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六年後(4)

當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皇宮門口時,大齊的一衆王親勳貴、文武百官早已候在那裡多時。

清萊驚訝地在人羣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先帝顧琅的長子顧南謹。

七年前,顧南謹以大齊皇太子的身份招待了烏訶迦樓一行昊國使臣,七年之後,雙方的身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讓人不免有種物是人非的感慨。

烏訶迦樓自然也認得顧南謹,目光微動。

“七年不見,昊帝風采更勝從前。”顧南謹主動先給烏訶迦樓見禮,舉手投足間,不卑不亢,優雅得體。

“譽親王謬讚。”烏訶迦樓同樣彬彬有禮地回了禮。

接下來,衆人一起簇擁着顧玦與烏訶迦樓進了皇宮,前往金鑾殿參加今天爲烏訶迦樓舉辦的接風宴。

清萊不着痕跡地打量着顧南謹,從對方的寥寥數語中,他得知顧南謹這些年在禮部任職,負責禮部四司之一的主客司,專門負責大齊的外交事務。

這個職位不是虛銜,是掌握着實權的。

顧南謹是先帝顧琅的太子,如今的地位自然是尷尬的,在今天之前,清萊以爲顧玦約莫也就是把人圈禁起來,好好地養着,讓天下人知道大齊皇帝有容人之量,可顧玦竟然對顧南謹委以重任,他的這份心胸與氣度確實超凡!

也難怪當初他們的主子烏訶迦樓會選擇與顧玦合作,可見他看人之準!

清萊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若無其事地跟在烏訶迦樓身邊。

今日顧玦親自爲烏訶迦樓接風,主角自然是他們兩位,在場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的話題基本上都是圍着他們兩位轉,直到大齊的小太子顧淵出現了。

在一屋子的大人中,五歲的小太子顯得鶴立雞羣,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這數以百計的目光中,小小年紀的顧淵依然是落落大方,像模像樣地先給顧玦行禮,再一本正經地給烏訶迦樓敬了杯茶,言辭與舉止皆是十分得體,令在場大齊的官員驕傲不已,一個個腰板都挺了起來。

天家的子嗣關係到一個國家的將來,他們大齊的皇帝膝下有了一兒一女,太子已經五歲了,聰明絕頂,而昊帝甚至都還沒還俗,連個皇后都沒有呢!

這一瞬,大齊衆臣心思幾乎達到了同步,覺得在太子這件事上,他們贏了!!!

整個接風宴的氣氛融洽得不得了,賓主皆歡。

在接風宴後,由顧南謹把烏訶迦樓一行人送去會同館住下。

會同館是顧玦登基後下旨修建的,是供外國來使客居的館舍,取代了原本的四夷館,規模也擴大了一倍,就在距離皇宮不過兩條街的地方。

至於顧玦父子,在離開金鑾殿後,就一起返回了乾清宮。

一進門,就聽到了屋裡傳來嬰兒“咯咯”的笑聲,奶聲奶氣。

父子倆加快腳步走進寢宮中。

兩個月大的小嬰兒就躺在她的小牀上,旁邊蹲着一隻四足雪白的黑貓,黑貓的長尾甩來甩去,小嬰兒圓滾滾的眼珠子就跟着那條貓尾巴滴溜溜地轉來轉去,一邊笑,一邊揮舞着肉肉的小手去抓貓尾巴……

“月影在陪嬌嬌玩嗎?”顧淵小跑着衝到了牀邊,形容間有了小孩子的活潑,與他方纔在接風宴上時小大人的樣子判若兩人。

坐在旁邊看書的沈千塵放下了手裡的書冊,“噗嗤”一笑,暗歎:自家兒子真是一語中的。

黑貓見顧淵來了,立即從小牀上一躍而下,落地時悄無聲息,它回頭看了顧淵一眼,就輕快地跳了上了窗檻,眨眼就不見貓影了。

小嬌嬌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意識到貓尾巴沒了,就“哇”地哭了出來。

沈千塵的反應極快,拿起一旁的撥浪鼓塞到了小顧淵手裡。

顧淵平日裡也常陪妹妹玩,拿到撥浪鼓後的第一反應就是下意識地轉動起鼓柄,兩側的兩枚彈丸敲打在鼓面上,“咚咚”作響。

小嬌嬌立刻就不哭了,目光發亮地盯着那隨着細繩轉動的彈丸,眼珠子又開始靈動地轉來轉去,樂不可支。

琥珀等宮女默默地退了出去,心裡複雜。

一炷香前,本來是皇后在用撥浪鼓逗大公主開心,後來她累了,就停了手,結果大公主就開始不停地哭,還不肯別人接替皇后,還是貓恰好來了,轉移了大公主的注意力。

現在又由太子接力,頂替了貓的位置。

琥珀不由感慨大公主的脾氣可比太子小時候要大多了!

直到琥珀等人退出寢宮,還能聽到後方傳來一陣陣撥浪鼓聲。

“咚咚……”

顧淵幫着哄小嬌嬌,沈千塵與顧玦坐在一旁,一邊看着這對兄妹玩,一邊說着話。

顧玦含笑道:“我打算從國子監以及舉子中招募年輕人到昊國學習,烏訶迦樓也有此打算,過兩天,我們就會就此簽訂協議。”

無論是對大齊,還是對昊國,和平總比兩國紛爭不斷更好。

所以,當年顧玦纔會決定和烏訶迦樓結盟。

他倆都深知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可以永垂不朽,至少在他倆有生之年,大齊和昊國可以和平共處,並且竭力讓他們的國家更上一層樓。

沈千塵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笑眯眯地說道:“那京城中接下來可有的熱鬧了。”

這件事由兩國帝王親自推動,沈千塵相信應該會有不少年輕人對此生出興趣,畢竟能被選中去昊國學習的學子就等於在顧玦這裡留了名,將來總能有一份前途。

沈千塵忽然心念一動,問道:“九遐,只有男子可以去嗎?”

言下之意是,女子可以去嗎?

顧玦與她一向心有靈犀,一點即通,知道沈千塵是想到了蕙心園的那些女學生。

“容我想想。”顧玦沉吟道。

讓女學生去昊國學習的事沒那麼簡單,在大齊,女子的名節大於天,這就代表着大部分女學生的家裡恐怕不會同意。

顧玦從來不覺得女子不如男,他的雲霓很出色,他麾下也有不少女暗衛武藝不比男子差,而且女子更細心,在某些方面女子會學得比男子更好,也能對國家有所貢獻。

沈千塵笑了笑,不再多說。她也就是拋磚引玉罷了。

夫妻倆說話的同時,顧淵手裡的撥浪鼓就沒停過。

“咚咚……”

足足又堅持了一盞茶功夫,顧淵有些累了,就停下了手,於是,撥浪鼓兩側以細線連接的彈丸也隨之停了下來。

鼓聲停止。

原本眯着眼睛快要睡着的小嬌嬌好像被驚醒似的,猛地睜開了眼,小嘴一扁,就開始乾嚎起來。

顧玦從顧淵手裡接過了撥浪鼓,由他接手,繼續甩動撥浪鼓。

“咚咚……”

黑貓不知道何時又回來了,一邊舔着爪子,一邊對着父子倆投以同情的眼神。

貓覺得兩腳獸的這個幼崽實在是太難哄了!

“咪嗚!咪嗚!”

窗外,一隻黑白相間的小奶貓蹲在下方的花叢邊仰首對着窗檻上的大黑貓叫個不停。

小奶貓比小嬌嬌還小半個月,才一個半月大,但已經能跑能跳了,只是這窗檻對它來說實在是太高了。

小奶貓長得很可愛,一半黑一半白,黑背黑耳黑尾巴,雪白的口鼻與肚皮,相比長相有些兇的大貓月影,小傢伙顯得軟糯又無害,就像一顆軟綿綿、圓鼓鼓的芝麻湯圓,香甜得很。

沈千塵將一手的手肘撐在窗檻上,看了看窗外的小奶貓,然後擡起另一隻手摸了摸大貓的頭,大貓舒服地眯了眯眼,用頭頂蹭了蹭沈千塵的掌心。

“月影,你還記得你的救命恩人嗎?”她笑問它。

月影“喵”了一聲,也不知道它到底知不知道沈千塵在問什麼。

沈千塵再問:“讓你家的小寶貝跟着他好不好?”

“喵!”月影又叫了一聲。

於是,在四天後小嬌嬌的雙滿月宴那天,烏訶迦樓還沒把他給小嬌嬌備的禮物送出,就先收了一份禮。

月影親自把那隻黑白相間的小奶貓叼到了他跟前。

“喵嗚喵嗚!”

月影親暱地用臉去蹭了蹭烏訶迦樓的雪白的僧袍,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它依舊記得那個把它從街上撿起來的人,那雙溫柔無比的手。

“……”烏訶迦樓錯愕地看着顧玦與沈千塵。

沈千塵笑眯眯地說道:“這是月影生的小貓。”

月影是顧玦與她的貓,生的小貓自然也不愁沒人要,殷太后、沈雲沐、顧之顏等全都養着月影的孩子。

現在沈千塵身邊也只留下了這一隻小奶貓,烏訶迦樓在這個時候來大齊,沈千塵覺得也許它與烏訶迦樓有緣,才臨時生了這個念頭。

她沒想到的是月影居然真和她想到一塊兒去了,也許這是月影與烏訶迦樓之間的緣分,前世沒有自己,月影應該就陪在烏訶迦樓身邊吧。

烏訶迦樓俯身捧起了那隻被月影叼在嘴裡的小奶貓,小奶貓軟軟地叫了一聲,好奇地看着它未來的主人,碧綠的貓眼瞪得渾圓。

烏訶迦樓一手摸了摸小貓的下巴,笑道:“我還記得大齊的規矩,要聘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