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一場劫殺

在一個桃花爛漫的時節,晚霞燦爛妖嬈,一位傾城動人的少女陪同母親到山寺祈福上香,卻誤闖山寺桃林迷了路。

突然,少女正迷茫駐足,頭頂卻有紛紛桃花落下,然後聽到一個爽朗的聲音詢問:“你是哪家姑娘?”

少女擡頭尋聲而望,一雙清水美目落進樹上少年郎的眼中再也取不出來,少年一躍而下,俊逸的風姿引得少女也是羞紅了臉頰。

“我叫阿寧,你叫什麼名字?”少年主動說道。

少女羞怯抿脣,悄悄看了少年一眼,突然轉身便跑開了,留給少年一個永遠無法抹去的倩影。

……

遙想當年初相見,安王葉世寧看着此刻躺在牀上已經不復往日容顏的心愛之人,依舊是心動不已。

無論她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在他心目中,她都是這個世上最美最令他難以忘懷的那個美麗少女,歲月帶走的不過是一張皮囊,但心中保留的卻是最深的愛。

只是現在他卻不配愛她了,他曾是她在這個世上最依賴的男人,卻也成爲了傷她最深的那個人,而且他已經背棄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即便他不愛他王府裡的那些女人,但終究是做了負心漢。

活着就好,她只要活着就好,以後的日子裡即便沒有他在身邊,有兒子、兒媳和孫子、孫女陪着她,想來她會過得順心滿足一些,而自己現在能爲她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就是還她一個公道。

靜靜地站立在牀前許久許久,安王葉世寧對着牀上的人露出一個深情至極的笑容,然後彎腰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吻,小聲說道:“琪兒,來生再償今世債,祈願下一世你我還能再相逢,那時只希望你我都生在尋常百姓家,做一對世上最普通的夫妻!”

“王爺,安王已經離開了!”高大寬在安王離開樑王府之後對樑老王爺說道。

樑老王爺聽後只是長嘆一聲,什麼話都沒有說,事情走到這一步,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而葉染修從外邊回來之後,得知安王已經見過自己的母親王雨琪,他也是什麼話都沒有說,衛家和安王欠他們母子的終究是要還的。

“你說什麼?安王去了樑王府?”安王府內,衛太妃和現在的安王妃衛氏坐在廳中看向回話的內侍。

“回太妃、王妃的話,王爺的確是去了樑王府,之後又去了和風樓找旻王爺喝酒,奴才探聽到王爺對旻王爺說他最愛的女人回來了,要還她清白公道,要把欠她的都補回來。”內侍對兩人說道。

衛太妃和衛氏一聽臉上都露出了複雜難懂的表情,她們讓內侍退了下去,廳中就剩下姑侄兩個了。

“姑母,看來我爹探聽到的消息沒錯,王雨琪真的沒死,她還回到了京城,青杏也還活着,當年的事情若是公之於衆,衛家就徹底完了!”衛氏早就對安王不存任何期望,但如今的衛家也早已經風光不再,她不能再把安王府拱手相讓,這是她多麼辛苦纔得到的一切,絕對不能讓王雨琪母子奪走。

“你急什麼!”衛太妃怒瞪了一眼衛氏,“當年若不是你們沉不住氣,非要在野狼山動手,事情也不會變成如今這樣。哀家是寧哥兒的親孃,他就算知道野狼山的事情和衛家有關,也不會真的對哀家怎麼樣的!”

“可王爺要爲那個女人討回公道,姑母,絕對不可以讓她回到安王府!”衛氏臉上露出了陰狠的表情。

“哼,不過是一個不中用的青杏,就算她和王雨琪都活着又能如何,死人如何翻案!”衛太妃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一旦野狼山的事情被揭發出來,魏太后和王家都絕對不會放過她和衛家的,恐怕連安王府也保不住了,所以青杏和王雨琪絕對不能活。

兩日後,樑王府走出一輛馬車前往千覺寺,衛太妃已經打聽清楚,羅雲意要帶着王雨琪和青杏去千覺寺祈福還願,之後一行人會秘密進宮見魏太后,隨行的只有羅雲意的兩個貼身丫鬟和一個馬車伕,暗中有四名暗衛守着。

馬車行到野狼山的時候,車軲轆突然陷進了坑裡,羅雲意一行人只好暫時停了下來,而此刻野狼山寂靜無聲,並無其他行人經過。

突然,肅殺之氣從四周聚集而來,緊接着有一羣黑衣人將馬車團團圍住,他們手中的利刃閃着嗜人的寒光。

“殺,一個不留!”黑衣人頭目說出口的話彷彿來自地獄的底層,透着陰森涼氣。

就在此時,負責守衛馬車的四名暗衛也現身亮出了兵器,而其中一名暗衛臉上戴着面具,眼中是決絕的厲光。

“殺!”戴着面具的暗衛同樣下了必殺令。

於是,一場慘烈的廝殺正如二十多年前一樣在野狼山再次上演,而這一次雙方出手都更爲狠絕。

很快,二十多名黑衣人被殺得就剩下五六個人,而四名暗衛也只剩下了滿身傷痕的戴着面具的暗衛和另一名奄奄一息的暗衛,而這兩個人始終都護在馬車周圍,讓黑衣人無法近身。

“殺了他們!”黑衣人頭目一開始就知道今天會遇到高手,只是沒想到高手不是羅雲意身邊的丫鬟,而是這四名暗衛。

此刻,在野狼山一處隱蔽的山頭站着一對男女,他們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廝殺的全部場景,而眼看暗衛一方要撐不住了。

“葉染修,我們真的不出手相助嗎?”羅雲意到底是有些不忍地看了一眼廝殺場中戴着面具的那個人,今日這一切都是安王的計劃。

當年他沒有在王雨琪的身邊保護她,讓她在野狼山遭遇了那樣的慘事,這一次他要親自出手除掉衛家這些死衛。

只是這些年他常年泡在酒罈裡,又不練武功,身體自然不能和年輕的時候相比,要不是一股心力撐到現在,他怕是早就死在了那羣黑衣人的刀劍之下。

羅雲意在得知安王這個計劃的時候,就已經猜想出他今日是帶着必死之心來的,當年的事情是從野狼山開始的,他也想在野狼山結束吧,只是這樣的死亡如今還有意義嗎?

“他想死又何必攔着!”葉染修眼睛靜靜地看向前方,他的親生父親安王又被連刺了兩劍,而羅雲意發現他的手已經緊緊握了起來。

不管他對安王有多恨多怨,安王都是他的親生父親,是他曾經渴望被疼愛的那個人,現在他內心在經受怎樣的煎熬能眼看自己的父親死在自己面前呢!

葉染修從來不是無情之人,羅雲意心裡很清楚,他一定會出手救安王的,果然,就在羅雲意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眼看最致命一劍要刺進安王的胸口,葉染修一個縱身飛了出去,一腳將對方踢得筋骨斷裂而亡。

剩下的幾名黑衣人在面對葉染修的時候簡直不堪一擊,而葉染修之前就和衛家訓練出來的死衛打過交道,只把他們打成了無法自殺的重傷,然後讓非影把這些人都帶走了。

“謝謝你今天如了我的心願!”幾乎成了血人的安王躺在地上對着走近的葉染修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你以爲死了便能解脫,便能彌補一切了嗎?那你這死也太容易了!”葉染修話語中有着嘲諷,但也能聽出那一絲絲潛藏的關心與痛苦。

“對不起!”安王虛弱地對着葉染修說道。

他知道自己不是個好丈夫,不是個好父親,甚至也不是個好兒子,這些年他醉生夢死、行屍走肉地活着,早就和死了差不多,而現在他又有了活着的感覺,卻也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死亡的盡頭。

“葉染修,我這有顆續命丹,快給王爺服下吧!”羅雲意也來到了安王的面前,這一刻她覺得安王真得很可憐。

“不用了——”安王擺了一下手,目光溫和慈愛地看着葉染修說道,“把我送回安王府吧!”

葉染修也只是遲疑了一下,緊抿的雙脣像寒冰一樣,羅雲意很擔心他會拒絕,更不希望他以後的日子裡會後悔,今日如果他們早點兒出手,或許安王是不會有事的。

“意兒,把續命丹給我!”葉染修突然擡頭看向羅雲意,羅雲意把續命丹給了他,而他態度強硬地掰開安王的嘴,將那顆續命丹塞進了他的喉嚨裡,然後看着安王說道,“既然你覺得活着比死了痛苦,那就好好活着,因爲我想看到你痛苦的樣子!”

葉染修的話說得很無情很狠,但安王聽後臉上卻露出了笑容,有葉染修這句話,對於他來說便已經夠了。

最後,葉染修還是親自將渾身是血的安王送進了安王府,而衛太妃和衛氏看到安王的樣子全都嚇壞了,尤其是衛太妃,整個人都有些傻愣住了。

“寧哥兒,寧哥兒,你怎麼了?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衛太妃跌坐在地上抱起了安王的身子,血染紅了她華麗的衣裳,正如很多年前她看到兒子發瘋昏死過去時的情景,心空的恐懼感令她再一次手足無措起來。

“母妃,您就這麼容不下琪兒嗎?兒子——兒子是真的很愛她,想要和她一生一世相守在一起,我們說過會好好孝順母妃的,讓您在安王府過無憂無慮的快樂日子,可是母妃您不快樂,兒子也不快樂,您要殺了琪兒,兒子這條命就先給您吧!”或許是因爲有了那顆續命丹,安王現在有些氣力對衛太妃說話了。

“你在說什麼胡話!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衛太妃看向站在一旁的葉染修和羅雲意怒吼道。

“太妃,今日野狼山發生了一場劫殺,王爺爲了護住馬車,被黑衣人刺成重傷。”葉染修不想說話,羅雲意只好出聲解釋道。

一聽到“野狼山”和“黑衣人”,衛太妃瞬間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氣神,整個人都變得灰敗起來,再看看安王現在的情況,她更是什麼都明白了。

“寧哥兒,你爲什麼要這樣做,爲什麼?!”衛太妃的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母妃,您知道嗎,您想要的一直都不是兒子想要的,兒子累了,真的累了!”安王突然猛吐出兩口鮮血,然後一顆血丹從他嘴裡咳了出來,那粒續命丹他根本就沒有嚥下去。

“寧哥兒,寧哥兒——”這一刻衛太妃才真正感到了恐慌,她覺得自己就要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了。

“母妃,放過——琪兒,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安王斷斷續續地說完這句話,眼神開始變得渙散,然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寧哥兒——”衛太妃緊緊摟住安王的上半身,大聲地呼喊着。

葉染修自始至終也沒有任何的表情,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此時抱着安王痛哭的衛太妃,對她沒有任何同情和憐憫,轉身,離開,葉染修決定此生再也不會踏進這裡一步。

羅雲意安靜地跟在他身邊,輕輕拉住了他的手,他的親孃找回來了,可他又失去了親爹,命運對他似乎總多了一絲殘忍。

從安王府出來之後,葉染修就讓人先把羅雲意送回去了,他要接着去處理衛家人了。

而羅雲意還沒有回到尚書府,就聽到衛太妃帶着安王前往皇家寺廟的消息,她要去找任一大師出手再救一次安王。

當天晚上,衛氏一門因暗害皇親全都被抓進了天牢,刑部重審當年野狼山之案,還有其他和衛家有關的無頭公案,然後奏請皇帝依照律法一一治了重罪,而安王妃衛氏在安王府自殺而亡,親近的丫鬟、婆子也都讓她一杯毒酒賜死了。

衛太妃是瘋瘋癲癲從皇家寺廟跑出來的,雖然她做了很多錯事,但始終是先帝的女人,魏太后也賜了她一杯酒,但卻被衛太妃一巴掌給打翻在地。

“先帝都沒讓哀家死,她憑什麼!”安王府內,衛太妃雙眼癲狂地怒斥眼前的慄公公。

“太妃,到了現在您還要執迷不悟嗎!這是太后她老人家對您最大的仁慈了!”慄公公搖頭失望地看了一眼衛太妃,依照衛家這些年的所作所爲,誅其九族也是應當的,但到底魏太后和孝和帝念在安王的面子上沒有這麼做。

“對我仁慈?哈哈哈哈哈,她搶了哀家的一切,毀了哀家的一切,仁慈!要不是因爲她,哀家纔是太后,哀家的寧哥兒纔是皇帝!”衛太妃心有不甘地說道。

如今她什麼都沒有了,兒子沒了,孃家沒了,屬於她的身份榮耀也沒了,她不要什麼仁慈,不要,魏太后想讓她死,不,她不死,絕對不能死!

“太妃,太后娘娘讓奴才對您說一句話,如果當年您沒有協助巴雅劫走廉國公府的那位世子爺,她也不會進宮嫁給先帝,如果說錯,最開始是您自己選擇錯了,如今這個結局,也都是您自己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魏太后似乎早就料到衛太妃會說出指責她的話來,所以讓慄公公對衛太妃講這樣一番話。

衛太妃聽完突然就不吭聲了,原來當年的事情魏太后已經知道了,難道真是她錯了嗎?!

“太妃,您的酒!”慄公公又倒了一杯酒,親自端到了衛太妃的面前。

衛太妃這次沒有再動手打翻,而是看着那杯酒出了會兒神,然後苦苦一笑,眼淚落下,猛地端起酒杯飲下,隨後酒杯“哐當”一聲被扔在了地上,結束了,都結束了!

慄公公帶着人離開之後,原本就已經掛起白幡的安王府又傳出了陣陣哭聲,穿着孝衣的府內衆人都像失魂無主之人一樣遊走,今日過後,世上再無安王府,這也是安王臨去野狼山之前進宮找皇帝決定好的事情。

羅雲意從空間裡搬出了十壇最好的萬仙醉,然後放在了葉染修的面前,都說一醉解千愁,這一次她陪他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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