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瑞堂裡一片寂靜,屋子外頭北風呼嘯的聲音十分響亮,似乎夾帶着雪花粒子,打在屋頂上砰砰的響。門口的織錦軟簾被北風颳得不住的搖晃,上頭繡着的金絲纏枝牡丹的花蕊似乎都在微微的顫動。
柳老夫人與柳元久兩人眼瞪眼的看着對方,玉瑞堂裡的丫鬟婆子們望望柳老夫人,又望望抱着杜若蘭的柳元久,心中暗自揣測,不知道今日是四少爺得勝還是四夫人拿了休書走人。
“元久,把休書給我。”杜若蘭用力掙脫了柳元久的胳膊,淚眼汪汪的看着他:“我不能讓你名聲受損,若是老夫人去找了皇后娘娘,宮裡下了懿旨,我也還是照樣要離府,不如現在自己出府,還能保全你的名聲。”
“若蘭倒也是有情有義之人。”柳老夫人拿起茶盞慢悠悠喝了一口,望了望杜若蘭,臉上露出不忍的神色:“你是個孤女,無父無母,出了府也沒地方好去,不如這樣,你便留在府中,做個貴妾罷。”
柳元久咬着牙站在那裡,沒有說一句話,杜若蘭低着頭,眼淚珠子不住的往下掉,柳老夫人的臉色眼見着又不好了起來:“怎麼了?難道你還有什麼別的想法不成?”
“多謝老夫人成全。”杜若蘭彎腰行禮,擡起頭來時,臉上已是淚流成河。柳元久心疼的望着她,杜若蘭哽咽一聲,掏出帕子來拭去了眼淚:“元久,只要能在你身邊,我便覺得很開心。”
“原來姨娘的身份是這樣來的。”明媚長長的感嘆了一聲,自己這個便宜娘也太好說話了,讓她做姨娘,她便做姨娘?怎麼着也該拐了柳元久出府兩人過自己的小日子,跟那柳府老死不相往來也就是了。
只是在這大陳皇朝,人的思想還處在禁錮狀態,杜姨娘又是受了那些所謂的“傳統美德”教育,恐怕根本就沒有想到過要邁出這一步。明媚探頭往屋子裡瞧了瞧,透過那碧色的茜紗門簾,影影綽綽能見着杜姨娘正坐在窗戶邊上,拿着一張紙在看個不停,陽光從窗戶外頭透了過來,打在她白玉般的臉上,彷彿是一尊玉雕一般。
“那今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姨娘怎麼忽然間眼淚汪汪的了?”明媚有幾分好奇,總不至於時隔十五年,杜姨娘忽然懊悔起當年不該如此忍讓了罷?
“唉,這個……”崔西臉上有一絲忿忿的神色,手中的帕子被她揉成了一團兒,她低聲道:“姑娘,你剛剛回府不久,是不知道這柳府老宅裡頭的彎彎道道了。”
玉梨站在一旁撇了撇嘴:“再彎彎道道,總要講個理字,難道還不講理不成?”
“如何會不講理?他們就是卡着這個理字來的!”崔西的銀耳環似乎在打着鞦韆,不住的搖晃着,點點銀光跳躍。她的臉又幾分微微的餓發紅,眼睛也睜大了幾分:“姑娘,今年年底咱們回京城,你可要將眼睛擦亮些才行,老宅子裡頭,鬼多!”
柳老太爺乃是本朝太傅,四個兒子也都在朝堂爲官,雖然柳元久的官職最低,但卻是最有前途的一個。他是當年三元及第的狀元郎,皇上御賜瓊林宴上曾誇獎他:“此乃柳家的芝蘭玉樹也!”
柳元久入翰林做編修才一年,皇上便着吏部欽點他放了雲州正五品的同知,才做五年便擢升兩級成了知府,二十多歲便做了知府的,大陳皇朝十分少見,而且聽說今年年底柳元久便能調任回京,至少也是個從三品的官,或者三品也說不定,他的仕途也算得上是順風順水沒有波折。
前頭柳老夫人生的三個兒子都不及柳元久風光,他們心裡是極不平衡的,因爲柳老太爺尚未致仕,所以朝堂上幾位柳大人也沒辦法打壓柳元久,而且爲了讓皇上知道他們兄友弟恭,還得不時違心的替柳元久說話,所以打壓柳元久一家這項任重而道遠的任務就只能交給內院的夫人們了。
柳大夫人做事雷厲風行,立刻回孃家淘澄了一干表姐妹,選中了自己的遠房表妹,想要塞給了柳元久做姨娘。這位表妹父母雙亡,生得一副好相貌,和那杜若蘭的身世相仿,想來柳元久也會喜歡。這樣一來不僅可以讓柳元久的後院添把火,在柳四夫人與杜若蘭心裡邊埋下一根刺,而且還可以把自己的人塞到柳元久屋子裡邊,這樣柳元久有什麼動靜,她那邊也能知道了。
選定了人以後,柳大夫人喜滋滋的去了主院向柳老夫人進言,將自己那個遠房表妹誇得天下少有:“現兒四弟一妻一妾都只得了個女兒,怎麼着也該要有個兒子纔是,我瞧着我那表妹是個好生養的模樣,給四弟做個姨娘,定能一舉得男。”
柳老夫人斜着眼睛瞟了柳大夫人一眼,笑微微道:“聽說過母親給兒子送房裡人的,沒有聽說過大嫂給小叔子房裡塞人的!”轉瞬間聲音忽然變得格外冷冽:“我這個做孃的還沒有給老四房裡塞人呢,你這個做大嫂的就動上手了!你說說看,是不是看上小叔子了,這麼體貼着他?”
這句話把柳大夫人嚇得魂飛魄散,全身汗涔涔的,衣服從裡到外都沒有一根幹紗。柳老夫人說話從不顧及別人臉面的,這句話簡直是直接宣佈柳大夫人不守婦道!“媳婦不敢,只是覺得四弟現在膝下無子,房裡也缺人照顧,所以才……”
“要添姨娘,我自己會看着辦,還輪不到你來插手,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去,不用到這裡上躥下跳的!”柳老夫人閉上眼睛:“再不安分,管家理事也不用你操心了,我身子骨比你不會差!”
------題外話------
歌爺想求個收藏,可以咩,可以咩~
眼淚汪汪,扭着小手帕子望啊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