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張師傅比想象中爽快,顧沉香也算是放下心來,顧志剛這人吧,爲人是老實,可不傻,其實比別人都精着呢,既然他要拜師定也是多方考慮的,跟着張師傅不吃虧。
顧沉香雖然吃的不多,不過有她在一旁活躍氣氛,這一頓飯是賓主盡歡。打來的二斤酒大半被張師傅喝了,而張師傅越喝眼睛越亮,說話聲音也越來越大,顧沉香坐在一旁看着,是心裡歡喜,她真的看得出來,張師傅真把她和她哥當一家人了。
直到天黑,張師傅才大手一揮,道:“飯飽酒足,走吧。”
給張師傅準備的東西顧沉香一早就打理好,見張師傅要出門,顧沉香忙把東西從屋裡拎出來遞給了顧志剛。
顧志剛接過卻交給了白惜安。
“安哥兒,麻煩你和師傅先去屋裡,我和香姐兒說會話再去。”
知道顧志剛和顧沉香有話要說,張師傅也不嬌情,帶着白惜安就出去門。
等人走近了,顧志剛纔道:“妹妹,以後家裡你就多辛苦了。”
顧沉香笑着道:“哥,你說這話我可不愛聽。難得張師傅肯教你本事,你只管好好跟着張師傅學本事,家裡有我呢。再者現在咱們家有豆油坊,不缺銀子,你安生跟着張師傅,不要擔心我。”
顧志剛感嘆的摸摸顧沉香的頭,如今日子越過越好,他這心裡也着實的歡喜,若要問顧志剛還有什麼遺憾,唯有顧沉香那病,時時讓他糾心。
“你這身子纔好,不宜勞累,雖然我以後可能在家的時間少了,可是不論什麼事情你都不必逞強,記住了嗎?”
顧沉香連連點頭,道:“哥,張師傅住的地方離咱家不遠,不過幾步路,你說這樣的話我還以爲你要去遠方呢。知道了,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不讓你擔心。對了,今天晚上你還回來嗎?”要是顧志剛晚上要在張師傅的屋裡住,那她還得給顧志剛多準備牀被子。
顧志剛搖搖頭,道:“挨晚就回來,你先休息吧。碗等我回來再洗。”
顧沉香嗯了一聲,等顧志剛出了門,她轉身進廚房,用熱水把碗全洗了。本來還準備洗衣服,可是看天色已黑,她也懶得動,重新燒過熱水,洗了臉腳就上了牀。
推開窗子,夜風習習,漸漸屋子裡涼了下來,偶有狗吠聲傳來,不一會又消失在遠處。四周安靜極了,顧沉香看着桌上的蠟燭,不知道想些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火花炸開,屋子裡的光線暗了又亮了,顧沉香突然站起身,然後從牀頭櫃子上拿下《文心集》,翻開,找出那張畫,然後她久久看着。
畫上有詩。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
一莖孤引綠,雙影共分紅。
她直覺她的心似乎,亂了。
總有一些事情和以前不一樣了。
顧沉香此時只有一個感覺,便是很煩,從心底生出一股無力感。她不知道她爲什麼會這樣,可是這樣的感覺真的很糟糕,她不知道遇到這樣的事情應該怎麼處理。
東西是三少爺送來的,可是三少爺送來的這畫又是什麼意思?
如果放在現代,估且可以算是情書吧,要是顧沉香還活在21世紀,她鐵定是高興的,像三少爺這樣的高富帥看上她,哪個屌絲會不高興?灰姑娘的故事爲什麼會經久不衰,原因便是大家都希望自己有一天遇到個騎白馬的王子,讓自己一下從醜小鴨變成天鵝。可這不是21世紀,遇到這樣的事情只會讓顧沉香感覺不安,不知所措。她對三少爺不是沒有感覺,可是那種感覺不關於愛情,她只是覺得三少爺和她認知裡的那些富家少爺不一樣,雖然她沒見過幾個真正的富家少爺,可是三少爺給她的感覺雖然高高在上,可也能平易近人。
顧沉香不知道三少爺爲什麼會給她這樣的東西,可是按她以前看電視而總結出來的經驗,這三少爺應該多少是對她動心了。雖然她不敢肯定,可是要是萬一真的怎麼辦?所以顧沉香感覺到很煩,真心的煩。她現在不想考慮愛情,她現在最關心的就是怎麼賺錢,賺大錢。這輩子是不可能回到21世紀了,她只想這一世好好的活着,有一天她會成親有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可是這些東西她現在完全不考慮。
再次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畫,顧沉香在想,她要不要裝作不知情呢?這樣的事情好像冷處理是最好的,不管對她還是對三少爺,這都是最佳的選擇,畢竟這畫連着《文心集》已經送來很久了,顧沉香總不可能這個時候跳出來去質問三少爺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吧。
長長吐了一口氣,顧沉香最終還是決定把這事情給忘了,把畫放好,她把書收了起來。
顧沉香不知道顧志剛跟着張師傅學了些什麼,不過顧志剛天天早出晚歸,雖然人瘦了些,可是看上去精神頭不錯,整個人感覺很有精神。有幾次她真想問問顧志剛都在張師傅那學了什麼,可是她張張口又咽了回去,她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問。套用顧志剛以前說的話,該她知道的時候她總會知道的。
很快,便到了秋種的季節。
因爲王老爺也不是苛薄的人,王家村倒比別的村子要富足一些,有些條件好的人家除了自家田地每年還會從王家租種部分土地。往年一到秋種時節,像顧志剛這樣的壯勞力一向都很忙,秋種時總有很多人家請他幫忙做農活,可今年顧志剛天天呆在張師傅院子裡,農活基本都不摸了,很多人都覺得可惜。其實做農活很辛苦而且也賺不了幾個錢,如今顧沉香能賺大錢,自然捨不得讓她哥再去做農活,當然這和她家沒田地也有關呀。
最近豆油坊的生意着實不錯,因爲秋種的關係,每家每天吃油量都比平日多,除了豆油,顧沉香還兼做了一小部分動物油生意。
其實偶爾吃些動物油也是有好處的,特別對於下地做活的人而言,動物油比植物油更耐餓,補充的能量更多。只是往日裡家家做飯時,炒肉的時候切一點豬油順手就煉了,沒有人專門會去買動物油,可這陣子不是秋種季節嘛,家家都忙,顧沉香一開始是打算做醃肉賣,可有一天張師傅拎了二斤大肥肉來,顧沉香纔想到了兼賣動物油這事上。其實賣動物油沒有植物油賺錢,因爲成本高,不宜大量存放,因此顧沉香和白惜安商量後,決定每天只賣五斤,價格比豆油高了十個銅板,反正是試水的生意,顧沉香也沒多操心。可沒想到的是,每天這五斤動物油早上就能全賣光,雖然看着不錯,可顧沉香還是不準備大量賣動物油,畢竟古代沒冰箱,這動物油是沒法大量存放的。
日子便這般平平靜靜的過下去,顧沉香想託人幫顧志剛說門親事,可是不光是顧志剛不點頭,就連白惜安也道此事不宜過急。對於顧志剛的親事,顧沉香怎麼能不急呀?她哥已經二十幾了,放21世紀可能正是小青年,可是在古代這就是大齡剩男了,如今她手裡有銀子,以後日子也會越過越好,她真心不想讓她哥還是一個人。
一看她皺起臉,白惜安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白惜安笑道:“香姐兒,你說現在是你哥跟着張師傅學本領重要還是給剛哥兒找個媳婦重要?”
成家立業成家立業,自然是先成家後立業,顧沉香倒是想理直氣壯的說自然是找個媳婦重要,可是一想到她哥的脾氣,她就什麼也沒有開口。她知道,此時在顧志剛心裡,學一身好本事纔是最最最重要的事情。
白惜安笑道:“剛哥兒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剛哥兒如今本事越來越大,難道還愁不到好媳婦?”
好吧,顧沉香必須承認白惜安說的有道理。
兩人正說着話,顧沉香無意一擡頭,遠遠見一人正往豆油坊走來。
“咦,那不是六嬸嗎?”等看清來人,顧沉香第一反應便是躲起來,上次和六嬸說話着實讓她費功夫猜了幾天,可到現在,她還是沒搞明白當日六嬸要和她說什麼。
趁六嬸還沒進鋪子,顧沉香忙尋了一個藉口摸進後院,讓白惜安去招呼六嬸。
半個時辰後,白惜安慢騰騰的走進後院。
“怎麼了?”
顧沉香擡頭便見白惜安臉上神色異常凝重,她忙問道。
白惜安看着她,好半天才緩聲道:“六嬸剛剛說要給我說親。”
顧沉香杏眼一瞪,啊?
只聽白惜安又道:“說是隔壁村姓沈的。”
顧沉香張口便問:“是沈雙蓉?”
“嗯。”
白惜安點點頭,緊皺着眉頭,看上去是很傷腦筋的神色。
顧沉香沒想到真會是沈雙蓉,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於是她又問了一遍:“六嬸爲你說親的對象是沈雙蓉?”
縱是一時沒明白顧沉香嘴裡的“對象”是什麼意思,大體的意思白惜安自然是明白的。
“你覺得很奇怪,對嗎?我也感覺很奇怪。”
一種很難說清的奇異感覺從心底慢慢升起,顧沉香只覺得一顆心是五味雜陳,說不出是悲還是喜,沉默片刻,她低聲道:“那你說什麼?”
白惜安看了她一眼,道:“我說我考慮一下。”
考慮一下,那就是說白惜安對沈雙蓉有意思了?顧沉香心裡立馬是酸溜溜的感覺,勉強在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她輕聲道:“沈姑娘我見過,是個美人,性子也好,白大哥要是娶了她,一定會很幸福。”
白惜安就那樣瞅着顧沉香,瞪着眼睛一味打量着顧沉香,好半天才道:“可是我不喜歡沈姑娘。”
顧沉香還沉靜在自己的小世界裡,沈姑娘多好的人呀,雖說沈家有些勢利,可是看人的眼光不錯,白惜安雖然目前看起來不怎麼樣,可是這樣的人點子多心眼寬,又是個讀書人,發大財成大氣那是早晚的事情,相比而言,顧志剛雖然也好,可是一眼看上去,沒白惜安長的帥氣,也不如白惜安年輕,俗話說女人愛俏,光從外形上而言,若她是沈雙蓉,第一眼也會對白惜安留下很深的印象吧,再加上白惜安擺明就是一支潛力股,只有傻子纔不會選白惜安。
唉,可是爲什麼聽到白惜安要和沈雙蓉好了,她怎麼感覺那麼堵得慌呢?
輕輕嘆了一聲,顧沉香酸酸的道:“沈雙蓉也不小了,白大哥,你們什麼時候辦喜事呀?”
白惜安突然伸手揪了揪顧沉香的頭髮。
顧沉香吃疼,轉頭瞪着白惜安,後者呵呵一笑,輕聲道:“辦什麼喜事?”
還和她裝?顧沉香一扁嘴,道:“人家都來說親了,白大哥再不抓緊時間,難道想等到明年去嗎?”
“剛剛我說的話,香姐兒,你沒聽到嗎?”白惜安真想捏下顧沉香的小臉,看看這個小人都在想些什麼。
“什麼話?”顧沉香一臉的好奇,她剛剛漏聽了什麼嗎?
一見她張大了眼睛,一副不明白的樣子,白惜安知道他剛剛說的那句話顧沉香壓根就沒有聽,輕笑一聲,白惜安慢慢的道:“我說,我不喜歡沈姑娘,我是不會娶沈姑娘的。”
啊!!!
顧沉香下意識的張口便問:“你爲什麼不娶?”
“我爲什麼要娶?”
“我剛剛不是說了嘛,沈姑娘性子好人好,宜家宜室,這樣的女子十里八鄉打着燈籠都找不到。”顧沉香心裡嘆息,要是沈雙蓉不好,當初她也不會想着把沈雙蓉與顧志剛撮合成一對。
白惜安又笑了起來:“我沒說沈姑娘不好,只是……”白惜安眨眨眼,就是不說後面的話。
他越這樣,顧沉香這心裡越發的好奇,難道……該不會……不可能吧……顧沉香一臉錯愕的看着白惜安,然後她低聲道:“難道……難道你另有心上人?”
白惜安咦了一聲:“香姐兒你怎麼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