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血?”田大山一臉驚恐,“王大人,我老田上有老下有小,您就放過俺吧……”
錦繡哭笑不得,嚴肅地道:“只是讓你獻點血而已,放心,不會死人的。相反,適當的獻點血對身體有好處的。夏兒,趕緊給他抽血。”
夏兒拿着針筒走向田大山,望着那粗粗的針筒,以及尖銳的針,田大山連連後退,神色驚恐,“王爺……”
錦繡也沒空理會他了,因爲麻醉藥已經生效,何勁已陷入暈迷中,被擡入臨時搭建的手術檯上,錦繡說了聲“清場”後,便戴上口罩,對夏兒道:“先輸400毫升。動作要快。”然後開始做起手術來。
夏兒不耐煩地抓着田大山的胳膊,道:“你有完沒完,只是抽點血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難不成你一個大男人還怕血不成?”
田大山小心翼翼地問:“抽了血真的不會死嗎?”
“我們姑娘說過,正常成年人的血液總量約佔人體體重的七至八成,一次性抽個500毫升沒問題的。姑娘只是給你抽400毫升罷了。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衆人睜大眼望着針筒抽進田大山胳肢窩裡,然後再眼睜睜地看着小姑娘拿着血袋子來到手術檯邊,再拿針刺進何勁的手背上,血就那樣點點滴滴地流進了何勁的身體裡,一個個發出敬畏的驚歎聲。
“這真是太神奇了。”
楊太醫急忙地來到手術檯前,把輸液袋子左右瞧了瞧,又瞧了瞧何勁手上的針頭,又輕輕地給他把脈,何勁這時候已開始微出冷汗,手腳冰冷、呼吸急促,脈搏快而微弱,這便是失血過多的症狀,但隨着田大山的血一點一滴地輸進他身體裡,這些症狀便漸漸消失,直至一盞茶時間過後,脈博恢復正常跳動……楊太醫雙眼晶亮地望着錦繡,天呀,這真的太神奇了。
而這時候的錦繡,正把手伸進何勁的肚子裡,立馬聽到一陣彼此起伏倒吸氣的聲音,而一些膽大的軍醫臉色忍不住發白,全身冰涼,包括楊太醫在內。
“病人脾臟被銳器所傷,脾臟破裂,得進行脾臟縫補,得用3號線,玄英,你來縫補。”
儘管見多了這種血腥場面,也進行過多次手術縫補,但還從未進行脾臟縫補,齊玄英臉色發白,“師父,我……能行嗎?”
“你能行的。只需把裂口縫好就成了。”錦繡眼帶鼓勵。讓唐成控制脾蒂,然後騰出位置來,讓齊玄英來進行縫補。
“姑娘,血快輸完了。”曾富貴提醒道。
錦繡點頭,把腹內的積血清理出來,先進行過濾,再倒進血袋裡,何勁的脈搏仍是比較博弱,臉色也慘白得出奇,似乎還不大夠,不由自主地看向田大山。
田大山臉色發白,嚷嚷道:“還要抽我的血?”
錦繡失笑,“不用了,勉強夠用。”所幸何勁雖然失血過多,但並不是急性失血,所以給了她極有效的準備空間。雖然這些血液不大夠,但從肚腹內清出來的積血也還能勉強補上,不幸中的大幸。
“以後若有患者失血較多,就必須進行輸血。但每個人的血型並不相同,所以在輸血之前,必須先進行血型驗證。”然後又教了大家驗血的最簡單的方法。
“可是師父,若是來不及怎麼辦?”
錦繡沉默了下,“所以,遇上這種急性失血的傷員,首要的任務就是立即止血。特別是大動脈失血,更要嚴加註意。”
“弟子明白。”衆人齊聲稱喏。
六個人圍在手術檯前,一羣軍醫齊齊圍在六人身後,就連李太醫也忍不住把頭探了進去,雖然動手術的場面血腥並慘不忍睹,但到底大家出是見慣了戰場上的殘酷的,震驚了一會兒後,便鎮定下來,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錦繡的動作。
李太醫看得心癢難耐,“這,這腹部都被切開來,何千戶還能活嗎?”
人羣中不知是誰回答了句:“肯定能的。”
“爲什麼?”
“瞧着這些人做起來有條不紊,想必已經是有了經驗了。”
李太醫再一次望着錦繡,這時候的她正集中在何勁胸前的傷口,箭頭早已被剪掉,帶着倒刺的箭不敢用力撥,只能沿着傷口邊緣把傷口割開,拿着攝子把箭頭撥出來,前後也不過眨眼的功夫,不由一陣泄氣,不管何勁能否被活命,這小丫頭撥箭頭的本領還是不錯的。
不知過了多久,營裡又被擡進十來個擔架,趙九凌望着躺在擔架上血淋淋的人,皺着眉頭,問道:“他們是怎麼回事?”
一個軍醫問道:“王爺,這些將士們受了重傷,下官技術淺溥,實在無能爲力。聽說王大人能夠醫治,就估且送過來試試。”
趙九凌面色不豫,目光望向這十多名重傷士兵,救治一個重傷士兵也需要花費一個時辰左右,若再醫治這些人,錦繡的身體吃得消嗎?
沒有人知道趙九凌這時候在想什麼,許衡上前道:“此次犧牲的將士人數已統計出來,亡四百零五人,傷四百二十人,其中重傷九十人,其中重傷不治已有六十一人,這幾位重傷者還有口氣在,可王大人此刻正忙,恐怕也……”
趙九凌下意識地望向“手術檯”前的錦繡,只見她正聚精會神地埋頭在何勁的傷口上,約摸一時半刻也還不得歇下,但這邊已有幾個白大褂上前開始給這幾名重傷士兵檢查起傷口了。他們先是給這些士兵餵了藥,然後記錄傷者身上的傷勢。
看他們有條不紊地處理傷口,並做記錄,趙九凌心下略略鬆了口氣,或許,這些人還能救得回來也說不定。
李太醫又發現一羣綠衣大褂的人羣裡,楊太醫那身灰色襖子格外的打眼,不由來了氣,上前去拉了他一把,輕斥:“楊大人,你在這做什麼?”
楊太醫老臉一紅,吱唔地道:“只是瞧瞧,瞧瞧而已。”
李太醫冷哼一聲,“我知道你心裡好奇,可這是人家王大人的師門絕技,哪能輕易外傳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儘管他也想學,但他還沒有品性低劣到偷學的地步。
李太醫很是鄙夷地望了楊太醫一眼,這老東西,平時候總是一副清高聖潔的模樣,哼!每天跟在人家屁股後頭轉,不知情的還以爲這老東西有多尊敬上峰,實際上呢?還不是想學人家的師門絕技。
錦繡擡頭看了二人一眼,有些好笑,說:“師門絕技倒算不上。若是二位想學,大可站到旁邊看着便是。”
楊太醫一臉驚喜,“當,當真?”
而李太醫則倒吸口氣,麻沸散製出來了,失血過多也有辦法進行輸血,脾臟破裂還能修補,肺腑被刺穿也能治好……如此高深的技藝,居然還算不上師門絕技,那,這麼說來,這小姑娘的師門絕技若真的亮相出來,豈不要驚天地泣鬼神?
趙九凌等人站在人羣外,不時捂着脣咳上兩聲,望着那幾個綠大褂,錦繡人矮,站在一羣綠大褂中並不打眼,但他仍是一眼就瞧出了她,只見她整張臉都被包裹在綠色口罩裡,只露出一張黑得出奇的黑眸,不時仰起臉,然後旁邊便會伸出一隻手來,拿着帕子給她擦試額上的汗水。
如此寒冷的天氣,都還要出汗,足可以證明,這樣的手術,確實很累人的。
朱棒槌早就見識過錦繡醫治人的場面,所以並不緊張,但見一羣人呆頭呆腦地瞪着那邊,仍是有種自豪感,嘿,錦繡之所以能來宣府,可是有他老朱的功勞呢?
帶着這種自豪與得瑟,朱棒槌來到趙九凌跟前,一臉擔憂,“王爺,您身子還未好,還是回去歇着吧。”
趙九凌強嚥下喉嚨裡的癢意,說:“子昂還正在做手術,我放心不下。”
“王爺放心,有錦繡大夫在,何千戶不會有事的。”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誰又能真正保證,子昂真的能被救回來?不知過了多久,又有人開始搭建另外的手術檯,趙九凌等人訝異,正待發問,便見幾個白大褂快速過來,擡起地上的其中一名重傷士兵,擡上另外的手術檯,而錦繡已移向這邊,開始給新的傷兵醫治,趙九凌大步上前,來到她身邊,“子昂呢?你不給他醫治了?”
錦繡擡頭,說:“何千戶的傷已處理得差不多了,有玄英在呢。”
趙九凌轉過頭望了過去,果然,那邊已有人拿了布條開始給何勁纏身,一個白大褂拿着長長的針筒,把何勁的身子半翻轉過來,在他臀部上刺了一針,緊接着,幾個人合力把何勁擡下了手術檯,趙九凌又問錦繡:“子昂沒事了?”
“何千戶手術已經成功。接下來就要靠護理了。”錦繡一邊說,一邊拿起小刀來,割開傷者身上的口子,“手術重地,受不得打擾,還請王爺離開。”
若是放在現代,這樣的手術場合,是極爲不合格的。但這古代,人命又特不值錢,也就一次又一次的降低標準了。
血淋淋的畫面逼得趙九凌別開頭去,也不願多呆,猶豫片刻,又去看望何勁。
何勁的血已經輸完,這時候,一個白大褂的姑娘正在給他取針,而何勁臉色慘白,正暈迷着,身上的傷口已經處理完畢,身上的衣裳被剪得破破爛爛,血淋淋的。
白大褂對一旁的士兵道:“麻煩去拿件乾淨的衣裳給何千戶換上。這身上的衣裳都被血浸溼了。”
趙九凌認出這個姑娘是錦繡身邊的侍女,叫冬暖還是夏兒來着?
冬暖見趙九凌望着自己,趕緊起身,福了身子,低聲道:“王爺。何千戶手術成功,眼下護理纔是最關鍵的。”
他點頭,問;“這麼說來,子昂沒有生命危險了?”
“這可難說。姑娘說,好些人挺過了手術,卻沒能挺過手術過後的危險期。何千戶傷勢沉重,又失血過多,再來醫療條件落後,能否活過來,姑娘也不敢保的。”
趙九凌沉默半晌,“好了,本王知道了。你出去幫你家姑娘吧。”錦繡雖然有徒弟幫忙,但顯然她那徒弟還是個嫩手,不敢一個人挑大樑,最終還是錦繡一人親力親爲,想着錦繡從前天晚上一直到現在,都沒能真正休息,如今又要繼續醫治傷兵,也不知她的體力能否扛過去。
忽然間,喉嚨又癢起來了,他捏了捏脖子,糟了,喉嚨越來越癢了,該不會是病情又加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