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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牆上,一片安靜,誰都料不到,東海軍竟然真攻下了覆舟山,以水軍去攻打山頭要寨,居然成了,帶來的震憾可想而知。
這還是不清楚生擒了鄧嶽和杜弘的結果,否則會更加讓人難以置信。
“要變天了!”
許久,庾亮嘆了口氣,神色複雜之極。
“哼!”
卞壼哼道:“豎子性驕悖狂,惜乎荀公亦助紂爲孽,若是心繫朝庭,可爲良將,討平各方妖邪,朝庭亦不會薄待他,破格提撥,累世公卿,家門長盛不墜,豈不是好,哎,可惜啊,豎子走上了邪路!“
說着,卞壼還不停的搖頭,一臉的痛心疾首模樣。
鄭阿春則是悲中從來,她臆想中的兩敗俱傷沒有出現,楊彥奪取了覆舟山,已成尾大不掉之勢,她不敢想象,若干年後,就如晉滅吳一樣,北方水陸大軍南下,那一片降幡出石頭的場面,再看向自己的幼子,未成年就要成爲亡國之君,淚水不禁涌了出來。
“夫人勿憂!”
果然,女人的眼淚還是有相當殺傷力的,尤其是高高在上的權勢女人,張家家主張闔便重重一拱手:“朝中雖有奸邪,亦有忠義之士,晉家江山豈可輕言興廢,我等皆爲晉臣,自當輔佐陛下,與賊人周旋,決不教江山改姓,況陶公明年亦將入都,手握數萬雄兵,未必就怕了那楊逆王逆之流。“
”拜託諸公了。“
鄭阿春哽咽着,施禮稱謝。
”不敢受夫人大禮,夫人速速請起。“
”身爲晉臣,自當爲主分憂,夫人無須多慮。“
“王公德高望重,陸公蘭芝門庭,顧公一門忠烈,有諸公牽頭,我等附驥,怎能看那賊子猖狂!”
羣臣沒辦法,不管是否真心,均是七嘴八舌的勸說表態,鄭阿春的心裡纔好受了些。
……
“報將軍,水軍已攻克覆舟山,生擒鄧嶽與杜弘二將,大獲全勝,約近兩萬五千卒投降,餘衆正逃往石頭城!”
“什麼?”
聽得這個喜訊,楊彥大吃一驚,哪怕他並不認爲攻取覆舟山有太大的難度,但鄧嶽與杜弘落網仍是出乎了他的意料,這真是喜外之意啊。
“此二人何在?”
楊彥問道。
千牛衛道:“已經帶來。”
楊彥看了過去,遠處有兩員將領在十餘名千牛衛的護送下,正快步而來,與此同時,一名口齒伶俐的水軍陷陣營軍卒也在向他講訴着作戰過程。
楊彥一邊聽着,一邊打量,鄧嶽年近五旬,眉毛鬍鬚斑白,滿面風霜,皮膚呈醬色,這正是長期在水面行走的最基本特徵,另一個是杜弘,三十來歲,身材修長,頜下三縷黑鬚整整齊齊,一雙丹鳳眼斜挑入鬢,儀表堂堂。
這種人楊彥一看就有數,較爲惜命,又有幾分自負,其實不適合領軍作戰,外放爲太守、刺史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很快的,二人被帶到楊彥面前,杜弘拱手施禮:“京兆杜弘參見楊府君。“
京兆代指長安,京兆杜氏是關中有名的大族,杜畿、杜恕、杜預祖孫三人威名赫赫。
楊彥也拱手道:“原來是杜君,幸會,不知杜君可熟悉關中形勢?”
杜弘搖頭苦笑道:“敗軍之將,何敢當楊府君禮遇,杜某離家已有十載,未必便能盡述關中局面,不過楊府君若有所詢,杜某理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改日再與杜君詳談。“
楊彥點了點頭,又望向了鄧嶽,笑着問道:“鄧將軍?”
“哼!”
鄧嶽脖子一扭,擰着腦袋望向了天空。
楊彥問道:“鄧將軍可願降我?“
鄧嶽硬糾糾道:”丞相與我有知遇之恩,老夫怎可棄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看老夫可會皺一下眉頭。“
”呵呵~~“
楊彥卻是笑了起來:”早聞鄧公有忠義之名,今日一見,果不其然,也罷,你既不願降我,我也不留難你,今日我便放你領舊部離去,或回荊襄,或重整旗鼓,與我再戰,亦是無妨。”
鄧嶽的目中現出了驚疑不定之色,不敢置信道:“你....你真放老夫離去?”
鄧嶽已經有了寧死不降的覺悟,但釋放又是另一回事,他不相信楊彥會如此好心。
楊彥淡淡道:“你我無怨無仇,敵對非爲私怨,僅立場不同而己,既如此,我豈能妄害忠良,況天下一統乃早晚間事,無論鄧公是否願意,將來皆我大明百姓,而荊襄軍衆,父母妻兒皆在荊州,我即使有心收攬,亦不忍其骨肉分離,故放還方爲上策。
今國家多難,需休養生息,能不殺人,還是儘量不要殺人,不過凡事可一而不可再,他日鄧公若再落我手上,唯盼鄧公能及早想好去留問題。”
楊彥這話軟硬兼施,鄧嶽神色複雜,怔怔看着楊彥,他是荊州豪宗,征戰半輩,非是等閒,心裡不由猜測起了楊彥的用意,這是施恩於自已以待招攬呢,還是真如他所言,心存慈悲?
楊彥彷彿洞悉了他的心思,擺手笑道:“鄧將軍,你若不走,那本將可就當你留下嘍。“
鄧嶽清楚楊彥道破了自己的心事,老臉微微一紅,實際上楊彥已經講的很明白了,而自己仍在疑神疑鬼,心裡不由升起了一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慚愧感,當即深施一禮:“楊府君高義,老夫甚是慚愧,若非麾下兵將皆爲荊襄人士,我等就此歸降亦無不可。
但誠如楊府君所言,將士們出來實在太久了,早已思鄉心切,今次老夫便領楊府君厚恩,回鄉務農,保土安民,此情此義,容後再報。”
杜弘的臉上頓時寫了個服字。
原本他以爲,楊彥會使出百般手段招降鄧嶽,可如今想來,義釋鄧嶽的影響更大,效果也更佳。
畢竟鄧嶽以忠義聞名,強留之,徒使鄧嶽爲難,也未必肯歸心,倒不如放掉,上至鄧嶽,下至荊襄士民,必感楊彥恩義,將來再與王敦作戰,有鄧嶽先例在前,誰又肯和楊彥死戰到底呢?
同時反過來看,義釋鄧嶽,對於王敦可謂沉重一擊,因爲鄧嶽已經透出了兩不相幫的意思,這形同於折斷了王敦一支臂膀,勢力大損,還易於波及開來,傳誦楊彥的仁義美名,引發軍心動盪。
‘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啊!’
杜弘暗暗感慨,不過楊彥沒提到釋放他,他也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鄧嶽是荊襄有數的軍頭,根基深厚,而他杜弘,是關中人士,在王敦軍中沒有根基,放了也沒去處。
難道再回歸王敦?
憑良心講,東海軍的戰鬥力嚇着了他,回王敦那裡,恐怕早晚還會落楊彥手上,到時難以相見,何苦呢?
楊彥向杜弘笑了笑,便感嘆道:“丞相雖謗聲如雲,但在本將看來,勝過朝庭不止一籌,若非註定爲敵,倒也是個值得敬重之人,丞相雖談不上體恤民生,卻不侵民擾民,且以誠御下,故聚得諸多忠義之士,着實令人羨慕。”
他早已發現,史書中描繪的王敦,並不等同於現實中的王敦,歸根結底,還是傳統的成王敗寇價值觀在作祟,如果王敦禪晉,完全可以想象,必是一片溢美之辭,那爲人詬病的蜂目豺聲,將美化爲帝王異相。
鄧嶽則是渾身一震,動容道:“丞相亦有提過楊府君,譽爲一世英才,只可惜,縱英雄惺惺相惜,亦要決出生死,天意如此,我輩奈何?”
楊彥陪着鄧嶽現出了唏噓之色,實際上他也不是真欣賞王敦,一方面是擡高敵人,就等於擡高自己,敵手太弱了,又怎麼顯得自己的英名呢?
另一方面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順着鄧嶽的話頭褒揚王敦,以其忠義性格,更能獲得好感,果然,看鄧嶽的痛心疾首模樣,明顯取得了效果。
好一會兒,楊彥向鄧嶽笑道:“鄧公不必急着走,待破去王應沈充之輩,我再爲鄧公籌措些糧草。“
”哎~~‘
鄧嶽的臉面青一陣,白一陣,被放歸,還要拿人家的糧食,他很不好意思,但此去荊襄,千里迢迢,沒有糧草寸步難行,只得嘆了口氣,施禮道:“老夫代將士們厚顏愧受。”
楊彥又笑道:“鄧公不必客氣,不過我有一事相請,爲及早解了我家之圍,還請鄧公與杜君隨我去陣前走一遭,請放心,我並非讓兩位勸降,只是露個臉,讓其明白是怎麼回事。”
“既將軍有請,杜某敢不從命?”
“老夫願聽將軍吩咐。”
二人雙雙施禮應下。
“鄧公,杜君,請!”
楊彥擺手示意,一行人向陣前行去。
天色已經漸近傍晚,沈充營中,有了了飲煙升起,司馬衝等人正候着開飯呢,這時,突有軍卒來報:“世子,那姓楊的又過來了,請世子、沈將軍、蘇將軍與尤將軍前去述話。“
“他孃的!”
沈充大罵:“用膳都不讓人安生,不去!”
王應不滿的瞪了眼沈充,便道:“也許是來勸降,要說攻破了覆舟山,王某是第一個不信,去看看他又有何詭計,當面揭穿豈不快哉?”
衆人想想也是,包括司馬衝,一起跟着王應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