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傷疤

夥計客氣地說道:“神醫正在看病人,實在是走不開,還望見諒……”

“什麼神醫,說不定是個神棍!”張嬤嬤被掃了面子,氣惱地打斷了夥計。

她一甩帕子,氣呼呼地走出了濟世堂,一個圓臉小丫鬟趕緊跟上。

見張嬤嬤臉色陰沉,圓臉小丫鬟在一旁小聲道:“張嬤嬤,大姑娘說了,貴妃娘娘已經答應給三姑娘找太醫來瞧了。”

“這等小醫館又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大夫,左不過是被吹捧出來的名聲。”

“等宮裡的太醫出手,三姑娘臉上的傷必是會好的。”

張嬤嬤沒有應聲。

說得容易,可如今府裡侯爺和大夫人鬧成了這樣,誰還會記得給三姑娘請太醫的事!

二夫人急壞了,因此一聽說濟世堂裡有一位妙手回春的神醫後,就迫不及待地打發她過來請。

偏偏這神醫是個不識相的!

“讓讓,快讓讓!”

這時,兩個青衣婆子動作強勢地擠開了張嬤嬤,幾乎是下一刻,一輛紅蓋、紅幃、紅幨的馬車停在了濟世堂的大門前。

“這是誰家啊,有沒有點規矩!”圓臉小丫鬟蹙眉嚷道。

張嬤嬤趕緊捂住她的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警告道:“沒規矩,這可是朱輪車!”

朱輪車不是什麼人都能用的,只有公主、王妃、郡主之類的貴人才能用。

張嬤嬤拉着那圓臉小丫鬟往隔壁避了避,很快,就看到一個乳孃模樣的婦人把一個七八歲的粉衣小姑娘從朱輪車裡抱了下來。

張嬤嬤只看了那粉衣小姑娘一眼,整個心都提了起來。

那小姑娘的臉上有一大片可怖的傷疤,如一隻巨大的蜘蛛般盤踞在左臉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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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又有一個着絳紫色牡丹纏枝刻絲褙子的美婦在丫鬟的攙扶下從車裡走了下來,朝着濟世堂的前堂走去。

張嬤嬤又是一驚。

這不是靖郡王妃嗎?

莫非靖郡王妃是特意帶着女兒來求醫的?

濟世堂的夥計見有貴客來了,連忙迎了上來。

靖郡王妃急切地問道:“今日神醫可來了?”

昨晚靖郡王妃就來過一趟,夥計也記得她,不光是因爲那輛象徵尊貴的朱輪車,還有這粉衣小姑娘臉上的疤痕。當時楚千塵已經走了,夥計也就如實地告訴了她。

沒想到,她們今天竟然又來了。

不過,想到剛剛神醫才拒絕了永定侯府的求醫,夥計沒什麼信心地說道:“勞夫人在此稍候,小人進去問問。”

靖郡王妃眼睛一亮,聽出了夥計的言下之意就是,神醫在。

她忙道:“請便。”

她衣飾華貴,但臉上並沒有一絲倨傲,說話也客客氣氣,神情間更多的是殷切。

昨天正午,忠勇伯三公子當街一劍割了庶弟的咽喉,這件事實在是太過聳人聽聞,不過短短半天,就在京城的勳貴中間傳開了,傳聞裡自然也包括了那位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的神醫。靖郡王妃昨天一聽說,就迫不及待地帶着女兒親自過來了,可惜錯過了。

於是,今天一大早,她又來了,本想着若是今天也等不到的話,那就明天再來。

好在,上天垂憐。

夥計快步進了後堂,靖郡王妃轉頭對着那個被乳孃抱在懷裡的小姑娘柔聲道:“七娘,你要乖乖的,一會兒就能見到神醫了。”

被稱爲七娘的小姑娘低着頭,自己把玩着自己白生生的手指,不聲不響。

靖郡王妃心裡也是不忍,摸摸女兒軟柔的發頂。

女兒是她心裡最大的痛,也是她最大的悔恨……

沒一會兒,通往後堂那道繡着“懸壺濟世”四個大字的門簾就別人從裡面掀開了,一個臉上蒙着面紗的碧衣姑娘走了出來。

靖郡王妃和她身旁的乳孃、丫鬟全都怔怔地看着楚千塵。

青色的薄紗擋住了少女的面頰,只露出彎彎的柳葉眉以及一雙比啓明星還要璀璨皎潔的鳳眸,流光四溢。

少女不疾不徐地走來,姿態優雅而不失輕盈,又透着幾分颯爽,宛如一顆熠熠生輝的明珠,讓人望之難以移目。

靖郡王妃動了動眉梢,不知爲何,她覺得這雙鳳眼有些莫名的眼熟,很像她的大姐姐……

夥計對着楚千塵道:“姑娘,求醫的就是這位夫人。”

靖郡王妃這纔回過神來,把那點觸動拋諸腦後,她趕緊問道:“姑娘就是那位神醫?”

她也聽人說了,那個救了雲四公子的神醫年紀很小,是一個還沒有及笄的小姑娘,但一手醫術卻是能從閻王的手下搶命的。

夥計連忙應聲,楚千塵也沒有謙虛,只問道:“病人是這位嗎?”

她指是在乳孃懷裡的七娘。

“是。是的。”靖郡王妃小心翼翼地說道,“小女七娘去年不慎受了傷,臉上留下了一些疤。”

“我先瞧瞧。”

楚千塵這麼一說,郡王妃連忙示意乳孃把七娘放下來。

七八歲的小姑娘梳着簡單的垂髫,一襲繡着芙蓉花的粉衣,眼睛大大的,其中卻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神采,有些呆呆的。

楚千塵蹲下身,與七娘平視,仔細地瞧了她的臉。

她的左臉頰上傷疤佔了半張臉,最長的那道從眼角一直劃到嘴角,傷口縱橫交錯,就像棋格一樣,觸目驚心。

楚千塵長翹的眼睫微微顫了顫,沉吟了片刻後,吩咐琥珀端來清水。

洗乾淨雙手後,她擡手摸向了七娘的臉龐,七娘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

靖郡王妃忙半蹲下身,看着女兒的眼睛,安撫道:“七娘,讓姐姐替你看看。”

“你叫七娘啊。”楚千塵衝小姑娘微微笑着,她一笑,鳳眸微彎,觀之可親,“別怕。”

小姑娘稍微放鬆了一些,直直地看着楚千塵,那雙眼眸漆黑而冷淡,宛如一潭死水。

楚千塵動作輕柔地查看着疤痕的形態,在心裡估摸了一番,道:“她臉上應該是被皮鞭所傷,這皮鞭上還有倒刺,是倒刺拉扯了皮膚,留下的這些傷疤。”

靖郡王妃眼睛一亮,連連點頭道:”對,對!”

她沒想到楚千塵竟然一看就明白了。

“神醫,可……可能治?”靖郡王妃聲音顫抖,小心翼翼地問道。

“能。”楚千塵肯定地點了下頭。

上一世,楚千塵學了醫後,也曾經想過除去自己臉上的那道疤,但是,那個時候已經太遲了。

不過,她也研製出了一些藥膏,對去除疤痕的效果極好。

像楚千菱臉上的疤,只需半個月的工夫,就能完全消除。

眼前這小姑娘臉上的這些疤乍一眼看是有些可怕,也傷得比楚千菱嚴重一些,但所幸傷口不太深,小孩子年紀小,癒合力強,現在還能治。

靖郡王妃聞言,杏眼微微睜大,難以壓抑心中的驚喜。

自女兒受傷都快一年了,他們求了數之不盡的名醫,包括太醫院的太醫們也看了個遍,從來沒有人這麼篤定地告訴她:

能治。

這兩個字仿若天籟,將靖郡王妃從深淵裡拉了回來。

楚千塵又道:“她這傷口倒是不深,就是拖了些時日,治療時要多花些時間。”

靖郡王妃想說只要能治,一年、兩年甚至三年都行,他們等得起,可話到嘴邊,就聽到楚千塵又道:“想要完好如初,至少要一個月吧。”

她嬌軟清澈的聲音裡帶着一絲懊惱,似乎對這個結果不是太滿意。

“實在有些費時間了。”楚千塵嘆道。

靖郡王妃:“……”

這叫什麼費時間啊,才一個月,這簡直比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結果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