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不錯!楚千塵滿意地笑了,笑吟吟地誇了琥珀一句:“你的手真巧。”
“姑娘誇獎了。”琥珀一邊含笑道,一邊把早就準備好的清水端了過來,服侍楚千塵洗乾淨了手。
楚千塵又道:“琥珀,以後我這屋裡,別讓人進來。”
“奴婢知道。”琥珀心領神會地說道,“姑娘,方纔季嬤嬤來傳話,說是今日不用去太夫人與夫人那裡請安了。”
楚千塵點點頭,想必嫡母和太夫人都在四弟那裡呢。
“姑娘,那奴婢讓人早點去大廚房提膳。”琥珀說完,又退下了。
提膳這種事,當然不需要琥珀這個大丫鬟去做。
但是,當琥珀出去的時候,外面的堂屋與庭院裡一片寂靜,所有的小丫鬟都不在了,也不知去了哪裡。
琥珀心知肚明,這是琉璃在跟姑娘耍心機呢。
她也不惱,趕緊去了大廚房,親自把晚膳提了回來,又給楚千塵擺膳。
楚千塵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讓琥珀心跳突地加快,意識到姑娘似乎什麼都知道。
琥珀打開食盒,一一擺膳,就聽到楚千塵輕柔的聲音鑽入耳中:“琥珀,這個院子就交給你來管了,若是有誰不得用,就不用留着了。我這院子只我一人,不需要那麼多人服侍。”
琥珀的心裡“咯噔”一聲,擡眼看着楚千塵,看到的是一雙漆黑的鳳眸。
若說這府裡,誰最不起眼,毫無疑問,就是自家姑娘。
但是,現在,姑娘卻不知怎麼的,突然變了。
仔細回想起來,似乎自從姑娘前些天落水醒來後,身上就發生了一種微妙的變化,彷彿涅槃重生了一般,又像是一顆蒙塵的明珠終於拂去塵埃,綻放出屬於她的光彩。
用過晚膳,楚千塵就獨自去了小書房,她沒有讓琥珀伺候筆墨,把她打發了下去。
她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就看琥珀能不能管得起這琬琰院,若是不行的話,她也不會勉強,打算去問嫡母討個管事嬤嬤。
她要做的事太多了,不想把精力花在和下人們的鬥智鬥勇上。
琥珀徑直回了她和琉璃同住的後罩房,遠遠地,就看到後罩房的油燈正亮着,慢慢走近,裡面傳來小丫鬟們嘰嘰喳喳的聲音:
“琉璃姐姐,你真地要走嗎?”
“姑娘也真是的,怎麼能把琉璃姐姐趕走呢!”
“就是就是。”
琉璃聞言,勾了勾嘴角,她一邊收拾着衣裳,一邊道:“哎,姑娘非要趕我走,我還死賴着做什麼。”
一個藍衣小丫鬟急忙去拉琉璃的手,“琉璃姐姐,你要是走了,咱們這些人就沒有主心骨了。”
“這院子就跟那戲文裡唱的冷宮似的,咱們待得一點兒指望都沒有。”另一個翠衣小丫鬟附和道。
“話可不能這麼說。”琉璃輕笑了一聲,“二姑娘今日可是救了四少爺,在夫人面前大大地露了一次臉呢。”
那些小丫鬟一個個都不以爲然,七嘴八舌地說道:“那又怎麼樣,二姑娘又不是從夫人肚子裡出來的。”
“二姑娘再如何討好夫人,也不過是個庶女罷了。”
“還不如靠着姜姨娘有指望……”
小丫鬟們都知道琉璃是姜姨娘給的,也向來得姜姨娘的信任,對她們來說,跟着一個不得寵的庶女,一點指望都沒有,就連平日的打賞都比別的院子少得多,更不用提其他的。
琉璃笑了笑,跟着說道:“這也不難,你們……”
琉璃就是故意要這麼說的,楚千塵趕她走,她倒要看看,她走了以後,楚千塵能不能過得舒坦!
“吱呀”一聲,房門被人從外推開了。
琥珀走了進來,目光緩緩地在琉璃等人身上掃過,面無表情。
她一句沒說,那些小丫鬟的心都沉了下去,立刻意識到她們剛剛說的話,都被她聽見了。
幾個小丫鬟面面相覷,面露不安之色。
從前,二姑娘信任琉璃,所以她們都是以琉璃馬首是瞻,現在琉璃要走了,這院子裡就是琥珀獨大,以後琥珀會不會翻舊賬呢?
“喲,是琥珀啊。”琉璃冷冷地笑了,嘲弄地說道,“你不在姑娘身邊伺候,來我這兒做什麼?莫不是姑娘覺得你沒用?”
“我要走了,就和姐妹們道個別,琥珀,你不會連這個都要去告狀吧。”
“這琬琰院冷得跟那什麼似的,你可得想想清楚,這要是把人都趕走了,可沒什麼人會願意來這兒伺候。”
聞言,小丫鬟們紛紛鬆了一口氣,心道:是啊,她們不過是來跟琉璃告別的,琥珀總不能爲了兩三句閒話就把她們都趕走吧。
琉璃昂了昂下巴,趾高氣揚地看着琥珀。
她現在滅了琥珀的威風,以後,就算她走了,琥珀也難以在院子裡立下威信!
到時候,這些小丫鬟還不是要聽自己的!
無論她想知道什麼,她們都會巴着告訴她,就算她不在這個院子,也不會誤了姨娘的事。
琥珀沒有理會琉璃的挑釁,依然一副不慍不火的態度,道:“天色不早了。琉璃,你該走了。”
琉璃:“……”
琉璃一口氣被堵在了喉嚨裡,上不去下不來。
琥珀環視幾個小丫鬟道:“還有你們也是,若是不願意待,就與琉璃一起走吧。”
“琉璃攀上了高枝,倒是不知道能不能也帶你們一起攀上去。”
此話一出,屋子霎時陷入一片死寂,小丫鬟們皆是花容失色。
琉璃大步朝琥珀逼近,與她四目對視,道:“你也不過是一個丫鬟罷了,有什麼資格趕她們走?”
“就憑你們剛剛說得那番話。”琥珀神情淡淡地說道,“咱們府裡,每年有多少家生子想進府當差進不了,有多少粗使丫鬟想更進一步到主子身邊伺候,卻苦於沒有機會。你們既然不得用,那姑娘大可以另挑得用的。”
琥珀隨意地撫了撫衣袖,“你們請便吧。”
這下,小丫鬟們全都慌了。
她們可不比琉璃,就算這裡當不了差,琉璃還能回姜姨娘那兒,她們若是被趕走,可就沒處可去了,只能被打發回家裡,或者去當粗使丫鬟。
她們都不由地看向了琉璃,彷彿琉璃就是她們的主心骨。
“你敢!”琉璃外強中乾地挺了挺胸道。
“我爲什麼不敢?”琥珀勾脣笑了,“這琬琰院,還輪不到你一個被姑娘趕出去的丫鬟來做主。”
琉璃臉色鐵青,雙目冒火,惱道:“就算我做不了,那姨娘呢!”
姜姨娘總可以做主吧!!
“你儘管去告狀吧!”琥珀嘲諷地扯了下嘴角,“我們姑娘是姨娘親生的,姨娘豈會爲了一個區區丫鬟,掃了姑娘的臉面。”
看着這一幕,那些小丫鬟都嚇到了。
這院子裡兩個大丫鬟,向來都是琉璃壓了琥珀一頭,可如今這是怎麼了?!
小丫鬟們此刻才意識到,就算琉璃方纔說得天花亂墜,她自己也不過只是個丫鬟罷了,琉璃根本保不住她們。
一朝天子一朝臣,琉璃走了,也就管不到琬琰院了,琥珀是管事的大丫鬟,她是有資格罰她們的月錢、打她們板子,甚至把她們趕走的。
誠如方纔琥珀所說,哪怕二姑娘再不得寵,琬琰院的差事還是足以讓那些家生子搶破了頭。
“琥珀姐姐,”一個圓臉小丫鬟率先開口了,識趣地低頭道,“是我錯了,我以後不敢在‘外人’跟前胡言亂語了。”
她在“外人”兩個字上落了重音,就是在向琥珀投誠。
其他三個小丫鬟也爭先恐後地說道:“琥珀姐姐,我們錯了。”
“你就饒了我們這一回吧。”
“以後我們再不敢了。”
“……”
琉璃咬牙切齒地看着眼前這一幕,臉色更難看了,她提起自己的包袱,頭也不回地走了。
“等等!”琥珀叫住了她,指着她的包袱質問道,“你包袱裡是什麼?”
“是我自己的東西!”琉璃沒好氣地說道。
琥珀沒理她,吩咐方纔投誠的幾個小丫鬟道:“你們去瞧瞧。”
“你敢!”琉璃脫口斥道。
幾個小丫鬟猶豫地彼此看了看,心裡也知道琥珀是逼她們表忠心呢。
還是那個圓臉小丫鬟最先做出決定,反正都已經得罪了琉璃,就得罪到底吧。
她客客氣氣地賠笑道:“琉璃姐姐,請打開包袱,讓我們瞧瞧。”
她的動作卻一點也不客氣,強勢地去奪琉璃的包袱,其他幾個小丫鬟見狀也一擁而上,幾人把琉璃的包袱打開細細地查了一遍……
一盞茶後,琉璃才離開,黑着臉,走的時候頭也不回,沒有半點留戀。
她一走,小丫鬟們全都齊齊地看向琥珀,眼神中帶着一絲祈求,“琥珀姐姐。”
琥珀淡淡道:“這次就罰你們一個月的月錢,再有下次……”
小丫鬟們打了個冷顫,紛紛應道:“是!”
琥珀揮了揮手,道:“去幹活吧。”
小丫鬟們低眉順目地出去了,心知她們今天等於是跟琉璃劃清界限,以後除了乖乖在琬琰院當差,也沒別的路能走了。
往好的想,其實二姑娘也是不錯的,脾氣又好,也不會隨便打人。
琥珀從後罩房出來後,就又去了楚千塵的小書房,把一個碧玉的鐲子呈給了楚千塵,“姑娘,這是從琉璃的包袱裡搜出來的玉鐲子,琉璃說,是姜姨娘賞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