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焱到底還是更鎮定些,邊往裡走,邊扯過一旁掛着的大浴巾,將樑柔包住,然後就從衛生間裡抱了出來。
樑柔一句話都不敢說,真到了這種時候,她嚇的渾身都緊縮在一起,腦海裡有很多的念頭在閃過,好的、壞的,絕望的。
聶焱將樑柔放在牀上之後就拿起牀頭的座機直接撥通家裡家庭醫生的分機號,原本聶家就是有長期的家庭醫生輪班守着的。因爲樑柔懷孕,聶焱又給家裡安排了一個婦產科的醫生,就是防着會出現什麼意外,只是沒想到意外會來的如此毫無徵兆,出乎人的預料。
這一通電話打完,聶焱纔像是緩過一口氣來,剛纔那樣的場景,他也真的是不知道要怎麼安慰樑柔,只因他自己也兵荒馬亂,慌了陣腳。
這個時間段,醫生從居住的配樓到了住宅這邊,傭人們也基本上都被喚醒。原本都已經陷入沉寂的大宅,在一瞬間就又熱鬧起來,好在聶焱樑柔已經從三樓搬到一樓來住,倒是沒有驚動上面的安安還有聶子談。
醫生一共來了三個,分別給樑柔檢查了一些,然後就給樑柔打了保胎針。
聶焱看到三位醫生的表情都不怎麼好,心裡大概就有數了。這一刻,心痛都已經來不及,只有擔心,眼風掃過三位醫生,示意他們出去說明情況。
已經止了血,臉色依舊蒼白的樑柔卻不讓,“就在這裡說,我要知道我的身體情況。”
她想要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這段時間,樑柔可以稱得上是最稱職的準孕婦,不該做的她都沒有做,重活累活更是碰都沒碰過,怎麼好端端的會出血。她也是醫生,即便不是婦產科的,但基本的醫理還是懂的,這樣的情況絕對不是什麼好的徵兆。
聶焱無奈,只能點頭。
三位醫生眼神交流了一下,最終是由三人中唯一的多年守在聶家的家庭醫生髮言,雖然這位家庭醫生不是婦產科的,但就這三個人來說,唯獨他是聶家的自己人,從聶兆忠的時候,就服務於聶家,他說話,更具公信力。
醫生說話都是有些雲裡霧裡,也不是刻意,而是要把檢查到的情況說出來,總也有些複雜。
樑柔聽下來,心裡就明白了,樑柔一年前意外流產,當時她的年紀就已經不小了,當時還是從樓梯上摔下去流產的,比一般的流產手術傷害要大得多。樑柔的身體自然是留下了隱患,原本超過三十歲懷孕就是需要處處小心的,而且現在這一胎,樑柔還懷的是兩個,這對孕婦的身體要求更高。
剛開始的時候樑柔的身體還能負荷,可隨着孩子的長大,兩個孩子都需要營養,更要求樑柔自身提供優良的培育環境,樑柔從前身體受過的傷害就凸顯出來。醫生們檢查的結果,就是有流產的預兆。
說是預兆,但看醫生的臉上的表情,樑柔心裡一片冰涼。
會不自覺地胡思亂想,上一次流產,聶焱不在身邊,而且正面臨着聶焱跟溫玉訂婚的消息,就是樑柔再怎麼灑脫,也還是難免心情抑鬱。她流產後養護的時間沒過多久,樑辛就失蹤受傷,因爲弟弟,樑柔更是提心吊膽。當時不覺得什麼,但是如今想起來,每一件事都讓樑柔覺得自己不應該。
那時沒養好身體,現在懷孕的過程自然就艱難無比,而且,她這次還懷的是雙胞胎,更是不易。
之前的話說的還算溫和,等聶家長期的家庭醫生說完之後,被聶焱新請來的婦產科醫生說:“懷孕生產原本就要比流產的危險係數高很多,去年整年,國內產婦的死亡率是十萬分之二十,而流產的死亡率連十萬分之一都不到。身體會選擇對自己更有利的方式,聶夫人目前的狀況,怕是第二種的可能性更高。”
樑柔頭暈目眩,撐着自己問了一句,“如果這一次保不住,那將來會不會成習慣性流產?”
上一次的流產,是意外。這一次卻完全不是,樑柔自己心裡隱隱的害怕,若這個保不住,那就是第二個了。要是成了習慣性流產,那往後再想要孩子的可能性就極其渺茫了。
想到這個可能,樑柔真是猶如被人拿針扎着全身,那種痛,非當事者不能感受。
樑柔問出這句話後,三位醫生同時沉默。
習慣性流產這五個字太沉重,誰敢鐵口直斷。只能安慰着說:“目前不要這麼悲觀,身體慢慢調養,還是有很多的可能。”
樑柔痛苦的閉上眼睛,她都已經三十二歲馬上三十三歲的人了,女人過了三十五會是個什麼情況,她比誰都清楚。三十五歲之後,受孕的機率會大大降低,懷孕過程中的危險係數只會更高。
聶焱一直沒出聲,聽到此刻,他肅着臉下命令,“別給我說什麼以後,我要的就是現在,肚子裡的兩個孩子,給我一定要保住!”他實在是不明白,什麼以後,什麼習慣性流產,這些事情,聶焱根本不想考慮。現在肚子裡孩子還在,那就要好好的生下來。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他聶焱的孩子,就算還沒有生下來,他這個做父親的也要保他們平平安安。
三位醫生都面有難色,“強行保胎不是不可以,只是現在月份太小了,這要一直靠藥物保胎,怕是孩子會”不健康。
一般人的保胎,都是要從六、七個月有早產預兆或者出現問題的時候開始,如樑柔這樣還未滿三個月就開始保胎的,還真是罕見。用醫生自己的理論來說,如果懷孕不滿三個月,其實還談不上什麼保胎不保胎的。
身體其實有自己完整的刪選系統,不夠優良的受孕,會自動終止。
聶焱纔不管那麼多,他只有一句話,“我聶焱的孩子,哪怕是不正常,我也能養活他們一輩子,這事情沒有商量的餘地,需要什麼你們只管提要求,要多少錢也沒有上線,孩子一定要給我保住!”
聶焱不想去管什麼以後,現在還擁有的,他就要好好的把握。
醫生們都答應下來,並說今晚會連夜做出一整套方案,力求能保住樑柔肚子裡的孩子。
聶焱直接就讓醫生搬到大宅來住,不必再回配樓去,需要什麼就讓其他的傭人去拿。三位醫生就守在樑柔旁邊,寸步不準離開,就這麼寸步不離的給他保住孩子!
隨後,聶焱走到樑柔身邊,他的手往樑柔的額頭上放了下,他的手冰涼,激的樑柔睜開了眼睛,聶焱臉上真是一點表情都沒有,那種冷硬到不近人情的樣子,他命令着,“少給我想那些有的沒的,現在你給我老實聽醫生的話,安安穩穩的給我把孩子生下來。”
這話說完,也沒等樑柔反應,聶焱轉身就走。
把醫生都留在臥室裡,聶焱自己走了出來。正好聶子談跟安安被樓下的燈火通明以及忙亂影響到,到這會兒才下樓來。
聶子談看到聶焱的表情,就停住了腳步。
該怎麼形容呢,聶子談覺得聶焱大概下一刻就要殺人。
安安也害怕聶焱,她想要避開聶焱去臥室裡找樑柔,被聶焱一把就給扯住了。聶焱少有對孩子這麼勢大力沉的時候,說話也沒有半點溫情,“上去睡覺!”
僅僅四個字,就說的安安憋了嘴,跟小雞仔似得被聶焱提在手裡。聶子談急忙上前去把安安摟到自己懷裡抱着。還給安安做着‘噓’的姿勢,安安帶着哭腔,“我要找我媽媽。”
聶子談還沒來得及哄,就見聶焱一腳踹翻了身邊的古董櫃,原本上面放着的瓷器碎了一地,聶焱吼着,“都給我滾!”
聶子談抱着安安屁滾尿流的跑了,大宅裡的傭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屏氣凝神,深怕自己的呼吸聲會引來聶焱的注意。
頃刻間,大宅安靜的落針可聞。
聶焱就直挺挺的站在臥室門外不遠的地方,大口大口的喘氣。
一樓的主臥內,原本湊在一起的醫生們聽到門外的動靜,同時安靜,眼神交流之後,戰戰兢兢着繼續之前的話題。
而在牀上躺着的樑柔,慢慢地慢慢地將被子拉高,蓋住了自己的臉。
黑暗中,樑柔祈求着肚子裡的孩子,不要離開
樑辛被人抓了回來,被兩個武僧用扔的拋進廂房的時候,樑辛四腳着地,爬在地上,他還沒擡起頭來,就聽到了子彈上膛的聲音。
一切都變成了慢動作,樑辛的頭微微揚起,對準他眉心的,就是黑洞洞的槍口。
關墨舉着槍,對着樑辛,那姿勢完全就是不打算放過樑辛。
樑辛的瞳孔微微擴散。
關墨表情陰狠,扭頭望向老城,用一種極陰沉的語調再說:“這就是你說的萬無一失?”
老城目光都沒有往樑辛身上掃,只是盯着關墨,笑道:“你這也太謹慎了。”
關墨不僅沒有收回槍,反而直接將槍口抵住樑辛的腦門,冷而硬的觸感,讓樑辛感覺到了死亡的臨近。他真的難以置信,自己最終會死在關墨的手上。就算樑辛是個沒什麼臥底經驗的菜鳥,但此刻,他還是保持着沉默,越是到了危險的關頭,越是要緊咬牙關。
“哼!”關墨冷哼一聲,幽幽地對老城說:“我身上揹着關家一系所有人的性命,謹慎點不怕什麼。這就是你給我看到的誠意?”
關墨咄咄逼人,老城反而很氣定神閒,“他?”老城瞅了樑辛一眼,目光裡冰冷一片,儘管不知道樑辛具體的身份,但樑辛偷聽,並且在偷聽之後準備離開這裡是已經可以肯定的。老城爲樑辛說一句辯解之語,只是擡了擡頭,“帶下去。”
門外自然就有武僧進來要將樑辛帶出去,樑辛再一次垂下頭去,不打算反抗掙扎。
偏這個時候,關墨伸出腳來,一腳就踩在了樑辛帶脖子後面,他原本穿着一身衝鋒衣看不出來,此刻伸出腳來才發現他腳上穿着的是特種兵的軍靴。這種靴子又沉又重,一腳下去,就把樑辛踩的爬不起身,臉側着貼在寺廟廂房裡特有的青磚地面上。
“老城,這人怎麼處置,怕是不能讓你說了算。”關墨略顯殘酷的說。
老城到這時,才收攏起了一直以來輕鬆自在看起來老僧入定一般的表情。老眼擡起,目光中有陰狠的光在閃。
照老城的打算,樑辛是必逃不過嚴刑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