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諾哪裡會不知道她,把她往上託了託,然後說:“回家了姐給你撥麪疙瘩吃。”
“真的?”桃子開心地說,“大姐再給我點一滴香油好不好?”
“好,給你點兩滴。”許諾諾一邊走一邊順口胡說,“等以後姐賺了錢,你想吃多少香油就吃多少,到時候咱一買就買兩瓶,一瓶吃一瓶倒掉。”
“都是花錢買的,做啥要倒掉……”桃子完全沒法領會這種冷笑話的含義。
兩個人到家的時候,許老三已經回來了,正在往子孫椽上掛悠車子。
悠車子是用樺樹皮和薄木板做成的,前後兩端微微上翹,像個小船模樣,四角裝有鐵環,穿着繩子和栓車鉤子,掛在炕上方的椽子上,許是因爲家家都這樣掛悠車子,所以這椽子也被稱作子孫椽。
“爹,你咋去了這麼久,晚上也沒去老屋吃飯,奶還問起你。”許諾諾把桃子放下,到竈間燒水準備等下洗漱用。
“你姥娘非留我吃飯,實在推不掉,就吃了飯纔回來。”許老三把悠車子固定好,自己晃了幾下看沒問題了,這才彎腰把葉氏之前準備好的東西都鋪進去。
悠車子裡不鋪被褥,鋪的是一早就準備好的糠口袋,枕頭裡填得也是糠麩,倒也不是因爲窮,只是一輩輩傳下來的規矩,說這樣睡對孩子好。
葉氏手腳麻利地用寬布帶把鎖兒的肩臂和腿捆好,一邊捆一邊道:“捆住肩,不溜肩。綁住腿,長直腿。”
一般的孩子十來天就該上車了,鎖兒因爲路上耽擱,到現在都還沒睡過悠車子,上車前按例還該有些儀式,一般都有孩子姥娘或是舅舅在場,叨咕幾句平安長大之類的吉祥話,然後在枕頭下放上壓車錢兒,若是借來的悠車子,還要先用老法子去生。
葉氏放壓車錢兒的時候想起鎖兒的身世,忍不住又感慨了幾句,把錢塞到枕頭下面道:“先苦後甜,大難必有後福,鎖兒好好長大,你爺奶爹孃都保佑着你呢!”
然後拿着炕帚放在車裡,伸手推着悠盪幾下,嘴裡唸叨:“去去邪,不認生。”拿出炕帚這才把鎖兒放進去。
鎖兒也不害怕,躺在悠車子裡,黑亮的眼睛骨碌碌轉動,四下打量。
葉氏扭頭衝許老三道:“這孩子眼神兒靈活得很,以後肯定是個聰明孩子。”
“娘,咱家養着鎖兒吧!”許諾諾湊過來看着葉氏說。
葉氏頓時明白了女兒的意思,當下意動,但擡頭看到許老三,頓時就沒了勇氣,眼神瞬間黯淡了下去。
許諾諾知道這件事只能葉氏自己想通了去說,不是誰能逼着誰的事兒,不想看到她這樣難受的神情,便轉移話題道:“娘,後個兒就是端午,咱家……今年還包糉子麼?”
“當然得包。”葉氏緩過神來,掰着手指算道,“不管怎麼說,你姥孃家是一定要送的,自家也要吃……”
還沒說完就看到女兒不贊同的眼神,奇怪地問:“咋了?你不想吃糉子?”
“每年一大家子的糉子都是娘自己包,今年你還沒出月子,幹啥還非要攬過來,大娘和二大娘她們咋不包?還不是欺負你老實。”許諾諾的確不同意葉氏今年再去包糉子,從記憶裡得知,自從葉氏過門,每年送人和自家吃的糉子,就都是葉氏一個人包,每年端午之前,都要又包又煮地忙活一天。
“娘包得好,大家都喜歡吃,有啥關係的。”葉氏摸摸女兒的頭,知道她是心疼自己。
“姥娘說你得好生養身子,不能幹活。”許諾諾堅決不肯讓步,又拉上許老三,“爹,你說是不是?”
“嗯,諾諾說得對,你好生坐月子,本來就傷了身子,若不好生養着坐下病怎麼辦。”許老三還算心疼老婆,以往她身子好的時候,自然多幹點兒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可如今還雜月子裡,哪兒能再那麼操勞,自然是贊同許諾諾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