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爲如此,大家看着許府衆人的眼神中都有着幾分……帶着幾分激動,幾分認真,還有幾分狂熱,似乎只要許府有人敢說莫離一句壞話,他們就準備上前把那人活活撕裂一般,看得許府衆人一陣發抖。
而老夫人承受着衆人眼神的壓力,被三娘以及四娘推了出來,說了一句話,“老身相信莫離先生就是了。”老夫人這麼說着,星辰大聲地說了一聲,“好,既然如此,那麼我們就去請莫離先生過來說一句話吧。”
星辰這麼說着,所有人都行動了起來,知道莫離先生住在哪裡的,就跑去了莫離先生的住處,想要喊他過來,而不知道莫離先生住在哪裡的,便在旁邊靜靜地等着。
在他們心裡,莫離先生絕對比星辰這個縣太爺更加有權威。
許依依和星辰見着這一幕,心中是既羨慕又嫉妒,不過見着自己的朋友好,他們心中還是高興大過於一切的,所以看着這一幕,他們的嘴角都帶上了幾分笑容。而許府的衆人看着這一幕,卻白了臉色。
早在斧頭出來說出那一番話之後,許府衆人便明白今日他們肯定是白來了,別說要給清雅安一個不安於室的罪名,恐怕就是讓他們體體面面地走回許府去都還是一個問題。
這麼想着,許府衆人的臉色便更加不好看了起來。
雖然丫鬟們的臉色還算比較正常,但是三娘、四娘以及老夫人都如此升起了,哪怕這些丫鬟們再怎麼無辜,回去一頓臭罵肯定是少不了的,如果這個主子還要更加苛責一點的話,或許有一頓打也說不定。
畢竟他們心中的悶氣是要發泄出來的,而每個人發泄的方法又不一樣,有人會選擇摔東西,有人會選擇在外邊跑幾圈再回去,也有人會選擇將怒火遷移到別人的身上去。
本來最後一種本應該是最不值得提倡的,可是對於這些有特權的人們來說,丫鬟的命從來都不是命,所以爲了更好地發泄他們心中的怒火,也爲了更好地掩飾他們內心最爲醜陋的一面,他們往往會放棄前面的兩種選擇,而選擇後者。
如此,丫鬟們的臉色便也難看了起來。
而許依依、星辰、墨竹、清雅以及清澄一家人卻都沒有看向許府衆人,在他們心中許府早就已經是不相干的東西了,他們最爲珍惜的還是擺在他們眼前,這些真真實實愛着他們的人,所以他們幾個圍成了一個圈,站在那裡,開始互述衷腸起來。
清雅和清澄是好久都沒見過面了,而許依依和那個所謂的表哥更是一次都沒有見過面。所以一家人到了一起了,免不了要多寒暄幾句,更何況清雅和清澄的感情一向都很好,而至於清澄的妻子,也就是許依依的舅媽,也曾經和清雅是好朋友來着,所以這三人一站到一起,那話頭肯定是源源不斷。
而對於許依依、星辰以及清翎這個小表哥,他們雖然一開始還有幾分生疏,但是很快,隨着許依依的牽線搭橋,幾人也很快便熟絡了起來。
清翎對星辰十分感興趣,而星辰也難得和清翎這樣的男孩子說說話,所以兩人倒也相談甚歡,而許依依則是一個人呆在另外一邊,除了偶爾和星辰以及清翎搭幾句話之外,便一直都在和斧頭等人說話。
斧頭最近可是很忙的,在縣衙裡邊幾乎都見不到人,所以許依依對於他最近的行蹤十分感興趣,這不,等到斧頭一空閒先來的時候,許依依便蹭到了他的身邊,拉了拉他的衣袖,“斧頭叔叔,你最近幹什麼去了?我怎麼好久都沒有見到你了?”
許依依睜大眼睛,擡着頭,巴巴地看着斧頭,軟軟地問着。
斧頭聽了,不由得有些尷尬,“俺……”斧頭俺了半天,才磨磨蹭蹭地說出了一句話,“俺家母親讓俺回去相親去了,她說俺現在的年紀已經這麼大了,再不娶媳婦就來不及了。”斧頭如此說着,一雙眼睛偷偷地瞄了站在旁邊的墨竹一眼,整張臉都漲的通紅。
而許依依聽了,卻十分驚奇,“原來斧頭叔叔要準備成親了啊?是哪家的閨女這麼有福氣啊?能夠被斧頭叔叔看上眼?”許依依好奇地問着,斧頭臉上的神色卻越發地尷尬了起來。
而墨竹在旁邊聽到了許依依和斧頭的對話之後,神色間卻突然失落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本來吧,斧頭這人傻傻的,憨憨的,有時候還固執地有些討厭,但是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斧頭的身影便已經停留在墨竹的心間了,從一開始的一個笑容,到後來他的一舉一動,甚至連他對她說過的話,墨竹都記得一清二楚。
原本她還以爲斧頭也許已經察覺到了她的心意,所以每一次見面時,他纔會顯得如此緊張,如此“羞澀”,可是現在見到斧頭臉上的紅暈,以及他眼中爆發出的那種幸福,墨竹突然之間感覺到了心痛,一種不同於以往任何時候的心痛。
這種痛細細綿綿的,似乎無處不在,又似乎無所找尋,讓墨竹整個人都開始憂愁起來。
而許依依在旁邊細細地看着墨竹表情的變化,心中早就已經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墨竹和斧頭本早就應該發展起來了吧,只是斧頭此人對此事太過於愚鈍,而墨竹對此事又太過於保守,所以兩人一直都沒有走到一起去,正好,這一次斧頭家裡不是催着他要他成親了嗎?那麼她倒要看看,這傻傻的斧頭是否敢追她的墨竹姑姑,她倒要看看這一次,他們兩人是否可以倖幸福福地生活在一起。
這麼想着,許依依也不點醒他們,反而將空間讓了出來,留給他們兩個當事人,自己卻在一旁看起戲來。
而就在此時,莫離卻已經從另一頭走了出來,經過這段日子的大病,莫離的神色已經大不如從前了,雖然走路時身子仍舊飄逸,可是隻要細細一看,卻會發現,原本硬朗的身子,到了如今,卻已經多了幾分飄忽,就這麼看着,便已經讓許依依紅了眼眶。
等到他再走進了一點之後,許依依便快步奔了過去,一手牽住了莫離,雖然她知道這可能有些不合常理,但是許依依已經顧不了這麼多了,莫離先生對她來說絕對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第一個朋友,如今他卻成了這個樣子,她又怎麼能夠不傷心?
所以爲了以前的那個談笑風生的莫離,許依依也決定,不管那件事情的背後到底隱藏着一個怎樣的驚天大秘密,她都要把這個秘密給找出來,還莫離先生一片嫺靜的天空。
就這麼想着,許依依已經帶着莫離來到了人羣的中央,此時星辰也早已走了過來,他在另外一邊架住了莫離的身子,這段日子以來,莫離已經傷得太多了,如今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再受到傷害了,所以……
星辰心疼地在另外一邊架起莫離之後,便對着許府衆人說道:“好了,現在莫離先生已經來了,我們就讓莫離先生跟我們大家說說,這清園裡邊,水井的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吧!”星辰這麼說着,看着莫離的眼中有着信任。
莫離微微朝着星辰點了點頭之後,便看向了清雅,朝着她微微拱了拱手,然後才朝着衆人說道:“如果大家想要聽實話,那麼現在我就給大家來講講實話。
那天,我受到了許依依的邀請,到她家裡去做客,大家也知道,學生請老師去家裡做客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根本沒有什麼好議論的,所以那天我便去了。
等我到了那裡的時候,我卻發現,受邀請的並不止我一個人,其中還是星辰,你們的縣太爺,斧頭、劉子等人,他們都是在清園裡邊幫忙挖水井的,平日裡就收幾個工的工錢,然後清園管中午和晚上兩頓飯,可以說也算是價錢公道,童叟無欺了。
而我們這些人在清園工作完或者吃完飯之後,我們便都結伴離去了,沒有哪一個人落了單,也沒有哪一個人和清雅夫人說過什麼話。這件事情我們所有人都可以作證。而且清雅夫人的話基本上都是讓她身邊的丫鬟墨竹來傳達的,所以我想如果你們大家要爲了此事怪罪清雅夫人的話,實在是不應該。
當然了,我並不是因爲我和清雅夫人以及許依依認識,便說出了這樣的話,我相信大家這一次喊我過來,也是因爲相信我,所以爲了大家的這份信任,也是爲了我自己的名聲,我不會對這樣的事情撒謊,還請對清雅夫人有誤解的人能夠三思。”
莫離如此說着,渾身散發着一股正氣。
許依依有些愣愣地看着他,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莫離,如此聖潔而又如此認真。這樣的莫離,雖然臉色還略顯蒼白,嘴脣也微微有些發青,但是他卻似乎突然之間高大了許多似的,在衆多人的包圍中,絲毫都不顯弱勢,反而散發出了一股只存在於天地間的磅礴的浩然正氣。
而正是這股正氣,讓許依依也不由得肅然起敬。
她從未接觸過這樣的人,也從未感受過這樣的正氣。
在她以往的生命裡,她似乎一直都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不管是爲國家辦事,還是爲組織處理一些秘密的事情,她都是活在黑夜中的。
那個時候,她認爲黑夜就是她最好的保護色,不管是誰,也不管在什麼時候,她都願意躲在黑暗中靜靜地看着自己生命的流逝。可是現在,看着這樣的莫離,許依依的心中卻似乎陡然被烈火灼燒了一般,幾乎震得她心頭髮燙,站都有些站立不住。
莫離的正氣讓許依依看到了生命的另外一個極端,如果說曾經的她只不過是活在黑夜中的幽靈,那麼現在的莫離,便是活在陽光底下的天使。他們之間有着極爲本質的區別。
許依依可以爲了達到某種目的而不折手段,而莫離卻不同,他會選擇這世上最光明正大的方法來贏得他所需要的東西,哪怕最後被摔得粉身碎骨也誓不罷休。
這樣的莫離是許依依所不熟悉的,也是許依依極爲忌憚但又極爲羨慕的。
曾經她就羨慕過那些活在陽光底下的人,爲了他們平靜的生活,也爲了他們安逸的人生,而現在見到莫離,許依依才突然明白過來,也許曾經的黑暗,早已離她而去了,而只要她願意,她也可以選擇拋棄過往的黑夜,轉爲白天的光明。
就這樣,許依依愣愣地看着莫離沒有說一句話,而莫離也在說完那番話之後沉默了下來,只有星辰在一邊斡旋着。
許府衆人這一次來討伐清雅的名義是她行爲不點,可是現在莫離的話卻從正面證實了,清雅並沒有做出任何有辱她名聲的事,所以……到了現在,哪怕許府衆人再怎麼不甘,他們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哪怕是最衝動的四娘,最精明的三娘以及氣場最爲強大的老夫人,此時誰都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而當星辰問到他們許府衆人還有什麼事情的時候,老夫人不得不陪着笑臉,想要帶着一衆人走。
可是許依依哪會那麼容易放過他們?所以,她一個人站在了許府衆人的前邊,大聲地吼了一句,“這就想要走?那未免也太便宜你們了。老夫人,我敬你年紀大了,所以喊你一聲夫人,但是這並不代表你就可以倚老賣老,在這裡裝瘋賣傻。
你難道不知道女人的名節對一個女人來說有多重要嗎?你們可以爲了一個丫鬟的一點小小的疑慮而親自找上門來,而且還是如此地聲勢浩蕩,你們是否認爲你們是許府的人就真的高人一等,真的可以不把我們這些普通人放在眼裡了?
先不說你們許府到底是哪根蔥,就是我孃親和你們許府又有什麼關係?
我們早就不是你們許府的人了,你們憑什麼這麼聲勢浩蕩地來討伐我們?
難道就因爲我們孤兒寡母的,孤立無援,所以才認爲我們好欺負嗎?老夫人,我告訴你,這一次我可以體諒你是初犯,所以不和你們計較,但是如果讓我再見到你們有任何類似的行爲的話,我定會請求我們的縣太爺爲我們母女兩主持公道,我就不信了,你們許府能夠一手遮天,將這天下所有的事情都給遮蔽過去。”
許依依如此說着,臉上的神情十分認真。
而許府衆人聽着她這番話卻越發地惱羞成怒,他們心中是憤怒的,但他們心中也是無奈的。本來,如果莫離沒有站出來說這一番話的話,他們還有可能可以和許依依爭辯一番,可是現在,他們已經理虧了,如果現在還爲了這一點小事和許依依起了爭執,那才真是丟了他們許府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