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黃昏時分,自是雨天兒,所以天色已經漸漸暗淡了下來,周圍霧濛濛的一片,信子鎮西端的庹家燈火一片通明。
寬闊的大門上一塊大大的門匾上寫着兩個流金大字:“庹府。”
晚飯之前
劉瑞希憑藉着自己肚子裡的孩子,越發的在老太太面前討乖了,庹老太太也甚是高興,幾乎是有求必應。
李連芳讓劉媽頓好了烏雞湯,自己正欲親自送了過去。卻被自己的貼身丫鬟碧春給攔住了,李連芳百思不得其解。
“這愛屋及烏是你想出來的,怎麼現在又要反悔了。”李連芳一邊親自端着精緻的陶瓷碗盛着人蔘烏雞湯,一邊緊眉不解道。
碧春一把奪過李連芳手中的碗,蓋上蓋子,“大太太可知曉大爺什麼時候回來。”
李連芳頓時雙目放着光彩,“我曉得了,你是說等大爺回來了再去。”
“大太太,你仔細想想,若是你就這般去了,老太太也不知曉,大爺也不知曉,若是二姨太再在大爺面前仗着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參你一本,咱們豈不是得不償失。”碧春細細的在李連芳面前娓娓道來。
李連芳也覺着有道理,連連點頭,“你打開廚房的門讓所有的丫頭婆子都進屋來,你去偏門瞧着大爺,現在只要大爺回來了,第一件事定是去菊香閣瞧二姨太去。”
“好!”碧春利索的踱步打開了廚房的門,自己疾步向庹家偏門走去。
李連芳故意用水把炭火澆溼,猛烈的咳嗽了起來,數丫頭婆子聞聲連忙踱步進來了。
“哎喲,大太太,你要是想吃什麼了,告訴我們一聲便是,何必自己親自動手呢。”劉媽討乖的關心了起來。
李連芳更加猛烈的咳嗽了起來,用自己隨身帶的絲絹,擦拭着被嗆得,奪眶而出的眼淚。
劉媽瞧着李連芳面色微微泛紅,雙目已經被炭火嗆得奪淚而出了,立即踱步過去幫忙。
李連芳見劉媽幫自己生柴火,立即阻止道:“劉媽,還是我自己來吧,這人蔘烏雞湯,是給二姨太燉的,我身爲當家太太瞧着二姨太爲庹家開枝散葉,甚是辛苦便來燉點湯給她補補身子。”
劉媽媽和衆丫頭婆子一聽,立即唏噓:“大太太真是菩薩心腸啊!”
“不過這事兒還是我劉媽來做吧。”劉媽表情極其誇張。
李連芳溫和道:“二姨太本就身子不好,你們哪知道這烏雞裡該加什麼或是又不該放什麼。”
衆人一聽,倒是有理,紛紛道:“大太太真是細心。”
碧春這是疾步走近來,乘着廚房裡衆人鬧哄哄的,連忙湊到李連芳耳根旁:“大爺回來了,已經過了偏門。”
李連芳立即取出精緻的瓷碗,盛起人蔘烏雞湯來:“我也知曉你們素日裡極其辛苦,碧春,給丫頭婆子們發點賞錢。”
李連芳親自盛上湯帶着碧春踱步走開了,碧春知曉李連芳的意思,只是靜靜的站在身後,偶爾幫襯幫襯。
廚房裡丫頭婆子們都在誇讚,李連芳生得一副菩薩心腸。
踱步離開了庹家的廚房,碧春輕聲道:“瞧着大太太這般委屈自己,去籠絡人心碧春心裡真是心痛。”
李連芳雙手託着精緻的瓷碗,“若能獲得大爺,和庹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信任,這點委屈實在是不值得一提,待會兒在大爺面前說話且機靈點。”
碧春微微點頭,雙眸若百靈鳥的眸子般靈動撲閃。
路過庹家的偏門,穿過採波亭便是庹家二姨太劉瑞希所住的菊香閣了。
李連芳和碧春一同踱步進去,只見瞧着院子都是重新整過一番的,院落碧青海棠開的甚好,月月桂撲鼻而來,碧春好生提着自己手中橙黃的燈籠跟在李連芳身後。
碧春見李連芳停頓在菊香閣的門口,遲遲不進去,雙目直勾勾的盯着院子裡的一花一木。
“大太太,您若是想要,定比這菊香閣好上千倍萬倍。您是庹家的當家太太,庹家的一切都是您和大爺的。”碧春提高燈籠,細聲道。
李連芳忙緩過神來,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是啊,我是庹家的當家太太,庹家的一切都是我李連芳的,她劉瑞希只不過是個妾,肚子裡的孽種也絕不可能生下來。”
碧春點點頭,跟着李連芳一同踱步進了菊香閣,橙紅的燈籠上繡着小兒嬉蛐圖。
“傳二姨太,大太太送湯過來了。”碧春跟門口的一婆子高聲道。
李連芳和碧春進門,小心翼翼的端着瓷碗,上了劉瑞希的閣樓。
庹鶩寬素日裡,最煩家裡的人相互鬥來鬥去的,瞧着李連芳過來,也甚是高興。
李連芳面色有些憔悴,雙目還有淚痕在,但連忙利索的把手中的人蔘烏雞湯交與劉瑞希的貼身丫鬟。
“連芳不知大爺也在妹妹這裡,不然該多盛一碗過來纔是。”李連芳在橙色的燈光下,言語溫和,雙目盡是愛意。
庹鶩寬還些日子沒有正眼瞧李連芳了,今日細細瞧起來倒是蠻惹人憐惜的,忙扶她過來在自己身邊一同同坐下。
劉瑞希也佯裝溫和,笑呵呵的:“姐姐真是有心了,這些事情交與丫頭婆子便好,何必親自送過來呢!”
“連芳,你怎麼雙目通紅啊!”庹鶩闊瞧着李連芳雙目紅得跟兔子眼睛似的,還不時的閃爍着淚花。
“妹妹,快些把湯喝了吧,要不該着涼了!”李連芳扶開撫摸自己面頰的庹鶩寬,細聲道。
碧春連忙道:“大太太,你還是回去我給你眼睛上些清涼的藥吧!”
“上藥!”劉瑞希和庹鶩寬異口同聲道。
碧春微微上前,心疼道:“大爺,我們大太太爲了給二姨娘燉這人蔘烏雞湯,雙目在廚房裡生生的被炭火薰。”
庹鶩寬一襲藍色的衣服,面色心疼,緊眉道:“這些交給下人去便好,何必自己親手燉。”
李連芳隨手,用陳舊生絹抹了抹眼睛:“妹妹素日裡月事不調,眼下有了身孕,作爲當家太太瞧着妹妹能爲庹家開枝散葉甚是開懷,心裡想着妹妹身子弱,下人們燉的補湯哪知妹妹身體的實情啊。”
庹鶩寬瞧着李連芳越發的溫婉了,在通紅的燈光下,心裡暗自道:“自己着實好些日子沒去梅香閣了。”
“妹妹,你且喝着,姐姐回去歇息了。”
“大爺,連芳回去了。”李連芳瞧着劉瑞希端着自己燉的湯,細聲道。
李連芳當真轉身就走,庹鶩寬瞧着她離去的背影,突的站起來:“連芳,等等我,今日我去梅香閣。”
李連芳身子一頓,笑着轉過身:“妹妹有了身孕,大爺還是多陪陪妹妹。”
劉瑞希已經氣急了,但是面色依舊和善,仔仔細細的喝着湯,不語。
庹鶩寬扭頭瞧着劉瑞希,劉瑞希也寬和道:“大爺卻是好些日子未去墨香閣了,瑞兒不打緊。”
李連芳心中暗自開懷,碧春連忙道:“大太太,碧春回去準備了。”
庹鶩寬踱步過來摟着李連芳,有轉頭瞧着劉瑞希:“若是夜裡有什麼,便叫人過來墨香閣喚我。”
劉瑞希瞧着庹鶩寬摟着李連芳一同踱步離開了自己的菊香閣,雙目犀利,使勁兒摔掉李連芳送過來的湯:“咱們走着瞧!”
劉瑞希的貼身丫鬟連忙過來,握住劉瑞希的雙手:“二姨娘,仔細手疼。”
窗外暮靄氤氳。
蒯家,墨婉在自己的閨房之中來來回回踱步,心神不定,反覆的擺弄蒯華笙從杭州爲自己買回來的雨傘“雪國”。
戀蝶在旁側,中間只隔了一個檀木屏風,屏風上是閒雲野鶴戲水圖。
雖是天色已晚,但是依舊睡不着,墨婉最近總是這般心神必定的。
“小姐,可有心事。”戀蝶踱步過來,穿戴依舊整整齊齊的。
墨婉雙目瞧着戀蝶,有些訝異:“你怎麼還未睡。”
戀蝶忙去櫃子裡取出一件上衣爲小姐披上:“哪日不是小姐睡下了,我才能睡。”
墨婉緊了緊披在自己身上的上衣,寬慰道:“你早些睡吧,近日有你忙活的。”
戀蝶扶着墨婉,坐在閨房裡軟墊椅子上:“我最多隻是跑跑腿,蒯家的活兒,還是小姐最忙。”
墨婉搖搖頭,雙目滿是溫和:“我睡不着。”
“小姐,今日你和那位少爺去了哪裡,怎麼傍晚纔回繡莊啊?”戀蝶擔心的嘮叨道。
“我和庹少爺……”
“庹少爺,你說他姓庹!”戀蝶雙目睜明,瞧着墨婉不可思議道。
墨婉伸出手指放在自己脣邊:“噓……你是要讓蒯家所有人都聽見嗎?”
戀蝶意識到自己的聲音確是過大,忙小聲道:“信子鎮姓庹的,就只有西邊那一家啊。”
“是啊,庹家好像是有兩個兒子。”墨婉仔細的瞧着戀蝶,皮膚在燈籠的映襯下越發的白皙透明瞭。
“好像是,素日裡我聽聞,庹家大少爺在經營庹家的妙手回春堂,庹家二爺那是遊手好閒之輩啊。”戀蝶緊眉小聲道。
“我看不像,我到覺着他挺有意思的。”墨婉瞧着自己面前通紅的燭火跳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