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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石挺將軍被破,營寨都被一把火燒光了?”
“必是晉人散播的流言,石將軍有卒三萬,蘭陵守軍充其量不過數千,怎可能破去營寨?”
“老子騙你作甚?是過河的探馬傳來的消息,據說遍地都是屍體,差不多有兩萬具啊!”
“糟糕了,中山公兩面受敵,老子敢打賭,數日內必退軍!”
石挺大營被摧毀的消息如瘟疫般在石虎營寨散播開來,軍卒們三三兩兩的談論,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去青州劫掠塢堡,短時間內又沒有戰事,人閒的無聊,恰好有話題送上門,於是翻過來覆過去的講,越講越離譜。
“別說,別說了!”
這時,有幾名親衛巡了過來,衆軍卒連忙閉上了嘴巴,低頭縮腦,現出了順從之色。
“管住自己的嘴巴,否則觸犯了軍令,別怪老子們不講情面!”
幾名親衛威脅的目光一掃,便向下一處行去。
而羯營中軍大帳,石虎的面色陰沉的可怕,自從聽到蘭陵大營被破,石挺不知所終的消息之後,石虎保持這個表情已經很長時間了。
事實上他雖然怒火翻涌,恨不能把石挺抄家滅族,可他理智尚存,知道這時不能發火。
畢竟石挺姓石,再是兵敗,自己再是與石挺不對路,那也是羯趙朝庭的內部事務,而在坐的有拓跋部、慕容部、宇文部與青州曹嶷,石虎勢必不能當着外人的面去大罵自家人。
從收集到的信息來看,石挺部戰損萬餘卒,只佔總兵力的三成,那兩萬卒在理論上可以整軍待戰,可帳不是這麼算的,逃散的軍卒和出去劫掠的軍卒在得知了大營被破之後,還會再回來麼?
那個時代的軍隊本就談不上什麼軍紀,連大營都被端了,遊離在外的軍卒只會加速潰散,很難收攏,又因天寒地凍,如果不能攻破塢堡的話,恐怕不出幾日就會凍餓而死。
慕容廆、慕容皝父子與代王拓跋賀傉均是坐着一動不動,看似臉面帶着對兵敗的憂愁,實則暗暗思忖,他們想明白了,楊彥就算大破石虎,佔據了淮北全境,但淮北和燕代還隔着個河北,楊彥再強,短時間也威脅不到自家,反而就目前而言,保存實力纔是最適當的選擇。
既便楊彥將來真的坐大,有吞併河北之勢,自己還可以與石勒再度聯手,共拒淮北兵力,總而言之,這一戰如果時機把握的好,將是鮮卑各部壯大的千載難機,至不濟也能削弱羯趙。
當然了,沒人敢在石虎面前表現出這份心思,畢竟石虎的本部四萬精銳分文未動,石瞻部還有兩萬餘卒,與其把石瞻說成石勒的義子,倒不如視爲石虎的親子。
曹嶷則是患得患失,他的位置最尷尬,處於楊彥與石勒之間,無論誰勝,都不會容他,對於他來說,除非老天爺開恩,楊彥與石虎兩敗俱傷,可是哪有那麼容易?
宇文乞得歸依然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把對石挺的輕視毫不掩飾的掛在了臉上。
石虎暗暗觀察着衆人的神色,心裡殺機四起,慕容廆、慕容皝父子與拓跋賀傉打的算盤他哪能猜不出,他也是從腥風血雨中殺出來的,趙國朝堂鬥爭的兇險,未必就遜於外部的軍事戰爭,只是他暫時動不得這兩個部落罷了。
相對而言,曹嶷的威脅要小一點,青州夾在淮北與河北之間,渡日艱難,這一戰之後,世上將再無曹嶷容身之處,不過還要謹防着被他咬一口。
反倒是宇文乞得歸讓他看不透,他不相信此人真如表面上那般憨厚。
外忠內奸,外拙內慧之輩石虎也見識過不少,他尚不至於以表象去判段一個人。
許久,石虎問道:“都說說罷。”
慕容廆立刻拱手:“中山公,石將軍雖敗,卻未傷我軍根本,當下之計,應重立蘭陵營寨,既可安上下之心,收攬潰軍,亦可免去我軍兩面受敵之窘境!”
石虎暗道一聲好算計,如果按慕容廆所說,派誰過河?
派鮮卑人過去,很明顯,過了河就不受節制,要是派石瞻過去,他的身邊就只剩本部四萬精銳,這是非常危險的,萬一鮮卑人有了異心,與楊彥裡外勾結,搞不好石挺舊事將重演。
但是對蘭陵局面放任不理的話,就形同於把沂水以西拱手讓出,而且蘭陵東海軍遊離在外,隨時可渡河來襲,威脅自己的側翼,戰略態勢已經發生了逆轉。
石虎的心裡很煩燥,自十來歲開始領軍作戰,從來沒有面臨過如此險惡的局面,其實石挺也是久經戰陣的老將,他還特意叮囑石挺,不得輕易對蘭陵用兵,石挺屯兵在外的作用,既是威脅蘭陵,也是威脅鮮卑諸部與曹嶷,可饒是他千算萬算,卻忽略了石挺部以羯人爲主,驕狂自大,石挺很難節制住手下諸將,以致於成羣結隊的出營劫掠,營壘空虛,被駐蘭陵東海軍抓住了戰機,施以雷霆一擊。
如今石虎面臨的問題是,怎麼做都是錯,這正是戰略局面扭轉的重大特徵。
戰略這玩意兒看不見摸不着,卻又實實在在,一場大敗,讓石虎束手束腳,其實他還有個選擇,就是及時止損,趁着黃河封凍回師襄國,但他輸不起啊,挾十六萬大軍,南攻郯城損兵折將而回,還在楊彥手上連敗兩場,灰溜溜的回去,朝中政敵必將攻詰,怕是石勒也護不住他
石虎又望向了石瞻。
石瞻清楚石虎的心思,拱手道:“中山公,末將以爲,蘭陵一支孤軍流落在外,不去理他他還能翻得出浪花?我軍只需要繼續圍着郯城,待其彈盡糧絕,郯城將不攻自破!“
慕容廆偷偷看了眼拓跋賀傉,拓跋賀傉心領神會,雖然拓跋部和慕容部也有諸多齷齪,可這時兩人的心思是一樣的,都想趁這機會給自己爭取些自主權,甚至……再進一步……
拓跋賀傉也道:“中山公,話雖是如石將軍所說,但蘭陵東海軍既能破去石挺部,至少應有萬卒,此部懸於外,若是斷我糧道又該如何?”
石虎望向了曹嶷。
曹嶷頭皮發麻,他曾一度與石勒分庭抗禮,哪能不明白那些鮮卑人的心思,可是他站在那一邊都不合適,想了想,還是道:“末將願從中山公吩咐。”
“嗯~~”
石虎很滿意於曹嶷的表態,點點頭道:“本將命你你調撥一萬人馬護住糧道,若有任何閃失,拿頭來見。”
曹嶷心裡發苦,拱手應下:“諾!”
石虎揮了揮手:“散了!”
衆將告辭離去。
慕容廆父子也回到自己的營壘,首先傳來的就是哀嚎聲與哭罵聲,一個多月過去了,那些瞎眼的士卒還沒接受現實,頹廢了,吃了睡,睡了吃,醒來破口大罵,罵累了再睡。
問題是,這些瞎子不是一個,而是幾千,幾千人天天罵罵咧咧,鬧得全軍上下軍心渙散,留在淮北,完全是耗日子。
罪孽禍首自然是楊彥,如果有機會,慕容廆也想挖了楊彥的眼睛,讓他嚐嚐當瞎子是什麼滋味,可這活只能放心裡想想,他的理智還是有的。
“哎!“
慕容廆嘆了口氣:”中山公方寸已亂,卻強撐着不願退軍,恐怕我等未必能活着再返故土。“
慕容皝不解道:“爲何?至不濟,中山公與石瞻部亦有六萬餘精銳,即便各部未能齊心協力,可那楊彥之有多少軍,真到退軍之時,他未必敢於追擊。”
慕容廆緩緩道:“你莫要忘了,東海軍還有一支水軍,待得黃河解凍,可從黃河入海口逆流而上,截斷糧草補給,這裡數十萬人吃什麼?難道真要食人麼?後路被斷,糧草不繼,郯城又攻不下來,軍心豈能不亂?明年開春,這一戰必將分出結果。”
慕容皝大驚失色,連忙道:“阿翁,那爲何不向中山公提醒?”
慕容廆擺擺手道:“告之又有何用,羯人哪來的水軍,那些零散南下劫掠江東的船隻即便蒐集來也不是東海水軍的對手,況且中山公若於淮北大敗,對我慕容部有益無害。“
慕容皝回過神來,正色道:“阿翁言之有理,但若退路被截,我部如何回返?“
慕容廆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道:“你道楊府君爲何放你,難道你還不明白?”
“哦!”
慕容皝現出了恍然大悟之色,猛一拍大腿:“兒還是想漏了一點,楊府君一開始就存着利用我部反擊石虎之意,我鮮卑諸部一旦與他聯手共擊石虎,必與羯人結下死仇,而石虎經此一役,羯人將實力大損,對我鮮卑諸部再難言優勢,如此一來,河北大亂,他則可抽出手來,併吞淮北豫州,當真是好算計啊!“
慕容廆無奈道:”除與楊府君秘謀石季龍,我等別無選擇,不過來日方長,我慕容部未必就沒有機會,算了,暫時不說這個,安返幽燕方是正理,待得時機成熟時,爲父欲使你潛去郯城,與楊府君面談。“
”兒明白!“
慕容廆鄭重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