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大結局(一)

琅邪似乎並不急着像對她做些什麼,反而真的只是請她來做客一樣,一應吃穿用度都是頂好的,甚至連安胎藥和各種補湯都有,甚至還能允許她出門散散步曬曬太陽,種種怪異行徑實在令人費解。

“主子,那個人到底想幹什麼啊?”綠衣有些不安的嘀咕道。

她也是被琅邪的人給弄暈了帶回來的,同樣被散去內力後,便被放回到了秦晚秋的身邊,而對於因爲自己的不謹慎而導致發生了這麼嚴重的事,綠衣也是滿心的自責愧疚,叫秦晚秋好說歹說才總算停止了胡思亂想。

秦晚秋舀了勺香濃的雞湯喝下,姿態優雅閒適,絲毫沒有“階下之囚”的狼狽,反而氣色還比先前更好看了些。

也是,這兩天也不用整天窩在馬車上趕路了,整天好吃好喝的供着,高牀軟枕睡着,閒來無事還能去院子裡溜達溜達換換新鮮空氣,小日子倒是悠閒滋潤得很。

“看來妹妹對哥哥的招待很滿意呢。”琅邪笑着走了進來,一身紅衣襯着他更加妖冶邪肆了。

秦晚秋眼皮子都沒掀一下,依舊自顧自的喝着雞湯,天大地大也沒有她肚子裡的寶寶大。

琅邪對她這完全無視的態度也絲毫不以爲意,自行坐在她旁邊,看着她饒有興致的問道:“你說,義父什麼時候才能找到這裡呢?”

沒錯,他就是在等,在等那個男人找上門來,然後,他會當着他的面,狠狠折磨他最疼愛的女兒!他要他親眼看着,要他慢慢感受那種撕心裂肺的痛!

秦晚秋放下勺子,拿帕子輕輕擦拭了一下嘴脣,擡眼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眼裡壓抑的邪惡瘋狂,心中感覺頗爲複雜。

琅邪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頭,神情溫柔甚至帶着些許寵溺,“妹妹,沒幾天了,別怪哥哥,下輩子哥哥一定好好疼你。”

綠衣莫名打了個寒顫,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溫柔寵溺的樣子竟也能這般駭人,就像一條毒蛇緩緩纏上了身一樣,那種滑膩膩冷冰冰的感覺,叫人不禁心底發毛寒毛倒豎。

“主子,我們……我們怎麼辦啊?”望着那人離去的背影,綠衣聲音微微顫抖着問道,她總感覺那個人在打什麼很惡毒的主意。

秦晚秋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等。”

他在等,她也在等,等着她父親的到來,她知道,即使父親他們找不到這裡,那個人也一定會想辦法將他引過來的。

事實上她身懷空間,裡面有無數她平時搗鼓出來的各種各樣的藥丸,只要她想,她隨時就可以拿出解藥解除散功丹的藥力恢復內力,但是她不想就這樣逃離,琅邪是條毒蛇,既然如今已經現出形來了,就必須抓住機會將他拿下,否則等他再重新潛伏回到暗處,日後定然不能安生。

而這兩天通過她的觀察,這裡的人雖然不多,但一個個卻似乎功夫都挺古怪的,琅邪更加是一個不可小覷的對手,加之她雖然沒有感覺到周圍暗地裡還有別的什麼人,但考慮到先前被人詭異的屏蔽了感知甚至都沒發現有人近身這件事,秦晚秋對此還是保持了懷疑的態度,誰又知道,暗地裡是否還隱藏着多少和那個人一樣詭異的存在。

若換做往常她當然不怕,但是如今她懷着身孕,卻不想冒這個險,尤其琅邪似乎知道她擅長音攻,早已將她的玉簫取走了,真要動手,她也只能赤手空拳,如此無疑會受制於人,既然眼下安全無虞,不如索性安安心心等她父親還有黃衣紫衣他們找來,屆時她相信只要她能保住自己不受琅邪威脅,憑父親的本事,定能將琅邪拿下。

秦晚秋和琅邪都知道董天麟一定會來,但誰也沒想到,他竟會來得這般快。

“妹妹,義父已經找到這裡了,大概馬上就會來了,看來他還真的是非常重視你呢。”琅邪意味不明的笑道,似是感嘆,又似是嫉妒,大抵是想到馬上就要和董天麟面對面對峙了,臉上竟浮現出一抹難以掩飾的興奮。

“妹妹走吧,我們到院子裡迎接義父可好?”說着,便抓着她的手臂強制將她帶了出去,動作看似溫柔,但秦晚秋敢肯定,她的手臂一定已經青紫了。

秦晚秋一直被他扣在身邊,綠衣滿臉緊張的緊跟着在她身後,而院子裡此刻儼然已是一派嚴陣以待,以琅邪和秦晚秋、綠衣爲忠心,所有人都一臉肅穆警惕的圍在他們周圍,呈保護狀態。

當董天麟帶着黃衣紫衣等人悄然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情形,頓時明白了,對方根本就是有意一直在等他們的到來,而且他們的所有一切行動都時刻在對方的監視下。

“囡囡!”董天麟一眼就看到了人羣中的女兒,黃衣他們也是滿臉掩不住的焦慮擔憂,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她一番,確定她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這才稍稍安心了些。

接着,董天麟的目光就不由的轉向了秦晚秋身旁控制着她的人身上,瞳孔驟然一縮,“琅邪?!”

“琅邪見過義父。”一身紅衣,絕代傾城的男人笑意盈盈的給他行了一禮,姿態一如既往的恭敬,只是臉上的那笑容卻是說不出的古怪。

董天麟緊擰着眉頭,“是你抓了她?”顯然,他還有些不敢置信。

琅邪道:“琅邪聽聞義父還有一個親生女兒,心中實在好奇,這才親自請了妹妹來做客小聚,讓義父擔心了。”

這話說得好聽,但就他那明晃晃綁架的行爲,還有眼前這陣勢,誰會相信他是請人來做客的?分明來者不善。

董天麟目露寒光,“你找死!”怒火幾欲噴薄而出,眼中已是流露出了殺意。

琅邪目光微閃,嘴角的笑愈發邪肆了,“義父不要太激動,琅邪生性膽小,萬一被義父嚇到了,這手不小心一抖,這刀子卻是不知會扎到哪兒了。”說話間,手中一把閃爍着森冷寒芒的匕首狀似無意的在秦晚秋身上比劃着,一時是臉,一時是脖子,直看得董天麟等人心驚肉跳。

“你到底想幹什麼?”董天麟暗恨咬牙,他是真的不太明白,爲什麼一向對他言聽計從尊敬有加的義子會突然做出這種事來,莫非是被他的某個仇敵策反了?還是說,是他的身份暴露了,上面那個膿包要對他下手了?

“琅邪並不想做什麼,只是想問一問義父,究竟在義父心中,琅邪是個什麼?”

董天麟聞言一時有些不明所以,只聽琅邪繼續道:“曾經是義父救琅邪於水火,撫養琅邪長大成人,教育琅邪成才,琅邪一直很感激義父,將義父當做親生父親般崇拜敬愛,可是爲何,義父卻又能狠心將琅邪親手推入地獄?是否琅邪在義父的眼裡,從來就只是一顆可以隨時捨棄的棋子,一個可以隨便利用的工具?”

雲淡風輕的語氣,聽不出一絲一毫的質問,彷彿只是在說着旁的毫不相干的人的事,只有秦晚秋知道,扣着自己的那隻手究竟有多用力,力道之大幾欲捏碎了她的骨頭般。

董天麟怔了怔,猛地想到了十年前那件事。

他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外來者,沒有靠山沒有背景,有的只是一身的功夫和滿腹的心機謀略,想要在羅剎國站穩跟腳又談何容易,不過只是剛剛冒出點頭,便遭到了旁人毫不留情的打擊,當時可謂是腹背受敵四面楚歌,險些功虧一簣連自己這條命都要搭上。

他要成功,他要爲自己慘死的妻兒報仇,如何甘心失敗?如何能失敗!所以最終他還是狠心將容貌絕色的義子送到了那膿包色鬼的身邊。

義子琅邪生得絕色又聰明伶俐,與他比起來,那個什麼下賤的庶子根本就不值一提,定能幫他度過危機,事實證明他的確成功了,不僅保住了自己進而成功反撲將敵人踩在了腳底,更成功入了那膿包的眼皮子,這才叫他的本事得到了真正完全展現的機會,可以說,爬到如今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琅邪的確功不可沒,起碼若不是當時犧牲了琅邪,他怕是連自己的命能否保住都是個問題。

他也知道自己這樣的手段的確是太陰狠了些,說是不擇手段也不爲過,但是他不後悔,只要能成功,只要能報仇。

可是他沒想到的是,他一向自以爲心機城府俱是無人能及,卻不想終日大雁竟也有被雁啄了眼的一天,原來這個義子一直以來都深深記恨着他,卻從未露出半分,恭敬忠心一如往常,只安安靜靜潛伏在他的身邊,尋找着給予他致命一擊的機會。

這一刻,董天麟看着琅邪的目光不禁變得有些諱莫如深。

不得不承認,這個義子的確很優秀,這是他一手教育培養出來的,卻成長得比他預期的更加優秀,若不是琅邪牽扯到他的女兒,他怕是真的會很欣賞他。

可惜,他恨他,想報復,他可以理解可以接受,但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對他的女兒下手。

“琅邪,你我之間的恩怨我自會與你解決,你想要如何我都奉陪到底,但是小晚是無辜的,那些事與她沒有半分關係,放了她。”董天麟微眯着眼,冷厲如刀的目光毫不留情的射向琅邪。

“原來義父也有這般天真的時候。”琅邪笑彎了腰,眉宇間剎那風情魅惑人心,“我知道妹妹是義父的心頭肉,就算我殺了你也不及在她身上割一刀更能叫你痛苦,義父你說,我怎麼能放了她呢?”

“你!”

顯然,他根本不打算放過秦晚秋,董天麟又怒又急,卻又投鼠忌器根本不敢輕易動手,只能另想法子。

這時,一直沉默着的秦晚秋突然給他使了個眼色。

董天麟心中一動,他的女兒向來冰雪聰明,本事不輸他這個爹,想來她定留有什麼後手能夠脫困也不一定。

於是,董天麟迅速做出了決定,想着法子開始拖延時間轉移琅邪的注意力。

聽着他一直在說過去的種種,琅邪以爲他是想打親情牌,也未曾起疑。

而就在他的注意力被轉移的這一剎,秦晚秋飛速往身旁的綠衣手中塞了個東西,然後佯裝不經意擡手摸了下脣。

攥着手裡的東西,綠衣愣了愣,旋即很快反應過來,在她的身子的遮掩下,悄然將那東西送進了嘴裡,很快,她便感覺到自己空空如也的丹田中開始有了絲絲暖流流動,很熟悉的感覺。

綠衣登時一喜,心中那個敬仰之情簡直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有如黃河之水氾濫成災。

果然不愧是主子,連發絲都被搜過了竟還能藏住東西!

綠衣強壓着興奮,不動聲色的靜靜等待着,很快,她便感覺到自己的內力已經全部恢復了,心中知曉,時機已到,遂更加緊張的注意着秦晚秋的一舉一動,生怕自己一時不慎便拖了後腿。

果然!

下一秒便見秦晚秋突然手腕一擰,滑溜得跟泥鰍似的掙脫了琅邪的手,同時另一隻手運起八成內力一掌劈了過去。

琅邪早就命人將秦晚秋和綠衣渾身上下所有的衣物都換了個遍,身上的荷包什麼的所有東西都被搜走了,連發簪也給全換了,爲的就是防止她們身上藏有什麼毒藥或是別的什麼東西,自覺已萬無一失,他的警惕心自然下意識就降低了,誰想卻愣是被鑽了空子,一時不察非但秦晚秋掙脫了他的桎梏,反而還捱了火辣辣的一掌。

也幸而琅邪本身功夫就極好,雖然一時不慎,卻也反應及時,險險的避過了那一掌,只擦了個肩,卻也是一陣火燒火燎的疼。

秦晚秋並不多與他糾纏,一掌劈過去成功逼退他後便立即縱身飛向董天麟,身後綠衣緊緊跟隨。

董天麟等人亦是反應極快,幾乎是在秦晚秋方一出手的同時便也齊齊出手了,霎時整個院子刀光劍影亂作一團。

“囡囡,你沒事吧?”董天麟一把將秦晚秋拉到自己身後,一邊應付着撲上來的蝦兵蟹將,一邊緊張的問道。

秦晚秋道:“我沒事,你不用顧忌我,去將琅邪給抓了,別讓他跑了。”

董天麟心中猶豫,卻也知道琅邪此人心機深沉,生性陰險狡詐,既然他已經起了這個心,就絕對不能再放跑他,否則他便會隱匿在草叢着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又會竄出來咬一口。

很快,董天麟就做出了決定,將自己的蕭拿出來塞進秦晚秋手裡,“囡囡你自己小心,綠衣,保護好你主子!”說罷,便縱身一躍直撲琅邪。

秦晚秋有了身孕,不方便近身作戰,自己的玉簫卻又被琅邪給搜了去,眼下有了這支蕭卻也可以輕鬆些了,隨即,秦晚秋便展開了音攻,而綠衣則警惕的注意着周圍,一旦發現有哪個漏網之魚近身便提劍砍了去,二人配合一時倒也輕鬆。

琅邪的人比秦晚秋他們這邊的要多不少,且一個個武功也是極不錯的,原本應付起來黃衣紫衣他們還稍顯吃力,不過有了秦晚秋的音攻協助,一時卻是省了不少力氣,風向漸漸一面倒。

而琅邪和董天麟那邊,雖說琅邪的武功極好,武功路數又詭異,但與董天麟相比起來,卻還有着實質的差距,畢竟董天麟並非真正將他當做親子養,怎麼可能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絕技都教給他?加之又有秦晚秋的音攻協助干擾,琅邪很快就被打得節節敗退。

又是一掌被狠狠打在胸口,琅邪頓時一口鮮血噴出被打飛了出去狼狽的摔在地上,臉色煞白竟是彷彿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了,足以見得方纔那一掌力道之兇猛,竟是叫他的心臟都似被生生震碎了般。

“義父當真好狠的心。”琅邪輕輕的笑着,嘴邊那一抹殷紅更襯得他如妖似魔般邪魅妖冶,一雙多情而魅惑的桃花眼眨也不眨的盯着董天麟,微微閃爍着,叫人分辨不清眼底的情緒。

董天麟上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拎起,冷厲的目光毫無感情的看着他,“我知當初的事是我對不住你,你恨我想報仇我亦無話可說,但你不該碰我的女兒。”

“呵呵……”琅邪輕笑出了聲,似是不解道:“莫非血緣真就那般重要?先前你於她未曾多相處一天,卻一相認便對她掏心挖肺視之重若性命,而我卻是你親手撫養長大的,一直以來在你跟前承歡膝下的是我,伺候陪伴的也是我……十幾年的相處,就算是養一條狗也該有感情了,爲何你卻能對我如此狠心?爲何?”

董天麟不語,只是平靜的看着他。

不錯,十幾年的時間,就算是養一條狗也該有感情了,他對他,真就一點感情都沒有嗎?不見得,否則以他的心狠手辣,又怎會在那件事之後還一直留着琅邪在身邊?即使琅邪僞裝得很好,從未流露過一絲怨恨,但他向來是心思深沉生性多疑的,很多時候寧可錯殺也絕不放過,而琅邪還能一直完好無缺的留在他的身邊,確是個意外了。

然而不管怎麼樣,不管有沒有感情,還是那句話,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對他的女兒心存歹念,既敢有,他便留他不得!

沒有等來一言半語的回答,唯一感覺到的,便是脖頸處那愈發疼痛窒息的感覺,剎那間,彷彿有什麼東西徹底破碎了。

琅邪緩緩彎起嘴角,笑出了聲,說不出的諷刺譏嘲,卻又透着股莫名的心酸。

“琅邪素來對義父言聽計從,可是這一次,琅邪不願再遵從了呢。”

話落,一陣骨頭咔吧咔吧作響的聲音,緊接着,董天麟便感覺到自己手中一下子空了,卻見原本一個七尺高的成熟男人竟變作一個十一二歲的纖細孩童迅速逃離了,轉眼間就不見了那小小的身影。

縮骨功!

董天麟滿臉鐵青,他怎麼也沒想到,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長大的義子竟然不知從哪兒學會了這等傳說中的邪門功夫,竟是這般輕易讓他跑了!

失去了琅邪這個主心骨,剩下的人很快就潰不成軍,被黃衣等人悉數宰殺屠盡,只是琅邪的逃跑卻叫無論是董天麟還是秦晚秋都有些憂心,那樣一個心機深沉狡詐多端且武功又邪門的男人,隱藏在暗處簡直是防不勝防。

“囡囡不要擔心,我會命人去追捕他的。”董天麟緊握着拳,目光陰寒。

這時,文元霜突然道:“公主是你的親生女兒?”從方纔聽到琅邪的話她就震驚了,只是先前情況緊急她才憋着沒問,眼下事情都處理完了她也是再憋不住了。

董天麟看着她,“不錯,囡囡的確是我的親生女兒。”

“怎麼會!她明明是我們長公主的女兒……”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驚愕的聲音戛然而止,“難道你是……你是董丞相家的公子?”

一切似乎都已明瞭,爲什麼秦晚秋會知道自己的身世,爲什麼她會知道十幾年前的那些秘聞,卻原來竟是早已與生父相認!

董天麟冷哼一聲,沒否認,轉而對秦晚秋道:“囡囡你這兩日可好?孩子沒事吧?”

“沒事,放心吧。”

“那就好,咱們回去吧。”

秦晚秋點點頭,跟着他轉身離開,留下文元霜望着父女二人的背影一臉驚愕不可思議。

一行人在此地又休息了兩日,直到確定秦晚秋的身子是真的沒什麼問題了方纔重新起程上路,叫人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是,雖然被綁了一遭,卻莫名其妙把那些個早孕症狀都給“治”好了,再度上路竟然也不暈車不孕吐了,胃口好得很,吃嘛嘛香。

因此,馬車倒也恢復了正常速度,不快也不慢,只除了中途會不時停下讓她出來透口氣歇一歇,其他倒是沒怎麼浪費時間,而在琅邪之後,這一路卻並未再有什麼意外,連原先鳳嵐國的那些虎視眈眈的人似乎都一夕之間消失了,平靜得很,直到之後沒多久與一撥暗衛相遇後,秦晚秋才知道,大抵是文元霜將那些事報告給了女皇,女皇出手壓制國內那些蠢蠢欲動的不安分份子了。

就這樣,秦晚秋等人平靜而安穩的度過了接下來的路程,等到一行人終於到達了鳳嵐國國都時,秦晚秋的肚子已經有三個多月了,雖還未顯懷,但精神顯然比尋常要差了不少,好在她的身子平日調養得很好,又天天喝靈泉滋養,這一路下來雖疲憊但肚子裡的寶寶卻還是安安穩穩的。

東女國的女皇如今已有五十多歲了,已是年過半百的人,保養得再好,也難免顯現出了老態,加之她的身子如今已瀕臨油盡燈枯,整個人都暴瘦憔悴了下來,彷彿一夕之間就又老了很多,皮膚鬆弛,頭髮花白,身形也佝僂了,已看不出過去的風華,然而當了幾十年帝王,有些東西卻早已深入骨髓,即使如今她已老態龍鍾油盡燈枯,但那通身威嚴尊貴的氣度卻依舊令人不敢小覷,膽子小些的甚至根本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第一眼看到這個老人,名義上的外祖母,秦晚秋的心裡也不知到底是何感受,總而言之很複雜,而一直焦心等待的女皇此時此刻卻是已然情緒崩潰了,看到秦晚秋的一瞬間,她那雙渾濁的眼裡就猛然迸發出了不敢置信的光芒,參雜着驚喜、愧疚與思念。

“瑤兒……”略乾澀的脣不禁呢喃出那個唸了幾十年的名字,女皇激動得一下子站起身,顫顫巍巍而又快速的來到秦晚秋跟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淚水一下子流淌了出來,“瑤兒你回來了……”

“嗤。”一旁的董天麟忍不住嗤笑一聲,諷刺意味十足。

先前因爲琅邪,他的身份已經暴露,想來文元霜也早已經傳了消息回來,是以他也就沒再繼續掩藏,取下了人皮面具,索性便以本來面貌示人,這也讓滿心焦灼的陪着女皇一起等待的董丞相一眼就認出了他,頓時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雙眼直直的看着他,紅着眼眶。

雖說東女國更加重視女兒,但董天麟是她的長子,且自幼相貌精緻聰敏過人,無論文武都學得極快極好,可謂是個天資卓越的鬼才般的人物,簡直完美得毫無瑕疵,這樣的一個兒子,自然受到她無比的重視與喜愛,甚至在她心裡的分量比女兒還要重些。

十八年前他帶着滿腔的痛苦與怨恨突然失蹤,自此便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她也因此而大病了一場,病癒後仍舊無時無刻不在惦記着他,擔心着他,整整十八年,渺無音訊,甚至一度她都以爲他是不是已經撐不住下去陪伴他的妻兒了了,誰想十八年後的今天……

“天麟……”

董天麟自然也早就看到了她,他曾經無比怨恨的母親,甚至這十八年來,那份怨恨都從未消散過,可望着眼前已經兩鬢染霜的老人,熟悉而又陌生的,心中卻五味雜陳也不知到底是個什麼滋味。

秦晚秋微皺起眉頭,抽出了自己的手,淡淡道:“女皇陛下認錯人了,我是秦晚秋。”

女皇一愣,表情怔怔的,似是有些悵然,“不是瑤兒……不是瑤兒……是啊,怎麼會是我的瑤兒呢……”

董丞相一看她像是有些魔怔了,急忙上前攙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女皇!女皇,她是瑤兒的親生女兒啊,您不是一直在期盼着的嗎?”

“瑤兒的女兒?”女皇神情恍惚的看着秦晚秋,半晌,笑了,“真的是瑤兒的女兒,你看看,她跟瑤兒長得真像,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就像是……就像是當年剛剛成親時的瑤兒……”

董丞相也看着秦晚秋,心中着實驚詫,甚至也有些恍惚了,當年鳳琦瑤和她的兒子成親時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歲數,一樣的年輕嬌俏,一樣的風華絕代。

這真的是她的孫女,親孫女,是她最優秀的兒子和最疼愛的兒媳唯一的骨肉。

“小晚……我可以叫你小晚嗎?我是你的親祖母,你可以叫我奶奶。”董丞相滿眼期待的看着秦晚秋。

誰知董天麟卻冷笑一聲,“囡囡是我的女兒,董丞相莫要亂認親戚。”

“天麟你……”董丞相的臉色一下子白了,帶着些許怒氣想要反駁,卻張了張嘴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此時,女皇的目光也終於落在了他的身上,不禁一聲長嘆,“天麟啊,你也終於肯回來了。”

當年初得知他那般殘忍的殺了她的一個女兒,她自然也是憤怒的,可冷靜下來後卻終於還是瀉了怒火,不了了之了,說到底,這是她欠他的,欠瑤兒的,她知道他心裡怨恨,所以他選擇用自己的方式替瑤兒報仇討回公道,她這個不合格的母親又有什麼資格去怪罪他?這麼多年過去了,那點憤怒早已煙消雲散,愧疚卻在一日日增加,對瑤兒,對他,還有她那對可憐的外孫外孫女。

“你母親不過是個臣子,朕的主意她無法違抗,不要再怪你母親了,這麼多年來她也不容易,日日夜夜都在盼着你平安,盼着你回來……如今朕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的年紀也不小了,別再犟了天麟。”

董天麟依舊面無表情,絲毫不曾有所動容,袖子下的雙手卻不禁握成了拳。

董丞相眼中期待的亮光漸漸熄滅,變得灰敗頹喪。

“女皇,小晚和……天麟他們這一路舟車勞頓,想來也是疲憊極了,小晚這肚子裡還有孩子呢,不如叫他們先去好好歇歇吧?”

“你說的是,我這一時激動竟是忘了。”女皇看着秦晚秋臉上淡淡的疲憊倦意,不禁有些懊惱,趕忙喚人來將他們帶去早已準備好的宮殿休息。

女皇給秦晚秋安排的住所是鳳儀宮,是整個東女國皇宮中除了女皇的棲鳳宮以外最奢華最精緻的宮殿,是東女國繼承人的象徵,也是曾經鳳琦瑤的住所,自她去世後,這座奢華的宮殿便被空置了下來,再沒有一個人能有幸住得到它,甚至除了裡面負責看護打掃的宮人以外,其他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靠近那裡,儼然成爲了宮中禁地。

眼下這樣一個有着特殊意義象徵的宮殿卻被安排給了秦晚秋,不少人可是真不淡定了,宮裡宮外的風向一下子就變得詭譎起來,本來就因爲女皇病重,奪嫡已經趨近白熱化的東女國,瞬間更是如同火上澆油般燒得那叫一個熾熱澎湃。

而引起這些動亂的主角卻是一點也不知道外面的風起雲涌,倒是睡了個天昏地暗,沒辦法,誰叫人家現在是個孕婦呢,整個人愈發的開始嗜睡了,等到她這一覺舒舒服服的醒來時,外面天色都已經昏暗了。

“主子。”

“扶我起來。”秦晚秋懶懶的打了個哈欠,扶着黃衣的手下了牀,邊上的宮女們立時就上前來欲要伺候她穿衣梳洗,黃衣綠衣兩個人也知道這地方不安全得很,哪裡肯隨便讓人近她的身,便率先拿了衣裳替她穿戴,有意無意的攔着那些宮女。

秦晚秋揮了揮手,對那些宮女道:“你們都退下。”

宮女們面面相覷,也不敢多說什麼,乖乖退了下去。

黃衣雖面冷,但實際上卻是個最細心不過的,且手也巧得很,一向都是由她替秦晚秋梳妝的,綠衣對此每每都泄氣得很,卻又無可奈何。

“主子您餓了吧?奴婢去叫人傳膳?”

“去吧。”

因着懷了身孕,秦晚秋如今也是一點脂粉都不用了,只簡單梳了個髮髻,倒是快得很,這邊才收拾完,膳食便也傳了上來。

宮裡素來沒有秘密,這一點不管在哪個國家都一樣,雖然秦晚秋今日纔剛到,身份還沒有公開,但女皇對她的態度卻是明擺着的,任誰也不敢小覷,一向貫會見風使舵的宮人自然一點不敢怠慢,那一桌子菜餚是豐盛至極色香味俱全,一看便是用足了心思的。

“我父親他們呢?”

原本宮裡是決計不可能隨便留外男住下的,不過董天麟可不管那些什麼規矩,直接便帶着紫衣青衣一同入住了鳳儀宮,女皇可能也是考慮到秦晚秋的處境,便也沒多說什麼,算是默認了。

“回主子,董先生下午時有事出去了,紫衣青衣他們在外面守着。”

“紫衣他們也沒用膳呢吧?讓他們先去吃飯吧,我這裡一時也沒什麼事,再添兩副碗筷,你們兩個也坐下一起吃些吧。”

“主子,這不合規矩。”黃衣立即反對道。

秦晚秋不以爲意道:“這個時候就不要在意那麼多虛禮了,我看你們也不敢離開我半步,難不成還想一直餓着肚子?”

看到她們依舊難掩疲憊的臉色她就知道,定是不放心她所以根本沒敢休息一直守在她身邊,自己的人自己心疼,同樣也是特殊情況特別處理。

黃衣和綠衣耐不住她的勸說,只得一同坐了下來。

秦晚秋率先動了筷子,誰想這第一筷子菜還沒送進嘴裡,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

“主子,怎麼了?”黃衣擔憂的看着她。

秦晚秋將菜扔進碗裡,放下筷子,看着眼前一桌豐盛的菜餚,臉上露出了譏諷的笑,“看來有些人是真的迫不及待了呢。”

“主子,您是說……”

“這一桌子菜可是都加了絕頂好料的,卻是不知誰這般熱情了。”

黃衣和綠衣的臉色齊齊大變,尤其是綠衣,她本身便也是擅長使毒的,眼下竟絲毫不曾察覺,實在是失職!

“實在是欺人太甚!”綠衣恨恨的咬牙,“主子對不起,是奴婢的疏忽……”

秦晚秋淡淡道:“對方在暗我們在明,有些事卻也是防不勝防,你們也無需太過自責。好了,把這些東西都撤了,黃衣你親自去弄些吃的來,簡單些就行。”

“是。”

正在這時,董天麟回來了,看到那一桌子原封不動被撤下去的菜餚,不禁眉梢一挑。

“這是怎麼了?不合口味?”

“裡面的料太好了些,我怕會消化不良呢。”秦晚秋笑道,她雖百毒不侵,但畢竟是有毒的東西,真有點什麼毒素影響到肚子裡的孩子,那她真的是哭都沒地方哭去了,如何敢冒險吃這頓豐盛大餐。

董天麟也不是個傻的,一聽這話哪裡還能不明白,臉上頓時籠罩上了一層寒霜,“這件事交給我,囡囡你無需擔心。”叫他知道是誰如此膽大妄爲,他定要剁了那人的爪子!

頓了頓,董天麟又譏笑道:“看來那位也是真的老了,自己的皇宮裡竟還能發生這種事,哪天若真的神不知鬼不覺的歸了天,也是不冤。”

秦晚秋默,一時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心裡卻也很認同他的話,看來如今的情勢的確不太樂觀,女皇的身體每況愈下,不僅是朝中上下,甚至連皇宮裡的掌控力度都愈發弱了,這實在是有些棘手。

“眼下東女國以三公主四公主還有純親王分成了三派,正鬥得如火如荼,其中四公主的實力稍差些,三公主和純親王旗鼓相當。”

“那純親王是個什麼來頭?”秦晚秋不解的皺眉,東女國的公主總共只有四個,除了鳳琦瑤和早被董天麟宰了的二公主,眼下不過只剩了兩個公主,也都並沒有封王,這純親王顯然不是女皇的女兒。

“這純親王的母親乃是女皇的姐姐,當年也是有力的競爭者之一,可惜最後還是敗給了女皇,只得屈居親王之位,不過她卻也是一直沒死心,在女皇上位後多次添堵扯後腿,一直在結黨營私意圖圖謀不軌,不過可惜的是她命太短,早早的死了,爵位便由她的長女繼承了下來,如今的這位純親王倒是比她母親識時務,繼承了爵位以來一直安分得很,兢兢業業的倒是安安穩穩活到了現在,沒想到卻也是跟她母親一路貨色,一直賊心未死。”

秦晚秋聞言若有所思的擰着眉,上一任純親王死得那般早,若說這背後沒什麼問題怕是傻子也不會信,不過最是無情帝王家,爲了爭奪皇位,殺子弒父弒母殘害兄弟的屢見不鮮,完全不是什麼稀奇事,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

真正令她有些憂心的是這一任的純親王,按照過去那些事來看,女皇和“純親王”顯然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關係,然而在這樣的情形下,這一任的純親王竟還能安安穩穩活到現在,甚至還籠絡了一大批的追隨者,不得不說的確是本事,顯然比她那個短命的母親要厲害多了。

“真的有那麼多人支持她奪位?雖然她也是皇室血脈,但女皇又不是沒有公主,她插足不是名不正言不順?”

董天麟聞言笑了,“傻丫頭,你一向聰明,怎麼眼下卻又糊塗了?莫不是真的一孕傻三年?”

聽他這般打趣,秦晚秋不禁微紅了臉,別說,她還真覺得最近自己的思維似乎越來越遲鈍了,偶爾甚至會健忘。

“規則都是勝利者制定的,只要她登上了那至高無上的位置,誰又敢說她一句名不正言不順?”

還是那句話,成王敗寇。

“說起來,眼下這三個人也的確是各有特點,‘老熟人’四公主想必你也能猜到些了,就衝她迫不及待做出的那些事,就可以看出她其實就是個有勇無謀的,性格比較暴烈,沒有多少心機,做起事來貫會橫衝直撞,難擔大任,也因此她的支持者最少。”

“那純親王無需多說,是個城府較深的,很能隱忍,這樣的人不能小看。至於剩下的那位三公主,據說素來性子最好,溫和有禮禮賢下士,在朝中向來頗有賢名,學識見識辦事能力都極好,很是得大臣們的看重,尤其是那羣文官,可以說是第一強勁對手,需格外注意。”董天麟不急不緩的分析着自己打探來的消息,頓了頓,道:“要我說,其實最值得注意的就是這位三公主,這種人表面看似溫柔和善,實則內裡最是冷酷狠厲,也最是陰險擅於僞裝,比起那位狡猾的純親王來還要棋高一着。”

秦晚秋贊同的點點頭,“那女皇的意思呢?目前可有什麼明顯的傾向?”

“之前女皇也是比較傾向於三公主的,甚至一度親自帶着她批閱奏摺,這也是爲何三公主的勢力如此之大的原因之一,只不過近來女皇的態度卻又開始變得曖昧起來,除去純親王,對三公主四公主倒是頗有些一視同仁的意思,甚至還曾打壓過三公主的勢力。”

秦晚秋明白了,想來大概是女皇知道了她的存在,所以開始猶豫了,怕三公主的勢力繼續擴大,便擡了四公主上來使其與之打擂臺,不過四公主實力較弱,是以女皇便打壓三公主的勢力助長四公主的氣焰,這就是帝王的權衡之術。

“囡囡你可別感動,別以爲那人真的一心向着你。”董天麟冷笑道:“如今她雖已病重到了這個地步,卻也不是真的就無能爲力了,她的本事你可沒見識過,若她真的一心向着你,如今的東女國絕不會是現在這樣白熱化的局面,只要她肯出手,三公主四公主她們的勢力絕對會比現在要弱個兩三成,可惜她放任了她們迅速成長。”

“一來你雖是瑤兒的親生女兒,但畢竟這麼多年流落在外,沒有受到過皇室教育,更沒接觸過帝王之術,甚至連學識見識都不能保證,所以她並不放心你。二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如今你可是鳳嵐國的王妃,是鳳嵐國的皇室中人,於情於理,你都無法成爲東女國的下任女皇,除非你願意與韓擎蒼和離。若我猜得不錯的話,接下來她會仔細考驗你的能力,若你沒那個能力,她或許會好好補償你,但絕不會傳位於你,若你通過了她的考驗,她十有八九會勸你和離。”

“說到底,她最愛的還是她的東女國罷了。”

秦晚秋臉色發黑,她是鳳嵐國的王妃這件事會成爲她最大的阻礙,哪怕女皇不在意,但大臣們絕對也會反對到底,這一點她早就已經有準備了,但聽着他說和離什麼的,她還是忍不住有些暴躁。

“若真的不行,我也不介意來硬的!”

事實證明,董天麟的猜測真的一點沒錯,接下來的幾天裡,每天女皇都會召見秦晚秋,看似閒聊中,卻在不經意間考察着她的學識,不時還會拿奏摺給她看,問她如何看待,如何解決。

秦晚秋不懂什麼帝王之術,但見識卻不少,面對問題往往都能一針見血的指出關鍵所在,並且快速想到解決的辦法,而女皇所傳授給她的一些東西,她也能很快記住並且理解通透,甚至能夠舉一反三。

一日復一日,女皇看她的眼神愈發讚賞滿意,心中對她的喜愛愈盛,甚至發展到了只要一睜開眼就要找她將她帶在身邊的地步,彷彿一步都離不開了般。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皇宮,並且迅速蔓延到了宮外,於是,女皇欲要傳位與長公主之女的這個說法愈傳愈盛,很多人都坐不住了,暗自忐忑不安着,一些本就不那麼堅定的牆頭草開始暗自後悔自己站隊太早,開始琢磨着想順着風倒向那邊去。

“真是該死!母皇莫不是老糊塗了,那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小女娃如何能與本宮比!”四公主一把將書桌上的東西全掃了下去,想到近段日子來的那些傳聞就恨得牙癢癢,姣好的臉蛋卻是一片鐵青。

“息怒公主,當心隔牆有耳。”一名謀士苦勸道。

“怎麼?難道本宮說錯了不成?我看母皇明顯就是老糊塗了!”四公主梗着脖子道,但是語調卻下意識軟弱了下來,可見女皇在她心中的確是積威已久。

“最可恨的就是那些牆頭草,竟妄想背離本宮,也不看看那小女娃是個什麼東西!”

“公主莫急,且不說其他,就憑她如今的身份,鳳嵐國的王妃,女皇就絕對不可能會將皇位交給她,眼下這般想來也不過是看在長公主的情分上罷了,據說那位的相貌與長公主極其相似,女皇年紀大了,難免念舊,不過是思念長公主罷了。”

誰想這話卻正巧戳了四公主的痛腳,“鳳琦瑤!又是鳳琦瑤!真是陰魂不散!”

女皇最疼愛當年的長公主鳳琦瑤,這一點世人皆知,而同樣身爲公主,女皇的親生女兒,其他三位公主卻遠沒有那樣的幸運,十根手指尚有長短,人心會有所偏向也不足爲奇。一來鳳琦瑤是女皇的長女,是她的第一個孩子,自然承載了她最大的期待與喜愛,再者,其他三位公主與鳳琦瑤相較而言,論容貌,不及鳳琦瑤精緻,論性格,不及鳳琦瑤討喜,論才能,不及鳳琦瑤卓越,自然而然,女皇更是喜愛這樣更完美的女兒了,而其他三位公主也可謂是一直生活在鳳琦瑤的陰影下,對於女皇從小到大對鳳琦瑤的疼寵也是百般羨慕嫉妒恨。

四公主也一直深深的嫉妒憎恨着鳳琦瑤,曾經甚至暗地裡無數次詛咒她去死,而等到鳳琦瑤真的意外慘死了,她可是真真高興得快瘋了,若非怕觸怒女皇,她是真恨不得去放一打鞭炮好好慶祝一番。陰影消散的這些年,只除了一個三公主礙眼,她過得卻是逍遙自在如魚得水,誰曾想十八年後,鳳琦瑤的女兒卻又突然出現了,並且成爲了她奪嫡路上最大的攔路虎!

這叫她如何能不氣?如何能不恨?新仇舊恨,簡直是將秦晚秋給恨得牙癢癢,恨不得扒皮拆骨抽筋喝血!

越想越恨的四公主當即一拍桌子,“本宮倒是要去看看,那小蹄子究竟有何能耐!”

“公主!”

身後謀士攔都來不及攔,那位就已經一陣風一樣的颳了出去。

“真是……”謀士無奈的跳腳,只能暗自祈禱她千萬別惹怒了女皇,同時心裡又有股深深的無力感,四公主太過暴躁,不是能幹得了大事的人,或許是真的不適合那個位置吧……

秦晚秋到達東女國日子也不算短了,可直到現在,除了棲鳳宮和鳳儀宮裡的宮人,其他人都未曾見過她,在外人看來,這無疑是女皇對她的保護,真是叫人想不嫉妒都難。

“女皇陛下,四公主求見。”

正在與秦晚秋討論奏摺的女皇聞言眼皮子都沒擡一下,淡淡道:“不見。”

宮人一臉苦相的出去傳達了女皇的意思,不出意外又惹得四公主一陣暴怒,好在四公主總算還記得這裡是女皇的棲鳳宮,所謂打狗還要看主人,倒是沒敢真的把怒火發泄在棲鳳宮的宮人身上,只得咬咬牙憤憤不平的離開了。

秦晚秋饒有興致的看了看門外,女皇笑道:“怎麼,有興趣見見你四皇姨?”

“外孫女來東女國也有不少時日了,還未曾拜見過兩位皇姨,着實有些失禮了。”

聞言,女皇沒多說什麼,只道:“朕也累了,今日便到這裡吧,茗香,你送公主回鳳儀宮。”

“是,奴婢遵命。”

“外孫女告退。”

剛出了棲鳳宮沒多遠,果然看到一個一身杏黃色鳳袍的女子正坐在一旁的涼亭中,女子的眉眼和秦晚秋有幾分相像,也是極不錯的一個美人,不過卻遠不及秦晚秋精緻,加之眉眼間總有幾分戾氣,陰沉沉的,卻是生生毀了那副好容貌。

想來,這就是傳說中那位四公主了。

“奴婢參見四公主。”茗香以及身後的其他宮人紛紛行禮,連黃衣綠衣也爲了避免麻煩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只除了秦晚秋依舊不爲所動。

“你就是大皇姐的女兒?”四公主眯着眼看着秦晚秋,眼神裡滿是震驚,還有濃濃的憎恨厭惡,“果然是鄉野間長大的,竟如此粗鄙不知禮,見到本宮竟不行禮,來人,給本宮好好教教本宮的這位外甥女何爲規矩!”

秦晚秋有些想發笑,她是鄉野間長大的怎麼了?招誰惹誰了?怎麼誰都喜歡拿這個來說事?鳳嵐國一樣,東女國也一樣,當真是看不起她這個“村姑”啊,再者這一上來就迫不及待想給她一個下馬威,還真是有夠急性子的,這般衝動無腦竟還能安安穩穩活到現在,不得不說真是一個奇蹟。

秦晚秋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一旁的茗香立即道:“四公主息怒,小公主蒙女皇陛下特許不必行禮,並非不尊重四公主殿下。”

言下之意即是,連女皇都不要她行禮,你一個公主莫非比女皇還尊貴不成?

果然,四公主的臉瞬間黑了,“什麼小公主,本公主可不知道我們東女國還有個什麼小公主!茗香你這般自作主張也不怕母皇她老人家怪罪!”

茗香淡定道:“三日後便是小公主的冊封典禮。”

四公主一噎,臉色漆黑一片,看着秦晚秋的眼神兒跟要生吞了她似的。

正緊的冊封典禮過後,也就是說,秦晚秋的身份便是過了明路了,是真正認祖歸宗了,是實打實的皇室公主,同樣也有了繼承權。

四公主很憤怒,很想要好好教訓一頓眼前的小丫頭片子,可是她卻不敢!茗香是女皇身邊最得用的心腹女官,平日裡兩位公主看到她都得叫一聲姑姑,眼下她既然明擺着護着秦晚秋,她再氣恨也沒辦法,不看僧面看佛面!

秦晚秋似是全然不曾看到她的黑臉和殺氣凜凜的眼神,輕笑道:“雖初次見面,不過我與四公主卻也算是‘神交’已久,今日有幸一見實乃榮幸之至,日後還望四公主多多指教。”

向來沒多少彎彎腸子的四公主卻莫名的似是有些悟了,想到先前她一而再再而三派出去的死士殺手,想到方纔對方那看似風輕雲淡溫柔和善卻像針一樣刺人的目光,莫名心頭一跳,望着她遠去的背影,雙手無意識的緊了緊。

三天後,秦晚秋終於第一次出現在了東女國文武百官的面前,被女皇親自封爲公主,封號安定。

此封號一出,又是一陣譁然,安定安定,安邦定國,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莫非……

四公主已經快憋不住她的暴躁脾氣了,三公主臉上經年不變的溫和笑容似乎也僵了僵,不遠處的純親王眼神更是一片幽暗。

女皇的身體已經非常糟糕了,被人攙扶着出現了一下,親自冊封了之後便離開了,而秦晚秋則在董丞相的陪同帶領下開始接觸朝臣。

“嘖嘖,看來三皇姐是被母皇給當做棄子了呢,不知皇姐如今心情如何?”四公主惡意的笑着,不停的刺激三公主,只盼她一個受不住刺激去跟秦晚秋鬥起來纔好。

三公主冷眼瞅着不遠處被一羣大臣包圍着,談笑風生看起來遊刃有餘的秦晚秋,袖子下的手狠狠握緊了,不過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淡淡瞟了眼四公主,譏嘲一閃而過,隨即便笑着向秦晚秋走去。

“參見三公主。”衆人忙行禮,秦晚秋也跟着稍稍欠了欠身。

“各位免禮。”三公主笑意盈盈道,看着秦晚秋的神情說不出的溫和慈愛,“小晚怎的還叫三公主?叫我三皇姨吧。”

秦晚秋應對如流的喚了聲三皇姨,三公主看起來更高興了,“沒想到我有生之年竟還能看到大皇姐的女兒,真像……看着你我就好似看到了當年的大皇姐一般,唉……”

那傷感的表情,懷念的目光,真就彷彿姐妹情深般。

秦晚秋狀似感動的看着她,“三皇姨與孃親的感情一定極好,若是孃親知道還有人這般思念她,她地下有知定然高興極了,或許會託夢與三皇姨一見也說不定,若三皇姨真的見到了孃親,一定要記得告訴她多回來看看我纔是!”

三公主臉色微僵,一口老血哽在喉頭,“呵呵,小晚你放心,若有機會,皇姨一定不會忘記的。”說罷,便趕忙岔開了話題,不再提鳳琦瑤。

這個時候的人多迷信,對鬼神之說深信不疑,尤其虧心事做多了的人就更忌諱這個了。

“聽說當年小晚你是被鳳嵐國的一個農戶給撿到的,這些年來一定過得很辛苦吧?不過好在如今總算是回來了,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秦晚秋一聽這話不禁笑了,這是在提醒別人,就算她出身高貴,血統高貴,但卻是被農戶人家養大的,說不得有多粗鄙上不得檯面呢?

“三皇姨此言差矣,雖說我自幼流落在外,但好在老天有眼,讓我遇到了一戶好人家,若是沒有他們,便也沒有今日的我了,說起來我還真的得好好感謝他們呢,將我養育這麼大,還教養出了一個探花郎兒子,他們也着實不易,真正辛苦的是他們纔對。”

“哦?農戶家竟養出了一個探花郎兒子?”董丞相饒有興致的問道。

秦晚秋很滿意於她的配合,不禁暗自感慨,果然能養出她親爹那樣驚採絕豔的人物的,絕不是什麼簡單角色。

“是啊,說來也是有些遺憾,就差那麼一步就三元及第了,可惜了啊……”秦晚秋故作遺憾惋惜道,然而這話卻叫衆人更加愕然震驚了。

三元及第?那可是幾十年也不見得能出一個的!雖然差一步未能登頂,但連中兩元卻也是極不易了,這樣的一個天才般的人物卻出在區區一個農戶家中,怎能不叫人震驚萬分?

頓時,衆人都來了興趣,紛紛拉着秦晚秋問這個問那個,不少人都在暗自評估着,原先看她的言談舉止便不俗,眼下這般看來,至少學識見識方面是差不到哪兒去的了。

三公主一計不成,反被秦晚秋給將了一軍,縱然修養再好,也不禁有些氣悶了,隨意說了兩句,便藉口離開了。

“看樣子三殿下也吃癟了?如此看來,那位安定公主倒是真不簡單呢。”

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傳來,卻正是那位一直在旁觀望的純親王。

三公主聽出了她的諷刺,卻並不上她的勾,“純親王此言何意?本宮與外甥女相談甚歡,想來純親王看差了誤會了吧。”

“呵呵,三殿下果然‘好脾氣’,不過人善被人欺,若三殿下再繼續這般好脾氣下去,只怕到時候也只能啞巴吃黃連了。”見她臉色微變,純親王嘴角的笑愈發深了,“那位安定公主肖似當年的長公主,看起來女皇對她的寵愛比起當年的長公主來只怕有過之而無不及呢,不知三殿下對此怎麼看?”

三公主的臉色徹底變了,如同四公主一般,鳳琦瑤對她來說也同樣是噩夢陰影一般的存在,當年鳳琦瑤在時,她們這些公主永遠都只能活在她的陰影下,直至如今哪怕鳳琦瑤已經死了十八年,一提起她仍舊會感到壓抑憤恨。

“你不用費心挑撥了,本宮不是傻子。”三公主冷哼一聲,她可不是老四那個蠢貨,被人隨便刺兩句就沉不住氣,想要激她上陣自己坐收漁翁之利?做夢!

“三殿下誤會了。”純親王悠悠道:“本王承認,本王對那個位置是有想法,但是有想法歸有想法,到底最終誰能得到,其實關鍵還是要看女皇的不是嗎?如今你我都有想法,但女皇顯然更傾向於那位小公主,既然如此,我們何不聯手先將她給解決了?沒了那個讓女皇偏心的存在,我們依舊可以公平競爭,更甚者,除去她,屆時三殿下的機會還要比本王更大些,畢竟最初女皇看重的是你不是嗎?”

“三殿下仔細考慮考慮吧,希望不會讓本王失望。”純親王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三公主獨自站在原地,看着那廂那個熟悉的臉龐,陷入了沉思中。

翌日,女皇再度召見了秦晚秋。

“小晚,你可有興趣接管東女國?”

秦晚秋聞言眉梢一挑,對於女皇的直白有些詫異。

“當年朕便已經決定,百年之後就將皇位傳與你母親,可惜……”女皇輕嘆了口氣,神情說不出的哀傷,“你母親走得早,幸而還留下了一個你,這段時間朕對你也有了些許瞭解,你是個聰慧機敏的孩子,不比你母親差,若將東女國交給你,朕也能放心了,朕相信將來你一定會成爲一代明君,只是……”

“你的身份終究是個問題,東女國的國君,不可能與別的國家的男人成親,更不能與他國的皇室扯上關係!小晚,朕很看好你,朕也知道你有那個心思,只要你與鳳嵐國的那位賢親王和離,朕便能順利將皇位傳與你,你也不用擔心你腹中的孩子,雖然他有着鳳嵐國的皇室血統,但畢竟是男是女還不一定,若是個男娃倒好,不礙着什麼,若是個女娃也無所謂,只要你日後不將皇位傳給她即可。”

秦晚秋眉頭微皺,毫不猶豫道:“我是不會與他和離的。”

女皇對她的回答似乎並不很詫異,“朕知道你與那位賢親王自幼青梅竹馬,想來感情甚篤,但是小晚,他與皇位之間,你註定只能選擇一個。”

秦晚秋笑了,“可是我很貪心,兩個都想要怎麼辦?”

“小晚,不要執迷不悟!朕知道或許那位賢親王很優秀,但是咱們東女國的男人也不差,日後待你登基成了女皇,整個東女國的男人任你挑選,你想要什麼樣的都有,想要幾個也隨便你,我們東女國的女人無需遵從什麼三從四德,無需以夫爲天,在這裡你就是你男人的天,你可以隨性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而不用擔心一個不小心就惹得你的男人不痛快而失寵,不用擔心你的男人會跟別的女人不乾不淨……”

不得不說,跟其他三個男權國家比起來,東女國的確是更讓她嚮往的存在,但前提是她沒有遇到韓擎蒼。

如果沒有遇到韓擎蒼,沒有得到那樣一份珍貴獨一無二的愛,她恐怕是真的拒絕不了東女國的誘惑,起碼男子不可納妾這一條就足夠她動心了,但事實是,她如今的丈夫是韓擎蒼,是那個愛她愛進了骨子裡的男人,做他的妻,她根本不用擔心那些有的沒的,所以她不用羨慕,因爲她已經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不用多說了,我是絕對不會和他和離的。”

女皇皺起了眉,“這樣你就根本沒有辦法繼承東女國!”

“是嗎?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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