平素從單獨沒有登門拜訪過,若是聶焱回國,葉黎昕都是跟着父親葉梟一起來的。今晚葉黎昕突然登門,李梓晴不信聶子談看不出來葉黎昕的目的,那孩子雖然極力掩飾,但目光多次凝在安安身上。

那種無法掩飾的炙熱,李梓晴看的明白。

聶子談當然沒有錯過葉黎昕的目光,只是“你以爲這次我哥還有嫂子爲什麼讓安安先回來?”

聶焱樑柔對安安有多保護,誰都清楚,從來都是護的嚴嚴實實的。這次放安安一個人先行回來,總不可能是空穴來風。

李梓晴被聶子談一點,一下子就想到了其中癥結。安安從前每次都是跟着父母一起回來,這次單獨回來,顯然是聶焱樑柔想給安安一個單獨行動的機會。而這個機會,說白了是想要安安能有更多的接觸外人的空間。

安安在加拿大深夜痛哭的事情,聶子談李梓晴並不清楚,但是看這次回國安安跟李穆之間的互動,兩人也能猜出是這對年輕人出問題了。此前幾乎所有人都在心裡內定,李穆跟安安會在一起。沒想到會突然出現變故,李梓晴夾在中間,特別爲難。李穆是她侄子,安安是她夫家的侄女,兩個孩子都是她看着長大的。

李梓晴不想強迫誰,私下問李穆,李穆也不願說。

放在聶子談這裡,當然是偏心安安更多,說不準心裡怎麼罵李穆呢,只是礙着李梓晴的面子,沒有說出口。

想到此,李梓晴就沒有多問,徑直走到前面去給小猴兒準備臥室去了。

卻說安安送葉黎昕離開聶家。

葉黎昕來的時候車子是開進聶家別墅門口的,但一頓飯的功夫,他的車不可能一直停在門口,此時已經開到聶家大宅門口的停車場去了。

原本安安打算讓葉黎昕的司機把車開進來接,偏葉黎昕搖頭,“不麻煩了,我們走出去就行。剛纔吃的有點多,消消食挺好。”

安安沒反對,就陪着葉黎昕一起走。

聶家的大宅年代久遠,綠化一年年的做,從別墅主樓走向院門口的一段路,兩邊綠樹成蔭,一男一女步行期間,在這盛夏的夜晚,莫名有幾分浪漫。

安安沒有拒絕陪他走到門口,其實是有話要說。

走到途中,安安腹稿已經打好,停下腳步轉過身,望着葉黎昕認真的說:“我知道你來這裡的目的,往後不要再來了,你不會成功的。”

安安又不傻,一頓飯,葉黎昕幾乎有一半的時間目光都膠着在她身上,目光熱烈到安安都有些難爲情。

從前也不是沒人追過安安,但是如葉黎昕這般毫無掩飾的目光,還真是安安第一次遇到。

安安是個爽利的女孩子,既然看出來了,就開誠佈公的說出口,不願扭扭捏捏的裝腔作勢。她不喜歡葉黎昕,也不喜歡所謂聯姻的婚姻。安安早就知道聶子談跟李梓晴的結合,是因爲聯姻,當年她也親眼見過聶子談的全力以赴追求。

這些年聶子談跟李梓晴也算是圈內著名的恩愛夫妻,但安安總覺得他們之間隔着什麼。這東西說不清道不明,安安想,大概是她習慣了聶焱跟樑柔之間的相處,所以纔會對感情的要求如此的高。衝破世俗,共赴生死試問哪個女孩不夢想這樣的感情。

見識過父母那樣的感情,安安不可能接受妥協的、權衡的聯姻關係。

所以在一開始,她就打算讓葉黎昕死了這條心,不要付出。她亦不想有所負擔,不願牽扯其中。

葉黎昕也停下腳步,望着安安,道路旁的路燈光線被茂密的樹木遮的隱隱綽綽,就像是星子的光打在安安身上。她穿着抹胸長裙,露出圓潤白皙的肩膀,以及胸口些微的起伏。讓人想要一探那裙下更多的曲線,她皮膚在夜裡簡直白的耀眼,一頭長髮披在身後,美好不可方物。

望着這樣的美人兒,葉黎昕一勾脣,邪氣的問,“我的目的?你說說看,我的目的是什麼?”

他竟然裝傻。

安安鼓了鼓腮幫子,她本不是極瘦的女孩子,在國外也不是完全以瘦爲美。臉頰有肉,這麼一鼓,微微的顫動。

對方臉皮太厚,安安雙手緊握,不服輸的說:“我知道你想跟我聯姻,別想了,沒門!”

說不出結婚之類的詞,一個聯姻,已經是安安的極限。她再怎麼灑脫,卻也還是個未滿十八歲的女孩子,戀愛都沒談過一次,有些話,她說不出口。

哪知道葉黎昕搖頭,“你說錯了,我並不想跟你聯姻。”

安安這下氣憤了,她又不是瞎子傻子,還能看不出葉黎昕的意圖,用炙熱的目光凝着她,又跟聶子談說了那麼多商業上的話題,完全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若是他大方承認,安安還能跟他做個點頭之交的朋友。他否認,在安安看來就是僞君子,想要聯姻娶得利益沒什麼錯,這樣的人安安身邊有很多,但是明明打着這主意,卻不承認的人就讓安安很鄙視。

“你嗚”就在安安打算不留情面罵回去的時候,葉黎昕的臉突然放大,靠近,準確無誤地吻上安安的脣。

安安眼睛瞪大,這可是她的初吻!!!!

驚愣之後安安纔想起掙扎,只是突發情況,安安自己都慌了,手不斷的拍打葉黎昕的胸口,雜亂無章,也沒什麼效果。

葉黎昕不爲所動,甚至小小的咬了安安的下脣一口,安安張嘴欲罵他,卻被他長驅直入,舌頭侵襲。安安覺得葉黎昕的舌頭很粗糲,蠻橫的掃過她口中的每一個角落。他還吮吸着安安口中的唾液,跟渴了十天半個月沒水喝的人一般。

安安雖還沒進入醫學院學習,但是從小就立志要做醫生,對衛生這一塊有自己的偏執。

第一次嘗試唾液互換,安安覺得好惡心。

氣的去咬葉黎昕的舌頭,可這人就跟銅皮鐵舌一樣,根本不退縮,反倒越戰越勇,直接將安安的舌頭拖入他口中,狠狠的吮,力氣大的,安安的舌頭都痛了。

安安被他吻的缺氧,人有些站不住的時候,葉黎昕才結束這個吻。

兩人分開的時候,兩脣間還扯出了白色的絲線,安安看的簡直羞死了,全身都泛着紅。

葉黎昕氣息亂了,人也微微的喘,雙手抓着安安的肩膀,一字一頓的說:“我的目的從來都是你,樑安安,我想要你。”

安安腦海裡轟的一聲,炸了。

不知道是不是剛纔深吻過的原因,安安竟然能準確無誤的聽出葉黎昕話語裡的慾望。沒錯,赤裸裸的慾望。

這是安安長這麼大,第一次感受到男人對女人的慾望。不同於那些風花雪月的浪漫,也沒有權衡利弊的考量,跟安安長期以來與李穆相處時的那種瞭解與默契也不同。他太直白赤裸了,讓安安覺得此刻,自己在他面前像是被人剝光了衣服一般。

羞恥的同時,又有一種別樣的感覺,心跳的極快,幾乎要蹦出來。

安安語無倫次,她磕磕巴巴的說:“你你你流氓!!”

葉黎昕放開她,臉上的笑容有些慘淡,話卻說的更過分,“樑安安,相信我,比這更流氓的事情,在夢裡,我也已經做過千遍萬遍。”

安安眼淚都出來了,氣的,也是羞的。

推開葉黎昕轉身就跑,她真的沒辦法跟葉黎昕再多說一句話。

少女在夜色中跑的飛快,長髮飄揚,葉黎昕盯着她的背影,露出野獸盯上獵物的表情。

他的女孩,只會屬於他。

安安一路跑回別墅,正好聶子談安頓好小猴兒下來,見到安安就慣性的問,“人送走了?”

誰管他走不走。

安安生怕二叔看出來什麼,一刻都不停留的往樓上自己房間跑,嘴裡應了一聲,但明顯語氣不對。聶子談沒注意到安安紅腫的嘴脣,只以爲安安對葉黎昕不怎麼上心。

回到自己的臥房之後,安安撲進大牀,將臉埋進柔軟的枕頭中,依舊無法緩解心跳的速度。滿腦子都是剛纔葉黎昕的那個吻,他太粗暴,甚至沒有給安安任何抵抗的可能。

就到此刻,安安還能清楚的感覺到他的味道與呼吸,甚至他舌頭上的顆粒。

那個男人身上的味道,蔓延在安安周圍。

真是臭不要臉!!

安安從牀上翻起來痛罵了一聲,起身進了衛生間。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面,安安愣住了,鏡中的女子脣瓣嬌豔,兩頰緋紅,那模樣,簡直比盛開的櫻花還要含春。

開了水不斷的拍打臉頰,揮之不去的是葉黎昕的聲音,他說,他要她。

不想了不想了,安安拍自己腦門,覺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怎麼會滿腦子都是那個耍流氓的人。

馬上就是安安的十八歲成人禮,聶子談力主要舉辦宴會。聶家的女孩長大了,自然要昭告天下。這些年安安一直在國外,雖說跟聶家有利益關係的人都知道聶家有個大小姐,但是聶子談覺得這不夠。他想要昭告天下,安安的身份地位。

從前聶焱都低調,生怕安安被人盯上,對孩子不利。

這一次,少見的聶焱也同意下來。視頻裡,聶子談直言不諱,“李家那孩子既然想要劃清界限,那咱們就讓他看看,安安不是他想不要就不要,想要就要的。”

當着李梓晴的面,聶子談不好意思說,但對着聶焱,他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安安跟李穆一起回國,其後的時間裡,李穆一次都沒露面,也不來找安安。聶子談曾經長年是被忽略的小透明,對於這種疏遠漠視的把戲,在熟悉不過。別說熱戀中的男女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便是正常朋友,一起在外上學,回到家鄉,也不該是如此冷漠的態度。

猜都能猜出來。

安安回國後又一直懨懨的,連出門都不願意,成日裡就縮在自己的臥室裡。聶子談就猜着安安這是受了情傷。

氣不打一出來,他們整個聶家捧在手心裡的女孩子,竟然能被人這樣拋棄。

聶子談比聶焱還態度堅決,“就辦成人宴,越風光越好,青年才俊多的是,咱們安安不愁嫁!”

聶焱答應下來,並說自己會在這幾天安排回國。

安安的成人宴,他跟樑柔必然是要參加的。

掛了視頻電話,聶焱唉聲嘆氣。

樑柔正在準備下午茶,問他怎麼了?

聶焱摟過樑柔,心緒難平,“原本想着咱們都不回去,放着兩個小的一起,能解除誤會,可照子談的說法,明顯是李穆想要遠着安安。我擔心安安受不住。”

這一次放安安跟李穆單獨回去,就是爲了給兩個孩子創造條件,能好好的溝通,沒想到會成了如今這樣。

樑柔心裡也絲絲縷縷的痛,她放心不下安安,這些年因爲聶焱的身體不能過度操勞,所以一家子幾乎都跑來陪着安安上學。李穆家的情況,家裡人當官出國的機會就少很多,所以李穆一直跟着安安在樑柔這裡吃飯玩耍,樑柔把李穆也當自己的孩子在疼,只是沒想到孩子長大了,這些照顧就都成了負累。

外面的人說李穆是聶家給安安準備的‘童養夫’,這話要不是安安在家裡哭了一夜,樑柔還真是不知道。

更沒想到的是,李穆竟然這般有志氣,爲了這些子虛烏有,甚至有些惡毒的謠言就要跟安安劃清界限。

安安的眼淚可真是泡酸了他們一衆人的心,樑柔靠在聶焱懷裡嘆氣,“早知道這樣,我之前就不那麼照顧李穆了。”

樑柔根本沒想過那麼多,只覺得李穆跟安安一直在一起,就當成自家孩子一般的照顧,哪知道這照顧有一天會成爲負擔,變成妨礙安安感情的攔路石,讓孩子那麼傷心。

聶焱冷哼,年少氣盛的時候,把那點面子看的比什麼都重。讓聶焱看,李穆未必不喜歡安安,但是現階段,李穆把自尊心放在了比安安更重的位置。若真是愛安安,就算被聶家招女婿,也會甘之如飴。

這想法有些霸道,但在安安的問題上,聶焱從來就是如此。

任你對方是誰,惹了他閨女,就不成。

“你說給他們點時間,我給了。現在看來,這小子根本不值得我們給他創造空間,咱們準備回去吧,我想孩子們了。”

聽了這話,樑柔笑起來,“平時不知道誰整天跟孩子們吃醋。”

聶焱盯着樑柔的笑顏,時光對她好似特別偏愛,安安、小猴兒都長大了,偏她還是從前的模樣,甚至更美,更顯風韻。

忍不住去吻她的脣,柔情蜜意的說:“你給我的,都是瑰寶,我什麼時候沒有放在心上過?”

這話無論是誰聽了,都會被泡軟的。

樑柔當然知道聶焱這話沒錯,這些年,聶焱對安安對小猴兒,只有被人詬病太寵孩子的時候,根本沒有做的不稱職的地方。他真的是個好爸爸。

爲了她,爲了孩子們,甚至把公司都交了出去。

那曾是他最大的夢想與抱負,卻都抵不過她跟孩子們。

靠在聶焱懷裡,樑柔心裡平靜極了,甚至還能開玩笑着說:“安安這一哭,可把小猴兒驚到了,這回跑回去,聽說是聯繫了黎昕,要給安安拉郎配呢。”

那麼丁點大的孩子,就操心姐姐的感情事,樑柔想起來就覺得好笑。

聶焱也笑,聶子談說他不管孩子,又哪裡知道,小猴兒的一舉一動都在聶焱的掌控之下,他哪裡敢真放任孩子不管。臨海市那邊有黎昕,聶焱對黎昕還是很放心的,將小猴兒交給他照顧,也沒什麼問題。

只是,聶焱擔心,“安安那性子,也不知道黎昕能不能拿下。”

當了爹就是這點不好,一心一意把女兒養的神采飛揚,現在又要擔心女兒的性格太強,男人會無法駕馭。

真替葉黎昕捏一把汗。

安安百無聊賴的在萬象城裡閒逛,沒辦法,她被自己的好二叔趕出了門。

聶子談是這樣說的,“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成天悶在家裡做什麼,出去找找朋友,一起逛街買東西,吃吃喝喝多好。快出去,在悶下去就快成黃臉婆了。”

黃臉婆???安安一頭問號,她二叔的詞彙量顯然很少,連話都不會說。

原本二嬸要陪她,但安安現在看到李梓晴就想起李穆,到底是一家子,長的都有些像。安安心裡不願意面對李穆,所以就拒絕了李梓晴的陪同,自己跑了出來。

可是她出國已經很多年,在國內並沒有什麼朋友,那些爲了聶家的權勢靠上來的女孩子,安安又不屑於打交道。

沒辦法,只能她一個人逛。

安安這人對衣服首飾從來沒興趣,最不愛逛街,有這個時間,她寧可去看醫學書或者去解剖室呆着。

這也不怪安安,只因爲聶焱這些年早已經養成習慣,每季的新款服飾,都會成批寄到家裡。樑柔跟安安一起留下自己喜歡的,其他的或送人或寄回去,總之,她們是每季新品的首批用戶。這樣的習慣延續多年,安安現在逛商場,看到的都是自己挑剩下的,能有興趣纔怪。

先去了電子區,看看有什麼新出來的電子產品買給弟弟。小猴兒最近被聶子談整頓的慘兮兮的,想起這個,安安手裡拿着相機笑了出來,聶子談直接將自己兩個兒子都交給小猴兒帶。話是這麼說的,“你是哥哥,有義務帶弟弟。你自己懂得多,給弟弟也教教。”

先開始小猴兒還信心滿滿,打算給自己發展兩個小弟。結果聶子談的兩個兒子,一個三歲,一個纔剛會爬,吃喝拉撒,都要人盯着。小猴兒自己都還是個孩子,面對電腦程序,小猴兒有一套,面對嗷嗷待哺的小孩子,小猴兒徹底蒙圈,叫苦不迭。

偏小孩子就喜歡跟小孩子一起玩,小猴兒想要撂挑子不幹了,聶子談的兩個兒子不幹了,扯開嗓子嚎,口口聲聲要哥哥。

小猴兒無奈,只能繼續充當保姆加陪玩。

就在安安想着小猴兒笑出來的時候,手裡的相機被抽走,她一轉頭,就看到站在她身邊的葉黎昕。

萬象城的電子城人頭攢動,葉黎昕穿着一身正裝站在其中,顯得特別耀眼,特別格格不入。

安安之前沒覺得,這會兒看他,竟發現他個頭高,身寬腰窄,穿着西裝堪比男模。之前沒注意,是因爲安安身邊的人都是一副好相貌,從聶焱開始,聶子談緊隨,便是李穆也是青竹一樣的人物。

對葉黎昕,安安習慣性的忽略。

“你怎麼在這裡?”安安皺起眉,明顯不願意看到葉黎昕,而且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安安的耳根子紅了。她沒忘記那晚的吻,眼前的男人讓安安害羞。

葉黎昕是從公司趕過來的,這麼多天,安安縮在家裡不出來,他總不好再一次上門,只能蟄伏等待。好容易等到安安出門,公司的會議開到一半就被強行中斷,他連衣服都沒換就追了過來。

不顧安安嫌棄的表情,葉黎昕開口就說:“跟我走。”

安安甩他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憑什麼跟你走?我不去!”

葉黎昕眼睛微眯,“不走?那也行,我就在這裡吻你,我不怕人看。”

“你敢!”安安瞪眼的同時,就看他貼了過來。

這人怎能如此沒臉沒皮,安安這次學厲害了,上手就一個巴掌。打的響亮,引得無數人望過來的目光。

葉黎昕被打的頭都偏到一邊去,安安想都這樣了,他怕是要生氣的。

沒想到葉黎昕扭過頭,一邊臉頰紅彤彤的,也不在意,還對着安安笑,“對嘛,這纔是遇到強吻時該有的動作,上次跟小貓兒抓一樣,只會勾起男人更深的慾望。”

他他居然還能如此厚顏無恥。

安安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她身邊出現的人,都是名門子弟,就算心裡盤算着利弊,表面上總還是要面子的,哪裡會想葉黎昕子這樣打不還手罵不會口。

葉黎昕看安安此時的模樣實在是可愛,那眼睛瞪的,跟貓兒也沒什麼區別了。

原本抓着安安手臂的手,轉而摟住安安的腰,她不瘦,摟上去一圈的軟肉,簡直能讓葉黎昕的手陷進去。

鼻息間都是安安身上的香氣,淡淡的祖馬龍英國梨味道,跟她的人極配,令人着迷。

他這一摟,安安就到了他懷裡,幾乎是立刻的就感覺到了他身體的變化,那一處堅硬如鐵的地方便無所遁形了。

“你你”安安再一次語無倫次。她對人體的構造很瞭解,甚至解刨過男性屍體。但如此貼近的面對男人的生理變化這還是第一次,羞的恨不能又個地縫鑽進去。

葉黎昕看她那羞澀的模樣,心中盪漾,略帶委屈的跟她說:“我告訴過你,我只想要你。”

這個目的,從他十二歲見到安安起,就沒變過。只是隨着時間的增長,身體的成熟,這個想法越來越強烈了而已。

番292章:你是無意穿堂風(四)

要說,安安也不是一般的姑娘。要是其他人遇上葉黎昕這樣的,怕是已經束手就擒,一個相貌堂堂,身價背景各方面都不弱的男人,用這樣直白到近乎赤裸的方式追求。就連安安自己也無法否認胸膛中的心臟好似得了奇怪的病一樣,見到葉黎昕就會加速跳動,這種感覺從未有過。

但,安安是聶焱一手養起來的姑娘,在這樣的時刻,她並沒有被這樣異樣的悸動衝昏了頭。

臉上羞澀的神情還在,但說話的語氣已經平靜了下來,“如果你希望找我來解決你的生理問題,那麼我很清楚的告訴你,你打錯算盤了!”

聶家養出來的小公主,尊嚴神聖不可侵犯,安安微微揚起下巴,儘管她的身高在葉黎昕面前沒有任何優勢,但氣勢並不弱。她纔不是那種男人拿來解決慾念的工具,耍流氓這一套,對她沒有用!

葉黎昕眸光晦暗,他盯着安安的臉,“你是這樣想我的?”

事實上,葉黎昕這些年身邊根本沒有任何女性。他的個性從小就不是個好相處的,後來接手家業,做起生意。作爲富二代,葉黎昕在前期其實遇到了很多問題,普遍大家都覺得富二代沒什麼真本事,不過是躺在祖輩的家業上吃喝玩樂的紈絝。對葉黎昕也多有輕視,直到見識過葉黎昕的狠辣,才讓這些人改變,但也因此,葉黎昕的名聲並不好。

就如聶子談說的,小小年紀,陰謀陽謀一肚子,黑白兩道都敢用。有種不管不顧、一往無前的勁頭。

能讓葉黎昕如此上心且低聲下氣的人,恐怕從來都只有安安一個。

安安被他的目光凝着,難得有了一絲心虛。這種心虛來的莫名其妙,但卻是存在,安安能感覺到,葉黎昕的受傷。

只是拒絕別人總是會有些傷害的,長痛不如短痛,快刀斬亂麻纔是好。

因爲此,安安深吸一口氣,“難道不是?我看你就是個精蟲上腦的色情狂!”小時候的記憶,葉黎昕是個熊孩子,安安還能記起他帶着她逃學去看漫畫時的情景。沒想到多年沒見,他一下子長這麼高,而且在安安回國的第一晚就強吻她,怎麼洗都洗不去的味道與記憶。

安安有些惱羞成怒。

葉黎昕冷笑一聲,不再說話,拉着安安就走。

安安有些怕,叫嚷道:“你放手,你要帶我去哪裡?”

從電子城出來,葉黎昕就被人攔下了,“葉少爺,請你放開我們小姐。”

這些人是聶焱安排在安安身邊的保鏢,六猴兒如今年紀也不小,早已經不做保護人的工作,聶焱給六猴兒開了家小保安公司,六猴兒如今也是老闆了呢。保護安安的人,就是六猴兒手底下的,葉黎昕大家都認識,只是看安安一臉的不情願,保鏢們就上來攔。

葉黎昕停住腳步扭頭看安安,“給我一個小時時間,我要證明自己。一個小時後,我不會在糾纏你。”

他說的堅決又篤定,鬧的安安覺得不給他這一個小時,都有負罪感。

鬼斧神差的,安安點了頭。

葉黎昕對着保鏢們很客氣,語氣和善,“只一個小時的時間,我會把她全須全尾的送回聶家去。絕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這話說的,保鏢們都不好意思攔了。葉黎昕跟聶家也算是世交,葉梟還在呢,聶焱回國都還是會叫葉梟一聲大哥。這樣的關係,讓他帶着安安去玩一個小時,好似也沒什麼不行的。

保鏢們退去之後,葉黎昕就扯着安安出了萬象城,葉黎昕自己開車,帶安安到了一處深巷。

“下車。”葉黎昕臉冷冷的。

男人若是真的板起臉露出兇巴巴的模樣,其實都挺有殺傷力的。

安安從小就沒見過誰給她擺臉。便是聶焱聶子談這種在外冷肅非常的人,見到安安也都是笑的。此時葉黎昕這個表情,安安撇了下嘴,有些害怕,又有些生氣。

“我憑什麼聽你的?”安安回問。

葉黎昕生氣了一路,這會兒看到安安的表情,奇異的不生氣了。他跟安安計較什麼,她是青澀的小姑娘,自己比她大五歲,又早早出了社會,她會覺得他色情,不正是證明她如一張白紙,乾淨純然麼。

想到此,葉黎昕笑了,板了一路的臉緩和開,語調帶着誘哄,“跟我去看看,說不準會有意外的收穫呢。”

安安轉過臉‘切’了聲,心說這是那她當小孩子在哄呢。

不過心裡想歸想,還是推門下了車,她既然答應給葉黎昕一小時的時間,就會說到做到。管它什麼地方,總歸不會害她。

這種對葉黎昕的信任,來的莫名其妙,但安安就是這麼篤定,大概是因爲剛纔葉黎昕對保鏢們對保證吧。

葉黎昕帶着安安走進一棟建築,一路守衛森嚴,葉黎昕倒是沒什麼,昂首闊步的走,根本沒人攔。還有人不時的鞠躬叫一聲‘葉總’。但可苦了安安,她是生面孔,一路被保安門衛盯着看,就跟她是多奇怪的生物似的。

一路乘電梯到三樓,電梯門打開先傳來的就是震耳欲聾的音樂,然後是迷幻的燈光以及黑暗的舞池,裡面不少人在熱舞更像是羣魔亂舞。

安安莫名有些害怕,她一直被聶焱樑柔保護的好,出入的場合都是很正面的。就算跟着聶焱去參加宴會,那也不會是這樣的場面。安安看過一些網上的視頻,這樣的地方大概叫‘夜場’。總之,外面是大白天,這裡面卻像是無邊的深夜,瀰漫着酒精菸草以及香水的味道。

忍不住伸出手去抓住葉黎昕的衣袖,葉黎昕比安安靠前了半步,感覺到異樣一低頭,就看到安安白嫩的手指攥着他的衣袖。那感覺,葉黎昕半邊身子都麻了。

不過他知道自己今天來,是爲了什麼。

帶着安安走進去,像是走入了另一個世界,完全不同的天地。

安安抿進了脣,這場中不管男女都隨着音樂搖擺,女人穿的衣服都很少,大片的皮膚在閃爍的燈光下,有一種淫靡的視覺感受。而且,隨着葉黎昕的步入,在場的女性那眼睛就跟探照燈似得照了過來,安安跟在他身後,感覺自己都要被不同的目光射穿了。

葉黎昕很快被帶到了一個半圓形的卡位上,安安垂着腦袋坐在角落裡。雖然心裡害怕又鄙視這裡,但是目光卻忍不住四處瞧,她從沒有涉足過這樣的地方,忍不住好奇。

就在葉黎昕坐下的同時,就有好幾個女人涌來進來。安安真覺得這些女人跟洪水猛獸一樣的洶涌,簡直像是蒼蠅見到了腐肉。

咳咳。這個比喻挺形象,那幾個女人都靠到葉黎昕身邊,沒骨頭似得。

葉黎昕也沒拒絕,就讓安安看着這些女人對着他獻媚。

酒池肉林!!安安不知道爲什麼腦海裡出現這四個字,但現場的情況真的就是如此,葉黎昕就跟古代的帝王一樣,身邊女人環繞,各個都火辣美貌,其中有一個還拿大腿往葉黎昕最私密的地方蹭。要多辣眼睛就有多辣眼睛,安安移開目光,不願意直視這種場面。

也就在安安滿場亂看的時候,她瞳孔突然一縮。

難以控制的,安安站了起來,動作之快之猛,把一旁的葉黎昕嚇了一跳。他揮手讓身邊的女人都離開,正準備開口,就看不遠處一個男孩子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

安安剛纔突然站起來,就是因爲在這樣的地方,她看到了李穆。甚至在瞬間,跟李穆四言相對。

李穆跟安安是同時站起來的,只不過安安站起來沒動,而李穆找了過來。

“你怎麼在這裡?!!”李穆語氣非常差,完全就是一種質問的口吻。

安安盯着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李穆跟安安從小學開始就形影不離,從小一起上學,在國外的寄宿學校,最開始連個本國人都看不到,兩人可算是相依爲命。李穆小時候性格弱,安安充當保護者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李穆長大,歷練的不錯,人也長高了,他的身材不比葉黎昕寬闊,又高又瘦,像個青竹杆子一樣的。

長久的歲月裡,安安自覺對李穆是瞭解到了骨子裡。直到申請的學校下來,安安才瞭解其實她一直以來都是自以爲是,李穆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樣子。

而此刻,安安更多的是茫然。

她剛纔看到的李穆,跟一幫年紀差不多的男孩子坐在卡座裡,左摟右抱,身邊有女人說說笑笑。李穆嘴裡還叼着煙,那副模樣,是安安從未見到過的。

這個世界到底什麼是真的?安安恍惚起來,她的世界一直很簡單很乾淨,在聶焱樑柔聯手之下,安安接觸到的人,面臨到的一切都是被淨化過的。就連李穆,安安都沒有見過他這樣的一面。

還有什麼是真的?

葉黎昕走到安安身邊,這一次換他握住了安安的手。

李穆對葉黎昕早已經沒印象了,這麼多年的歲月,李穆不是當年的模樣,葉黎昕的改變更是巨大。

看安安根本沒有掙扎,就順從的讓葉黎昕握住了手,李穆氣的臉都紅了,氣憤的痛斥,“聶安齊,我真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人!”

這言語中的鄙視、敵意,如銳利的刀劍,向安安劈砍過來。

聶安齊是後來安安改姓後的名字,樑柔說不能忘了齊奶奶,於是在安安的名字裡加了個齊字。但是親近的人,到現在都還是叫她‘安安’。聶焱樑柔有時候急起來,也還是‘樑安安’的叫。

聶安齊這個名字,對安安來說,是個陌生的稱呼。

從李穆的口中叫出來,就更有幾分艱澀的意味兒。眼前的男孩,跟安安朝夕相處了七年的時光,此刻,他用最鄙夷的目光在盯着安安。

就算平時在怎麼任性強勢,安安也只是個被保護的很好的女孩子。面對這樣的場面,她完全毫無招架之力。

趨利避害,一扭頭,安安將頭埋在葉黎昕的胸口,將後腦勺給了李穆。

葉黎昕並沒有心愛的人投懷送抱的幸福感受,他能感覺到安安在發抖。連帶着他的心也跟着抖,被所有人捧在心尖上的女孩,卻在此刻,面對了這樣尖銳的場面。

已經來不及跟李穆多說什麼,葉黎昕彎腰將安安公主抱起來,看安安埋在他胸口的眼尾有些紅。葉黎昕心碎的呼吸都艱難,往外走的時候被李穆堵住。

李穆一臉的不岔,獨屬於少年人的意氣用事。

那邊跟李穆一起來的幾個男孩子都跟了過來,他們都是長期在臨海市混跡的,看到葉黎昕都互相對了下眼神。葉黎昕名聲在外,可不是好招惹的主兒。

幾人紛紛上前拉李穆,嘴裡對着葉黎昕笑着圓場,“誤會誤會,葉總,我這朋友剛回國,不懂規矩。”

有人把李穆往後拉,悄聲勸着,“這麼多女人,你要什麼要多沒有,偏要跟這位閻王爺搶!不想活了?!”

聶焱他們都已經算是老一茬了,如今的江湖,早已經更新換代,葉黎昕算是新生代裡的佼佼者。手握實權,人脈廣,手段多。跟葉黎昕同年齡的多數現在還是仰仗着父輩們鼻息過日子的二世祖,底氣哪裡能跟葉黎昕比。

偏李穆倔牛一般的,就是擋在葉黎昕面前不讓他走。

葉黎昕急着懷裡的人,面對李穆真是咬牙切齒,冷聲道:“要不是她在,你今天別想活着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葉黎昕說這話的時候,現場的音樂停了。這種地方,音樂聲音太大,突然一停,就有一種詭異的安靜。配上葉黎昕的這句話,簡直讓人不寒而慄。李穆身邊的人顧不上那麼多了,三個人一撲而上把李穆連拖帶拉的給弄走。

讓葉黎昕抱着安安,一路暢通無阻的出去。

走到樓下,葉黎昕特別小心翼翼的把安安放進副駕駛座,這纔看清了她的臉。

倒是沒哭,就是眼尾紅紅的,表情有些呆。

目光顯得很空洞,這可把葉黎昕給心疼壞了,他今天帶安安來這個地方,只是想要告訴她,如果他滿心爲了緩解自己的生理需求,送上門的女人多的是。何必費心費力的來找她。

難能預計到計劃趕不上變化快,李穆這個混蛋竟然在這裡。

張了好幾次嘴,葉黎昕都不知道怎麼勸。他知道安安跟李穆一直相處的不錯,現在看來,安安對李穆怕是用情至深。

這讓葉黎昕滿嘴苦澀,他以爲自己還有機會的,安安還未滿十八歲,他在等着她長大。

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嗎?

思索再三,葉黎昕還是說:“你要是真的喜歡他,我去幫你擺平,他剛纔身邊的女人,我都替你除掉。”

要是她真的這麼喜歡李穆,那他也願意爲她掃清障礙。有他在,這輩子李穆都休想沾別的女人。

只求她歡喜。

別這麼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葉黎昕還是喜歡安安神采飛揚的神情。

葉黎昕等了一會兒,聽見安安說:“我想回家。”

“好。”葉黎昕答應了。

一路自己開車送安安回去,安安情緒一直沒緩過來,就盯着車窗外發呆。葉黎昕小心開車,還不忘觀察她的模樣,甚至卑微的想着,安安這輩子要是爲了他露出如此落寞的表情,他真是死而無憾了。

把安安送到聶家,安安下車就直接跑上了樓,連聲再見都沒有對着葉黎昕說。

這時候,聶子談還在公司,李梓晴也忙着自己的事情,小猴兒以及聶子談的孩子倒是在家,可葉黎昕也不能指望三個孩子去照顧安安。

就站在聶家大宅的別墅門口,黎昕給在國外的聶焱去了電話。

也沒隱瞞,就一五一十的說了。安安的反應也說了個清楚,“七叔,我很抱歉,是我沒照顧好她。”

葉黎昕很自責,要不是他冒冒失失沒提前準備就帶着安安去了那種地方,也不會讓安安受傷。

聶焱電話裡對黎昕沒有過多的責備,只說不關黎昕的事情,安安也要學着長大。可電話一掛,聶焱就摔了手機,讓樑柔準備,他們馬上回國。

樑柔看聶焱氣的眼球充血,急忙勸他,這些年來能讓聶焱如此動怒的事情,怕也只有事關安安的事情了。作爲母親,樑柔倒是比聶焱看的開些,“你也彆氣,安安馬上就要過十八歲生日,她也長大了,感情的事情,我們做父母的再怎麼着急,也幫不到孩子。總還是要她慢慢消化。”

聶焱冷笑,別人的父母管到管不到的他不清楚,可是他!還真就管定了!!

李穆這是想幹什麼?欺負安安沒人做主是不是?!

樑柔知道勸不住,她心裡也心疼安安,只沉默着收拾東西,準備回國。

聶焱樑柔就是再怎麼緊趕慢趕,回到國內也已經是次日了。到聶家大宅的時候,聶子談李梓晴都不在,他們是突然回來的,也沒有提前通知這夫妻倆。

安安跟小猴兒他們在一起。

聶焱推開兒童房的門,就看到安安盤腿坐在地毯上,腿彎子裡坐着聶子談的小兒子。夏天,李梓晴不怎麼喜歡讓孩子們吹空調,好在聶家的大宅設計的非常合理,就算是夏季也不算酷熱難當。小寶寶只穿了紙尿褲還有小背心,坐在安安的懷裡,看着像個小肉球。

而安安的對面,是小猴兒帶着聶子談的大兒子,三歲多的遠遠(聶子談的大兒子小名叫遠遠)在做健身操。這操原本是安安教給小猴兒的,據說能強身健體,樑柔當初看着女兒跟小兒子一起做,笑的直不起腰。現在看着小猴兒跟遠遠做,也很是可愛。

“左手揮三下,右手揮三下,屁股扭一扭,脖子扭一扭。”小猴兒原本就胖乎乎的,做起操來就滑稽可笑。現在身邊跟這個比小猴兒還胖還小的孩子,兩個人歪歪扭扭的做,看着就更好玩了。

原本聶焱一路回來,氣鼓鼓的想殺人,見到家裡孩子都在一處,那一股子戾氣也就消了。

安安聽到開門聲扭頭,看到聶焱的臉,還有些不能適應,傻兮兮的叫,“聶聶?”

沒等聶焱迴應,小猴兒帶着遠遠就已經衝了過來。小猴兒很喜歡聶焱,因爲聶焱永遠很支持他,無論他想做什麼。跟父親,小猴兒非常親密,此刻一猛子抱住聶焱的腿,特別脆亮的叫:“爸爸!!”

身邊的遠遠也目光亮晶晶的叫,“大伯。”

面對家裡這幾個小的,聶焱是有多硬的心腸都是使不出來,大概是因爲當年他失去的孩子太多,心裡總跨不過去這道坎。這些年但凡是孩子,在聶焱這裡,就沒有不寵的,上房揭瓦,想幹什麼聶焱都捧着。無論是自己的小猴兒,還是聶子談的這兩個兒子,聶焱都喜歡。

一手把小猴兒撈起來,一手撈起遠遠,聶焱一手抱一個。

小猴兒掙扎了下,臉蛋有點紅,“爸爸,我已經長大了。”

意思是他現在是大孩子了,不需要爸爸在繼續抱他。聶焱知道兒子的意思,只是他並不認同,“等長到跟爸爸一樣高了,你換你抱着我。”

這話完全就是孩子話,孩子真長到他這麼高,怎麼可能還抱他。

但小猴兒不懂啊,就很鄭重其事的點頭,他很想長大,長得跟爸爸一樣高大,“好,你等着我爸爸。”

聶焱臉上笑微微的,雖說知道孩子長大了,就會不親近他,可是現在還小嘛。他還能在黏糊孩子幾年,安安抱着小的那個站起來,樑柔跟在聶焱後面進來,看安安抱着孩子就要伸手接。樑柔是太習慣照顧孩子了,怕安安抱着孩子累的慌。

哪知道安安反倒掉過頭來照顧樑柔,“媽媽,你跟爸爸剛回來嗎?長途飛行累不累?弟弟們有我,你跟爸爸去休息吧。”

安安沒忘當年聶焱的手術,她當年年紀小任性,根本不懂聶焱的危險。等現在漸漸長大,自己也立志要學醫,才知道當初聶焱的手術有多危險困難。九死一生,聶焱算是撿回了一條命。這種級別的手術,真的就是撞運氣了。

這麼多年,樑柔跟前跟後,把聶焱照顧的好好,其實也是怕當年的手術留下什麼後遺症。

好在直到現在看起來聶焱身體還是恢復的不錯的。

聽到安安關心他們,聶焱跟樑柔對了下眼神,原本兩人這麼急急忙忙的跑回來,是爲了安慰安安來的。沒想到倒是讓女兒給關心上了,這種感覺很複雜,既因爲女兒長大了知道疼父母了而感到欣慰,又覺得女兒如今要學會掩藏心事,覺得心酸。

當父母,好似從有孩子起,就在這般糾結的情緒裡徘徊。

小猴兒伸手摸摸聶焱的臉,跟着姐姐的話說:“爸爸,你跟媽媽去睡睡覺吧,我現在很厲害哦。姐姐不在家的時候,都是我照顧弟弟們,二叔都說我很厲害。”

聶焱親小猴兒一口,誇道:“那當然,也不看看你是誰兒子。”

父子倆自吹自擂,逗笑了樑柔跟安安。

樑柔沒有硬撐,拉着聶焱去休息。安安說的沒錯,長途飛行其實對聶焱來說是有些傷身。聶焱洗好澡躺下的時候,還嘟囔,“我現在壯的像頭牛,咱們再生一個小猴兒,都綽綽有餘,你怎麼還把我當病號。”

他嘴裡說着渾話,樑柔也不生氣,捂住他的眼睛,柔柔的說:“到底是誰成天撒嬌?乖乖睡覺,別讓我們擔心。”

聶焱之前做的錯事多,要不是他生病,樑柔說不準就要帶着孩子離開他。

手術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樑柔跟他都是離異關係,以至於小猴兒都出生了,他這個爸爸,還不是名正言順的。

爲此,聶焱沒少耍心眼,明明手術成功了,偏偏成天說自己這裡不舒服,那裡不舒服,讓樑柔照顧他。足足這麼折騰了兩年多,等小猴兒三歲的時候,才重新跟樑柔辦了結婚的手續。樑柔那兩三年連照顧他帶照顧小猴兒,徹底養成習慣,把聶焱當成小猴兒一般的孩子照顧。

聶焱樂得如此。

以至於他後來身體恢復的非常好了,在樑柔安安的眼裡,也還是個需要被照顧的病號。

聶焱多傲嬌,老婆女兒照顧他,老神在在享受的很。

只是有利就有弊,就比如現在,聶焱被樑柔捂着眼睛,輕聲說:“你打算等我睡着了去看安安對不對?我真的沒事,可以陪着你一起。我也想知道安安的心思。”

樑柔拿開手,低着頭說:“感情的事,你當爸爸的還是先別出面,我先去探探口風。要是她真的死心眼就喜歡李穆”

讓樑柔看,李穆顯然不是安安的良配,安安的個性太驕傲,李穆又是個小時候被欺負,長大了自尊心強橫的男孩子。這兩個人在一起,脾氣互不相讓,總是頂牛還怎麼過好日子。

可是女兒萬一就認準了李穆呢?樑柔自問也做不出棒打鴛鴦的事情。聶焱在安安的感情問題上非常激烈,先開始生氣,覺得誰家的男孩子都配不上安安。後來面前看李穆順眼了些,可李穆這前前後後做的事情,他們這些大人看着都着急。

現在讓聶焱去,要是安安難過了,再哭一場,那聶焱真能去殺人,樑柔覺得還是她出面比較好。

聶焱也有這考慮,他再怎麼愛孩子,總也要考慮安安的感受。

不過到底心裡壓不住火,冷哼說:“要是安安真就喜歡他,就是壓着他,我也要讓安安誠心如意嫁過去。”

樑柔擺擺手,“你我都知道,強扭的瓜不甜。”

真的用家裡的勢力去逼着李穆低頭,別人不好說,但是李穆那樣自尊心強的孩子,只會適得其反,最後受罪的還是安安。

“那你先去問問安安。”聶焱妥協道,“別說重話,孩子原本就不好受。”

樑柔一笑,摸摸聶焱在耳後的頭髮,他現在頭髮還是不長,人看起來沒有當年那麼鋒利,真的像是個好爸爸了。

等樑柔找到安安的時候,安安在院子裡,身邊臥着happy。

小猴兒帶着兩個小的在草地上玩,原本在安安懷裡的小寶寶還不會跑,但爬得快,在草地上鋪了布,孩子就在布上爬。

“安安。”樑柔叫了安安一聲。

安安看到樑柔,叫了聲,“媽媽。”轉而就問,“聶聶睡了嗎?”

樑柔點點頭,目光凝在女兒的臉上,小心的觀察着安安的表情,想要看出一點點端倪。

安安無奈,“你是不是知道我跟李穆的事情了?”

哎,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以聶焱對兒女的關心程度,她跟李穆葉黎昕的事情,不可能聶焱不知道。

樑柔也沒否認,直接開口道,“我跟你爸爸,很擔心你。”

安安哭笑不得,“我不就是哭了一場嗎?至於你們這樣?小猴兒也擔心的不行。”

其實真沒什麼大事情,她在加拿大忍不住哭,是因爲第一次覺得被人欺騙了,接受不了李穆沉默着改變主意改考了西點軍校。

被欺騙的感覺大於其他。

樑柔沉默着望着她,在分辨她是不是在硬撐。

安安嘆口氣,“媽媽,我可是聶焱樑柔的女兒,小猴兒他們的姐姐,我怎麼可能那麼窩囊,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黯然情傷。”

這世上有很多爲情所困的人,但安安絕不可能成爲這中間的一份子。她是聶焱的女兒,父親這麼多年對她的寵愛,是想將她養成一個獨立自強的女孩子。爲了一個男人就放棄自己,安安骨子裡的驕傲做不到。

她是聶家捧在手心裡的嬌花,憑什麼要去對着不相干的人自降身價。如果真那樣,安安會覺得自己對不起聶焱,對不起這麼多年受到的無盡寵愛。

樑柔看安安是真放下了李穆,其實這樣也好,感情尚在萌芽的時候,就掐滅,省的後面痛苦。

“那黎昕呢?”樑柔問。

番293章:偏偏孤倨引山洪(一)

李穆跟安安,只是長時間相處後,要分離時的不習慣,所以安安纔會接受不了。但黎昕卻是目的明確,他比李穆要精明強悍的多。

提起葉黎昕。

安安一下子失語了,眼前瞬間出現葉黎昕的臉,他用目光鎖着她,說他要她。

樑柔很有耐心,等着女兒在心裡梳理這一層層的關係,良久之後,安安才弱弱的說:“媽媽,我有些怕他。”

怕他的赤裸與直白,這讓人覺得無所適從。壓迫感十足,安安覺得若是接受葉黎昕,她就會揹負巨大的壓力,他那樣的人,她要怎麼迴應,才能跟他持平。她不喜歡欠別人什麼,感情也要有來有往纔是最好,葉黎昕對她的感情太洶涌太濃烈,安安並沒有應對的經驗,她有些膽怯。

“安”

沒等樑柔的話說出來,安安就又搶話說:“哎呀,媽媽,你們是不是都巴不得我早早嫁人離開家?嫌棄我了是不是?”

一句話把樑柔都給說蒙了。

安安儘管一直很乖,但到底還沒有完全度過青春期,有時候說出來的話,還真是能噎死家長。

樑柔嘆了口氣,“你講點道理,你自己回家大哭。鬧的你爸還有小猴兒都打算親自上陣。現在怎麼又扭頭惡人先告狀,說我們嫌棄你?”

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安安自然明白,只是她不願意承認。

於是就繼續胡攪蠻纏,“我不管,反正我現在不想談戀愛,你們別逼我成嗎?”

“嗯。我們不逼你。”其實樑柔覺得安安還小呢,十八歲有了初戀的萌芽,已經差不多了。真的要認真談感情,這個年紀還太小。她跟聶焱這麼着急,主要是怕安安受傷害。

放安安跟小猴兒他們在一起玩,樑柔回了樓上臥室。

聶焱果然沒睡,正拿着ipad在看新聞,聽見樑柔開門進來,目光一下子就投了過來。樑柔這些年面對聶焱,很少有能瞞得住的時候。而且事關安安,樑柔覺得也沒什麼好瞞得。就一五一十的說了,聶焱聽後,心裡其實挺欣慰的。他一手養起來的安安,要是真爲了個男孩子就要死要活,那可真是枉費了他一片心。

雙手交叉放在腦後,聶焱老神在在地往牀頭上一靠,語調愜意的說:“那行吧,也讓我多感受感受老泰山的威嚴。”

樑柔笑着拍了他的腿一下。

聶焱下巴一揚,頗有些驕傲的模樣。原本就是這樣,安安若是誰都不喜歡,那就是‘一家女百家求’,他這個當未來岳父的話語權就大了。可若是安安癡心在李穆身上,而李穆對安安又不是很上心的話,他哪裡還能擺什麼‘老泰山’的譜,只怕要爲了女兒跑前跑後,顏面盡失。

女兒好啊,女兒多疼父母。

安安的成人宴經過聶焱還有聶子談的雙保險,很快就在臨海市的圈子內傳出了名聲。聶焱自從當年手術後就一直低調,這些年在國外居住的時間遠多於在國內,而聶子談那就是個悶葫蘆,想要跟聶子談攀交情,難上加難。

於是這一次聶家公開舉辦的宴會就成了多年來,接近聶家人的最好機會。

別說一些地位不高,巴望着能靠上聶家這顆大樹往上爬的人家。就是從前跟聶焱關係不錯的人,這一次也都蠢蠢欲動,關係還是要靠維持的,若是隻吃老本,那就只有坐吃山空這一條路。

知道是聶焱女兒的成人宴,‘聯姻’這兩個字是大多數人第一時間就想到的,於是整個臨海市的適齡男青年都被家族拴住。最近不準胡鬧,規規矩矩在家裡,一時間,臨海市高級會所裡的生意都冷淡了不少。

葉黎昕坐在會所臨窗的位置喝茶,臨海市地處東南,緊鄰的省份就是產茶大省。以至於這邊的人無論談生意或者是休閒娛樂,總離不開這茶。

一套茶具,在葉黎昕手裡運用的很熟練,行雲流水,動作優雅。

李穆冷着臉站在葉黎昕對面,也不坐下,就這麼站着說:“你根本配不上安安,離她遠一點。”

葉黎昕眼睛擡了下,目光掃過李穆。就以男人的目光來說,李穆其實不怎麼入葉黎昕的眼,人雖然高,但身材明顯單薄。葉黎昕這些年一直一個人,空閒下來多數時間都泡在健身房裡,一身肌肉練的有型的很。只因當初葉黎昕見過聶焱身上的肌肉,葉梟也說聶焱對自己的身體管控非常嚴格,絕對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典型。

葉梟白手起家,到葉黎昕這一代纔是第二代,不管明面上怎麼強勢,內心深處葉梟還是會覺得自卑。覺得葉家比不上聶家關家他們樹大根深,有家族的底蘊。私下裡,葉梟也經常照這聶焱的模樣去教育黎昕。而葉黎昕知道安安最崇拜的人是聶焱,他也非常甘之如飴的以聶焱當年的模樣來要求自己。

眼前單薄白淨的少年,比葉黎昕小了五歲,但心理年齡怕是不止五歲。

葉黎昕沉默着泡茶,李穆卻沒有葉黎昕這般沉穩的性格,他氣沖沖的說:“你知道安安這次申請哈佛是全額獎學金嗎?她是我們這一年裡最優秀的學生。而你呢?一個高中畢業學歷的人,竟然想跟她在一起,我都替你害羞。”

那日見面之後,李穆也打聽了關於葉黎昕的具體信息。在臨海市,葉黎昕名聲不小,想要知道他的背景並不難。李穆在國內的一些因爲家族認識的朋友迅速的給李穆普及了知識。

葉黎昕,父親葉梟,房地產商。學歷高中,二十三歲。十六歲就已經跟着父親開始做生意,手段狠辣,黑白兩道都有關係。

李穆家裡從政,對於商人有一種天然的蔑視感,尤其是葉黎昕這種小小年紀就跟着父輩出來打拼的,總聽着讓人覺得不是什麼好人家的孩子。

反觀安安,聶焱給安安準備的一切,都是精英教育,最好的學校,最好的上升通道。而且安安自己也很爭氣,學習從來沒讓聶焱操心過,次次都是第一名。

將安安跟葉黎昕放在一起一對比,安安是身份貴重,家世淵源的,名門貴女。而葉黎昕,則是早早跟着父親出來社會打拼,不擇手段討生活的暴發戶之子。之間的差別,天上地下。

說實在話,從葉黎昕出道接手葉梟的生意以來,雖然碰到過刁難他的人,但那都是背地裡伸手使絆子,如李穆這樣當着面羞辱葉黎昕的,還真是第一個。

葉黎昕沒動怒,反而問李穆,“那你覺得誰配的上她?你嗎?”

一句反問,讓李穆噤了聲。

耐心很好的等候了一陣,才聽到李穆惱羞成怒的叫道:“總歸不會是你!!”

葉黎昕略顯失望,搖了搖頭,“如果你連一句喜歡都無法大聲說出口,又拿什麼來愛她。”

李穆臉紅脖子粗呵斥着,“你懂什麼!聶伯伯疼她跟眼珠子一樣,一般人哪裡能入得了聶伯伯的眼。我勸你別打她的主意,否則聶伯伯不會放過你。”

聶焱的歲數比李穆的父親大一歲,在李梓晴跟聶子談結婚之後,李穆就叫聶焱聶伯伯了。

聽李穆搬出聶焱來壓人,葉黎昕就更失望了。如果李穆此時說他不會放過葉黎昕,葉黎昕還會對他刮目相看一番。搬出強悍的人來壓人,只能證明自己的弱小。

“你走吧。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了。”葉黎昕語氣冷然。

李穆大概是覺得自己今天來氣勢並不強大,臨走還不忘威脅,“你給我等着。”

葉黎昕點頭,“我等着。”

等李穆轉身闊步離開後,葉黎昕才掀開身後的竹簾。這幾年國學盛行,從前的娛樂場所,都追求金碧輝煌驕奢淫逸,現在反倒變了,都掛起竹簾,焚香清靜,營造一種世外高人的悠然感。

竹簾後,安安正瞪着眼,一臉憤然的望着葉黎昕。

下午時分葉黎昕突然來了聶家,要約安安出去,安安不願意,葉黎昕就說上一次的一個小時,根本沒有用盡。安安還欠他一點時間,然後就又補了一句,說李穆打電話到黎昕集團,要見葉黎昕。

安安從來言而有信,答應的事情沒做到,這不符合她的做人原則。而且聽說李穆找上門,安安總歸是有些擔心好奇。

如此以來就跟着葉黎昕來了。

葉黎昕讓安安坐在竹簾後,就是讓安安聽聽李穆到底是什麼心思。

安安也沉默的順從了下來她也確實想知道李穆是怎麼想的,結果沒想到就聽了這麼一番對話。

葉黎昕跟安安對視,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認真,“我對你保證過,只要你喜歡他,我會幫你掃清一切障礙。但現在,我後悔了。他不值得你的愛,他配不上你。”

安安嘟着臉,用葉黎昕的話反問他,“那你就配得上嗎?”

葉黎昕說的坦蕩,“拋開那些外在的因素,我對你的愛坦坦蕩蕩,就是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會隱藏。”

安安又感覺到了那種臉紅心跳,不知道該怎麼辦的身體感受。她其實挺煩這種感覺的,像是自己的身體不受自己控制了一樣。

可是理智上來說,她又知道黎昕說的對。安安自己就是個坦坦蕩蕩的人,喜歡就喜歡,哪怕不能得到迴應。但是承認自己的感情,是一切的基礎。

李穆之前明明跟安安說的好好的一起考哈佛,卻在背地裡操作,等通知書下來,才知道他私下考了西點軍校。安安真的不是因爲李穆要跟她分開上學而難過,完全是因爲李穆這樣的行爲,這種明面上說的好好,卻在背地裡改變主意的方式,讓安安接受不了。

對待感情也是一樣。

李穆來警告黎昕,先拿安安本身的優秀來說事兒,後來又搬出了聶焱,唯獨沒說的是他自己。

安安撇嘴,她覺得煩躁,不是因爲別的,而是覺得丟人。李穆說的那些不管是安安的優秀還是聶焱的厲害,都不是安安自己能說出口的話。被一個外人拿出來炫耀嚇唬人,這讓安安覺得很羞辱。

當然這種感覺,她不能對葉黎昕說。

安安站起來,準備走,“你的感情我明白了,謝謝你,對我如此厚愛。只是,你能選擇喜歡誰,我也能選擇不喜歡誰。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再見。”

說完安安就走,她穿着青藍色的長裙,在這盛夏的季節裡,讓人看着就心裡涼爽的很。葉黎昕站起身,跟在她身後,不緊不慢。

被人跟着,哪裡能發覺不了。

安安嚯地停下腳步,不耐煩的說:“我現在不想談感情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讓我覺得負擔!!”是真的,安安面對葉黎昕,總有種被壓迫的感覺。他的感情太濃了,她有些怕。

葉黎昕看她是真的煩,立刻雙手舉起來,投降狀,“好好好,你不想談感情,就不談!那我先排隊行不行?等你想談感情的時候,能不能優先選擇我?”

真是夠了。

安安疑惑:“談戀愛有什麼好的?又費時間又浪費心力。而且我到底哪裡好了?讓你這麼緊追不捨?”

“你哪裡都好!”葉黎昕這話說的快極了。在他眼裡安安哪裡有不好的呢,但看安安明顯不信的模樣,葉黎昕緩下音量,“你沒談過戀愛,怎麼知道不好?凡事都要嘗試過才能下結論。”

這話倒是把安安說的無力反駁。

她確實沒談過戀愛,就目前她的看法,談感情真是費心費力的事情。跟李穆根本還沒到男女朋友那一步,安安就覺得已經勞心勞力了。

但葉黎昕說的好似也對,不試試怎麼能輕易就下結論,這不符合正常的邏輯。

葉黎昕猛然福至心靈,他激動起來,強忍着不露出狂熱的表情,“你看,你現在暑假,反正也沒什麼事情可做。還不如談場戀愛試試,總歸是逃不過這一關,家裡人遲早都會催。你試過了,覺得不喜歡,就可以理直氣壯的說不喜歡。沒試過,誰了也沒有說服力。”

看看有點被說動,葉黎昕再接再厲。

“可以優先考慮一下我,我在國內,你要是煩我了,過三週就要回去開學。到時候咱們隔着太平洋,見都見不到,你也能落得清靜。我也能徹底死心。”

安安都聽笑了,“果然是商人本色,如意算盤倒是打的響的很嘛。”

又不是傻子,聽不出葉黎昕話裡的盤算。

看到安安的笑容,葉黎昕就有些犯傻,低低的說:“就當可憐可憐我,我可是從十二歲就喜歡你到現在的。你忘了我就夠狠的了,難道連個機會都不能給我?”

他這麼大的個子,突然這麼哀怨的說話,還真是讓安安很有負罪感。至於他說的從十二歲就喜歡她,安安覺得大概是那時候看她好欺負,才喜歡她的吧。她現在可不是好欺負的主兒。

想想也行。

讓他了解一下她現在的性格狀態,將小時候的印象都打碎,省的他活在自己的幻想裡,成天都說喜歡她。

對感情,安安太稚嫩,根本不知道,有些事情一旦開始,結束就不那麼容易。

此時安安瀟灑的一點頭,“那行吧,就試試,我就當陪你玩玩。”

葉黎昕心中狂喜,卻又生生壓住,她知道安安根本沒上心。此時答應,多半是爲了好玩,還有就是被他這般裝可憐給攪合的心軟了。

雖然手段有些卑劣,但葉黎昕並不後悔。

“好,那你現在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安安對女朋友這個詞,其實並沒有什麼認識。她之前的高中是貴族私立高中,也有人私底下談戀愛的,但是學校管得嚴,那些事情都在明面以下。安安能看到的就是拉個手啥的,最多就是互相送聖誕節禮物。

現在突然成了葉黎昕的女朋友,她也不知道要幹嘛。

想了想就說:“我今天要去試禮服,你陪我去吧。”

葉黎昕就差叉腰仰天大笑了,忍的肝疼,沉穩的點頭,“榮幸之至。”

安安玩心大起,一路差使着葉黎昕,車子正行駛,安安看到奶茶店就叫停車,說要喝四季果茶!讓葉黎昕去買,臨下車還交待:“不要奶蓋那種,就要清清爽爽的茶!”

在國外也不是沒有奶茶,只是西方人對奶製品,真是貪婪的很,奶的味道重的嚇人。回到國內,安安就喜歡喝清清爽爽的果茶,香甜的很。不過看起來這兩年國內的消費者對奶味重的奶茶很狂熱,奶蓋更是熱銷的不得了。

安安坐在車裡吹空調,看着葉黎昕穿着襯衫西褲頂着大太陽跟在一羣小姑娘身後排隊。

他原本還穿着正裝,下車前把外套還有馬甲都脫了。穿着襯衫,倒是顯出了他襯衫下隱隱約約的堅實肌肉。

等葉黎昕把果茶買回來,安安眯着眼睛特別享受的喝了一口,然後就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摸葉黎昕肚子上的腹肌。

“真有肌肉啊?”小姑娘語氣裡滿是驚訝,把葉黎昕逗的想笑。

“不能有?”他反問。

安安捧着果茶心情好,眼睛微眯,“有肌肉纔像男人啊。”

人的記憶說來奇怪的很,關於小時候,安安大部分都忘記了。卻偏偏記得對聶焱最初的記憶,就是夏天,她在聶焱光裸的小腹上爬來爬去,一塊塊的腹肌像巧克力排。那是安安最深處的記憶,是她安全感的來源。

葉黎昕拉住安安的手,不讓她在亂動,邊開車邊說了一句,“在亂摸就讓你看更男人的地方。”

安安紅了臉,身子往副駕駛這邊挪了挪,不過這次倒是沒說葉黎昕是流氓了。也不知道是免疫了,還是因爲已經是男女朋友,不好意思說了。

給安安十八歲成人宴準備的禮服是從法國訂的,直接空運到了臨海市。

這個品牌在臨海市有旗艦店,此刻已經等着安安來了。

服務人員見就安安一個人帶着黎昕來,還問了句,“怎麼聶夫人沒有陪着安小姐一起來?”定衣服的時候,是樑柔陪着安安一起去看的。

原本下午樑柔是要陪着安安一起來的,只是葉黎昕突然出現打亂了計劃。

安安一扭頭,指着葉黎昕,“我男朋友陪我來。”

男朋友

葉黎昕,那個盪漾的啊。

服務人員一笑,帶着安安去試裝。就這麼個空檔,安安還不放過黎昕,驕橫的說:“我有點餓了,想吃下午茶,你去買。”

葉黎昕哪裡可能不同意,“想吃什麼?小點心嗎?”他見過女人的那種下午茶,站在男性的角度,覺得那些東西太可笑,根本就吃不飽。

但安安想吃,那就另當別論了。

安安平時忙着學業,根本沒去過那種名媛下午茶,她喜歡吃的,是樑柔親手做的草莓奶油蛋糕還有可頌。

於是就說:“我想吃草莓奶油蛋糕還有可頌。”

“好。”葉黎昕轉身就往外走,拿起手機在撥號。

安安跟着導購去換裝,導購小姐是個中法混血,是這家品牌專門負責服務聶家的服務人員。這麼多年樑柔還有安安的衣服幾乎都從這個品牌選,所以已經很熟悉了。

葉黎昕看起來氣宇軒昂,穿着打扮都不俗,而且能跟安安在一起的人,總不會是什麼太普通的家世。

走在安安身邊,導購打趣道:“安小姐的男朋友真體貼呢。好讓人羨慕。”

男朋友?呵。

安安有些不以爲然,如果這就是談戀愛,那也太無趣了些。這不就是把管家叔叔帶在身邊的感覺嗎?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就是爲了讓葉黎昕死心,權當陪練了吧。

安安這一身衣服換的時間長,原本定的時候就定了最複雜的一種。層層疊疊的蕾絲以及珍珠包裹在安安玲瓏的身材上,極貼身,穿上去還真是不容易。

換完衣服,安安還真餓了。

拉開布簾從更衣室裡赤腳走出來,就看到葉黎昕等在沙發上,他臉上並沒有不耐煩的表情。身前的茶几上,放着草莓奶油蛋糕還有可頌,可頌顯然是剛出爐的,香氣四溢。

安安提着裙子大步走過去,走到茶几旁,放下裙子就準備拿手去抓可頌吃。

後面跟着安安換裝的服務人員急忙阻止,安安這一身白色鑲了珍珠真鑽的蕾絲裙,可謂天價,穿着這樣的裙子拿手抓麪包吃,這可真是前所未見。

安安動作一頓,有些喪氣的說:“我真餓了。”

換衣服也不是個輕鬆的活計,幾個人圍着安安弄了快一個小時纔好,安安真是又累又餓。

“張嘴。”葉黎昕說。

安安看他已經用勺子挖起一塊奶油蛋糕,立刻就張開了嘴巴,蛋糕入口。不甜不膩,就是草莓也用的最好的品種,酸甜適中,簡直好吃的讓人恨不能嚥下舌頭。

原本安安還想着外面買的必然比不過樑柔做的,沒想到葉黎昕買來的這麼好吃。

一臉的饕足表情,遇到好吃的,表情根本就不受自己控制。

葉黎昕用大拇指蹭掉安安嘴角的奶油,寵溺的笑,“小饞貓。”

也就是三個字,讓安安渾身都不自在,說不上來的感覺。想笑,又覺得難爲情。

身後跟着安安的人及時來解圍,“安小姐,鞋子穿上。”

葉黎昕低頭,安安已經把裙襬放下,拖在地上,看不到太多,只露出安安的腳趾頭。粉紅色的圓潤指甲,因爲葉黎昕的注視,不自在的蜷了蜷。

真可愛。

葉黎昕扭頭伸手接過安安身後跟着的服務人員拿着的鞋子,人半蹲下去,準備給安安穿上。

安安不怎麼情願,只因這鞋的跟太高了。她沒穿過高跟鞋,也不怎麼喜歡穿。所以纔會赤腳走出來,反正這店裡到此都鋪着柔軟的地毯,倒是不用在意其他。

葉黎昕的手觸碰到安安的腳面皮膚,安安下意識的往回縮,葉黎昕擡頭,他原本身高優勢,都是居高臨下。現在突然這麼仰起頭來看安安的臉,倒是很有幾分虔誠感。

安安嘟囔,“我不想穿。”

身後的服務人員急忙勸,說這鞋子跟禮服是配套製作,換了鞋子整體效果就不一樣了。

安安妥協,伸出了腳。

她的腳就在葉黎昕的手心裡,肉乎乎的又小,葉黎昕看着就想笑。他也真的笑了。

安安擡腳就踢他,也不是很重的,就是生氣時的動作,“你笑什麼啊!放手啦!!”她從未被人這樣對待過,慌忙中,不知道該怎麼辦。

哪知道下一秒,葉黎昕捧着她的腳,低頭對着她的腳背落下一吻。

腳?????

安安再一次經歷了大腦裡轟隆一聲巨響,思緒紛飛的感受。嘴脣微微顫抖,叫嚷着,“葉黎昕,你是變態吧!!”

能幹出這種事的,不是變態是什麼?

把腳抽回來,安安也不需要人服務,快速的把腳往鞋裡一塞。整個人高了一截,穿上了高跟鞋。

葉黎昕也緩緩的站起來,她穿上高跟鞋纔到他鼻子的地方,勉強能跟他平視,惡狠狠的瞪他,“還說你不是色情狂?”

她這一身衣服,穿在身上聖潔如天使,偏偏臉上的表情又是如此的生動。

葉黎昕又想吻她了。

忍着沒動,突然鼻子好癢,習慣性的拿手一捂,心知完蛋了。

鼻血下來了

番294章:偏偏孤倨引山洪(二)

葉黎昕捂着臉,轉身就往這家店裡內設的衛生間走。他步履匆匆,怎麼看都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兒。安安哈哈哈大笑,誰讓之前的葉黎昕都表現的太過強大,壓迫感十足,難得看他露出這幅狼狽模樣,安安頗有幾分小人得志的心情。

讓你裝!不過也就是二十三歲!表現的比四十歲的男人還深沉。

這可真是冤枉黎昕,他分明心潮澎湃,哪裡深沉了?

等葉黎昕收拾好自己,從新走出來的時候,安安已經換下了禮服。他皺眉奇怪,怎麼穿上耗費了那麼久的時間,脫下卻這麼快?脫咳咳,葉黎昕禁止自己在想,不能再丟臉一次。

安安換下了禮服,終於可以坐下來好好好好好的吃了。

她一手拿着勺子挖蛋糕吃,一手抓着可頌直接咬。吃的好不歡樂,這一點,安安倒是完全沒有那些名門千金的矜持,吃起東西來,雖然不至於發出聲音,動作不雅。但也絕不會端着架子,想吃就吃,特別暢快。

見到葉黎昕,安安就忍不住笑。看到一個一直繃着的人破功,是在是太好笑了。葉黎昕耳根子有點紅,他一直力求在安安面前表現的完美無缺,事事嚴格要求自己,沒想到竟然出了洋相。

安安看他囧的不行,又還要繼續端着的表情,更是笑的不行,一伸手就把蛋糕勺子遞到他嘴邊。

滿滿的一大勺奶油。

葉黎昕眉頭皺起,這種草莓奶油蛋糕,實在是太女性化,他從來不吃。

安安看出他的心思,略帶威脅的說:“我給你都喂到嘴邊了,你還不吃啊?”

她給喂的,就是毒藥,他也能臉不紅氣不喘的往下嚥,更何況是奶油蛋糕。張口嘴,安安的勺子就伸了進來,這奶油的味道還真是讓葉黎昕一言難盡。

梗着脖子往下嚥。

安安看着他脖子上的血管都鼓起來,有些好奇,“有那麼難吃嗎?”

明明很好吃啊。

葉黎昕好不容易嚥下去,還要配合着安安,“嗯,好吃。”

他口是心非的模樣也好玩,安安有些上癮。她從來就是家裡最大的孩子,下面都是弟弟們。家裡小猴兒還能惡作劇逗着玩,唯獨她,不能。

安安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責任,而且她也想要做家裡弟弟們的好姐姐,所以從沒有讓自己露出頑劣的模樣來。從小猴兒出生之後,安安一直都是以最高要求來限制自己,不能任性,要品學兼優。

她要做聶焱的驕傲,事實上,她也做到了這一點。

但到了今天,她像是突然被葉黎昕打開了童心,那種頑劣的,捉弄人之後竊喜的快樂。

安安吃了一肚子甜食不想吃飯,就讓葉黎昕送她回家。葉黎昕一路開車,安安就在旁邊搗亂,不時的揪一下他耳垂。又或者伸出手指去戳他的腰。

總之不讓他保持着他高高在上的高冷模樣。

每次看他破功,頗爲無奈的看着她,安安就會咯咯笑。

一路送安安回家,葉黎昕都在高興與失落之間徘徊,他想給安安留下一個好的印象。證明自己的強大,讓安安有歸屬感。但顯然安安喜歡玩鬧,逗他之後,笑的特別開心。

葉黎昕又怕自己之前表現的太嚴肅,她不喜歡。

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一直到安安下車回了聶家都還是無法緩解。

安安回到家裡,一路笑嘻嘻的,她心情不錯。原本試了好看的衣服,又吃了好吃的甜品,就讓人心情舒暢。至於下午時候李穆的那一點小插曲,安安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她最初哭,是接受不了李穆的做法。但一次兩次,到第三次,人已經完全免疫,甚至有些淡淡的厭煩。這種厭煩來自於李穆的表現,安安從小就護着李穆,他性格弱,被人欺負的不再少。由此能看出安安的性格,她是敢作敢當的人,仗義執言更是責無旁貸。

李穆這種膽小怯懦的表現,讓安安很反感。

不過這些都比不過今天葉黎昕的表情,他發現自己流鼻血後,那一瞬間天塌了一樣的神情。一個從來都表現的‘泰山崩於前不改面色’的男人,竟然會因爲流鼻血嚇的神色慌張。

安安想起來就覺得好笑。

哼着歌回到家,聶焱跟樑柔一同在客廳裡等她。

看看時間,安安問,“二叔他們還沒回來嗎?”

聶子談每天都會去集團上班,不比聶焱自由,但聶焱回來的這些天,聶子談都不會加班,會準點回來,全家人一起吃飯。今天這個時段,顯然是全家人都在一起的時間。

家裡竟然沒有看到孩子們跑來跑去的場面,安安有些驚訝。

樑柔對着安安招招手,“安安,你過來。”

這樣的語調,讓安安心中發毛,在看樑柔,發現她神情有些低落。乖乖地走到樑柔身邊,就聽樑柔說:“有些事原本不打算告訴你,但是現在出了意外,媽媽不能瞞着你。”

會起這麼重的開頭,安安有些害怕,轉頭望向聶焱。

聶焱的表情也不怎麼好,見安安望向他,就安慰說,“你聽聽就好,要是聽了之後不高興就當沒聽過,一切都不會發生改變。”

有了聶焱的話,安安纔算是安慰了些。

只是她沒想到樑柔接下來要說的竟然是,“我想告訴你一些你親生父親的情況。”

安安完全呆若木雞,她發不出聲音,只看到樑柔的嘴巴在動。她還記得曾經聶焱跟她說過的關於她身世的事。但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安安心裡早已經刻意的把她並不是聶焱女兒的事情忘記。

原本樑柔一輩子都不願意跟安安提這件事。可意外總是來的讓人猝不及防,今天樑柔接到電話。景杉在蘇丹達爾富爾被流彈擊中,搶救無效死亡。景杉沒有直系親人了,趙湘已經在幾年前去世,當時景杉在非洲做無國界醫生,一時無法及時趕回美國。趙湘的葬禮還是樑柔去給操辦的,現在景杉去世,維和部隊聯繫景杉家人,景杉自己留下的緊急聯繫人的名字,是樑柔。

樑柔在家裡糾結了很久,她不想讓安安承受這樣的消息,可畢竟景杉是安安的父親。若是連他的死都不告訴孩子,樑柔真的怕將來安安在長大些,知道了這個事情,會埋怨她。

景杉這些年一直在做無國界醫生,甚至跟着國內的維和部隊四處行醫救人。打來那通電話的人就是維和部隊裡的高級官員,對於景杉這些年的貢獻,言辭間多有稱讚。

“他是一個好醫生。安安,他去世了,我想你應該知道這件事。”樑柔自己心裡也害怕。

她也拿不定主意如此直白的告訴安安景杉去世的消息是不是記得,怕安安會接受不了。但又怕安安將來會恨她。漫長一生,樑柔不恐懼任何人,唯獨怕面對安安的眼睛。當年她爲了孩子不顧一切,但現在面對孩子,她又是如此的膽怯。

聶焱在身邊摟住樑柔,他能感受到樑柔的顫抖,她很害怕。

卻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該說的樑柔都說了,聶焱只是補充道:“你出生後,你父親沒有養育過你一天,一直都是我跟你媽媽。你想見他最後一面我支持。你若是不想去,我派人去把他的骨灰領回來也就是了。不是什麼大事情,你現在也不小了,也該有自己的判斷能力。”

安安看着聶焱還有樑柔,不明白如此重大的事情,爲什麼從父母的口中說出來,會是如此的輕易。

安安頭疼欲裂,她想要大吼大叫發脾氣,她的憤怒來自於爲什麼樑柔要重提景杉。這件事明明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她是聶焱的女兒,她只認自己是聶焱的女兒。火氣上涌,但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她從沒有在父母面前那樣歇斯底里過。但這股氣在胸口亂撞,她太疼了。

她不是聶焱的女兒。

不是聶家的孩子。

太痛了。

安安站起來,頭也不回的往外跑,她需要一點時間,一點給自己冷靜的時間。

樑柔站起來想要追,被聶焱環抱住,“放心,有人跟着她,不會出事。你讓孩子自己好好想想。”

已經很多年沒有如此難過,樑柔將臉埋入聶焱的胸口,眼淚洶涌。這些年要說還有什麼事情一直折磨着她,那大概就是安安的身世了。她不是聶焱的女兒,這件事樑柔想要對外瞞住一輩子,可人總是會擔心。聶焱也知道她怕什麼,於是一直低調,安安也一直在國外。

但這不是能一直隱瞞的事情,真要讓安安連親生父親死了,都不知情嗎?

樑柔自己也糾結。她哭着問聶焱,“我是不是做錯了?”

永遠瞞着孩子對不對?

在教育孩子的問題上,誰也沒辦法說出一個標準答案來。

聶焱知道樑柔的苦心,安撫着她,“放心,不管你做什麼,你都是最愛她的人。”別的方面,還不能肯定,但是愛孩子,樑柔真的做到了一百分。這麼多年,爲了安安,她付出了太多。

安安一路從聶家大宅裡跑出來,天氣熱,她又不管不顧的跑,一頭的汗。門房的人也不敢攔着大小姐,就任由她離開了家。

聶家大宅外面的公路根本沒有什麼公共交通,這片區域,是私人別墅區。

安安打算自己跑下山,只是沒跑幾步就被人攬住。

一扭頭,就看到葉黎昕的臉,他身上煙味兒很重,剛纔分別的時候,並沒有這個味道。

葉黎昕看到安安衝出來,急忙從車裡出來找她。原本送了安安回家之後,葉黎昕一時不想走,就坐在車裡抽菸,想知道自己之前的策略是不是出了錯,還打算着往後要不要在安安面前裝萌賣蠢。

沒想到就看到她跑出家門,她這一扭頭,葉黎昕大驚,“怎麼哭了?出了什麼事?”

安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想要出來靜靜。

葉黎昕霸道起來,摟抱着她將她放進車裡,“到底出了什麼事?”

不被人問還好,一問,更是委屈止不住。安安哭着開口說:“我媽說我親生父親死了。”

她當然記得景杉,當年景杉還給她教過功課。也記得曾經聶焱跟她的對話,但她沒想到再次面對這個事實時,竟然是景杉去世的消息。

安安手不自覺的摸上前額,景杉跟樑柔差點結婚那次,她還撞破了腦袋。

慘笑了一聲,“你不知道吧,我不是聶家的女兒,我親生父親是景叔叔。”

她摸着頭上的疤,葉黎昕也一下想到了曾經的那場婚禮。不是他記憶超羣,而是當時安安就在他身邊撞破了頭。他後來背了黑鍋,很久都不能見到她。這件事他想忘了都不容易。

那時候樑柔是葉黎昕母親樊可馨的主治醫生,那場婚禮以安安受傷結束。時過境遷,葉黎昕真的沒想到,當年差一點就跟樑柔結婚的景醫生,會是安安的親生父親。

這麼多年,幾乎是所有的人都對安安的身世守口如瓶,連一個質疑的人都沒有過。

聶焱全心的愛護是這一切的基礎,誰都不會懷疑,聶焱對安安的寵愛。

葉黎昕看着安安無助的模樣,也許在大人看來,這只是告訴安安一個事實,但對於安安來說,這樣的消息讓安安不得不再次面對殘酷的現實,對她的打擊可見一般。

大人們經歷過的事情太多,起起伏伏,風風雨雨,心智早已經磨練到鋼鐵般堅強,但安安,在葉黎昕眼裡,她就是個棉花團似得小姑娘。

沒有經歷過風雨,也不必去經歷風雨。

葉黎昕問話很透徹,“那你打算怎麼辦?”

安安要是知道該怎麼辦,現在就不會如此害怕加慌亂。她難過極了,低聲說:“我不是聶家的孩子,我去送別親生父親後,怕是不能再回聶家了。”

葉黎昕搖頭,“你這想法太偏激,七叔還有你媽媽,絕不可能是這樣想的,他們怎麼可能不要你。你想想,你從小到大,他們有沒有不喜歡過你。”

安安沉默下來。

她有記憶,她記得自己曾經跟母親去了京城,也記得曾經很多年裡,聶焱跟樑柔都不住在一起。後來小猴兒出生後,聶焱跟樑柔還又辦了一次結婚手續。當時聶焱對外沒聲張,但在家裡,總是瞞不過人。

安安曾經問過樑柔,聶聶跟她到底有過什麼樣的故事?

樑柔會說一些,但並不全面。到後來,樑柔就會略帶滄桑的嘆息,“故事太長了。”

曾經發生過的一切,樑柔已經不願再想起,她現在很幸福,而且想要守護好這份幸福。曾經的苦痛掙扎,她都已經不願想了。

更不願在安安面前提及,樑柔希望安安長成無憂無慮的姑娘,但是卻沒想過安安對曾經發生的一切有多好奇。

安安不滿道:“他們就是什麼都不跟說。我知道我媽媽跟聶聶結婚很晚大概是因爲家裡不同意吧。”

長到現在的年紀,安安也瞭解這種家庭門當戶對有多重要,聶子談娶的李梓晴,就是標準的政商聯姻。而聶焱卻只守着樑柔一個,安安曾經在腦海裡腦補出父母曾經有過的經歷。那些分離的歲月,安安都將那視爲聶焱樑柔求而不得的掙扎過程。

哪裡知道,她的想法太過天真夢幻,並不是王子愛上灰姑娘,灰姑娘黯然離開另嫁他人,最終戰勝所有傲慢與偏見,重新在一起幸福生活的故事。

父母的愛情,遠比安安想的要現實,要沉重。

葉黎昕卻說:“七叔真的很愛你媽媽。”如果不是真的深愛,怎麼可能把對方的孩子視爲己出,一直寵愛到成年。

安安也想到了這個,很多時候,聶聶寵她都超越小猴兒,安安從沒有深想過,她被寵愛一直都是理所當然的。只以爲那是因爲她是女孩子,聶聶喜歡女孩子的緣故。現在想起,身上起了一層粟,到底是什麼樣的深情,能讓聶聶做到如今這樣的地步。

小姑娘思緒很容易被帶偏,她喃喃出聲,“我大概永遠都不會遇到我爸爸這樣的愛人。”

愛情到底是什麼樣子?安安想,大概她見過的,最令她嚮往的就是聶聶跟媽媽。聶聶的強大與專一,媽媽的溫柔與包容。

那是她的家,是她生命裡最溫暖的來處。

葉黎昕想說自己也能做到,但話到嘴邊,想象着安安若是生了別人的孩子,他能不能視爲己出。話就又說不出了,他無法想象那樣的場面,他做不到聶焱這樣的地步。

他也許能永遠愛安安,卻無法保證自己能愛安安生下的其他男人的孩子。

葉黎昕良久才說:“七叔真的很好,安安,你別讓他失望。”

安安一擡頭,這會兒已經徹底不哭了,反而理直氣壯的反問,“我什麼時候讓他失望過?”

葉黎昕用手摸去安安臉頰上的淚水,他想自己再一次要食言了。原本說的多大度,只要她喜歡,他就能放她去幸福,跟誰都行。

但現在,葉黎昕知道自己做不到,沒有設身處地的想過,誰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情緒。

此刻,他很明白,手下的這個女孩子,他不會放手。

永遠不會。

心裡下定了決心,面上不顯,他說:“那現在回家嗎?”

安安一扭頭,“現在就回去很沒有面子。”

葉黎昕一笑,心道聶焱是真的把安安養的很好,只有豁達的性格才能正面面對這些生命中的意外。而且,若是安安有一絲害怕失去聶家的庇護,就不該對他說出真相。多少豪門裡的女孩子,只是親戚,卻要在外說自己是嫡系,端着嫡系的架子。

恐怕也就是個安安,能把不是聶焱親生女兒這種事情,直接說出口。

她不怕。是因爲她明白,聶焱樑柔永遠都愛她,絕不會拋棄她,這與血緣甚至都沒有了關係。

父母之所以偉大,不在於血緣,而在於愛。

葉黎昕一下子覺得自己任重道遠,他要怎麼做,才能讓安安能被愛的如此有恃無恐。她的豁達,來自於強有力的後盾,她纔不怕。

不管葉黎昕的思緒翻飛,安安自顧自的說:“我今晚不回家了。”

長這麼大,她還沒有夜不歸宿過,今晚就決定要進行一次,也讓聶焱跟樑柔知道,她很生氣。不是一般的生氣。

她不想回家,葉黎昕立刻提議,“那就去我家。”

安安一臉‘你是個壞人’的表情瞅着他,“想的美,我纔不要跟你這個色情狂共處一室,我要去酒店住。最好的酒店!!”

葉黎昕馬上答應下來。

想住哪裡住哪裡。

帶着安安離開聶家大宅,葉黎昕給聶焱打了電話,安安就在他身邊。

聽他說:“七叔,安安今晚想出去玩,我帶她去海晏住一晚。”

那頭聶焱語氣不好,“女孩子這麼晚了在外面玩什麼,送回來!!”

聶焱一貫討厭安安晚歸,養女兒真的跟男孩子不一樣,對小猴兒,聶焱能放養,但安安,他一直盯得緊。這些年跟樑柔一起住在安安學校附近,也是怕安安出什麼事情。

葉黎昕知道聶焱擔心什麼,就解釋說:“海晏今晚有煙火晚會,舉辦方是我們集團。都是自己人,不會出事。安安自己一間房,我有自己的套間住。”

聽黎昕解釋這麼多,聶焱也知道這怕是安安自己的主意,要是黎昕,他不會這麼堅決。

於是聶焱的語氣低下來很多,“她怎麼樣?”

黎昕也沒有瞞着,“剛纔哭了”這話剛說就被安安掐了一把,“現在已經哄好了七叔。”

聶焱放下心來,他一直相信安安不會因爲這樣的事情想不開,鑽牛角尖不是安安的性格。但做父母的,再怎麼也還是擔心。

想想,出去玩玩也挺好的,“那你帶她去散散心,跟她說,萬事都有我,不用她操心。”

聽了這話,安安搶過了手機,對着聶焱說:“爸爸,我想去送景叔叔最後一程”

她叫聶焱爸爸,把景杉叫景叔叔,這孰輕孰重就顯而易見了。

聶焱‘嗯’一聲,並不多說什麼。

安安對着手機親了一口,“爸爸,我永遠愛你。”

聶焱這才語氣鬆了些,“小丫頭片子,就會哄我。”說完他笑了,雖然心裡很篤定,但是孩子的心思誰能知道。當年安安賭氣,在他手術前就是沒來看他,聶焱到現在還記得。他也怕因爲這事跟安安有了隔膜。

聽孩子說愛他,聶焱心纔算是放下了。

番295章:偏偏孤倨引山洪(三)

聶焱掛了電話,扭頭就看到樑柔眼巴巴的望着他。這麼多年了,她的目光依然如舊,對他全心的依戀倚靠。伸手摟過樑柔,安撫着她,“別擔心,安安很好。”說着忍不住笑,“還在電話裡說愛我呢。”

樑柔知道聶焱從來扛不住安安的甜言蜜語,被女兒說兩句好話,就能開心好幾天。有時候樑柔覺得聶焱好似一直都沒長大,明明在外已經是獨當一面,甚至跺跺腳就能震天下的人,但在家裡,他會爲了孩子們擔心,也會爲了一句‘愛你爸爸’而開心愉悅。

想起景杉的死,樑柔莫名傷感起來,多麼有幸,一生能與這樣的人相伴。他還是偶爾壞脾氣,傲嬌起來,簡直能氣死個人。但那又怎麼樣呢,他們在一起這麼多年,經歷了這麼事情,心底裡最大的聲音,是感恩。

聶焱還以爲樑柔是在爲景杉的事情低落,就說:“讓安安去處理喪事,怕是不行,我讓六猴兒去吧。”

早些年聶焱還會爲跟景杉不對付,但現在人已經去世,他還有最起碼的風度。畢竟是安安血緣上的父親,而且景杉父母都已經亡故,他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就只剩下安安。不管他,是不可能。

安安年紀還小,能去送別最後一程已經很好,全權處理喪事,怕是不會做的周到。

樑柔往聶焱懷裡埋,“你說了算吧。”

聶焱摟着她,輕聲說:“那你能不能也大度一點,不要再介意溫玉的事?”

這話也不是突然而來,今晚聶子談帶着李梓晴就是去看芭蕾舞演出。溫家出事之後,溫岐山連帶着大兒子接連入獄,溫岐山入獄後不久就查出癌症,不治身亡。溫家的大兒子被判了二十五年徒刑,至今還在監獄當中。曾經臨海市最煊赫的政治家族,一夜崩塌。溫玉作爲被溫家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女兒,天堂地獄一瞬間。

樹倒猢猻散。

溫玉在部隊裡當兵的二哥,牽連還少些。一起從政的三哥,因爲父兄徹底斷送了政治前途。大廈將傾之夏,他帶着溫玉遠走異國,這一走就是七年。七年的時光,溫玉在異國他鄉從新開始,如今,溫玉連同自己的三哥一起帶着自己的芭蕾舞團回到臨海市演出。當年的風波已經過去,甚至於爲了表示胸襟廣闊,臨海市有頭有臉的人都去捧場。

聶子談的票,是溫玉曾經的大嫂送來的。在溫玉大哥入獄後,溫玉的大嫂就帶着孩子跟丈夫離了婚。之後改嫁,現在的丈夫也是政府裡有頭有臉的人物。不管是出於什麼的考慮,聶子談都應該帶着李梓晴一起去看,臨走出於慣性的,聶子談問聶焱樑柔要不要去,樑柔斷言拒絕。

這讓聶焱心裡咯噔了一下,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難道樑柔還吃醋?

樑柔趴在聶焱的懷裡,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聽說她到現在還沒結婚。”他們的小猴兒都應能跑能跳了,溫玉卻還是孤身一人。

說樑柔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好,說她小心眼兒也罷,總覺得溫玉一直沒有結婚,是因爲心裡還惦記着聶焱。

她這些年對聶焱的依賴感越來越重,想象着自己要跟聶焱一起看溫玉的舞姿,心裡就不怎麼愉快。

裝大度倒是可以,但是她已經不願意去裝了,就是不想去。

聶焱噗嗤笑,都到這個年紀了,雖不能算老,卻也不能算是年輕。沒想到樑柔還有這種小女人心性,居然吃這種醋。這可真是極大的滿足了聶焱的虛榮心,他笑的止不住,“我就那麼好啊?你當誰都想你,離了我不行。”

樑柔也有些臉熱,畢竟年紀不小了,女兒都十八歲了,現在說些情情愛愛的話,頗有些不好意思。

索性學安安耍賴,抱住聶焱的腰,“我就覺得你最好,不想讓你被別人看。”

溫玉如今雖說跟當年的官家小姐不能比,但是能自己組建舞團,可見發展的還是不錯的。樑柔一點都不想創造老情人見面的機會,不管心裡有沒有不軌的想法,還是別見的好。

再說了,她也不是特別小氣啊,不是讓小猴兒去了嘛。小猴兒這些年甚少在臨海市露面,聶焱的這個兒子,現在比聶焱也不差什麼,都金貴的不得了。今晚聶子談夫婦沒有領自己的兩個孩子,反倒是把小猴兒帶去了,這不是已經夠給溫玉面子了嗎?

聶焱心滿意足,“好好好,我不去,就在家裡陪着你好不好?”

被他這麼說,樑柔又覺得自己大概是真的有些太過小氣,“要不我們現在去?”

聶焱揉她的臉,她總是這樣,將自己的意願放的很低。想要儘量的去配合別人,但他並不願意如此。他們是牽手一生的愛人,有什麼小脾氣,就儘管發出來,並沒有什麼值得顧慮的。

“不去了,沒必要再見面。”

溫玉現在過的不錯,聶焱心裡也鬆快些。不僅是爲了當年的婚約,也還是爲了溫岐山與聶兆忠曾經的恩怨。原本是聯手的兩家,最終聶兆忠卻爲了保全自己,出賣了溫家。雖這種做法無可指摘,但總有些道義上的缺失,溫家的其他人能撐過來,也算是終得圓滿。

仇恨沒有盡頭,各自安好纔是正途。

安安被葉黎昕帶到了海邊的酒店。

“好浪漫。”

跟尋常那種高樓奢華的酒店不同,這酒店就在海邊,是一棟棟小別墅組成的,還有一些客房就在海面上,是那種用特殊材料支在海面上懸空着的房子。

葉黎昕帶安安去的就是海上的一座小屋,需要坐船才能到達。

臨海市原本就是海邊的城市,這些年開始講究環保,旅遊業也學習着外國的經驗,這酒店一看就是仿照着馬爾地夫興建的。而且爲了讓效果更好,小屋外面的海水下面都安裝了防水的燈,藍色的海,發着光。

安安赤着腳坐在小屋外的木頭走廊上,腳下就是海面,她的腳丫子一蕩一蕩,海風吹在臉上,微鹹的味道讓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葉黎昕打電話再安排着什麼,等他走過來坐到安安身邊,安安才睜開眼睛看他。

他的外套已經脫了,襯衣釦子解開了好幾顆。鞋子已經脫掉,西褲下面赤着腳,跟安安一樣,懸空坐在木板上,看起來休閒又慵懶。

跟他平時那種商業精英的模樣實在是大相徑庭。

“你去幹什麼啦?”安安咬着尾音問他,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安安對葉黎昕說話,帶上了淺淺的撒嬌意味兒,這是安安自己都沒有覺察出來的改變。

葉黎昕心情很好,能這樣跟安安單獨相處,讓他覺得很幸福。

“你很快就知道了。”

還賣起關子來了?!安安扭開頭,望着天上,“要是國內能看到星星就好了。”國內的污染情況還是比國外要重,在加拿大,每晚都是漫天的繁星,多的數不清。但是回到國內,安安很少能在天上看到星星,她有些懷念加拿大的星空。

看安安的神色,葉黎昕略帶小心的問,“那要是往後都要你在國內生活,你會不會覺得很遺憾?”

安安在加拿大生活了七年,葉黎昕不能確定她是不是打算永遠不回來了。若是她真的適應了那邊的環境那往後又該怎麼辦?

他現在已經接受黎昕集團,要想像聶焱那樣摞挑子只專心陪着妻子兒女,怕是做不到的。

安安很敏銳的感覺到了他話中的深意,心跳再一次快了起來。要是之前有人問安安這個問題,她大概會說的確很遺憾。她其實已經習慣了在加拿大的生活,有父母陪伴,有朋友,還有那邊的環境。回到國內,她甚至連路都已經認不清。臨海市這幾年發展變化太快,每次回來,她都感覺很陌生。要不是跟着父母,她幾乎連聶家大宅都不會出。總覺得只有家裡,纔是熟悉的地方。

習慣真的是很難改變的東西。

可此刻,因爲葉黎昕問了這話,又因爲能覺察到他話中的深意,安安第一次說了違心卻又確實想說的話,“也不會很遺憾啊,那要看我是爲什麼需要回國了。”

從國外回來,當然會有很多的陌生,但若是有個值得她回來的理由,一切就會變的不同。

葉黎昕伸手拂過她的後脖頸,見她看過來,就直視着她的眼睛問她,“那要是爲了我呢?”

安安惱羞成怒,“我不是都已經說的那麼清楚了嗎?”

她並不承認,卻也不否認什麼,真是磨人精。

葉黎昕低下頭去,眼看着就要吻上安安的脣,而安安也沒有逃避。卻就在此時,天空中砰地一聲巨響,安安極速轉過頭去看,“哇!!”天空中綻放巨大的花球,是安安從未見過的美麗煙火。

安安的臉蛋被煙火的光芒照射着,泛着粉紅色。

目光裡都是憧憬美好。

卻沒看到葉黎昕在旁邊陰沉下去的臉,原本眼看着就要重新吻住她,卻沒想到被自己安排的煙火秀給攪了局。

不氣都不行。

聶子談帶着李梓晴回到聶家大宅的時候,懷裡抱着已經睡熟的小猴兒。

聶焱跟樑柔都等着他們呢,聶子談做了個噓的手勢,就先抱着小猴兒上樓去安頓在牀上睡覺。剩下的李梓晴倒是如實跟樑柔說:“咱們小猴兒平時對着電腦兩眼放光,今晚去看演出,第一幕都還沒演完,就已經睡熟了。”

原本還想着等結束之後讓小猴兒上去獻花的,哪裡知道平時精神百倍的小猴兒看演出居然如此困頓。整場睡的香甜極了。

樑柔還沒說什麼呢,聶焱先就笑起來。

虧樑柔還自己腦補溫玉見到小猴兒時會是什麼樣子,哪裡知道自己兒子,根本就不給溫玉這個機會。睡了個踏實。

樑柔挺無語,從前在加拿大,也帶着小猴兒看過不少演出。不過都是針對孩子們看的兒童劇,也有太陽馬戲團做的雜技節目。一場也都是三個小時,小猴兒都能津津有味的看完,倒是沒見過小猴兒進場就睡覺的。

真能先跟李梓晴說抱歉,這種看演出睡着的事情,多多少少也些不合規矩。

李梓晴一擺手,“嫂子你這說的什麼話,孩子想睡難道還有搖醒道理。只是今晚想看小猴兒的人多,這下好,都看到咱們小猴兒呼呼大睡的模樣。”

小猴兒露面的機會極少,只要知道聶焱有個兒子的人,誰不想見見小猴兒啊。

說到這裡,李梓晴就又補充,“今晚見到關副司令員還有他太太了,桑隊說嫂子回來也不聯繫她,不夠意思。”

能說出這話的也就是桑喬了,樑柔這次回來的着急,回來之後忙着安安的事情就已經夠費精力,所以還沒來得及聯繫朋友。

“我等會就給她打電話。”

跟李梓晴道了晚安,回到臥室,樑柔就給桑喬去了電話。桑喬接到樑柔的電話,先是一番埋怨,說樑柔都回來了也不聯繫她,太不沒意思了。不過這話也就是隨口說說,她們倆也算是這麼多年來交心的朋友,樑柔這些年一直在國外,跟桑喬倒也沒有淡了聯繫。

說完抱怨的話,樑柔就問桑喬家裡福寶怎麼樣。到了這個歲數,話題也就是這些,無非就是說孩子。

桑喬嘆氣,說福寶被關墨給丟到部隊裡去體驗生活去了。

“才十多點歲的孩子,能受得了嗎?”樑柔詫異。

對年紀桑喬倒是沒有什麼顧慮,關墨小時候五六歲就在兵營裡打滾了,關家的孩子都是這麼個命運,沒什麼好說嘴的。唯一讓桑喬心累的是,“小時候又萌又可愛,怎麼長大了越來越像關墨那個混蛋啊。”

這話說的,樑柔忍不住笑。

福寶小時候誰都說孩子像桑喬有些傻氣,沒想到隨着年紀的增長,福寶的性子越來越像親爹關墨,那真是算計全天下的主兒。偏福寶的長相眼神還老實的不得了,算計了人根本就看不出是他使得壞。但這事吧,別人還好說,只要是跟關墨一起長大的人,看到福寶那單純無辜的模樣,一準兒能指認出誰是幕後黑手。

爲此,福寶沒少鬱悶。後來聽叔叔們都是要不是當年吃關墨的虧吃的多,怕是還看不出福寶的那點子小心眼兒。

鬧的現在福寶每次看到親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父子倆關係倒是不怎麼融洽。

說起家裡父子倆的官司,桑喬簡直哭笑不得,“這也是報應,關墨算計了一輩子人,現在栽在自己兒子手裡了。”

福寶一口咬定,是關墨耍心眼兒的功力不夠,所以纔會被別人識破。害的他現在這麼容易露餡,小孩子能算計什麼呢,無非也就是不寫作業讓別人代替自己寫,最終裝無辜說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之類的。

被親兒子質疑了的關墨,氣不打一出來。想到的辦法也很簡單,你小子不是說我耍心眼兒不成嗎?那行,老子也跟你耍心眼兒,直接拼體力。把福寶丟掉軍營裡歷練去了。

說完兒子,桑喬又忍不住說,“今晚你真該來,不僅溫玉來了。連尹雅都來了。”

“尹雅?”樑柔驚訝。

尹雅當初被困在國外回不來,後來等一切塵埃落定,被在國外找到的時候,才知道她在國外遇上了變故。人不知道經歷了些什麼,精神有些不大好,一直都在療養院裡養着。

沒想到現在已經恢復到可以出來看演出了。

桑喬說:“要說尹雎尉遲翊還真是好人,不僅養大了尹雅的孩子,今晚還帶着她去看演出,看得出來,對她很照顧。”

聽了這話,樑柔就知道尹雅並沒有完全的恢復。

說起來也是讓人感慨,尹雅當年壞事做絕,下場也十分悽慘。聽說從國外找到的時候,身上的衣服都已經髒的沾在身上,最後是拿剪刀把衣服全部剪開才脫下來。也有小道消息說當時的尹雅肚子已經大了,孩子根本不知道是誰的。她在國外呆了那麼長時間,經歷了什麼,根本無人知曉。回國之後精神就不好,住在療養院裡。

尹雎跟尉遲翊一直照顧她,一直到了現在。

樑柔嘆氣,“這妹妹妹夫,真是沒什麼好說的了。”

現如今,便是親生兒女都可以把家裡的父母丟出去,更何況是妹妹妹夫。能這般照顧姐姐這麼多年,實在是難得。別看尉遲翊面冷,尹雎膽小,但在尹雅的事情上,這兩個人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桑喬問樑柔,“你今晚沒來,我想着你大概心裡還怨着她們。”

當年要不是溫玉尹雅,樑柔的孩子不會沒有,也不會有後來的流產。失去了三個孩子,對誰來說都是無法彌合的傷口。

要說完全沒疙瘩,那是不可能的。但到了此刻,樑柔沉吟了一陣,說道:“我的小猴兒健健康康的,那些舊年的恩怨,就讓它過去吧。”

懲罰別人就是懲罰自己,樑柔早些年還有些看不開。因爲曾經的事情,不管是孩子的失去,還是她父親樑朝城的事情,這都讓樑柔心情沉重。這些年一直在國外也是因爲此,太多的事情在這裡發生,樑柔每次回來都覺得壓力十足。

提起小猴兒,桑喬喜歡的不得了,“也是,有小猴兒一個,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小猴兒長得漂亮,那簡直就是下凡的小仙童,最關鍵是小猴兒古靈精怪,關墨那樣的性子提起小猴兒都嘆息,說聶焱不知道是不是拜佛拜多了才能養着這麼一個靈氣十足的孩子。

聶焱洗了澡出來,看樑柔跟桑喬還沒結束通話,就催她,“睡覺了。”

樑柔點點頭,跟桑喬道晚安。

臨掛電話,桑喬才說了一句,“今晚關雙也來了,只是樑辛沒露面。”

關墨是溫玉都表哥,今晚是一定要去的。關雙作爲關家的人自然也會出席,別人都是成雙成對的來,只有關雙一個人。爲了這個關墨臉色還不好看了好一陣。

但桑喬也明白,樑辛跟關雙的夫妻關係不好,要說這些年發展最令人意外的人應該是樑辛。如今樑辛的官職都已經超過桑喬,成了桑喬的領導。關墨坐上副司令,是大家都能預計到的,但樑辛能爬這麼快,是誰都沒想到的。

樑柔說了句知道了,然後掛了電話。

這麼多年,樑辛跟樑柔的關係也不在如當年那般親密。沒辦法,樑辛實在太忙了,加上他的職業,出國的機會又少,姐弟倆能見到面的時候極少。最重要的是樑辛的性格變了很多。

曾經陽光的青年,如今內斂又沉默,城府極深。

這些年官場起伏,有時候樑辛覺得樑辛都很陌生。

“怎麼了?”聶焱在樑柔身邊躺下問她。

樑柔一轉身就抱住聶焱,嘴巴親上他的脣,熱烈的想要從他身上獲取熱量。

聶焱眉頭一挑,老婆這麼明顯的表示了,他總不可能不迴應。於是兩人就顧不上別的了,一起赴一場靈與肉的盛宴。

一番激情之後,聶焱已睡去。樑柔卻失眠,元宵當年被聶焱送出國去留學,在校期間元宵投稿了一個一個知名婚紗品牌舉行的新銳設計師選拔比賽。元宵投稿的作品拿了一等獎,從那個時候開始,元宵就走上了設計師的路。

聶焱這邊當然是全力支持的。

元宵自己也爭氣,她設計出來的婚紗接連受到好評,有一次媒體採訪,元宵對着鏡頭說:“我曾經充滿幻想,嚮往嫁給愛的人。但最終我的幻想破滅了,現在我想讓能實現夢想的女孩都穿上我設計的婚紗嫁給自己愛的人。這讓我覺得幸福。”

這樣的話在媒體上接連出現。

誰都沒想到,大家都認爲被元彰養廢了的元宵會有這樣的發展。

可這樣的發展對樑辛來說,則是一種深層次的折磨。雖然樑辛從不說,但樑柔這些年一直都有參與精神類藥物傷害過的人羣的恢復治療研究。樑辛算是收到傷害最輕的一類型,他只是失憶了,但其他的一切都沒有受到傷害。所以,樑辛是最早一批恢復的受害人羣。

樑辛早已經恢復了記憶。

如果元宵就此消失在世界上,也許這份感情樑辛能深埋在心底。但如今元宵是世界耀眼的設計師,就樑柔知道的,在臨海市內元宵設計的婚紗就已經是供不應求,要提前預定才能如期而至。

就這樣,還是讓不少人趨之若鶩。

頻繁出現在鏡頭中的元宵,不僅對樑辛是折磨,對關雙何嘗不是呢。

樑辛跟關雙結婚這麼多年,也沒有生下一兒半女。就算現在丁克家庭很多,但樑柔能感覺到,樑辛跟關雙之間絕不是想做丁克。

感情的事情,其實都在一念間,一念間上天,一念間入地。

樑柔從不敢問樑辛有沒有後悔。如果當年他能拋下一切跟元宵在一起,現在是不是也能過上幸福的日子。

沒有如果,天下沒有後悔藥。

就算後悔了,也不能承認。不承認自己的心,還能自我麻痹的過下去,一旦承認,人會崩潰。所以樑柔從不問樑辛這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卻從不點破。

樑柔伸手抱住身邊的聶焱,不管曾經多麼艱難,好在他們一路堅持了下來,沒有分離,也不會在分離。

聶焱被樑柔給鬧醒了,問她,“還想要?”

她很少有如此主動的時候,聶焱自然不願意讓她失望。

樑柔並不想要了,他的身體,已經不是年輕時能折騰一夜的時候了。她不想讓他胡鬧,就轉移話題說,“我擔心安安。”

孩子第一次夜不歸宿,還是跟一個男人在一起,總歸讓人擔心。

聶焱反倒不在意,“放心,黎昕不會傷害安安。”

事實上,葉黎昕此時正在思想鬥爭。

原本跟安安一起看煙火聊天,安安發現了房間中的香檳,這種酒店房間裡都是在準備着香檳的。冰塊充足,安安想喝。

葉黎昕先開始不讓,安安就撒嬌,“我都十八歲了,在家裡我媽不讓我喝,怎麼你也不讓我喝。”

她從沒喝過酒,就算是跟着聶焱去參加宴會,也是喝果汁。

理由是,未成年。

可現在她還有幾天就要舉辦成人宴,已經成年了,爲什麼還不能喝。

望着安安小狗狗般渴望的眼睛,葉黎昕妥協,讓她喝。結果就是從沒有沾過酒精的安安,有酒膽沒酒量,徹底把自己灌醉了。

這姑娘喝醉了之後就跟小奶貓似得,愛嬌的不得了,身體軟了,被葉黎昕扶住,就環住葉黎昕的腰,問他,“你喜歡不喜歡我?”

葉黎昕頭上的青筋都冒出來,咬牙切齒的說:“喜歡!”

何止是喜歡,他身上某個地方要爆炸了。他親安安一口都會把持不住,更何況現在這女人就在他懷裡,能被他爲所欲爲。

番296章:偏偏孤倨引山洪(四)

“安安”葉黎昕說話的調子都變了些,望着安安嫣紅的臉,腦海裡很多畫面再閃。初遇時,她不過是個七歲的小女孩,被他欺負的可憐巴巴的。紅着眼睛不敢反抗的模樣,後來她漸漸的改變,最記得她在樑柔與景杉那場未成功的婚禮上,輕輕給自己說着號子,勇敢一撞時的模樣。

從什麼時候愛上她的,葉黎昕自己也說不上來,葉梟曾說他是佔有慾作祟,不管怎麼說,黎昕都不在乎。這些年安安在國外,先開始兩年黎昕自己能力不足,想要出國看她並不容易。每每被學業以及父親交待的事情壓的喘不過來氣的時候,他都在心裡暗暗發誓,要努力要更快的掌控一切。只有這樣,他纔能有資本去見安安。

等他十八歲那年有能力自己買機票去看安安的時候,他們已經分別兩年,雖然還有通話聯繫,但覺算不上親密。其實安安在臨海市的時候,跟葉黎昕的關係也就是普通小孩子之間朋友的關係,根本沒有進一步的苗頭,那時候安安纔多大點呢。

黎昕覺得自己像個偷窺狂,他不斷的努力,每次出國只是爲了能看到安安一眼。安安的學校全封閉式,黎昕想要見到人並容易,他就用最笨的方法等着她在休息日出來回家。

是什麼這麼多年支撐着黎昕挺過來。他敢直言不諱的說是因爲安安。

說他癡心也好,說他什麼都好,這麼多年安安已經長在了他心上。此時此刻,安安就在他懷裡,只要他願意,可以爲所欲爲,多年來的空虛寂寞都能得到安慰。

但這的到了這一刻,黎昕在恍然明白,愛也許不是一直以來他想象的樣子,他以爲愛是佔有,愛是不顧一切的得到。

結果並不是。他生理反應快要炸裂,但大腦卻很明白,他不想在這種時候要了她。

想要她的眼睛清楚的望着他,叫着他的名字,水乳交融,心靈合一,而不是肉體的歡愉。黎昕突然笑起來,摟着安安坐下,聽安安一遍遍的問他,喜不喜歡她?

他也一遍遍的回答,喜歡,很喜歡。

混混沌沌的一夜,兩人連牀都沒上,就在沙發上這麼依偎着廝磨了半宿。安安醒來的時候,整個人就像八抓魚一樣攀在黎昕身上。她第一次宿醉,身體消化能力並不高,醒來之後最大的感覺是頭疼欲裂。

“嘶”安安一發聲,原本沒有睡熟,只是假寐的黎昕就睜開了眼睛。

他看安安一臉難受的樣子,手伸出去給她按摩太陽穴,“頭疼是不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看你往後還喝不喝酒?”

他語氣裡有濃濃的心疼。

安安腦袋迷糊了一會兒,就清明過來,她十八歲了,在國外長大,某些方面其實並不保守。她也瞭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女方還喝醉了之後,會發生什麼。

現在的情況是,根本什麼都沒發生。

“你”安安目光裡有探究,之前黎昕望着她的時候,眼中難以掩蓋的慾望是她從沒有忽略的。雖說會害羞,但也有絲絲的自滿。讓她覺得自己已經不是小女孩了。她現在已經有了性吸引力,她是個有魅力的女人了。

可當下這種情況,葉黎昕竟然什麼都沒做,就安安殘餘的記憶裡,他甚至連吻都沒有一個。

這讓安安疑惑。

葉黎昕頓覺好笑,“這是不滿意?如果你現在想要,我倒是可以給你。”說着他動了動腿,安安整個人躺在他懷裡,屁股下面剛好是他的敏感位置,他一動,安安頓覺被鐵一般的硬物給硌的難受。

安安臉有些紅,但還是忍不住問,“爲什麼?”明明如此渴望,卻又剋制。

說實在的安安也搞不清自己的想法,若是葉黎昕趁她酒醉要了她,她不知道自己會是什麼心情。但此刻,她真切的覺得,若真是那樣發生了,她也不會太生氣的。

黎昕揉着她太陽穴的手拿下來,颳了刮她的鼻子,“遲早都是我的,何必要個醉貓。安安,我想把最好的給你,這樣稀裡糊塗的度過你的第一次,你會遺憾。”

說的多肯定啊。

安安不服氣,“你怎麼知道我是第一次?哼,說不準我在加拿大男朋友一長串呢。”

經過這一夜,葉黎昕覺得自己真的是昇華了,聽她這樣的話竟然沒有動氣,反而能坦然接受,“那就是你跟我的第一次,我也想給你最美好的回憶。”

這話說的,安安是真的害羞了,將臉埋在他胸口,心裡絲絲縷縷的,說不出的感受。

從前每次見他都忍不住臉紅心跳,此刻卻意外的感覺到一絲心安。彷彿他在,她就不必擔心任何事情。這種感覺從前也就是聶焱樑柔能給安安。只因爲無論如何,安安對他們充滿信任,知道不管在什麼樣的情況下,父母總是不會害她的。現在這個名單裡多了葉黎昕。

黎昕讓助理給安安買了全套的新衣服送來,“你一身酒味,去洗澡換衣服,出來我們去吃早餐。”

安安嬌小姐一個,自然受不了身上的味道,跑去洗澡換衣服。因爲沒吃飯,也不敢泡澡,怕頭暈,匆匆一衝,換了衣服出來。

變戲法似得,黎昕面前出現了一桌豐盛的早餐。

安安這邊放着的是一碗白粥,黎昕說:“放了白糖,宿醉喝這個最好。”

很乖巧的坐下來,安安拿勺子喝粥,不時擡頭望一眼也已經換過衣服的黎昕。兩人之間有一種特別的氣氛在流轉,說不清道不明。

吃早飯途中,聶焱的電話就已經找了過來,問安安怎麼還不回家。

安安說在吃早飯,吃完就回去。

聶焱聽安安一切如常,纔算是放下心。掛了電話,安安對着黎昕吐舌頭,“昨晚聶聶一定沒睡好。”說完這話安安嘿嘿一笑。她最瞭解聶焱的,嘴上說的要對孩子放手,愛幹什麼幹什麼去。但是對她對小猴兒,聶焱從來是放心不下的。

嘴硬又忍不住操心的聶焱,讓安安想起來就覺得很可愛。

葉黎昕望着安安的表情,沉聲說:“七叔真的很疼你,我要向他學習。”

“你想當我爸爸?”安安反問。

黎昕倒是沒猶豫,“我想當你丈夫。”

這個人!!

安安覺得他呀,一天不強調幾遍自己的所有權,不善罷甘休似的。有些無奈的嘟囔,“知道了,知道了,像爸爸的丈夫。”

葉黎昕聽了這話,嘴角的笑容壓不住。

吃過飯,黎昕立刻就送安安回家,他不想讓聶焱對他印象不好。過了安安這一關只是第一步,後面的老泰山纔是難攀的高峰。想娶聶焱捧在手心裡養大的女兒,談何容易。

車子一路開到聶家門口,安安讓黎昕就在門口停車,“你別送進去了吧,我一夜未歸,你早上送我進去,怕是不好說。”

黎昕覺得安安掩耳盜鈴,昨晚她跟他在一起,聶焱不是早就知道麼。

不過既然安安這樣說,黎昕就順着做,車子停在聶家大門口。安安剛開車,半邊身子下車,就尖叫了起來。

葉黎昕人已經從駕駛座出來,幾步就到了安安身邊。

“你放開她!”黎昕冷喝。

誰能想到,這麼一大早的,李穆竟然在聶家的門口,此刻抓着安安的手腕,一臉的悲憤。

“給我解釋清楚!!”如果說之前的幾次李穆都只是發貨,那麼此刻,他已經瘋狂。

那模樣像是安安說清楚情況,就要動手打人了。

安安被他捏的手腕子疼,“你放手!!”

李穆大吼,“不放!!樑安安你竟然敢夜不歸宿,跟陌生的男人出去過夜!!!”

黎昕就當自己聽不到所謂‘陌生男人’四個字,他也不敢硬拉安安怕安安受傷。只能站在一旁,“李穆,你瘋了!快放手!!”

李穆用閒着一隻手,擡手就給了葉黎昕一拳,“你他媽的混蛋!!”

要單打獨鬥,李穆根本不是黎昕的對手,身體素質就差很多。但是因安安被李穆抓在手裡,葉黎昕哪裡敢反抗,只能幹受了這一拳。

身子往後退了一步。

安安已經疼的冷汗都下來了,“李穆,我很痛,你快放手。”

就在此時,一個小肉彈衝了出來,小猴兒早上起來沒有看到姐姐,才知道昨晚姐姐不在家。小猴兒的記憶裡,姐姐除了去學校,根本不可能夜不歸宿。纏着聶焱問了好久,才知道是被葉黎昕帶出去玩了。

小猴兒雖小,卻也還是放心不下姐姐,就跑到門口來等人。

心裡滿懷忐忑,葉黎昕是他牽線讓姐姐接觸的人,別真是什麼壞蛋。

沒想到小猴兒才走出大門就看到李穆欺負安安還打了葉黎昕,頓時衝上來保護安安。安安先前還能忍,總想着不傷和氣。現在看到小猴兒,就顧不上那麼多了。李穆見小猴兒也膽怯,放開了安安的手。

小猴兒特別勇猛的踢了李穆一腳,站在安安前面,大聲控訴,“你怎麼這麼壞!在加拿大讓我姐姐哭了一晚上,回到這裡還要欺負我姐姐!!你真是最壞最壞的大壞蛋!!”

小猴兒罵人的詞很有限,在聶家這樣的環境裡,孩子根本不可能接觸罵人的話。聶焱說孩子總需要發泄,所以小猴兒每次情緒來了的時候,就說對方是大壞蛋。

此刻小猴兒覺得這次不怎麼解氣,狠狠的跺腳,“就算我姐姐喜歡你,我也不許,你是壞人。”

聽小猴兒翻來倒去就是這一句,安安先就摟住了小猴兒,“我沒事,小猴兒不氣不氣。”

小猴兒一低頭就看到安安的手臂,她的皮膚隨了樑柔,白皙的很,剛纔李穆喪失理智,手勁兒驚人,此刻安安手腕已經隱隱有些青紫了。

小猴兒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安安受傷呢。頓時氣的眼淚都出來,畢竟還是小孩子,情緒來了無處發泄,哇的一聲就哭了。

這可把安安嚇壞了,聶焱的教育方針下,聶家的孩子都很少哭。基本都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小猴兒受寵,何嘗有過如此委屈哭泣的時候。

安安手腕疼,也抱不動弟弟,就蹲下身,摟着弟弟哄,“好了好了,我們小猴兒不哭啊。”

小猴兒這一哭不得了,連裡面的傭人都驚動了,不一會兒就有人開始出來看。李穆面紅耳赤,他知道闖了禍。

但此刻挽回已經來不及,只能一條道走到黑,聽小猴兒說安安在加拿大的時候哭了一夜,他也知道是爲了什麼,就開口說:“我不是做醫生的料,你也說我太弱。我這才考了西點軍校,想讓自己更強。安安,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可是你都在幹什麼?”

李穆從小就膽小,這是根子上的性格,就算現在表面上看不出來了,但是他還是怕那些解刨的器具,也怕內科手術。甚至於看着安安拿起手術刀,李穆都害怕。他知道自己不是做醫生的料,但是總不能說出一句‘我害怕’吧。總是男孩子,也要面子的。

安安從小立志學醫,她堅定不動搖,李穆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只能偷偷的考西點軍校。他爲了能在美國陪着安安,放棄了國內的國籍,天知道對於他這樣的家庭背景來說,他這樣做,付出了多大的犧牲。但李穆覺得都值得,他去上軍校,幾年下來,絕對能練出一副好身體好膽識。到時候,他就可以成爲安安的依靠,也能堂堂正正的向聶焱說出自己愛慕安安的請求。

雖然聶焱從沒說過,但李穆能感覺到聶焱是想要給安安找個強大的人,護住安安一生。

他在不斷的努力,一直沒有鬆懈過啊。

爲什麼突然就會變成這樣,這個葉黎昕,他纔跟安安接觸了幾天,可他卻陪着安安度過了七年的時光。最開始的那幾年,兩個人相依爲命,最害怕的時候,甚至擠在一個被窩裡。

李穆不相信自己會輸給葉黎昕。

這讓他怎麼甘心。

在小猴兒的哭面前,李穆說的話根本沒有引起重視。不一陣,聶家大門敞開,聶焱跟樑柔都跑了出來,傭人們說的嚴重,說安安被打了,小猴兒好像也被欺負了。

聶焱當即差點沒跳起來,他的兒女,在自家門口被人打了?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一路跑出來,就看到眼前的場景。

“到底怎麼回事?!”聶焱一聲吼,那真是嚇壞了在場的所有人。

小猴兒不哭了,就是打哭嗝,拉着安安的手腕,“爸爸,姐姐姐姐手”

聶焱眼睛多厲,一眼就看到安安手腕上的傷,眼刀子直接就射向李穆,他纔不管什麼李家人趙家人,惹了他的閨女,絕對不能輕饒。

安安顯然也知道父親的脾氣,拉着小猴兒到聶焱身邊,聶焱沒猶豫就把小猴兒給抱了起來。

樑柔站在聶焱身邊,哄着小猴兒,“乖寶寶,不哭了好不好?媽媽給你做泡芙吃。”

小猴兒已經很久沒有聽媽媽叫他乖寶寶了,有些害羞,又有些想撒嬌。往聶焱的肩膀上一趴,不說話了。

安安倒是清醒,勸着父母,“爸爸媽媽你們先帶着小猴兒回去,這是我的事情,我想自己解決。”

聶焱還要說什麼話,被樑柔拉了一下,樑柔搶先說:“那行,我們先進去。”

拉着聶焱準備走的時候,樑柔不忘交待李穆,“有什麼事情好好說,出手傷人,不是君子所爲。”

李穆被樑柔用溫和的語調說了這麼一句,那臉簡直羞愧的恨不能埋進土裡。

聶焱還有些不想走,樑柔勸着他,“讓孩子自己解決。”

聶焱冷冷的哼了聲,抱着小猴兒先進去了。

不過也不敢真的進到別墅裡去,一家子就站在大門內等着。

安安擡起頭,看看李穆,又看看一直沉默盯着她的手看的黎昕。醞釀了一下,其實關於李穆,安安一直不知道怎麼面對,在加拿大的時候她深夜哭泣,卻沒有在李穆面前表現出一分。回到國內,不管是在夜場見到李穆的那一次,還是李穆跟葉黎昕攤牌的那一次,安安都選擇了逃避。

在李穆身上,安安似乎一直都不夠勇敢。

但她想,不能在如此拖延下去了,她擡頭望着李穆,“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安安”李穆沒想到安安會起這樣的開頭,頓時急切起來。

安安卻搖頭,“你讓我說完,你現在說你不是當醫生的料,可之前你從沒說過。我說要考哈佛醫學院,你還說要跟我一起。我信了你,畢竟從前我們沒有分開過,後來你私下考了西點軍校,我覺得你沒有把我當成你最好的朋友。”

“不是安安。”李穆解釋不清楚。

安安不再提過往,只說現在,“我把你當作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不覺得我晚上跟誰出去,我喜歡什麼樣的人,是你有權利干涉的。畢竟我父母都尊重我的意見。”

李穆肩膀都垂下來,整個人無精打采的,“那麼你現在已經確定,你喜歡他了嗎?”

安安看看黎昕,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未來怎麼樣,但是現在,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我很喜歡他。”之前安安只是慌張,但經過昨晚,她終於能看清楚自己的心。她很喜歡黎昕,喜歡他的熱烈直白,雖然會讓她覺得羞怯,但內心深處卻有一種安全感在生成。

他愛她,毫無保留,更不會隱瞞。

愛情到底是什麼樣子,安安猜不透,但她想要的就是開誠佈公,是明快的愛。李穆說他背後準備了很久,但他從沒有向她說過,也許在李穆心裡,安安的意願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聶焱,李穆滿心的打算都是要怎麼說服聶焱,而不是安安。

不能說他錯了,只能說他給的愛不是安安想要的。

李穆深吸一口氣,到底還是不甘心,“你說你喜歡他,可是他的事業在臨海市,你馬上就要開學去讀書。安安,不是我說你幼稚,而是這種感情,你明知道長久不了。”

安安反問,“什麼是長久?”

李穆沒答,安安解釋,“門當戶對,家族利益,實力相當,對不對?”

最長久的感情婚姻是什麼?是聯姻,沒有永遠的愛人,只有永遠的利益。但安安根本不屑於這個,不僅是安安,聶焱也從沒有把這個當做一回事。

安安笑起來,“誰知道明天的事情,但我知道此刻,我喜歡他,想要跟他在一起。李穆,你總是這樣,擔心這個,懼怕那個,小時候如此,現在還是如此。”李穆的膽小並不是因爲別的什麼,而是顧慮太多。

小時候被溫蓄力欺負,是李穆真的拼不過對方嗎?那時候安安一個女孩子奮起反抗都能有幾分的勝算的。不是他拼不過,而是顧慮太多,想着溫家的家世,顧慮着自己的處境。

這個性子一直到了現在,李穆想說什麼,安安都懂。不過就是他們倆在一起更合適,家庭也對,學歷也對,人也能在一起。

可愛情不是拼拼圖,每一塊都要嚴絲合縫。

李穆已經無話可說,到此時,他能做的就是維持最後的尊嚴,說道:“既然你這樣說,那我們就拭目以待,看誰的想法是對的。”

他堅持自我。

安安一笑,並不反駁。

李穆走後,葉黎昕走過來拉住安安的手,盯着她的手腕問她疼不疼,他在慢慢的給她揉。

安安疼的呲牙,略帶火氣的說:“你別以爲我現在喜歡你就能一直如此,你要是對我不好,我隨時都能移情別戀的。”

她沒有碰觸過感情,不知道對葉黎昕的這份激動能維持多久。

葉黎昕只是低頭給她揉手,好似是多了不得的大事情一樣。安安說了話沒得到迴應,就跺了腳,“你聽到了沒有?”

這下子黎昕才擡頭看她,“放心吧,我不會給你移情別戀的機會。”

“你只能是我的!”

安安撇嘴,心裡卻甜出了蜜糖。

哼哼道:“你說反了,是你從今天起,歸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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