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曼清的臉上有一瞬的僵硬,隨即扯出特別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冷聲笑問:“景杉,你開什麼玩笑,就算你有門路也不能拿人命開玩笑!她當年大學都沒上完,當主治醫生?這可是草菅人命的大事!”
樑柔是二十五歲重新進入醫科大學習,而二十五歲的張曼清,連碩士學位都已經拿下來。這也導致樑柔入學的時候,張曼清徹底畢業。並不知道樑柔重新上學的事情。人生有時候晚一步,差距真的很大。樑柔當年因爲父親犧牲,弟弟上學而主動放棄學業,嫁了人生了孩子,她最晦澀的那幾年,正是張曼清最燦爛的大學時光。
曾經樑柔很羨慕張曼清,可以無憂無慮的學習。但是到如今,她們好似又回到了同一個起跑線上。
樑柔涼涼地審視着張曼清,也許老天爺真的是公平的,曾經樑柔在張曼清面前自慚形穢,斗轉星移,如今的張曼清已經沒有了所有令樑柔羨慕的東西。
她的嘴臉很醜惡。
景杉本質上還是嚴肅認真,他很嚴謹的回答張曼清,“你慎言。什麼叫我有門路?樑柔是我母親趙湘最得意的門生,之前兩年跟着我母親在京城軍區醫院深造。地震期間還去了災區救災,那張‘最美醫生’的照片你難道沒見過?她現在學歷、手續全部齊全,還有軍區總醫院科室負責人的推薦信,我想並不存在你說的這些問題。”
景杉越是說的有板有眼,張曼清的臉色就越差。
尤其是說到樑柔是趙湘的門生的時候,趙湘的名頭誰不知道,往前數幾年,聽說趙湘被神秘人士請去一對一治療,人們都傳趙湘身份不一般。而作爲趙湘的兒子,景杉從來都是張曼清覬覦的對象。大學裡的暗戀學霸,工作後的親密同事。
即便是張曼清已經嫁人,可是她還是見不得有人跟景杉關係親密。
張曼清自然不會打心眼兒裡肯定樑柔這麼多年的努力付出,她只會往齷齪的地方想,上上下下的打量樑柔之後,張曼清出言諷刺,“你可真是好手段,都三十歲的人了還能勾引男人。景杉居然也能被你攏在手裡,你就不怕他看出你的真實面目!”
即便過去了這麼多年,樑柔面對張曼清這樣言辭犀利,豁過臉面什麼都敢說的人,還是處於劣勢。
跟人吵架從來都不是樑柔的專長,尤其還是這種帶着人格侮辱的話。
倒來倒去,樑柔也只能說出一句,“總比你這種插足別人婚姻的小三強!”
張曼清是誰,她哪裡看不出樑柔的外強中乾,自己被罵了完全不覺得有什麼,還能思路清晰的回嗆,“我怎麼就是小三了!我現在是唐欽的合法太太,你是什麼鬼?還有,你這麼說是你承認了自己來路不明嘍?呵呵,空降部隊,靠着關係進來的,牛什麼牛!”
真是能把人活活氣死。
景杉就是再想幫着樑柔,他也不是個口舌靈便的,氣的臉色漲紅,罵一句,“你要不是女人,我就打你了。”
張曼清這些年跟婆婆一家鬧出了經驗,完全就是混不怕,反脣相譏,“你打啊你打啊!這就讓全醫院的人看看,溫文儒雅的景醫生,不過就是個冷心冷肺的兇殘貨!”
樑柔跟景杉兩個加起來都吵不過張曼清。
她耍起潑婦作派來,大吼大叫到辦公室門口都已經有人在蠢蠢欲動。
醫院這種工作環境,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誰也要注意面子問題。真能像張曼清這樣不管不顧的,實在是少見。
也不知道是不是張曼清的聲音吸引了人過來,就在景杉跟張曼清目瞪口呆的時候,聶焱抱着安安進來了。聶焱現在的氣勢,就算抱着安安,看着也是一身的肅殺氣。他推門而入,門外猛然安靜,門內也整個沉寂下來。
“鬧什麼?!”聶焱眼睛一瞪,簡直就跟有刀子飛出來一樣。
從沒有這樣的時刻,樑柔覺得聶焱這麼可愛過!
簡直就是鎮場子的不二人員,一切魑魅魍魎到了聶焱面前,都得完蛋!這位少爺從前逞兇鬥狠,殺氣騰騰的嚇人,現在大權在握,更是一身的雄霸氣勢。一個眼神就能震的張曼清徹底閉嘴。
樑柔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到了聶焱身邊,“你怎麼來了?”
聶焱對樑柔表情也沒鬆,“我不能來?”
目前這個檔口,樑柔也不可能跟他耍性子,當即就笑着應承,“能來能來。”
這是這幾天來,她對着聶焱露出的最示弱的表情了。聶焱的眉頭挑了下,眼底有了笑容,不過臉還是闆闆硬硬,轉臉看向景杉跟張曼清,尤其是張曼清,聶焱目光不善。
張曼清當然也是緊盯着聶焱的,有恐懼,又有好奇。
聶焱這樣的男人,讓人覺得危險,可是誰又能把眼鏡從他身上移開,這樣的容貌氣勢,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你是”張曼清在記憶深處搜尋着聶焱的影子,模模糊糊的想起來了些什麼,當年樑柔跟唐欽離婚時,聶焱還打過唐欽呢,那麼深刻的印象,即便是過去很多年,張曼清也不可能忘記。尤其是看到聶焱懷裡還抱着個白嫩嫩的小姑娘,張曼清就跟篤定了,“你是樑柔的那個姘頭?”
聶焱都懶的跟張曼清廢話,他現在的身份,跟着女人多說一句都是掉價。
聶焱微微回頭對着門外的助理說:“請把院長請來。”
“是!”門外有人恭敬回答。
中心醫院的院長趕來就看到景杉、樑柔、張曼清三個醫生排排站,聶焱站在辦公室的最裡面,他身前,安安坐在桌子上。
醫生的辦公桌都是兩張寫字檯拼在一起對面坐。
很少有人能單獨一間辦公室的,除非是資歷最久的醫生,偏偏中心醫院神外科,現在並沒有這樣的定海神針,都是年輕醫生。
“劉院長?”聶焱沒擡頭,目光看着坐在桌上的安安。
劉院長看到聶焱的第一時間先看了眼樑柔,之前聶焱親自上門找過她,爲了樑柔入職的事情。劉院長可不是張曼清這樣陷在婚姻生活裡雙耳不聞窗外事的人,他當然知道聶焱的身份。見到聶焱很是熱情,“聶總怎麼有時間到這裡來了?”
聶焱這才側了下頭,很冷淡的說:“新入院的樊可馨,是我大哥的前妻。”
樊可馨入院,葉梟把整個中心醫院鬧的雞飛狗跳,這幾天專家來了一波又一波,院長自然知道樊可馨是誰。
而且不僅知道這些,院長還知道,“聶總是來探病啊?放心吧,我們醫院趙主任已經舉薦了樑柔醫生來主刀,絕對沒有問題。”
院長打保票。
雖然葉梟鬧騰的厲害,可是出手也大方啊,已經答應給他們醫院捐獻一棟新的住院樓,以及先進設備無數。要知道現在公立醫院也困難啊,以藥養醫不能實行了,可是也沒有給出一個新的好方法了。醫院的醫生這麼多,工資不漲,反而接診的病人越來越多,怨聲四起,有人能來捐款捐設備,院長簡直不能更開心。
院長是真心疼醫院的這些醫生,本科五年,碩士七年。都是辛辛苦苦學出來的,結果到醫院來,拿着並不怎麼高的工資,每天工作還辛苦。這樣的情況下,怎麼杜絕醫生收取紅包的現象呢?院長就想多拉些社會捐款,也能讓醫院提高薪資。
聶焱手指伸出來,在空中往張曼清的方向劃了下,“你的工作有漏勺,有人不同意樑柔入職。那好,我跟葉梟去說,樊可馨轉院,樑柔也跟着走。”
私心裡,聶焱一百一千個不願意樑柔跟景杉當同事。
他倒沒有多少威脅的意思,而是把話說清楚,接下來他要把樑柔帶走,也好操作。重點是樑柔,那人最認死理,不讓她知道點厲害,根本就不會回頭。
院長簡直晴天霹靂,他都已經跟衛生廳的人打好招呼,求爺爺告奶奶的求了一圈才讓上面批准,中心醫院可以接受社會捐助。這煮熟的鴨子,到嘴裡來卻要飛了?
一轉身,就面對張曼清。
院長對張曼清也是成見頗深,只因之前張曼清因爲家事,在醫院裡鬧了好幾次。醫院現在對付醫鬧都已經草木皆兵,又遇上這種無理取鬧的,更是頭疼死了。要不是之前神外科的人手實在是少,院長也不會一忍再忍。
爲了醫院的利益,院長也不願意跟張曼清多費脣舌,靠嘴皮子佔便宜,那不過是小玩鬧。真到了往上的層次,一句話就能決定生死。院長對着聶焱脾氣好,對着張曼清可沒有好臉色,看張曼清張嘴要解釋,他直接不停,“你就地免職,回去深刻檢討,什麼時候認清自己的錯誤了,什麼時候回來上班。”
張曼清一肚子的話沒來得及說,就已經被就地免職。
她怎麼可能接受。
張曼清頓時爆發,“院長!!他是什麼人?!你憑什麼因爲他的一句話就免我的職,我做錯了什麼了?!”
張曼清吼起來,聶焱立刻抱起安安捂她耳朵。然後毫不猶豫的扯着樑柔就要走,“葉梟說要請你吃飯,跟你探討一下樊可馨的病情!”
院長也不管情緒失控的張曼清,就直說,“對對對,跟家屬談談很有必要。”
聶焱強勢的拉着樑柔出來了。
辦公室外,站了至少有十來個醫院裡的醫生護士,看到樑柔跟着聶焱出來,眼神都挺怪的。
聶焱纔不管這些,帶着樑柔就走了。
辦公室內,張曼清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她難以置信的說:“跟家屬一起吃飯,院長,這可是違反規定的事情!命令禁止過!”
爲了防止醫生收受灰色收入,醫院已經明令禁止主治醫生跟家屬外出吃飯等等等應酬活動。
張曼清想不通,爲什麼她什麼都沒做就被解職。而樑柔,狗屁不通卻一路暢通!
院長在聶焱走後,表情顯得更難看了些。他辛辛苦苦爲醫院醫生謀福利,沒想到轉頭,卻也落不下好,還要被醫生埋怨。
“你要是能擡手就給醫院捐一個億,你也能橫着走!”說完院長就拂袖而去。
張曼清一臉傻了的表情,一個億?
開什麼玩笑!
不過就是到了這個時候,張曼清還不認輸,她轉頭望向景杉,“你不是是我市儈庸俗,她比我更髒,呸!”
景杉皺起眉頭。
他其實也有些不贊同聶焱的霸道,一句話就能斷了一個醫生的前路,難免有些脣亡齒寒。而且,景杉從一開始就知道聶焱的身份。當年聶焱的父親聶兆忠就如此,爲了自己的病,能把趙湘逼的誰也不醫治,專注他一人。
現在聶焱又是這麼個作派,景杉實在無法贊同。
樑柔跟聶焱的關係景杉也不贊同。
所以他沒有第一時間參與進去,但是張曼清說話實在太令人難以接受。
景杉說:“請你自重。”
說完景杉也走了,只留下張曼清一個人。等張曼清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就看到不斷竊竊私語的護士等人,她厲聲說:“看什麼看!沒見過空降部隊耍威風啊!今天我慘了,明天就是你們!”
說完就仰着頭,完全不見頹勢的離開。
聶焱帶着樑柔出來,一路樑柔臉色都不好看。
原本想着,自己經過多年努力,能耀武揚威大殺四方的報復回去。結果事到臨頭,卻還是本性難改。她吵不過張曼清,要比沒有底線,她就是在修煉一輩子都不可能成張曼清那樣。
上學的時候樑柔覺得張曼清耿直潑辣,身上有她完全不具備的品質,沒想到如今更是變本加厲。
雖然聶焱來了後已經給了張曼清足夠的教訓,可是不是樑柔自己做的,心裡不僅沒覺得解氣,反而覺得很窩囊。
當年被唐家跟張曼清逼的那麼慘,差一點就失去安安,失去一切。
現在回過頭來,樑柔覺得自己能做的事情還是很少。
聶焱一手抱着安安,一手拉着樑柔,真的挺費勁的。安安現在已經六歲,還有些胖乎乎的,再怎麼也不是省力的事。樑柔又這樣悶悶不樂,要走不走的,他實在沒辦法。好容易走到醫院門口,六猴兒乖覺地給開了車門,將安安下放進車上,“你自己玩一會兒。”
然後關了車門,聶焱轉過身來盯着樑柔。
樑柔離婚的事情,聶焱是全程參與過的,雖然他很不想提起那段往事,可是看樑柔這樣,顯然是沒有放下。在心裡打成一個結,長長久久的難以忘懷。
“還沒出氣?”聶焱儘量讓自己不要那麼兇。她此時的樣子,雖然早已經沒有了當年剛剛離開唐家時的惶恐無助,但是今時不同往日。當年的樑柔蒼白憔悴,似乎下一秒鐘就要活不下去。那時候聶焱憐惜她,現在聶焱愛她。
此時的樑柔就是皺下眉頭聶焱心裡都不舒服,她不高興就已經是對方犯了錯!
樑柔擡眼望了下聶焱,他眉眼冷峻,似乎只要她點點頭,他就能轉頭逼着張曼清去上吊。他這樣強勢霸道的維護,樑柔心底裡當然是暖融融的。只是她並不想這樣。
樑柔吶吶的說:“我以爲我可以的。”
“可以什麼?”聶焱還挺有耐心。
樑柔咬着下脣說,“證明自己。”
當年她離婚的時候,其實是揹負罵名的,唐家人說她沒用,甚至懷疑她的人品。懷疑安安的來歷,樑柔雖然什麼都沒說,可是心底裡怎麼可能沒有怨氣。
她想要證明自己。
想要告訴那些曾經看低她的人,她不是沒有價值的廢物,她的人品不容置疑。
但是結果,她沒有做到,所以覺得沮喪。
聶焱忽而一笑,“那我們結婚好不好?你當了聶太太,保準沒人敢欺負你。”
他話題轉的太快,原本還有些沉重的,被他這麼一笑。明顯話題就偏了,樑柔沒好氣,轉身就打算繞過車身,去那邊上車。
被聶焱扯住。
他有些感嘆,“你也就是窩裡橫,對着我,倒是脾氣不小。”
樑柔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仔細想想好像也對,樑柔從小到大跟誰都沒發過脾氣,也就是聶焱,讓她能使使性子。
聶焱將人往壞裡一摟,他多高的人,將樑柔包的嚴嚴實實的,含着笑意說:“你這一點就不如安安,誰敢惹你不高興,上去就揍!敢瞪一下眼珠子都能給她戳瞎了去!”
這種話
樑柔哭笑不得地捶聶焱胸口,“你可別說這些歪理了,今天安安差點吃苦頭。”
跟聶焱說了幾句,樑柔心中的憋悶氣也就消了,這會兒想起在樊可馨的病房裡,安安跟葉黎昕的衝突。那小男孩眼神帶狠,要是被他打一下,安安準保得哭。
說起葉黎昕,聶焱低頭親了樑柔額頭一口,“放心,有我呢,小兔崽子該鬧騰,我這個當叔叔的,就讓他了解了解社會!”
樑柔捂了下額頭,她這幾天跟聶焱都保持距離,突然被他襲擊,有些措手不及。
聶焱一臉壞笑,就跟惡作劇被抓包了一樣。樑柔知道他這模樣一出場,準保又要耍無賴,也實在不想跟他擰着了。只是瞪了聶焱一眼,就好聲好氣的勸他,“你可別瞎胡鬧,那孩子媽媽生病了,他爸爸看樣子也沒管過他。這種時候,你最好順着孩子,夠可憐的了。”
看葉梟跟兒子的相處,一看就明瞭,根本就不是親密無間的父子該有的關係。
樑柔心有所觸,“單親長大的孩子,性格都比較敏感。”
她想到了安安,聶焱同樣想到了。
可是聶焱纔不承認安安跟葉黎昕是一個層面的,聶焱很不服氣的說:“我們安安多乖!多聽話!還有禮貌,剛纔見到他們都打招呼了!那臭小子根本比不上!”
樑柔原本想說那是因爲有你啊。
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雖然這是好話,可是說出口未免顯得太依賴聶焱。
安安性格雖然也敏感,但是跟葉黎昕比,那就正常太多了。會笑會鬧會說話,這跟安安小時候跟齊奶奶還有聶焱在一起有關係。孩子在成長的最初,接受到的感情是完整的。
聶焱好容易把人抱懷裡了,儘管不是樑柔主動投懷送抱,但他已經很久沒有抱過她,這會兒融在身體裡,不願意放手。東拼西湊開始沒話找話,“葉梟那個老婆這病都已經三年了,這三年可想而知她會是什麼狀態,孩子會教育成這樣子,也是正常。就是葉梟看着挺慘,找個這種女人真是鬧心。”
男人的角度跟女人完全不同。
樑柔對樊可馨當然是同情更多,她是病人,又是離了婚的單親媽媽,一個人帶着孩子這麼多年。說是當年葉梟給了不少錢,可是這事情要分開看,葉梟手裡的錢能錢生錢,只會越來越多。可是樊可馨就算拿了錢,也是坐吃山空。女人的性格總想着好的留給孩子,樊可馨能吃激素吃了這麼久,顯然也是捨不得錢的。
她爲什麼捨不得錢?當然是爲了兒子。
男人不瞭解女人的心理,聶焱覺得樊可馨蠢透了,當初離婚過去太久遠,聶焱不多評論。可是生病之後總該回來治療,葉梟再怎麼不好,總歸不可能見死不救。生生要在外面熬着,非等到病情惡化,徹底不行了纔想到會來求救。
聶焱就趁機教育樑柔,“逞強也要有個限度,硬撐有什麼意思。”
他的意思是想要樑柔有什麼事情都交給他,非要逞強做什麼呢?有他在,她高枕無憂的過日子纔是最好的。
結果樑柔根本不領情。
原本氣氛還不錯的,突然樑柔就爆發,推開聶焱,“你懂什麼!不逞強行嗎?不硬撐,日子要怎麼過!”
樑柔對樊可馨不僅是同情,還有一種感同身受。
遙想當年樊可馨跟葉梟離婚,必然也是經過了一番掙扎的。從一無所有就在一起的人要說沒感情,誰都不會信。樊可馨能毅然離婚,可想而知背後的苦痛。她帶着孩子遠走他鄉,要不是靠着硬撐,她怎麼熬過這麼多年。
就是樑柔自己,當初找不到安安的時候難道不是硬撐,從唐家淨身出戶的時候難道不是硬撐,就是後來,聶焱突然失去消息,她帶着孩子跟逃難似得跑去華西市那也是在硬撐。
樑柔太瞭解這種硬撐的處境,不撐着怎麼辦?
孩子還小,不能擔驚受怕。自己的感情毀了,連個哭訴的人都沒有。多少辛酸只能自己嚥下去。
聶焱一看樑柔是真的惱了,暗恨自己閒着沒事提葉梟的糟心事幹什麼,然後就急忙哄着樑柔上車,“走吧走吧,他們都先過去了。”
樑柔冷靜下來覺得自己也有些反應過度。
爲了葉梟的事情跟聶焱鬧彆扭,很莫名其妙不是嗎?又不是他的錯。
樑柔聽話的上了車,坐上車之後原本一直自己坐在後座的安安就撲到樑柔腿上來。聶焱關了車門,自己到另一邊上車。
車子啓動,駛離。
張曼清也從醫院裡出來了,原本就已經到了下班的時間,而且她今天還被免了職,再繼續在醫院裡呆着只覺得丟人。出門就看到樑柔跟她的那個姘頭拉拉扯扯摟摟抱抱。她冷眼看着,直到聶焱的車隊開走,張曼清才呸了一口,“賤貨!”
聶焱上車後,纔跟樑柔說:“葉梟請你跟安安吃飯,說是要向你們道歉。他兒子”
也是一言難盡。
葉梟不想惹了樑柔的反感,畢竟現在看來樊可馨能病癒與否都要看樑柔的本事。這種時候,葉黎昕跟安安起衝突,葉梟不放心。
再者,就是一般病人家屬,自家有個生命垂危的病人,也會想着跟主治醫生處好關係。一起吃個飯,是最正常的事情。
樑柔點了下頭,關於樊可馨的病情,她也要提前跟葉梟透個底,無論是什麼手術都不敢說是百分之百的把握。葉梟的急迫,樑柔能理解,但是有些話,還是要提前說,否則到時候鬧起來,就是醫生的責任了。
再來就是葉黎昕,那個孩子,真的不好對付。
樑柔抱過安安,讓她坐在自己腿上,跟安安商量着說:“剛纔醫院裡的那個小哥哥,他很可憐,他媽媽生了很嚴重的病。所以他很害怕,纔會那麼兇,安安別生他的氣了好不好?”
安安其實是很通情達理的孩子,齊奶奶當年的教育深埋心底。再者,樑柔從在京城開始做醫生,安安就沒少跟在醫院裡晃盪,用趙湘的話說,安安就是實實在在醫院科室裡長大的孩子。對病人,安安總是會寬容。
安安想了下,小聲問樑柔,“他媽媽是那個胖阿姨嗎?”
其實樑柔去病房前,聶焱就帶着安安進去過,跟葉梟還有其他的人都打了招呼。只是聶焱覺得樊可馨病入膏肓而且渾身插滿管子的模樣很不好看,就先抱着安安出來了。
在病房外等來的樑柔。
安安對胖阿姨記憶深刻,樑柔點了點頭。原本以爲安安會就此放下這件事,沒想到安安立刻就說:“一定是那個壞孩子太討厭,才氣的她媽媽生了那麼嚴重的病。”
默了,還補充,“我就很乖!”
意思是,她很乖,所以樑柔才一直健健康康?
聶焱轉臉就笑了。
樑柔也沒想到安安會是這麼個邏輯,讓她跟葉黎昕做好朋友,樑柔自己都不願意,那麼一個陰沉沉的小孩子。不適合做朋友。
去中間戰略吧,樑柔跟安安商量,“他確實不乖。可是這也不用你去教訓他,你能打得過他嗎?就敢對着人家動手動腳,你小時候我說過你的話都忘了?你是女孩子,真跟別人比力氣,你只有吃虧的份。”這話還是樑柔笑的時候,她爸爸樑朝城告誡她的。
他們玉洲市一直挺亂的,女孩子間打架的也不是沒有。
樑柔從小就是個軟性子,跟人硬碰硬絕對只有吃虧的份。從樑朝城就教導樑柔,如果遇到事,能避開的就避開,實在避不開的就回家告訴爸爸還有弟弟,總歸有人爲你出頭,不要自己吃虧就好了。
樑柔把這話都跟安安說了。
安安就拿腳踢踢聶焱。
意思是讓聶焱說句話。
照着聶焱的想法,當然是要打回去的。從小到大,聶焱從來都不是一個善於隱忍的人。這幾年他能徹底沉澱下來,是因爲樑柔。
不過想起剛纔葉黎昕那帶着風的拳頭揮向安安,聶焱也不得不承認,樑柔說的對。女孩子,在這一方面,是有些劣勢。真把安安教導的上去就對着拼,遇上弱雞還好,遇上葉黎昕這樣的渾小子,恐怕就只有安安受罪的份。
聶焱把安安抱到自己懷裡,他也沒像樑柔那樣全面否定,就是說:“你看啊,往後要判斷一下。周圍要是有我,或者別的保鏢之類的,你就上去揍人。誰惹你不高興了,你揍誰。”
“喂!”樑柔簡直頭疼,這不是教着孩子仗勢欺人麼。
聶焱抱着安安不撒手,繼續說:“要是隻有你,或者只有你跟你媽,就要沉住氣,等着我來。知道嗎?”
安安想了想,點了頭。
其實剛纔見葉黎昕要打她,她也有些怕的。
安安從小到大還真沒見過葉黎昕這號子人物,幼兒園的小朋友也是年紀相當的,哪有這樣實力碾壓的時候。
不過安安也不是完全妥協,她問聶焱,“那我能不理他嗎?”
聶焱哈哈笑,“當然行,咱們最高貴冷豔了。”
三個人到了葉梟定好的地方,錦莊。是家非常私密的高級酒店,客房很少,佔地面積卻很大,還有高爾夫球場。聽聶焱說,臨海市最好的高爾夫球場就在這裡。
樑柔跟着聶焱走進去,一路裝修典雅幽靜,黑色的石頭爲主要的裝飾品。
推開包廂門,柯桓、徐澤池、葉梟都在,甚至連元彰都來了。樑柔正準備打招呼,葉黎昕就跟小豹子一樣衝到了樑柔面前,“樑醫生,你打我吧!使勁打!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