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爲主子賣命的,說不定哪一天自己也成了這樣了,她可得爲自己留一條後路。說起來這錦上添花容易,可是要雪中送炭就難了,所以青瓷也只能搖搖頭,收買了胖丫這條心,爲的也就是今後如果自己落難了,也有個能夠在旁邊說得上話的人,這樣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如此,青瓷心情沉重地回了四少奶奶那裡,而三少奶奶那邊,瘦丫仍舊在那裡回着三少奶奶的話,雖然此時她已經站起來了,但是身上仍舊髒兮兮的,沒有人願意接近她。三少奶奶可不比四少奶奶,有的是心計,有的是手段,即便瘦丫沒有說她在乞丐窩裡的那番遭遇,三少奶奶也是能夠猜得出來的。
畢竟那裡是個什麼地方,誰都知道,而現在瘦丫沒死,仍舊站在她面前,這就不由得讓她爲難了,雖說這瘦丫帶回來的消息確實十分有用,甚至對她來說還有大用,可是這失了名節的東西,她又怎麼能夠留在身邊,平白辱沒了自己的名聲?
所以三少奶奶看着瘦丫的眼中,帶着一絲冰冷。
瘦丫雖然不知道三少奶奶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是見着這麼長時間三少奶奶還不說話,瘦丫的心不由得沉了沉。而旁邊碧玉看着這屋裡的情況,不由得也有幾分着急。
三少奶奶是怎麼想的,她當然知道,可是這瘦丫的身份也着實尷尬,要說她是功臣吧,偏偏又失了名節,可是如果說她要把她趕出府去,可是她又對三少奶奶有功,這兩難之間,碧玉也不知道三少奶奶到底是個什麼心思了。
思量了很久之後,三少奶奶終於讓瘦丫先退下去,自己則帶着碧玉去了裡間,“你是個什麼想法?先說說吧!”三少奶奶淡淡地開了口,碧玉微微低下了頭。
“碧玉也不知該怎麼說,總之這瘦丫的話到底是真是假,我們還得再去查查,只是這瘦丫的去留的話,碧玉卻不好爲三少奶奶做什麼主,畢竟瘦丫是小姐的丫鬟,是去是留都在小姐的一念之間,不知……小姐到底是個什麼想法?”碧玉說這話的時候,着實有些緊張。
而三少奶奶見着碧玉的表現,不由得微微笑了一下,“你這丫頭平日裡最是有主見,現在遇到這麼一件事情竟然有些退縮了,可真是難得。你是不是認爲我的心太狠了,瘦丫都成了這個樣子了還要把她趕走?”三少奶奶這麼說着,臉上帶着幾分意味深長的淺笑。
碧玉聽了這話,趕緊跪了下來,有些彷徨地說道:“碧玉絕無此想法,還請三少奶奶明鑑。”
“好了好了。”三少奶奶見着碧玉都跪了下來,不由得伸手撫了她一把,“我又沒有說你什麼,你怕什麼?其實你要這麼說也對,我確實不想留那瘦丫在身邊了,一個失了名節的丫頭,我還丟不起那個臉,要是有朝一日旁人知道了這瘦丫的經歷,怕是會起什麼幺蛾子,我看……還是將她打發了去吧!只是這件事情到底該怎麼做,我卻有些爲難。
你要知道,這天下之間要想一個人永遠不說話,可只有一種法子,可這瘦丫到底曾經是我的丫鬟,忠心耿耿的,這一次犯了錯也着實不能怪她,你說……這到底該怎麼辦?”
三少奶奶再次將問題拋給了碧玉,碧玉也不由得有些爲難了起來,“這……這……碧玉……碧玉也不知道該怎生是好。”碧玉低着頭說着,三少奶奶卻是莞爾一笑,“你不知道纔好呢!”
說完這句話,三少奶奶便沒有再說話了,碧玉有些不明白三少奶奶的意思,愣在了那裡,三少奶奶卻已經走了出去。“紅兒,你帶着瘦丫下去吧!好生安頓了,決不可讓她再受半點委屈,知道了嗎?”三少奶奶這麼吩咐着紅兒,紅兒趕緊領命朝瘦丫走了過去。
瘦丫聽到三少奶奶的話,頓時感動地眼睛都紅了,“謝謝三少奶奶,謝謝三少奶奶。”瘦丫不斷地說着,三少奶奶則是溫和地看着她,受了她幾拜之後,讓紅兒領着她下去了。
等到屋中再沒有旁人的時候,三少奶奶才讓碧玉服侍着她去睡了,“三少奶奶,這……”碧玉的眼中仍舊有幾分彷徨,三少奶奶卻是緩緩地拍了拍她的手,“還沒想明白是嗎?”
“碧玉惶恐,不明白三少奶奶的意思。”
三少奶奶的眼眸不由得轉深,深深地看了窗外的夜色一眼,幽幽說道:“你不明白是應該的,這瘦丫確實不能留,但也不能就這麼趕走了,既然要讓她走,那就要讓她走的徹底。明日你去喚了三爺回來,說是我有事情找他,讓他務必回家一趟。”
三少奶奶這麼吩咐着,碧玉雖然仍舊有些不明白,這三少奶奶到底是要幹什麼,但是看着三少奶奶的模樣,最終還是低低地應了一聲是,三少奶奶也不管碧玉在想些什麼,只是微微笑着睡下了,但是雙眸間卻帶着一抹嗜血的光芒。
碧玉在旁見了,身子不由得抖了抖,她知道三少奶奶定是有什麼想法了,對此,碧玉的心更加惶恐起來,這些年來,她跟着三少奶奶進進出出這麼多年,雖說自己是最瞭解她的一個,可是近兩年來,她卻發現自己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三少奶奶了。
她也不知道原先的小姐怎麼會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但是僅僅是看着,碧玉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瘦丫的事情怕是不能善了了,見着這一幕,碧玉的心中也有幾分兔死狐悲的感傷,也許是因爲大家都是做丫鬟的吧!今日見着三少奶奶的絕情,碧玉的心中也有幾分擔憂,只是不知……今後自己的一生會成什麼樣子,希望不要落得個和瘦丫一樣的下場纔好。
碧玉這麼感嘆着,將屋內的燈吹滅之後,才靜靜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屋內很快便靜寂了下來。
等到第二天,當碧玉喚了三爺回來之後,三少奶奶讓三爺去見了瘦丫,對於三少奶奶的這個安排,碧玉更加不解。可是等到下午,當碧玉聽到瘦丫竟然被三少奶奶亂棍打死的時候,碧玉突然明白了過來,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三少奶奶這確實是好心機啊!
先是讓紅兒把瘦丫領了下去,好吃好喝地供着,讓別人以爲她確實是一個體貼丫鬟的好主子,也讓瘦丫對她感激涕零,以爲三少奶奶是真的爲她好。可是卻沒有想到,僅僅是一天,僅僅是一天的時間,三少奶奶便已經親手將瘦丫推入了絕境。
三爺是什麼人?那是三少奶奶的夫君,這個府上除了三少奶奶,誰還敢上三爺的牀?可是這個瘦丫卻在不知不覺中和三爺做了這苟且之事,這怎麼不會讓三少奶奶暴怒?如此……這瘦丫怎麼還會有活命的機會?
只是這事情真的就如此簡單嗎?碧玉知道絕對不是,三爺是三少奶奶讓碧玉喚回來的,而瘦丫也是三少奶奶安排去見三爺的,這兩人原先互不相識,即便是相識,也是一個主子,一個奴才,哪裡會有相交的一天?可是這個三少奶奶爲了永遠地堵住瘦丫的嘴,最後竟然連自己的夫君都可以犧牲了,像她這樣的心機,這府中又有幾個人能夠比得上?
更別說是一個小小的瘦丫了,可憐她先逃出了狼窩,今日又入了虎窩,逃來逃去,終逃不過一死……碧玉見了,心猛地一酸,她已經不知道到底該如何面對自己的主子了。
這些年主子變得太快,讓她有些措手不及,曾經善良的主子,如今已經變成了這個模樣,碧玉也不由得有幾分心酸。雖然她不知道自己在主子的心中到底是何模樣,但是她終歸是希望自己有個好的歸宿的,只是今日見着這瘦丫的後果……碧玉的心猛地沉了下來。
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跟主子相處了,曾經以爲的親密無間似乎再一轉眼變成了空,雖說主子現在最信任的仍舊是她,可是將來呢?如果再出現了比自己更好的丫鬟,那那個時候,主子又會怎麼對待自己?
碧玉被自己的想法驚出了一聲冷汗,但是這些猜疑她又不敢跟任何人講,只得死死地瞞着,將這份寒心藏入肚子裡,永遠都不敢吐出來……
這邊碧玉在震撼着,那邊胖丫也收到了瘦丫被亂棍打死的消息,頓時哭成了淚人兒,這瘦丫平日裡雖然囂張是囂張了點,但是兩人在乞丐窩裡相依爲命了這麼長時間,如今見到她竟然落得個如此下場,胖丫怎麼還能夠歡喜地起來。
自己的主子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她心中到底是個什麼想法,胖丫也不知道。雖然昨天青瓷說的很是輕巧,可是胖丫仍舊有些擔心。四少奶奶也許能夠容得下她,可是卻禁不起三少奶奶的敲打,所以胖丫終於狠狠地咬了咬牙之後,找到了青瓷,“青瓷姐姐,您看您能不能幫我跟四少奶奶說說,讓我贖回自己的賣身契,放我回家?”
“你這是……”聽到胖丫的話,青瓷不由得一愣,猛地就聯想到了瘦丫的事情,臉色有些蒼白,“你這是擔心四少奶奶……”
胖丫聽到青瓷的話,趕緊低下了頭,“青瓷姐姐,胖丫對四少奶奶只有感激,沒有別的想法,但是這許府家大業大,三少奶奶又是個好強的,胖丫怕……所以胖丫請求四少奶奶能夠憐惜憐惜胖丫,讓胖丫離去,胖丫定感激四少奶奶一輩子。”
胖丫這麼說着,青瓷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替胖丫到四少奶奶跟前爲她去請命去了,胖丫見着青瓷離去的背影,最終咬了咬嘴脣,回了自己的屋子……
青瓷在轉角處看到胖丫走回去的身影,心突然有些疼。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和胖丫相處的一點一滴了,只是今日,見到胖丫那低沉的臉,以及幾乎絕望的眼神,青瓷的心卻猛地疼痛了起來。
也許是因爲大家都是許府的奴婢的原因吧!又或許是因爲莫名的憂傷,青瓷的臉上也終於失去了往日的笑容,反而顯得有些蕭瑟,有些淒涼起來。
“哎!”青瓷微微嘆息了一聲,最終轉身往四少奶奶的屋裡走去。
此時許府已經和原先大不相同了,不僅主子的日子不再如往常那般奢華,就是奴婢的日子也漸漸變得艱難了起來。
雖然相比起別的家族裡,他們這裡的待遇還是比較好的,只是大家族有大家族的忌諱,奴婢們在這裡生存反而變得更加困難了起來。想到這裡,青瓷的心就沉甸甸的。
從她來到許府開始,四少奶奶的身邊已經走了太多太多的人了,有粗笨的丫頭,有看門的小廝,有貼身的侍婢,也有跟在四爺身邊的小廝……總之,太多太多的人已經在她的面前消失了。
這一次,雖然她已經成爲了四少奶奶身邊的人,只是到底主子是主子,奴才依舊是奴才,不管這個奴才看上去有多光鮮,也不管這裡的主子有多仁慈,主子與奴才的距離仍舊不是像他們這種人能夠縮短的。
所以,青瓷微微用手絹擦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淚之後,便轉身走進了屋裡。
四少奶奶見她走了進來,看着她的神色不由得有些好奇,“你這是怎麼了?”四少奶奶問着。青瓷微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緒,最終朝着四少奶奶笑了一下,“四少奶奶,剛纔胖丫跟我說了一件事,您看……”
青瓷朝着四少奶奶說着,四少奶奶的神色微微有些變化。
“她到底是嚇到了?”四少奶奶嘆息了一聲,“你也不用多說了,這一次的事情,老三確實做得有些過了,不過你讓胖丫放心,既然她已經有了去的意思,我會成全她的,你去賬房裡領一些銀子,給胖丫吧!畢竟相處一場,這一次的事情,到底是我對不起她,你好好跟她說說。”
四少奶奶這麼說着,青瓷的眼中露出了一絲感激,“謝謝四少奶奶。”
青瓷這麼說着,四少奶奶卻是勉強一笑,“說什麼謝謝?其實這麼多年來,我也明白你們的心思,你們總以爲我這人太過於衝動,平日裡又太過於狠心。
只是……這許府畢竟是個人吃人的地方啊!我要是再不強硬一點,憑你們這個四爺,我們這個家還怎麼能夠生存下去?所以,青瓷,你們也不要怨我,有些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
胖丫的事情,我就交給你去做吧!臨走時也不用再帶到我這裡來了,免得我見了傷心。好了,我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