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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戰!”
馮莫突與張伏利度急聲呼喝,頓時,身後的騎士紛紛勒上馬僵,抄起兵器,作好衝鋒的準備,不僅姚弋仲和蒲洪目光炯炯,就連劉曜也回頭望來。
正如明軍,有評價趙軍騎兵真實戰鬥力的意願,趙軍也有同樣的需求。
兩支軍隊在開闊地帶打遭遇戰,如果一方缺乏對另一方的壓倒性絕對優勢,通常不會一窩蜂蠻幹,而是反覆試探,各種恐嚇和訛詐齊出,待了解到對方的虛實之後,纔會決定下一步的行止。
隨着距離漸近,馮莫突越發的疑竇,這一小隊騎兵慢悠悠的衝自己而來,完全搞不明白要做什麼,偏偏劉曜又有試探爲主的命令,他不好亂動,只能看着。
待得還有一百五十步左右,對面的騎兵陸續停住,幾乎是呈一條直線,哪怕是站在敵對的立場,也不得不暗讚一聲,至少他自己就做不到。
實際上那時的騎兵很少有隊列方面的嚴格訓練,騎兵講究的是衝擊力與迅疾如風,對隊列的要求不是太高,來來去去,也就是較爲鬆散的魚鱗陣或鋒矢陣。
“不好,快退!”
可就在這時,明軍騎兵從馬鞍後一抄,人手一把弩,全都掛了弦,上了矢,端起就射,馮莫突頓時毛骨聳然,急聲呼喝。
卻是遲了,密密麻麻的短矢迎面射來,一百五十步,正是神臂弩發揮最大威力的射程,矢的初速又要快過弓箭,不用瞄準,端平了射即可。
馮莫突是鮮卑人,沒有蹬裡藏身的意識,本能的撥出佩箭去格擋,但短矢實在太多了,他又披着明光鎧,一看就是級別較高的將領,不射他射誰?
轉眼間,馮莫突右臉頰一痛,一根短矢從右臉貫穿而入,再從後腦射出,不禁痛的慘叫,意識也飛速消散,栽落馬下。
“馮將軍!”
張伏利度大叫尖叫,只一個照面,馮莫突就被射落,多半是完了,雖然馮莫突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將領,只是兩軍還未交戰,就折損大將,這明顯是不好的兆頭,再一看戰場,竟然被射翻了六百來騎!
一輪弩箭射過之後,馮莫突部亂了,因爲首領意外身亡,又有皇帝在後注視,天然緊張,思維應對大失水準,沒有人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於是,有揮舞手臂,大呼爲馮將軍報仇,有向後退卻,還有騎士本能的朝張伏利度部靠近。
於藥看到這情況,就覺得心癢難耐,這正是揮軍進擊的大好時機啊,但不遠處有嚴陣以待的羌氐騎兵,還有已經勒轉過了馬頭的劉曜本部,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畢竟明軍的建軍時間太短,根基薄弱,承受不起較大的損失,於藥不敢由着自己的性子亂來。
“退!”
於藥無奈揮手。
陣前的郭誦部果然是射一箭,一箭之後,勒轉馬頭奔回,偶有個別追擊的,也被接應的那八千騎兵亂箭射回。
劉曜見着這一幕,又急又怒,恨不能揮軍強攻,以報這一箭之仇,但是他也有顧忌啊,他顧忌的就是羌氐,昔日的部下與戰友,隨着實力對比的微妙變化,相互之間已經產生了猜疑,甚至他算了筆細帳,如果剔除羌氐,他的實力並不強於明軍,也就是說,羌氏成了決定勝敗的一股重要力量。
當然了,這只是相對於他,在明軍的假想敵中,羌氐暫時列於敵人,作戰計劃自然包含羌氐,劉曜突然發現,自己竟陷入了騎虎難下的境地。
打吧,心存顧忌,生怕羌氐背後捅刀子。
不打吧,被對面一輪箭矢,射殺了領軍大將與六百餘騎,心裡別提多憋屈了,更何況看明軍這架式,擺明了有機會就會再來捅一下。
別小看一次死幾百人,從該處到伏牛山,還有百來裡,如果再來個十次八次,幾千人被偷襲致死,他還有什麼臉當這個大趙皇帝?
對付劉曜和石勒,楊彥各有不同的策略,對於石勒,因爲石勒和石虎叔侄的殘暴,河北晉人不是被殺,就是南逃,留在當地的也畏畏縮縮,不敢反抗,力量極其薄弱,翻不出浪花,這沒的說,只能強攻硬打,但劉曜的情況更加複雜,劉曜繼承了劉淵所獨有的虛僞,又極好面子,對關中秦雍的各部勢力以壓服爲主,而不是直接打服,這樣在短期見效快,卻也埋下了隱患。
如涼州張茂,劉曜御駕親征,率二十來萬大軍進攻姑臧,張茂自知不敵,上表稱臣,劉曜欣然允之,率軍回返,從現代人的視角來看,這一趟遠征,勞民傷財,除了得到了臉面,還得到了什麼呢?
啥都沒有!
涼州張氏的實力未受任何打擊,除了在名義上歸附劉曜,依然是當地的草頭王,將來劉曜出問題,會第一個反叛,同樣的,羌氐和關中晉人的情況也是如此,說句不中聽的話,劉曜就是驢屎蛋子表面光,內裡則污七糟八,因此楊彥對於劉曜的戰略,是攻心爲上,攻城爲下。
這個攻心不是說去攻劉曜的心,主要是削去劉曜的臉面,打擊其威望,使之暴怒,狂燥,猜忌,分化隔閡,最終衆叛親離,國滅人亡。
作爲現代人,深明軍事是政治鬥爭的延伸這一道理,軍事不是目地,只是手段,從一開始強迫劉胤劉朗復舊姓屠各,再到以粗暴的手段示好於姚弋仲和蒲洪,直至採納任讓立刻掘了劉曜祖墳的建議,奉行的都是攻心爲上。
如今劉曜就陷入了這個困境當中,他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臉面被削的嘩啦啦,卻毫無辦法,不自禁的向遊子遠望去。
遊子遠素有奇謀,西晉司空張華曾評價其氣度寬宏方正,仕劉曜期間,因阻止濫殺巴氐族長一事觸怒劉曜被囚,後因此氐羌皆反,劉曜方纔聽從遊子遠赦免從犯、分化瓦解之計,以遊子遠爲車騎大將軍討伐叛軍,滅之,又平定了自立爲秦王的虛除權渠一族,使之心服再不反叛,被劉曜倚爲臂膀。
在作戰中,遊子遠也信奉攻心爲上,攻城爲下,把分化瓦解玩的溜熟,可此時,遇上了楊彥的攻心爲上,竟有束手無策之感。
關鍵的關鍵,以往是他利用敵手的弱點,分化瓦解別人,而此時是楊彥在分化瓦解他啊,所謂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劉曜本身就不是什麼寬宏大量之輩,況且姚蒲二人是羌氐中勢力最大的一支,這就是原罪。
這時,姚弋仲拱手道:“陛下,老夫願率族中兒郎,掩護大趙主力撤退。”
姚弋仲請纓,遊子遠本能的感覺到了不妥,但是他沒有阻止的理由。
而撤退這兩個字,也讓劉曜心裡很不舒服,他想聽的是,羌人願爲陛下前驅,擊破明軍,可他也知道這不可能,強令羌氐與明軍騎兵硬拼,立會惹來怨恨,如今的力量對比對他不利,只能忍,回到澠池,重新軍馬,方有重新調度羌氐的底氣。
“也罷,有勞姚公了!”
劉曜勉強點了點頭。
姚弋仲施禮離去,策馬迴歸本部,振臂呼道:“兒郎們,明人欺人太甚,此正爲陛下分憂之時,抄起傢伙,隨老夫上陣!”
“嗷嗷~~”
羌人怪叫着,跟隨姚弋仲策馬上前,一時之間,萬馬奔騰,聲勢驚人。
劉曜不由眉頭一皺,他從中看到了姚弋仲在部族中那無以倫比的號召力。
蒲洪一直暗中留意着劉曜,眉頭也皺了皺。
怎麼說呢?分明是劉曜對姚弋仲起了猜忌之心,他與姚弋仲本談不上多和睦,卻有脣亡齒寒之憂,姚弋仲倒了,他獨木難支,必然要被劉曜清算,再回過頭想想,這都什麼事啊,楊彥如此拙劣的離間手段居然取得了效果,對劉曜也沒來由的生出了失望之心。
遊子遠則是暗歎一聲,他清楚,劉曜的方寸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