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苑扭動身子，轉換了方向，穿上被蕭景鐸脫掉的鞋。
然後回身，把被褥疊了起來。
整理完後，自顧自的去院落裡打水洗臉。
在這座小院兒裡，蕭景鐸並沒有購買丫鬟放置其中，用男丁又不合適，宋青苑只能自己動手。
不過這些事情，對她來說早是家常便飯。
收拾完，陪着蕭景鐸用完飯後，蕭景鐸一聲吩咐下去，一個女子走了進來。
對着宋青苑單膝跪地，抱拳道，“紅袖見過主子。”
主子？
宋青苑的眉毛微不可查的一揚，漫不經心的打量過去。
眼前的女子，有一雙狹長的丹鳳眼，鼻寬，脣薄，圓圓的臉頰，未施粉黛，像是天然的嬰兒肥。
即使身材單薄，也給人圓潤之感。
麪糰兒似的樣貌，再加上眼角的笑意，看起來親切而無害。
可宋青苑卻不能只憑長相，去評論一個人。
單單看她的跪姿，和紅菱如出一轍的打扮，就能猜測其身份，必屬暗衛之流。
這年頭，能坐上暗衛的，必是經過大浪淘沙，精挑細選。
甚至可以說，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她又豈會簡單。
“大人可是要把她送給我？”
宋青苑炯炯有神的看向蕭景鐸，這是第二次，蕭景鐸給她送護衛。
第一次送的是紅菱，雖說後來倆人關係不錯，可仍不拿她當主子，留之無用，所以被她退了回去。
那第二次這個……
想到剛纔所聽的“主人”二字，宋青苑有了一絲明悟。
“對！”蕭景鐸點頭，沉聲道，“從今天開始，紅袖就跟着你，認你爲主，以後是生是死，皆由你來定奪。”
聽到此言，宋青苑有些意動。
她身邊確實缺一名，有身手的護衛。
即使蕭景鐸不給她，她也打算自己挑一個，有功夫底子的人做丫鬟。
不過她挑的，跟蕭景鐸細心培養的，豈能相提並論。
“你可願意跟着我，認我爲主？”宋青苑清亮的聲音，嚴肅的問道。
小小的身子，不自覺的端正起來，沉穩，持重之態盡顯。
宋青苑身上的威勢並不強，卻勝在足夠淡漠，坦然。
讓人生出一種，這個女子即使位居人下，也不失傲骨之態。
“屬下、奴婢願意！”
紅袖擡頭，展顏一笑，對這位未來的主子，有了些許期待。
以剛纔短暫的接觸來看，宋青苑進退得宜，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間不嗔不躁，大氣之姿讓紅袖非常滿意。
身爲奴才，身爲暗衛，對於一生要去侍奉之人，紅袖希望她是個好主子。
這樣，作爲護衛的她，才能活得長長久久。
帶着期待，兩相對視，漆黑的如同黑濯石，明亮的猶如繁星。
在眸子中，清澈透底，似乎能看透人心的污濁，就像平靜的海面，幽藍無波。
一瞬間，雙方都有了初步的評估。
擁有自己的護衛，宋青苑求之不得，只是……
宋青苑挺直着身子，擡起腳在屋內走了兩步，突然回身指向蕭景鐸，看着紅袖吩咐道，“攻擊他！”
驚變只在一剎那，隨着話音的落下，紅袖驟然出手，以雷霆之勢，向蕭景鐸攻擊而去。
蕭景鐸原地站定，不進不退，神色淡淡的與之過招。
“砰！”
“砰！”
“砰！”
數息之間，幾十招過去，擡腿一掠，一道弧影閃過，紅袖已被踢飛，摔倒在地。
看着這一幕，宋青苑迅速向後退，退到了牀邊，以免誤傷。
這個時候，未得到宋青苑的吩咐，紅袖的攻擊並不能停止。
“啪！”雙手一拍地，豁然起身，豹子一樣的速度，再次衝了過去。
旋轉身體，連番側踢，皆被蕭景鐸擋回。
“好了！”
在紅袖再次被蕭景鐸打倒之時，宋青苑立刻出聲，“到此爲止吧！”
“是！”紅袖起身，退到了宋青苑身側。
無論是紅袖的身手，還是紅袖對命令的執行，都令宋青苑非常滿意，巧麗的臉上染上了笑意。
與詢問紅袖時的冷清，淡然，多了絲活潑，也多了絲煙火氣。
蕭景鐸看在眼裡，只覺好笑。
這個小丫頭膽子太大，竟然敢拿他來試探手下。
要知道，上次敢對他進行攻擊的人，已經命喪黃泉。
蕭景鐸背過手，“你可滿意？”
“嗯！”宋青苑矜持的點點頭，上前兩步，身子微微一拂，“紅袖很好，謝謝蕭大人。”
紅袖聞言，也是上前一步，躬身道，“紅袖無禮，還望大人見諒。”
“無妨！”蕭景鐸擡起手。
“暗衛的職責，就是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務，你做的很好！”
說話的功夫，蕭景鐸掃了掃宋青苑，宋青苑的心思他明白，就是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人。
其實對於他們也是一樣，只有自己的人，才用的自在舒心，也能讓人放心。
“那……大人，我們先回去了。”
宋青苑告退，直接領走了紅袖。
巷子內，紅袖亦步亦趨的跟在宋青苑身後。
突然，宋青苑腳步一頓，回頭問道，“你爲什麼願意跟着我？”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一個是錦衣衛指揮使鎮北侯的暗衛，一個是從八品小農女的護衛，誰優誰劣一目瞭然。
“是因爲蕭大人的命令？”
這是宋青苑所能想到的唯一的理由。
紅袖一怔，繼而笑了，圓圓的臉，看着像個麪糰兒，竟然有幾分和善，輕輕搖了搖頭，“不是！”
接着解釋道，“蕭大人希望爲主子，找一名貼心的護衛，故而在做決定之前，召過紅袖詢問。”
“是紅袖自己表示願意。”紅袖桀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看起來誠意十足。
“爲什麼？”宋青苑疑惑道。
紅袖收斂起笑意，輕輕一嘆，“我和紅菱不一樣，她喜歡東奔西走，爲主子效力，我……”
紅袖低下頭，聲音漸漸變輕，近乎飄渺，“我想要過平靜的生活，以前打打殺殺的日子……厭倦了！”
“真的厭倦了！”
從她六歲加入訓練，到成爲一名合格的暗衛，如今已過去十二年。
每日生活在黑暗中，做着見不得光的事，隨時都有性命之憂。
這樣的日子讓人擔驚受怕，讓人渴望陽光。
“我想……堂堂正正的走在陽光下！”
紅袖仰起頭，讓落日的餘暉，傾灑在自己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