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解釋,沈氏的心裡其實還是有些不自在。
她暗暗搖了搖頭:哎,凰姐兒做事也太毛糙了些。
“阿芷,”太夫人面色肅然,轉頭對沈氏道,“姜姨娘也已經受過罰了,崔嬤嬤也死了,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吧。你看呢?”
她用的是疑問的句式,但是這態度已經很明確了。楚家的聲譽不能爲了崔嬤嬤一個賤婢有瑕,更不能影響到兒子的差事。
她是府裡的太夫人,說話自然是有些份量的。
然而,沈氏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母親,無規矩,不成方圓,家規也是。”
沈氏從來不是那種掐尖要強的人,旁的事倒也罷了,但在這件事上,她的態度十分堅決。
開什麼玩笑,她正在想着怎麼跟楚令霄再吵一架,免得他來煩自己。
和好?怎麼可能!
沈氏心裡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接着道:“朝令夕改,在皇上的眼裡,也只會覺得我們楚家沒規沒矩,內闈不修。”
太夫人:“……”
太夫人如鯁在喉,萬萬沒想到沈氏竟然會拒絕自己。
但是,她也不可能爲了一個妾室,放下身爲婆母的身段去“求”沈氏。
太夫人又朝坐在一旁的楚千塵看去,只見楚千塵雙手置於膝上,優雅地端坐着,腰背挺得筆直,整個人都透着一種平靜怡然的氣質。
太夫人的眼裡掠過了一抹厭惡,覺得楚千塵委實太木訥了,這個時候,她作爲女兒,不是應該去求沈氏饒了她的親孃嗎?!
若是沈氏不同意,她就再哭一哭,或者跪一跪,這麼一動不動地呆坐着,又算怎麼回事!
姜姨娘雖然只是侍妾,但也是楚千塵的親孃,楚千塵這是年歲漸長,爲了討好嫡母得門好親事,連自己的親孃都不管了嗎?!
沒用的東西!!
“塵姐兒,”太夫人越看楚千塵越是覺得這個孫女性子不討喜,厲聲斥道,“剛剛你大姐姐問你姜姨娘可好,你怎麼不回?”
“是答不出來,還是故意下你大姐姐的臉面?!”
太夫人這番話明顯是在遷怒,楚千塵連眉毛都沒擡一下。
她神色平靜地看向太夫人,正要說話,沈氏已先一步道:“母親,姜姨娘被禁足了。”
她的意思是是她不讓楚千塵去見姜姨娘。
太夫人的面色又是一僵。
短短一盞茶功夫內,接二連三被沈氏下了臉面,她的臉色很是不好。
屋內的氣氛也隨之凝重壓抑了起來。
“太夫人,二夫人來了。”
就在這時,外面的稟報聲打破了這冷凝的氣氛。
很快,二房、三房和四房的衆人陸續都到了。
無論是誰,一踏進這榮福堂,就覺得氣氛有些僵硬。
太夫人僵着一張臉,滿臉不快。二房的一個庶女行禮時稍微慢了些,就被太夫人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嚇得小姑娘趕緊跪了下來,淚水直流。
這一下,所有人都不敢隨便說話了,空氣壓抑得讓人透不過起來。
沒多久,太夫人就把他們都打發了,不少人只覺得如釋重負。
從榮福堂裡出來後,楚千凰一臉歉然地對着楚千塵說道:“二妹妹,是我不好,我沒想到祖母會遷怒你。是我想得不夠周道。”
“凰姐兒,”沈氏神色端凝,看着女兒的眼神是少見的銳利,板着臉道,“你何止是想得不夠周道。”
“錯在哪裡,你再回去好好想想,沒有想明白之前,就別出你的院子了。”
“娘……”楚千凰的眼中掠過一抹暗芒,藏在袖中的手不經意地握了握。
她們還在榮福堂的院子口。
此時此刻,她的身後不僅有楚千塵,還有庶妹楚千舞和楚千螢,她身爲嫡長女,還是第一次在妹妹們面前被母親這般訓斥。
她甚至看到還沒走遠的二房三房的姑娘,也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楚千凰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若是想不明白,你祖母的壽辰,你也別出來了。”沈氏淡淡地說道。
在她看來,女兒從小沒經過什麼事,爲人處事上還是差了不少,從前沒什麼事的時候,倒是看不出來,但是一有事,就毛毛燥燥,做事毫無章法,想一出是一出。
這樣下去可不行。
以楚千凰的身份,來日至少也是會嫁入公侯之家爲嫡妻的,像她這樣,以後是會吃苦頭的。
楚千凰一雙素手緊緊地攥着帕子,低聲應道:“是,娘。”
她潔白如初雪的面頰上泛起淡淡的紅暈,羞紅了臉。
十三歲的少女正是青春芳華,鬢髮烏黑,頭髮間的幾根紅色絲帶垂在身前,風一吹,絲帶翩飛,與飛揚的柳枝交錯。
少女身段婀娜,如弱柳扶風。
沈氏看着女兒心生憐愛,但終究硬起心腸沒去安慰她。
犯錯不要緊,女兒必須學會自省。
沈氏隨口打發了其他人,楚千凰也回了自己的月鷺院。
她屋子裡的燈一夜未熄,徹夜通明,第二天一早她沒用早膳就去了沈氏那裡。
“娘,我錯了。”楚千凰坐在沈氏身側,聲音低低的。
“我從貴妃姑母那裡打聽到了皇上的口風,應該回來告訴您與祖母,不該自作主張。”
“您有您的想法和考量,我還小,經的事少,眼界難免不夠開闊,也有侷限性,弄不好還會弄巧成拙,一片好心卻辦了壞事。”
她的雙手揉着一塊繡着朵紅蓮的輕紗帕子,整個人蔫蔫的,就像是一朵缺水的嬌花般。
“你啊!”沈氏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太自以爲是了。”楚千凰的聲音越來越低,一下下地扯着手裡的帕子,繡着紅蓮的帕角被扯出幾道扭曲的裂痕。
看着女兒萎靡低落的神情,沈氏心軟了。
她的這個女兒從小就性子明朗,落落大方,無論是誰見了,都要誇上幾句,連沈氏都很少看到女兒這副樣子。
沈氏柔聲教導她:“你覺得我和你爹爭吵是爲了姜姨娘?”
楚千凰如蝶翅般的睫毛眨了眨,彷彿在說,難道不是嗎?
看着她這副懵懂的樣子,沈氏的心柔軟如春水,肯定地說道:“不是。”
沈氏想了想,斟酌着言辭說道:“皇上登基不久,至今還沒把整個朝堂掌握在手中,而我們楚家自你祖父過世後,就式微。”
“楚家經不起再一次折騰了。”
“現在朝堂上的時局很複雜,你姑母又是貴妃,我們楚家更應該謹慎,這時候,不應該摻和進去。”
她本來是想提宸王的,可是說到宸王難免要說上不少從先帝開始的前塵往事,太過複雜,恐怕她說了,女兒也不見得能聽懂,因此她特意換了女兒能懂的方式來說。
楚千凰認真地聽着,乖巧地點了點頭:“娘,我懂了。”
她還以爲沈氏的意思是顧南昭是皇子,楚家最好避嫌。
她的手還在無意識地扯着帕子,帕子上的裂縫更多了。
“我以後會三思而後行。碰到大事也會來問娘,再不會自作主張地拿主意了。”楚千凰直視着沈氏的眼睛,認真地說道。
沈氏輕輕地摸了摸女兒烏黑的青絲和白皙的臉頰,神情慈愛,“你昨晚是不是沒睡好?快回去,再歇一會兒吧。”
“娘,我精神着呢!”楚千凰笑盈盈地說道,眸子裡又有了神采,“我去看看沐哥兒。”
楚千凰起身,長翹的睫毛蓋住了眼中那抹幽芒。
她帶着大丫鬟去了後面的碧紗櫥,須臾,碧紗櫥那邊就傳來了楚千凰輕快的聲音:“沐哥兒,你怎麼還在賴牀?!”
沈氏朝碧紗櫥方向望了一眼,脣角翹了翹,但隨即嘴脣又抿直,眼神有些感慨,有些唏噓。
陳嬤嬤在沈氏身邊服侍了三十幾年,一眼就能看出她在想什麼,柔聲寬慰道:“夫人,大姑娘還小,都沒及笄呢,要慢慢教。”
沈氏端起了茶盅,慢慢地抿着茶,沒有說什麼。
陳嬤嬤話鋒一轉,笑着與沈氏說起了太夫人壽辰:“夫人,奴婢瞧着這幾日都是好天氣,太夫人的壽宴也喜慶,奴婢晚些就讓下人們把紅燈籠都掛起來……”
如同陳嬤嬤說的,五天後的四月二十日,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楚千塵起了大早,因爲一會兒要拜壽,她穿上了一身沈氏特意給備下的新衣,連發式都比平日梳得複雜了一些,琥珀給她綰了一個百合髻,又給她戴上了配套的珠花、耳璫、項圈與手鐲。
豆蔻少女本來就是芳齡,只需要稍稍打扮一番,就顯得明豔動人,看得琥珀很有成就感,覺得自家姑娘平日裡真是太素了。
主僕倆一起離開了琬琰院,先去了正院。
太夫人的壽辰雖然不是整壽,也沒有宴請賓客,只自家人坐在一起吃頓席面,但侯府上下還是十分慎重,角角落落都精心佈置過,隨處可見一盞盞大紅燈籠、彩幡,與這四月的滿庭芳菲彼此交相輝映,奼紫嫣紅。
楚令霄與幾個兄弟全都特意請了假,巳時不到,侯府的主子們就齊聚一堂,陸陸續續地到了榮福堂,一片衣香鬢影,熱鬧非凡。
各房的人到齊後,就按照輩分序齒開始給賀氏磕頭行禮,獻上了備好的賀禮,有首飾、有墨寶、有擺設、有抹額鞋襪等女紅……
楚令霄、沈氏這一輩送完賀禮後,就輪到了下頭的小輩們,由楚千凰第一個送上了她的壽禮。
“祖母,這是孫女親手給您做的鞋子。”
太夫人一向最喜歡這個大孫女,自是歡喜的,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連聲道好,把那雙鞋拿在手裡細細地看了看,從圖案到繡工,讚了一通。
旁邊的嬤嬤丫鬟們也湊趣說笑了幾句,氣氛其樂融融。
楚千凰獻完壽禮後,下一個就輪到了楚千塵。
楚千塵緩步走到蒲團前,就在這時,一個婆子氣喘吁吁地跑來了,喜氣洋洋地稟道:“太夫人,二皇子殿下來了!”
隨着這句話,屋子裡的氣氛立刻就發生了一種微妙的變化,衆人多是精神一振。
二夫人劉氏立刻笑道:“母親,二皇子殿下定是來給您祝壽的,他真是孝順!”
這話太夫人自是愛聽,滿臉喜色地說道:“快,快把二皇子請來!”
婆子忙笑着應下,又匆匆地離開。
堂屋裡的衆人全都望着廳外,等着二皇子來,唯有楚千塵波瀾不驚。
楚千塵規規矩矩地祝了壽,又奉上了一個抹額。
太夫人還在爲前日的事惱着楚千塵,淡淡地讚了一句,隨手把抹額交給了王嬤嬤。
楚千塵也毫不在意,反正這抹額也是繡坊裡隨便買的,沒費她什麼工夫,不過是拿來湊湊數罷了。
她起身退到了一邊,幾乎是下一瞬,就見一個身材頎長、着湖藍錦袍的少年公子隨丫鬟走入庭院中。
顧南昭大步流星地朝這邊走來,渾身上下自然而然地散發着一股卓爾不凡的優雅和貴氣,舉手投足間,風采逼人。
他由遠至近,脣角、眼底都含着一抹溫和的笑意。
楚千菱目光灼灼地凝視着顧南昭,看着他漸行漸近,她的眼裡只有他那張丰神俊朗的面孔,周圍的一切似乎都離她遠去。
顧南昭一進屋,楚令霄等人皆是起身相迎,正要給他行禮,被他先開口攔下了:“大舅父,今日我是來給外祖母祝壽的,不論君臣。”
顧南昭自小就不時造訪侯府,侯府衆人與他皆是相熟,因此也沒拘着,都沒多禮。
太夫人慈愛的目光落在了顧南昭身上,覺得這個皇子外孫真是哪哪都好。她笑得更和藹了,“殿下,您真是有心了。”
顧南昭微微一笑,對着太夫人作了一個長揖,“外孫代母妃祝外祖母福如東海,長命百歲!”
他奉上了一尊白玉觀音像作爲壽禮,而且,還帶來了楚貴妃備的壽禮一對玉如意和一支百年老參。
太夫人整個人容光煥發,看着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
丫鬟連忙添了座,在楚令霄的身旁給顧南昭加了把太師椅。
待顧南昭坐下後,祝壽儀式又繼續開始了,接下來就輪到楚千菱了。
楚千菱也是如楚家其他人一般,先下跪給太夫人磕頭,然後送上了她親手做的女紅。
起身的同時,她忍不住就朝顧南昭的方向望去,面紗外的眼眸熠熠生輝。
然而,顧南昭沒有看她,他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坐在楚千凰身旁的楚千塵。
今天的楚千塵穿着一件青蓮色繡蝶戲蘭的襦裙,纖細的腰身束以丁香色絲絛,與鬢角的丁香色絹花彼此呼應,當她微微轉頭時,那絹花層層疊疊的花瓣微微顫顫,襯得少女如玉的面頰越發晶瑩。
顧南昭的眼眸又亮了幾分,明亮如星辰。一個月不見,他的塵妹妹更美了!
楚千塵這個狐媚子!楚千菱又氣又憤,面紗後一口銀牙差點咬碎。
她氣血猛地上涌,眼前就略有些發花,人差點沒摔回蒲團上,幸好她的大丫鬟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
後面其他人又送了什麼壽禮,或者說了什麼話,楚千菱完全沒注意,顧南昭牢牢地佔據了她的心神。
她看着顧南昭,顧南昭則看着楚千塵。
又過了半個時辰,楚家所有的小輩們也都給太夫人送上了他們的壽禮,丫鬟趕緊把蒲團收了起來。
“祖母,”楚千凰落落地方地笑道,“我和幾位妹妹還給您準備了一份壽禮。”
她擊掌兩下,就有兩個候在廊下的丫鬟進來了,合力把一個畫卷展開,赫然是一幅墨香四溢的《百壽圖》。
楚千凰又道:“祖母,這幅《百壽圖》是我與幾個妹妹一起寫的。”
這幅《百壽圖》是由府中各房的姑娘們協力完成,不同的人筆力不同,姑娘們又不用考科舉,大部分人的字也就端正娟秀而已。
不過百壽圖本來就是圖個喜氣,太夫人根本不在意這一點,更歡喜了,讚道:“凰姐兒,你們幾個都是孝順的。”
太夫人細細地看了看眼前的這幅《百壽圖》,指着一行字道:“凰姐兒,這幾個‘壽’字是你寫的吧?你的字又有精進。”
太夫人頗爲滿意,覺得大孫女進宮當了三公主的伴讀,跟着宮裡的太傅學了一陣子,確實有益。
楚千凰嫣然一笑,“祖母真是目光如炬。”
言下之意是,太夫人猜對了。
一個七八歲的黃衣姑娘嬌聲道:“祖母,那您猜猜看哪幾個字是我寫的!”
“那還用猜嗎?”三夫人伸指點了點小姑娘的額心,用嫌棄的語氣說道,“狗爬的那幾個就是你寫的!”
一句話逗得滿屋子的人都笑了,氣氛更輕鬆熱鬧了。
楚雲沐也好奇地把那幅《百壽圖》看了一遍,疑惑地用手指撓撓小臉,看向楚千塵問道:“楚……咳,二姐,你沒寫嗎?”
奇怪了,大姐剛纔不是說,她們都寫了嗎?!
可是他看着,怎麼沒一個字像是二姐寫的……
楚千塵還沒說話,顧南昭已經道:“這幾個字是塵妹妹寫的。”
他以摺扇指着《百壽圖》的簪花小楷與篆體,英俊的面龐溫文雅緻,笑容溫雅若春風。
楚千塵坦然地頷首應了,脣角微彎,神色疏離。
楚千菱死死地盯着顧南昭,感覺心口如數千根針在扎般的疼,她多麼希望他是在對她笑。
可是……
她的目光再次望向了楚千塵,前日大姐姐還要在自己面前爲楚千塵說話,說楚千塵不是有心的,說……
楚千菱只覺得包着紗布的左手隱隱生痛,眸光明明暗暗地閃爍不已。
其他人圍着那份《百壽圖》上的字點評了一番,太夫人這才讓王嬤嬤把《百壽圖》收了起來。
一個管事嬤嬤來問太夫人是不是移步戲樓。
侯府是有戲樓的,今日太夫人壽宴,特意請了京城有名的戲班花家班來唱戲。
太夫人一邊在大丫鬟的攙扶下起了身,一邊笑着對幾個孫輩們說道:“我知道你們潑猴都坐不住,也耐不下心看戲,你們陪着二皇子殿下自個兒去玩吧,全都別拘着。”
“祖母,那我們陪表哥去花園裡玩一會兒。”楚千凰笑道。
這些小輩們的年歲都不大,確實不耐煩坐在戲樓裡看戲。對他們來說,還不如去花園裡玩玩投壺、射箭、木射、捶丸什麼的,還更有趣點。
楚雲沐樂極了,連忙道:“我要玩投壺!”
他一把攥住了楚千塵的袖子,“二姐,我們玩投壺去。我告訴你,我玩投壺很厲害的,百發百中……”楚雲沐天花亂墜地把自己吹噓了一番。
楚千塵本來是不想去花園的,可想着楚雲沐爲了養腿傷,足足悶了一個月,以他的性子,也是不容易,就臨時又改了主意,心道:就當陪沐哥兒玩一會兒吧。
楚雲沐的腿還沒全養好,因此是被人用肩輿擡去了花園。
四月的花園正值最絢爛的時節,繁花似錦,芬芳馥郁,暖暖的春風攜着花香迎面拂來,還有一隻只彩蝶與雀鳥振翅在花叢樹梢嬉戲飛翔。
侯府的管事嬤嬤們知道公子姑娘們陪着二皇子來花園玩,以最快的速度在小湖邊的空地上擺好了幾個投壺用的鐵壺與一些竹矢。
衆人玩起了投壺,時人好投壺,無論公子與姑娘,大都是自小玩投壺長大的,一個個技藝不凡。
“嗖嗖嗖!”
就見一支支竹矢從他們的手中擲出,零落地落入壺中,清脆的落壺聲此起彼伏,當然也偶有失手的,竹矢不僅是落了空,還掉進了後面的小湖裡。
空氣中飄揚着少年少女們清脆的笑聲,瀰漫在湖畔……
楚雲沐就像是被放出籠子的鳥似的,玩瘋了。
楚千塵只是在一旁的亭子裡看着他們玩,彷彿與他們隔着一層無形的屏障似的,超脫於外。
“塵妹妹。”顧南昭出現在亭子口,笑容溫潤地看着楚千塵,含情脈脈。
楚千塵卻是神情淡淡,不冷不熱地喚了聲:“表哥。”
顧南昭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過去,他每次來侯府時,楚千塵看向他時總是笑容明媚嬌豔,不似今日,她對他格外冷淡。
顧南昭不由想起上個月楚千塵親口求大舅母允她不與人爲妾的一幕幕,心口一陣發緊。
他告訴自己:不會的。塵妹妹只是與菱妹妹耍性子,一時賭氣,纔會這麼說。
顧南昭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走到了楚千塵身旁坐下。
他看了下亭子外玩得開心的楚家衆人,知道時間不多,趕緊道:“塵妹妹,我對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我想讓你做我的側妃。”
頓了一下後,他急切地又道:“我還沒開府娶正妃,按規矩不能先立側妃。塵妹妹,你先進府,等以後正妃進門,我立刻爲你請封。”
他們是表兄妹,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深厚情分,無論將來他的正妃是誰,也不可能比得過他們之間的情分。
顧南昭目光灼灼地盯着楚千塵,伸手想去抓楚千塵的素手。
楚千塵霍地起身,恰好避開了顧南昭的手。
她淡淡地丟下了四個字:“我不願意。”
“殿下,我對您無意,望您另擇良配。”
楚千塵自覺把話說清楚了,她疏離地與他福了福身,從另一側繞過了亭子中央的石桌,直接出了涼亭。
“塵妹妹!”顧南昭也是起身,心口猛然一縮,縮得更緊了。
他有一種感覺,楚千塵似乎離他又更遠了一點。
他到底是哪裡又惹塵妹妹不高興了?
難道是……因爲他提起了正妃?
顧南昭在心裡幽幽地嘆氣。他當然也想娶她爲正妃,可是塵妹妹的身份終究是低了一些,只是侯府庶女,父皇與母妃是不可能同意她成爲二皇子妃的。
楚千塵全然不在意顧南昭怎麼想,直接走了。
顧南昭想要納她爲側妃,就必須經過嫡母的同意,而嫡母知道她的心意的。有嫡母在,楚千塵不用擔心她的親事會莫名其妙地被定下。
而且,她對親事什麼的,半點興趣也沒有。
這一世,她只想治好王爺,然後和上一世一樣,跟着王爺縱橫沙場!
想到顧玦,楚千塵一雙鳳眼明亮得彷彿在放着光,如天上的驕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