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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角的樂師們,再次奏起了悠揚的樂曲,沈充大手一揮:“諸君,盡請享用!”
“哈哈,那我等就不客氣了!”
“沈府君真豪邁也!”
席中絕大部分都是大老粗,本就被身邊的美人兒迷的神魂顛倒,這時那顧得人前人後,紛紛張開虎臂,一把將那美人摟入懷裡。
劉遐子劉肇低低笑着,也不知說了什麼,直接一口親了過去,韓晃稍微有些花樣,叫懷中女子含着一口酒喂自己,卞鹹早已按耐不住,那滿是老繭的手直接伸進了女子的衣襟裡,手勁還特別大,那女子雖然痛的秀眉微蹙,卻只能強撐起笑容。
相對而言,蔡豹和劉遐到底自顧身份,稍微矜持些,荀虎和荀豹也不是那種肆無忌憚的人,算是中規中矩。
沈充摟着個美人兒,一一打量着場中諸人,暗暗不齒,心道流民帥就是流民帥,不上得檯面,建康的諸公哪怕背地裡再不堪,至少面子還是要的,不會就象沒見過女人一樣。
“嗯?”
只是當沈充的目光掃過楊彥時,又一怔,現出了玩味之色。
楊彥似乎與這靡靡的氛圍格格不入,對身邊的兩個美人兒視若無睹。
那兩個女子也是暗感驚訝,這個年輕的小府君該不是面嫩吧?
其實對於沈充把自己安排來侍奉楊彥,她們還是很感激的,最起碼楊彥看上去斯斯文文,又長的俊俏,比那些大老粗好多了。
姐兒也愛俏嘛。
隔着楊彥相視一眼之後,領唱女子挽起袖角,一雙藕白玉臂提起酒壺,給楊彥斟了小半杯,奉上笑道:“妾曾拜讀府君所著西廂記,亦曾聆聽過虞美人與長幹行,那時就在想,究是何等人物方能做出如此文章,如此樂曲,心裡時亦幻想府君的模樣,只是從未奢想過會有幸侍奉府君呢。
今見府君,確是少年俊彥,妾心中歡喜,故冒昧以此酒敬奉府君,萬望府君匆辭。“
楊彥暗道一聲厲害,通常男人對女人的索取,除了色,還有情,而情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就是崇拜,崇拜可以使男人獲得自尊心的滿足,這與身份高低無關,無論販夫走卒,還是世祚大員,都需要來自於異性的崇拜。
而這名女子,正是向楊彥表達出了來自於一名精通曲樂的女子的崇拜,知音加同好,又是美人,火候拿捏恰當,要是一般人,真有可能着了道,但楊彥不同。
首先他對沈充已經有了防範,其次那些文章歌曲不是他作的,是剽竊的,拿來用用沒關係,應個急,但是要說真的以此爲榮爲傲,恐怕未必。
楊彥是有底限的,別人對那些文章歌曲的讚美,他沒法感同身受,平時也不大願意談論這方面的內容,他真正引以爲傲的,還是知識與醫學。
實際上歷史上有些名人中了美人計,本身並不是不知道,心裡反清楚的很,只是一來管不住褲襠,二來把這當作了一場反征服的遊戲,如能反過來征服對方,得多有成就感啊,無非是基本上都玩脫了而己。
楊彥不可能玩這種遊戲,只是淡淡笑道:“這位娘子過獎了,楊某庸人一個,怎堪如此讚譽,實是受之有愧。”說完,就要去接酒盅。
領唱女子卻是略稍一讓,嗔道:”妾以曲樂爲好,什麼英雄不英雄,豪傑不豪傑的,妾不管那麼多,只以曲樂論知音,當今之世,論曲樂造詣,恐怕除了郎主,無人能出府君其右,故妾斗膽自薦,奉郎君滿飲此酒。“
雖然不是口對口喂酒,但由美人兒捧着杯子餵過來,也是一種別樣的情趣,不過楊彥似是不解風情,微笑着推開那纖白素手,詠道:”攜佳人兮披重幄,援綺衾兮坐芳褥,曲既揚兮酒既陳,朱顏酡兮思自親。
能與二位娘子同席,楊某身心俱悅,自是不敢再唐突佳人,自飲即可。“隨即便拿過酒盅,一口飲盡。
沈充眉頭一皺,便緊接着就大笑道:“想不到楊府君除精於曲樂文章,還能作賦,真妙人也,只是沈某不得不指責楊府君口是心非,你口稱不敢唐突佳人,但你身邊的兩個美人兒俱是一臉哀怨呢。”
劉肇也妒忌的冷哼一聲:“虛僞。”
沈充安排的歌舞姬,不是隨便安排的,按照身份高下,容顏也有高下之別,劉肇只是劉遐子,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因此安排給他的女子,雖然放外面屬於一等一的大美女,但在這裡,只能算是普通。
劉肇本就不大滿意,尤其是對沈充安排最漂亮的兩個侍奉楊彥更是不滿,在他眼裡,楊彥是什麼出身,自己是什麼出身?
儘管江東士人並不把劉遐當作士族,只是北方流民帥中的一員,但劉肇不是這麼想的,廣平劉氏雖無世祚兩千石,卻總比楊彥區區一個良人要好吧,況且他的外公是受北人敬仰的邵續。
本來給沈充面子,劉肇忍着不發作,可這傢伙倒好,坐擁兩美,還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讓人噁心欲嘔,因此再也難以忍受。
楊彥頓時心生不悅,王彭之等士家郎君對他有用,所以能陪着笑臉迎前迎後,可劉肇這種人在他眼裡就是廢物,沒有絲毫利用的價值,根於不用客氣,於是反問道:“劉郎可曾見過飄雪?“
”呵呵~~“
劉肇以看白癡的眼神望着楊彥,呵呵笑道:”楊府君該不是說笑罷?我生於北地,怎能沒見過飄雪?“
“那好!”
楊彥點了點頭:”上古傳聞,雪宮建於東國,雪山峙於西域,故岐昌發詠於來思,姬滿申歌於《黃竹》,《曹風》以麻衣比色,楚謠以幽蘭儷曲,雪時,臺如重璧,逵似連璐,庭列瑤階,林挺瓊樹,皓鶴奪鮮,白鷳失素,紈袖慚冶,玉顏掩姱。
故白羽雖白,質以輕兮,白玉雖白,空守貞兮,未若茲雪,因時興滅,玄陰凝不昧其潔,太陽不固其節,節豈我名?潔豈我貞?憑雲升降,從風飄零,值物賦象,任地班形,素因遇立,污隨染成,縱心皓然,何慮何營?“
”這……“
劉肇粗人一個,居然聽不懂,本能的向左右探望。
劉遐不由暗罵一聲蠢才,心想你聽不懂不能裝懂嗎,真是丟人現眼啊!
其實劉遐不也大懂,這篇文章是楊彥是以雪的潔白比喻自己高潔的品行,潔白是因遇物乾淨,污濁也是外物污染,只要心胸虛靜,有什麼憂慮?有什麼經營?再引申一步,自己又怎會爲美人兒擾亂了心境呢。
傅衝猛的擡眼看向了楊彥!
楊彥有能力,有手腕,有學識,有素養,待人溫和,禮閒下士,是士人心目中的完美主公,就是身份太低,傅衝入不下身份上的鴻溝,不願屈居於楊彥之下。
可這時,聽了楊彥以雪的高潔自比,心裡大爲震動,一絲悔意不禁油然而生。
沈充是武宗出身,武人作風濃厚,處事手段簡單粗暴,還剛愎自用,光這一點,就讓他對沈充頗爲不滿,而楊彥儘管也領軍作戰,處理事物卻很少採用武力,也能聽得進諫言。
況且沈充只善音律,楊彥卻不僅在音律上造詣精深,還有文采,通經學,這就不是沈充所能比擬了。
簡而言之,在傅衝眼裡,楊彥是羊祜、陸抗那樣的儒將,沈充只是單純的武將,彼此志趣不投,可是既與沈充爲掾,又哪能棄了沈充再投楊彥呢?
實際上,楊彥不爲美人所動,除了有自律的因素,也不乏做給傅衝看的意思,他覺得,傅衝早晚還是要回到自己麾下的。
同時也是做給蔡豹和候禮看。
說白了,楊彥不是不想放縱,而是沒有放縱的資本,除了在戰場上爭勝奪利之外,還要爭取人心向背。
高門士族天生得人心,他則從零開始,其實不說有王彭之那樣的身份,哪怕就是沈勁的出身,也足夠他肆意妄爲,縱情酒色,但現實是,他只是良人,就只能自律了。
這時,身邊的另一個女子帶着愧色,斟了杯酒,雙手捧上道:“府君志趣清雅,品行高潔,妾甚慚愧,現以此酒敬將軍,表示心中敬佩之意。
“多謝,另楊某贈你一言,鐘鼓饌玉不足貴,天生我材必有用,莫因身份自輕自賤!”
楊彥點了點頭,接過酒盅,一飲而盡。
身邊的兩個美人兒嬌軀微顫,美眸中隱隱射出了一絲感激。
沈充也是拍着几案,哈哈大笑道:“楊府君妙語連珠,好一個鐘鼓饌玉不足貴,天生我材必有用必有用啊,僅憑此語,沈某便足以引爲知己,來,沈某敬你。“
”多謝沈府君!“
楊彥與沈充隔空對幹了一杯。
沈充的態度非常熱情,楊彥大概能猜出沈充有招攬自己的意思,只是他連給荀崧做門客都不願意,又怎麼可能聽命於沈充呢。
一杯飲盡,楊彥問道:”沈府君兵多將廣,僅憑本地收成難以養軍,軍糧須由江東調遣,這又必使糧價高企,縱以沈府君之富恐亦深受其害,不知沈府君可曾想過平抑糧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