庹薇薇心中很不服氣,尹碧華總是希望庹薇薇是一位大家閨秀,刺的一手好繡,脾氣秉性都極其溫和。但好似正好與她所盼切的相反,庹薇薇不但不溫婉,反倒驕縱成性。
李連芳踱步過來,面色微微泛紅,雙目側過去瞧了瞧杏木柱子上的金絲雀,一雙又小又紅的眼睛格外刺目,像是在瞧着她自己一般。
李連芳瞬間想起了安君碧有些不服氣的雙目,心頭微微發顫。
“娘,這你可得給我做主,大爺都快納妾了也不給我這個當家太太說一聲兒,反倒怪起我來了。”李連芳站在尹碧華身側,委屈的說道。
尹碧華深深吸了一口氣,李連芳的擔憂她最清楚,自己當年也是這般走過來的。入了這大宅裡的女人,都是悲劇,都是命。
庹鶩寬瞧着李連芳甚是反感,“你要是閒着沒事做,就好好教素心算術。”
尹碧華踱步過來,“寬兒,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去碰的,那蒯家繡娘顏墨婉是有幾分姿色,但是……”
“娘,她比誰都好,比誰都純潔。”庹鶩寬背對着尹碧華,但是言語之間處處維護顏墨婉。
“看來此事不是謠言,是真的。”尹碧華有些不淡定了,轉身坐在太師椅上。
庹鶩寬轉過身,“什麼謠言!”
庹薇薇坐不住了,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身拉住庹鶩寬寶藍色的馬甲:“哥,你是真傻還是裝傻,你現在出去試試,保準兒信子鎮的人都曉得你把顏墨婉那什麼了。”
“薇薇,成何體統,回房去。”尹碧華側頭瞧着庹薇薇,面色有些泛紅,看來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庹薇薇撅撅嘴,她最不害怕的就是尹碧華,轉身坐在檀木椅上,不做聲。
李連芳心頭翻滾,但是面色卻極其淡然,沒有辦法,她是庹家的大太太,是庹家的當家太太。
“大爺的意思是,要娶那個女人進門了嗎?”李連芳咄咄逼人。
庹鶩寬不做聲,擡起頭望向院子裡,碧青的葉蔓輕輕搖晃,他想起昨兒王四兒離開時惡狠狠的話:“你等着,明天信子鎮所有人都會曉得是你輕薄了蒯家繡娘顏墨婉。”
“寬兒,你是不是真和那女人……”尹碧華懷疑的問道。
庹鶩寬準過身,瞧着尹碧華失望的雙目,準備解釋,但是又想起了王四兒的臉。心頭暗自道:“若是信子鎮所有人都曉得是王四兒不是自己,墨婉不是更沒地位了麼,不是處境更困難麼。自己是庹家的長子,外人閒言碎語起來好歹還忌憚三分。”
庹鶩寬深深吸了一口氣,“是,我還準備娶她。”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子迴盪在庹家大廳裡。
庹鶩寬頭一側,面色凝重,左臉通紅。
香兒緊忙拉着尹碧華,蹙眉道:“老太太,可仔細你的手。”
“娘!”李連芳見尹碧華已經氣的面色通紅,過去扶着她。
“任何女人你都可以碰,但是惟獨顏墨婉你碰不得!”尹碧華瞪大雙目,雙手放在胸前,依舊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爲什麼?她比你們這些大宅深苑兒裡的女人都要乾淨。”庹鶩寬也生氣了,瞧着李連芳字字句句都很清楚。
李連芳右手握拳,指甲掐得手心兒的肉生疼。左右扶着尹碧華的右臂,手指抓緊了尹碧華的闊袖。
“是,我是喜歡墨婉,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庹鶩寬索性不解釋了。
尹碧華面色愕然,李連芳腳下一陣踉蹌,庹薇薇“噗嗤”一聲將口裡的茶噴出來了。
都沒有想到庹鶩寬這麼坦率的承認,李連芳放開尹碧華,踱步上去點點頭:“大爺,你可以啊,這麼大的事情竟然都可以瞞天過海這麼久,想必你和那位繡娘是早就好上了吧。”
庹鶩寬一聽,擡頭望着李連芳怨恨的雙目:“是,是……我早就和她好了。”
庹薇薇站起來,圍着庹鶩寬轉了一圈,“哥,你腦子沒壞吧。你們這些男人,怎麼個個兒都圍着那個顏墨婉轉啊。”
“住嘴,張媽媽將小姐帶回房裡去,若是再見着她胡鬧,拿你試問。”尹碧華生氣至極,緊眉道。
庹薇薇撅着嘴,雙手一甩:“我走便是。”
“你們還有事嗎?若是沒有什麼要緊事的話,妙手回春堂裡還正缺人手呢。”庹鶩寬瞧着尹碧華和李連芳淡淡道。
李連芳深深吸了一口氣,面色很沉重,瞧着庹鶩寬,“大爺,不是我這當家太太小氣,大爺你實在是太過分了。”
“無論如何,那個女人絕對不可以進我們庹家。”尹碧華擡起頭,望着庹鶩寬。
庹鶩寬素日裡,最煩這些禮儀規矩,最煩這大宅裡的女人鬥來鬥去,擡頭瞧着尹碧華:“隨便你吧。”
庹鶩寬說完便走了,尹碧華瞧着他離去的背影,腳下一陣踉蹌,倒在太師椅上,香兒立即過來攙扶。
李連芳緊忙過來:“娘!快叫家醫過來。”
香兒摸了摸尹碧華的額頭:“大太太,不用了,扶老太太回屋休息吧。”
香兒曉得,尹碧華不是真的暈了,只是給自己一個臺階下罷了。她太清高了,太要面子了,早上下人這麼多,家裡人都瞧着,庹鶩寬這麼不給面子,她只能裝暈。
劉瑞希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已經半個月了。她一早準備到大廳給尹碧華奉早茶的,剛到偏門就聽見大廳裡再說這些事情。
劉瑞希面色慘白,心頭堵得慌,小腹一陣一陣的疼。
“若不是安君碧那個賤人,自己就能時時刻刻陪伴在庹鶩寬旁側,庹鶩寬也就沒機會和其她的女人發生這麼檔子事兒了。”劉瑞希轉身離去,心頭暗自想到。
劉瑞希越想越生氣,踱步過了偏門,不知不覺她竟然來到偏苑兒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瞧着門口把守的丫頭婆子。
“李媽媽,這是老太太託我送過來的湯藥。”劉瑞希笑着端着自己手裡的青花瓷杯子。
李媽媽一瞧,劉瑞希笑得很真誠,老太太今日是總愛託人送些湯藥過來,便應了。
劉瑞希笑着謝過李媽媽之後,推開偏苑兒的閣門進入去了。
劉瑞希迅速踱步上了閣樓,推開房間,發現碧青正在看書。
“少在這裡假惺惺的。”劉瑞希一把將安君碧手裡的書奪過來,一瞧是一本佛經,忍不住笑了起來。
“安君碧啊,安君碧,無論你看多少佛經,都是謀害我孩子的劊子手,我的孩子午夜夢迴的時候定會來糾纏你。”劉瑞希將書扔在地上。
安君碧咯咯咯的笑了起來:“來吧,還指不定他會找誰去呢!”
“安君碧,你給我起來,你不是最愛大爺的嗎,可是他現在又要娶別的女人了,你知道嗎?”劉瑞希瞧着柔弱不堪的安君碧,面色微微發紅咆哮道。
安君碧被劉瑞希晃的腦袋有些疼,用力的抓住她的左手,擡起頭:“真的麼?是哪家的姑娘啊!”
劉瑞希瞧着安君碧寬和的面龐,甚是生氣,明明是一張乾淨的面孔,怎麼也想不到竟是謀害自己孩子的劊子手。
“我告訴你,那個女人比我們都厲害,而且比我們都有魅力。”劉瑞希咬咬切齒的說道。
安君碧咳嗽了兩聲,面色稍稍粉紅,如瀑的頭髮有些發黃,“二姨太,你是怕了吧。”
劉瑞希鬆開安君碧,深深吸了一口子,不得不承認是她怕了,庹家上上下下最怕的就是她吧。
“我怕什麼,大爺心裡始終是有我的。”劉瑞希歪了歪頭,面色微微泛紅,倔強道。
安君碧趴在牀榻之上,咯咯咯的笑了起來,眼淚奪出了眼眶:“二姨太,你來告訴我作甚,我怕什麼啊?我安君碧始終是一無所有,我不在乎啊。”
劉瑞希瞧着安君碧無所謂的樣子,雙手扣住她薄弱的雙肩:“你憑什麼這麼無所謂,憑什麼你不在乎,憑什麼你比我活着輕鬆?”
“因爲我一直都一無所有,所以沒有就不怕失去,而你不同,所以現在你惶恐,你害怕。”安君碧說着低頭猛烈的咳嗽起來。
劉瑞希氣急了,腦子嗡嗡作響,小腹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安君碧趴在牀上,一陣猛烈的咳嗽,擡起頭來瞧着劉瑞希:“姐姐若是沒事了還是走吧,我這裡晦氣得很,姐姐不宜久留。”
劉瑞希瞧着安君碧可憐的模樣,心頭又覺着很生氣,又堵得慌。
“你走吧,我要睡了!”安君碧說着便躺下了。
劉瑞希見安君碧微閉的雙目,細小的身子蜷縮在被子裡,踱步過去一把將她身上的錦布棉被拉開了:“你這樣的人,就該凍着。”
安君碧立即起身:“這被子你不許帶走,這是綠冬用命換來的。”
劉瑞希扭頭,安君碧死死拉住被子的一角,劉瑞希用力扯了扯,但是依舊紋絲不動。
安君碧趴在牀榻之上,死死的拉着被子,雙目緊閉,一行清淚落在被褥上。
劉瑞希嘆氣鬆開了手,安君碧抱着錦布棉被低聲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