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如玉說百里廣袖的事情她也聽說了,猜測万俟錦繡是不是要進皇城去找百里廣袖。
万俟錦繡如實承認了,然後說,本不想去的,但是也不能置天下蒼生於不顧,說着又自嘲的笑了笑,說其實不是擔心天下蒼生,倒是擔心百里廣袖。
万俟如玉找了個位置坐下,跟万俟錦繡一起吃東西,然後聊了起來,這是她們認識多年來,第一次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吃東西,兩人都是感慨萬千,當年斗的你死我活的,現在早就已經煙消雲散了。
說起擔心百里廣袖,万俟錦繡又說起了自己生生世世的事情,說起了自己爲何對百里廣袖一直那樣的執着,爲何對天下那樣的執着,這些事情其實只有綠衣,白容,蘇煙等人知道,万俟錦繡不曾告訴任何人,這次大概是看見万俟如玉大變了樣子,心生感慨,所以不由自主的說了起來。
“我當初就覺得你古怪,想不到你背後居然還有這麼悠長的故事,現在想想算是明白了,總覺得我自己也挺好的,爲什麼百里廣袖偏生的喜歡你,總覺得唐從容,初丹較你也吧差,百里廣袖偏偏只認你,當初不明白,現在倒是清楚了。”万俟如玉笑了起來說道,“還記得我當初那樣對你麼?”
“有什麼好記恨的,我從來都沒有記恨過任何人。”万俟錦繡搖頭道,“倘若不是當年我對他不夠關心,這一劫數也不會落到你們的頭上來,歸根結底,要說錯,指不定還都是我的錯,要說恨,指不定該是你們來恨我。”
万俟如玉笑說今生前世的,都不能攪在一起算,今生的就是今生的,前世的就是前世的。
她說以前總覺得万俟錦繡假惺惺的,總是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來,看了讓人生厭,現在才知道,万俟錦繡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的,因爲她在乎的永遠只有百里廣袖跟這個天下,人心能有多大,裝不下所有的事情,所以,她總是忽略了其餘的事情。
“虧我還將你恨的個半死,以爲你也恨死我了,看來我這是白恨了,光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了。”万俟如玉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說道,“那你就真的只能活七年?”
万俟錦繡點了點頭,唐萬三一般不會騙她的,說是隻有七年壽命,應該也不會多了的。
“七年,眨眼的時間吧。”万俟如玉說,“去皇宮找百里廣袖吧,他既然一直不娶的話,你便回去跟着他,或許替他生個孩子留個血脈,或者兩相依,看世界繁華,總好過一個人孤零零的漂泊來的好,不論是皇宮還是普通老百姓,過日子纔算是一個家。”
“你倒是看的透徹了,真不像是你,若是當年誰告訴我,你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打死我也是不會相信的。”万俟錦繡笑言道。
“你當然不會相信了,我都不會相信自己會變成這個樣子。”万俟如玉道,“現在想想,一切都恍如夢境,竟都快記不起當年在侯爺府中過日子的滋味了,整日裡無事可做,就知道跟人勾心鬥角,說白了,誰家三妻四妾,皇帝三宮六院,鬥來鬥去的,都是大家吃飽了飯沒事做的結果,若是跟我現在這樣忙裡忙外的,真有個小妾也鬥不起來的,忙完了都心裡憔悴了。”
“這還真是被你點到點子上了,我也是這樣想的,吃飽了沒事做啊!要是當年的你聽見你自己說的這番話,指不定會想要將自己薄皮抽筋的。”万俟錦繡笑道。
万俟如玉搖頭苦笑,兩人說起了過往的時日,只感覺恍如夢境,很多事情已經記的不真切了,不記得第一次見面時是什麼感覺,不記得第一次恨上對方的時候又是怎麼樣的感覺。
万俟錦繡在客棧裡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啓程了,下樓的時候,万俟如玉已經開始忙活了起來了,客棧已經開了,她也爲万俟錦繡準備了一些早點,說是當年的那些事情跟万俟錦繡賠罪,思來想去,總覺得當年自己惹過的禍事也不是一件兩件,可是讓万俟錦繡頭疼的厲害的。
万俟錦繡笑言,當初覺得万俟如玉不過是小兒科,那些麻煩都不算是什麼。
兩人哈哈大笑,吃過了早點之後,万俟如玉又給了万俟錦繡一些糕點讓万俟錦繡帶在路上吃,讓万俟錦繡進來皇宮之後好好過日子,若是有閒暇的時候也可以到她這邊來坐坐,現在想來她也沒有多少朋友,見到万俟錦繡再聊一次,就彷彿多了一個閨中密友一般。
人就是這樣什麼都是可以變的,仇人可以變成友人,情人可以變成敵人,事實變化的速度總是讓人難以預料的。
春暖花開的季節,趕路倒是沒有那樣的疲憊,万俟錦繡也不是特別的着急,她知道路是這麼遠,怎樣都是要慢慢趕才能到的,着急也是沒有什麼用的,所以她索性偶爾就走馬觀花了起來,也當是給自己一點遊山玩水的時間。
想到要進宮中,万俟錦繡還是有些心理陰影的,當自己腦海中的記憶,幾世的記憶重疊在一起之後,她依然還能夠想起作爲唐紅夜當初看過的電視裡面皇宮中的猜忌,勾心鬥角,也能夠記得她自己對於皇宮的概念,那就是一個囚籠。
誰會願意去呆在一個囚籠裡面呢,她素來就把自由看的很重,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爲自由故,兩者皆可拋,万俟錦繡始終都記得這句話,她素來覺得這話說的從未有錯過。自由永遠是高過於愛情跟生命的。
縱然万俟錦繡極其不情願再進富貴城,縱然她想走的更加緩慢一些,她不想再面對百里廣袖,她甚至於心生懼意,但她終究還是到了富貴城門口。
城門上有一個巨大的缺口,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補上,万俟錦繡知道這是百里廣袖因爲自己的發了瘋一般攻城是所留下的,看着那巨大的口子,万俟錦繡可以想象當時的百里廣袖是多麼的惱火,多麼的火大。
富貴城還是不變的繁華跟熱鬧,大街之上人來人往,走過幾條熟悉的街道的時候,她甚至於還認識幾家鋪子裡的人,老闆都沒有換。
不過爲了避免別人將自己當鬼,万俟錦繡都沒有上去打招呼,而當這些知道万俟錦繡的人看見毫無遮掩的万俟錦繡的時候,他們的臉上或多或少都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万俟錦繡並沒有直接去皇宮,皇宮那種地方不是自己說進就能進的,她首先去的是綠衣閣,綠衣閣在富貴城中還是在那條老街上面,走到門口的時候,万俟錦繡就碰見了正要出門的白容,看見万俟錦繡的時候白容一臉的吃驚。
“錦,錦繡?”白容沒有什麼變化,看起來還是當初那個白白嫩嫩的吃貨,手裡依然有從不離手的零食,說話的時候口吃有些不清,嘴裡的桂花糕還沒有吞下去,看着万俟錦繡差點噎着。
“是我,你先吞了再說,別噎着了。”万俟錦繡微微一笑說,“放心吧,大白天的不會鬧鬼的。”
白容點了點頭,然後慌忙轉身進去抄起一個茶壺就開始給自己灌水。
灌了好半天水之後,白容才轉過身來咕咚一口將嘴裡水跟吞下去,看着万俟錦繡道:“你沒死?”
“是啊,一直都沒死。”万俟錦繡淡淡的笑着,其實跟死了也差不多,不過醒來沒有多少時間。
“你……那你怎麼纔出現?”白容瞪大了眼睛看着万俟錦繡道,“當初你死的時候,姐跟百里廣袖反目,差點沒殺了百里廣袖,後來大家好言相勸纔好了很多,你要沒死,真該去看看她。”
“她不在富貴城中吧?”万俟錦繡問道。
“當然不在,她是不遠跟百里廣袖同住一個城中,所以跟蘭唐去了南方住着。”白容說,“你怎會到這裡來,這些時日你又都在哪裡,既然沒死,爲何又不來找我們,不去找百里廣袖?”
万俟錦繡一一的跟白容解釋了自己的情況,然後問綠衣是否在。
綠衣早就已經聽見樓下面的動靜了,讓青兒下來招呼万俟錦繡上樓,万俟錦繡這才上了樓。
本以爲綠衣可以帶自己去皇宮的,見到綠衣之後,綠衣才說自己沒有辦法帶她去皇宮,讓万俟錦繡去找花弄弦,花弄弦依然在花閒山莊,做了一個閒官,樂意的時候可以去上朝,不願意的時候可以留在自己的山莊當中。
万俟錦繡在綠衣那邊坐了一會兒之後,就去了花閒山莊找花弄弦。
花閒山莊依然跟以前那樣不算得熱鬧,只是到了住處的時候,万俟錦繡才發現廳裡面有人在跟花弄弦說話。
万俟錦繡站門口站了一會兒,等花弄弦將人送出來了之後,才走到了花弄弦的身後去,花弄弦早就感覺到有人在自己的身後,卻沒有想到會再見到万俟錦繡,一邊說着:“找我什麼事?”一邊轉過身去,看見万俟錦繡的時候直是瞠目結舌的,差點就動手要去打万俟錦繡了,不過很快就收住了手了。
“錦繡?”花弄弦看着万俟錦繡身子有些踉蹌,他難以置信的看着万俟錦繡,又喊了一聲道,“錦繡,是你嗎?”
“是我。”万俟錦繡淡然的笑着,微微的點了點頭,看着花弄弦道,“你沒變,花閒山莊也沒有變。”
“你也沒有變。”花弄弦喃喃的說道,“你,你……”
“我沒死,出現在你面前的是貨真價實的万俟錦繡。万俟錦繡沒有死。”万俟錦繡微微的笑着說道。
“唐萬三跟銀天當真是將你給救活了?”花弄弦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去摸了一下万俟錦繡的臉,手微微的顫抖着,彷彿万俟錦繡是一個肥皂泡泡碰一下就可能破碎然後在他的世界裡面消失。
“是的,他們將我給救活了。”万俟錦繡微微一笑說道,“銀天用自己的命換了我的性命。”
“那你爲何一直都不出現,我……”話沒有說下去,花弄弦嘆了一口氣,轉移了話題,問道:“是回來找百里廣袖的?”
万俟錦繡點了點頭,“聽說了他的情況了,解鈴還須繫鈴人,既然我活着,必然是有我活着的道理的。”万俟錦繡道,“命運當真弄人。”
“是啊。”花弄影微微的點了點頭,隨後說道,“明日吧,明日我就送你去皇宮,今日就在我府中歇息一晚如何?”
“正合我意,這時間去了,我也不知該如何面對百里廣袖,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樣的話。”万俟錦繡嘆了一聲氣之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