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彥暗道一聲厲害!
僅刁協這一眼,虞仡就動心了,有意角逐司州刺史一職,雖然刁協什麼都沒說,也很明顯重用虞仡近乎於不可能,卻成功的在敵方陣營中撬開了一個缺口。
這真是無本錢的買賣,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許久,刁協才從虞仡身上收回目光,拱手道:“司州下轄一十二郡,包括平陽、河東、河內在內的八郡在河北,弘農上洛歸於劉曜,唯有河南與滎陽乃無主之地,將軍若不想與劉石起大規模衝突,所能佔者,唯河南滎陽二郡,此二郡經多年戰亂,赤野千里,初步恢復至少要數年時間。
更何況司州門戶在幷州,幷州門戶在雁門,若是止於司州而不北上奪回雁門的話,敵騎隨時會於冬季踏冰而來,防不防勝,故依老夫之見,洛陽城營建也就營建了,沒個三年五載,看不到成效,但司州刺史暫勿輕置,以免刺激到劉石,待得將軍取下豫州淮南之地,倚爲司州腹心,再置司州刺史,亦不爲遲。“
刁協這話透出的意思是,暫時手還伸不了那麼長,先把自家的青兗二州搞好了再說。
崔訪深以爲然,他還擔心楊彥年輕氣盛,好大喜功,非得一鼓作氣把司州取下不可,於是道:“玄亮字字在理,請將軍三思。”
崔訪明顯多慮了,楊彥的本質是個四十歲的中年大叔,想的比任何人都多,便是呵呵笑着揮了揮手:“本將亦明過尤不急之理,飯要一口口的吃,路要一步步的走,徐龕,我讓勞改司與交通司全力配合你,你儘快抽調人手,先製出圖樣和明年的預算給我過目,爭取年底前開赴洛陽。”
預算是楊彥推出來的新鮮玩兒,目前只在交通司和勞改司試行,覈算出下一年度所需經費、糧草和人員物資的額度,說明用途,經審覈之後,再撥付錢款。
這是借鑑了現代的預決算制度,但是要想真正全面推行落實,難度是相當大的,首先識字是一道門檻,雖然楊彥對教育已經極度重視了,只是讓成年文盲一個個的認字,不吝於讓一個現代中年老男人去學英語德語,效果並不是楊彥想象中的那樣順利。
畢竟成年人已經過了學習的黃金期,學了後面忘前面,而且和字形繁複也有着很大的關係。
如今能指望的,就是小孩子,不過成長起來還需要時間。
其次便是與預決算制度相配套的一系列審計、統計和財會知識,這更加專業,更加繞人,因此楊彥只是試行,慢慢摸索出適合的道路。
“諾!”
徐龕滿面紅光,深施一禮。
虞仡則是沒來由的心裡有些失落,司州刺史就如一顆種子,在他的心靈深處紮下了根,照刁協所說,取了淮南再設司州刺史,也就是一兩年的事,自己還能有機會麼?
失落的不僅是虞仡一人,李矩等人自被送回郯城之後,授田授宅,李矩按五品官蔭客,其餘各人依六品官待遇,不能說大富大貴,日子還算過得去,但真正安逸了,心裡又空蕩蕩的。
這日,郭誦、李瑰、段秀、郭方几人聚在李矩宅中,喝着悶酒。
“孃的,久不活動,腰上長肉了!”
李瑰一口悶酒下肚,拍了拍小肚子,罵罵咧咧道。
“呵~~”
郭誦笑道:“長肉還叫喚,說明日子過的確實安逸,不管怎麼說,楊府君待我等也算不薄了。“
”楊府君回來了。”
郭方低聲道。
沒人接腔,楊彥的名號一出,氣氛更加的沉悶。
郭方抄起一把炒黃豆,擱嘴裡咯崩咯崩嚼着,吁了口氣道:“老子就是氣不過郭默那反骨賊,當初咱們都選擇瞭解甲歸田,就他一人歸順,偏偏還被重用,坐鎮淮陵,怕是不用多久,就是淮陵太守嘍,哎,這將來必是錦繡前程,封候拜將啊。”
衆人均是心有不甘,別說郭默,就是韓晃、張健、管商等一衆淮陵舊將,在楊彥手下都是風生水起,看看別人,再看看自己,這真是一念毀一生,封候拜將,榮華富貴擦身而過,心態怎能平衡?
如果這幾個是尋常人倒也罷了,不會多做妄想,卻偏偏身經百戰,習慣了征戰撕殺,安定的日子反而過不來。
李矩瞥了一眼過去,淡淡道:“郭默是劉司空舊將,和咱們不是一路,我爲司州刺史時,他爲潁川太守,這可是元帝親封,他與我等分道揚鑣,實屬尋常,沒必要暗中詆譭於他。”
郭方端起酒盅,猛灌了一口。
李矩哼道:“怎麼?皮癢了?羨慕了?不甘心投閒置散?”
幾人現出了訕訕之色,雖不言語,可那表情已經出賣了內心所思。
李矩看着滿桌的菜餚,搖搖頭道:“當日諸君確是孟浪,我李某人年屆中年,筋骨大不如前,只想過安穩日子,而你等時值壯年,正是建功立業之時,楊府君也隱有招攬之意,可你等欠考慮,當日話出口,我便感到不妥,但覆水難收,如之奈何?
今楊府君凱旋而歸,不久必稱王,其勢已成,即便不能定鼎天下,亦是割據一方之勢,我輩武夫,錯過如此風起雲涌之大勢,着實可惜,我觀楊府君非是量淺之人,你等若有心投效,不妨直言拜見,我料楊府君斷不至於斤斤計較。“
”這……“
幾個相互看了看,一臉的爲難,古人重臉面,重然諾,當初拒絕了楊彥的善意,現在再主動送上門,豈不是成了附炎趨勢的小人?
李矩搖了搖頭,不再多說。
……
楊彥回來,驚動了全城,顧燚也勸說着陸蕙芷。
“小姑,你的張君端回來了,你還打算躲他多久?”
陸蕙芷現出了不自然之色,玉手一顫,半垂下了腦袋。
顧燚嘻嘻一笑,捏上陸蕙芷的俏面道:“小姑,你又漂亮了,那楊彥之見着你,恐怕魂都要飛掉呢。”
陸蕙芷喃喃道:“他心裡沒我。”
“小姑,你看書看傻了吧?“
顧燚不以爲然道:”張君端只是小說中的人物,哪能當真呢,我真不知你是怎麼想的,什麼雙宿雙飛,白頭攜老,那都是楊彥之杜撰出來的,也只能濛濛你。”
陸蕙芷的俏面,布上了一抹苦澀。
“哎~~”
顧燚嘆了口氣道:“就拿我來說,我爲了許郎,與父兄決裂,名節盡毀,可他待我如何?也就是幾個月的熱度,當初說的好聽,什麼對我一心一意,此生絕不負我,不還是納了兩個妾?也怪我這肚子不爭氣,被他找到了機會,所以呀,小姑你千萬別對男人抱有太多的幻想,楊彥之身處高位,能剋制自己,已經算不錯了,你年紀也不小了,這樣耗着什麼時候是個頭?難道真要等到紅顏老去,孤苦終生才悔之晚矣?想開點吧,心寬了,自然看的開。”
陸蕙芷迷惘的望向遠處,眸中隱現掙扎之意。
顧燚似有所覺,追問道:“可是擔心與憐香之事爲楊彥之不喜?“
”嗯~~“
陸蕙芷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俏面一片暈紅。
顧燚眉頭皺了皺,便道:“你的紅丸可在?”
“應……應該在吧?”
陸蕙芷頗爲難以啓齒,腦袋更低了。
“這不就得了?你又不是偷人,你和憐香是正大光明的手帕交,男人不在乎的,聽我的,你現在回去,在楊彥之回來之前好好打扮一下,迎接他凱旋而歸。”
顧燚拉着陸蕙芷,站起來笑道。
陸蕙芷遲疑道:“真的不要緊?可我總是心虛,這……這不光是把身體交給了憐香,我的心裡也裝進了她。“
顧燚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你和憐香因戲生情,你和楊彥之呢,則是因書生情,這不矛盾,反正楊彥之加憐香等於張君端,好啦,聽我的,男人不會在乎你的心裡裝着另外一個女人。
小姑,我把你拐了出來,自然要對你的幸福負責,快回去吧。“
”嗯!“
陸蕙芷深吸了口氣,那雙美眸,漸漸地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