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個好天,日子是個好日子。
富貴城裡,依舊熱鬧繁華,天下太平。
三王爺府邸張燈結綵,紅燈籠,紅綢緞,大紅的喜字貼的到處都是。
門外,車如流水馬如龍,平安郡主大喜的日子,怎少得了羣臣百官的祝賀。
錦繡閣中,万俟錦繡早已穿好了鮮紅的嫁衣,只餘手中的紅蓋頭還沒蓋上。
梳妝檯前,万俟錦繡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從來都是有些蒼白的臉色,因爲摸了胭脂的緣故看上去紅紅潤潤的,額頭的那一點硃砂似乎是要跟自己身上鮮紅的嫁衣爭豔一般,更加的紅了起來。
外面不時的傳來百官大臣的道賀聲音,原本也跟三王爺說過,這一切不過是權宜之計,一切從簡,無需讓多的人知道,可偏偏消息還是傳的跟風一樣快,傳到了羣臣百官的耳朵裡,也傳到了皇帝的耳朵當中,然後本意簡單冷清的婚禮,就出乎意料的熱鬧了起來。
若瑾一邊梳理着万俟錦繡的頭髮,一邊看着鏡子中万俟錦繡不展的臉微微的嘆了一口氣,若瑾道:“郡主,你若是不喜歡侯爺,爲何非要聽了王爺的話,嫁與他呢……如若郡主不同意的話,王爺總不會逼着郡主的?”
万俟錦繡展顏一笑道:“誰說我不喜歡了,我與小侯爺是情投意合,相見恨晚,這才急於嫁給小侯爺的,跟王爺有何關係?”
若瑾怔了一怔。
万俟錦繡又道:“若瑾,有些話說得,有些話說不得,有些話,問得,有些話問不得。我不與你說,自有我的道理,你很聰明,我不與你說,是不想害了你。”
若瑾瞭然的低下了眉,更加認真的豎起了万俟錦繡墨黑的長髮,她道:“若瑾明白了。”
万俟錦繡淡淡的笑着,若瑾從來都是一個很聰明的丫鬟,很多事情即便她不說,若瑾也是瞭解的。她不說不過是不想讓若瑾也招惹麻煩,更不想閒話傳了出去。
對於万俟錦繡來說,嫁給百里廣袖並不算什麼壞事,百里廣袖這個人並沒有那麼惹人厭,而且本就是要成大事者,當真忙起來的時候,也決計不會來管自己的。她嫁過去,不過是換了一個生活的地方而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擔心的不過是自己若是嫁給了百里廣袖,自己得以保全,但是不知道皇帝的猜疑是否會更加的深重,雖然她已經讓人將自己迫切要嫁給小侯爺的意願是兩人情投意合,王爺於心不忍才決定的消息放了出去,想必也已經傳到了皇帝耳朵當中,但是皇帝的疑心病怕是不會消除。
只是,她知道即使自己不這樣按着王爺保護自己的意思嫁給百里廣袖,王爺依然是會遭皇帝猜疑的。
微微的嘆了一口氣,這鐘事兒,本來就不是自己能解決的,也不是自己應該管的。從來到這個世界,她就決定自顧自的活着,做一個明哲保身的人,可是,雖跟王爺王妃不算太親,但是這兩人對自己卻是極好的,日久是會生情的,縱然自己還有前世的記憶,今生卻也確實將這兩人當成了自己的親生父母。縱然不想做個多事之人,卻也還是有些擔心的。她本就是個容易多想的人,想多了,必然就會有些煩惱。
秦蓉進來的時候,滿臉歡喜,眼裡卻噙着淚水。
她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婦人只知道今天是女兒的大喜日子,所以很開心,她知道自己的女兒要嫁出去了,以後便是侯爺家的人了,所以捨不得的出了淚水。
万俟錦繡看見秦蓉的時候皺起了眉頭,她本就不太喜歡這種場合,又哭又笑的煞是好笑。
秦蓉跟万俟錦繡說了很多的話,很多很多,從來都沒有說過的話,這三日來,秦蓉跟万俟錦繡說的話,比從出生到現在說的還要多。
万俟錦繡一直以來都是很少說話的人,跟秦蓉說的話,比之跟三王爺說的話還要少,不是因爲不喜歡秦蓉,只是因爲她本就不喜歡這樣太過於賢惠的女人罷了,家長裡短的並不能引起她的興趣,所以漸漸的跟秦蓉也是有些疏遠的。
將去了侯爺府要注意的事項跟万俟錦繡說了之後,秦蓉又從身上拿出了一個錦囊交給了万俟錦繡。
秦蓉抓着万俟錦繡的手道:“這是你爹讓我交給你的,我問他是什麼,他也不告訴我,說是交與你,你自然會知道。讓你好好保管着。”
万俟錦繡點頭,緊緊的捏着錦囊,她知道,這必然就是跟百里廣袖交換自己安全的信物。
時辰差不多了,若瑾帶着媒婆走了進來。
又是一翻忙碌,蓋上了紅蓋頭之後,万俟錦繡終於出了房門。
現代做新娘子是個很累人的事兒,万俟錦繡知道,到了古代,其實也並不比現代輕鬆多少,依然是有許多繁文縟節的,万俟錦繡是不大懂這些的,不過身邊一直有媒婆提點着,所以走完流程上花轎入侯爺府,並不覺得有多繁瑣。
很快便到了侯爺府,下了花轎之後,跨米袋,跨火盆,跨馬鞍,然後進了屋子拜堂。
錦繡安安靜靜的照着規矩做着一切一言不發,直到送入洞房。
一個人在房間裡坐定,万俟錦繡伸手摘下了自己的紅蓋頭,重重的呼了一口氣,好在古代不需要出去招呼客人,否則自己真當是要累死了。
房間,是一個很大的房間,着眼看去,到處都是紅的,紅的蠟燭,紅的雞蛋,紅的喜字,紅的帳簾。
万俟錦繡站了起來,隨意的看着,外面依稀還能聽見一些說說笑笑,恭喜祝賀的聲音。
在桌邊坐下,万俟錦繡拿起茶壺倒了一杯水,喝了幾口,忙了一天,雖說事兒比現代少了不少,可終究是有些累的。
百里廣袖進來的時候,万俟錦繡正靠在桌子上托腮想這事兒。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百里廣袖穿着新郎的衣服,身上還掛着一朵大紅綢,看見万俟錦繡的時候,百里廣袖挑眉一笑,道:“娘子,怎的就這樣調皮,自己就將紅蓋頭掀了,這不是要爲夫親手來挑的麼?”
万俟錦繡冷冷淡淡的看惡劣一眼百里廣袖道:“你似乎應該在外面應酬賓客。”
百里廣袖在万俟錦繡的對面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之後道:“怕冷落了你,溜回來看看你。是否有些許的感動?”
万俟錦繡並未開口說話,百里廣袖又繼續道:“怎也不叫我一聲相公?”
万俟錦繡冷冷的說道:“莫要得寸進尺,說話不要那麼輕佻,我並不喜歡這樣的人。”
百里廣袖卻笑了起來:“那你喜歡怎樣的人?”
万俟錦繡道:“喜歡廢話不多的人。”
百里廣袖道:“好,那我便不說話了。”
然後,百里廣袖就真的不說話了,只是兩隻眼睛緊緊的盯着万俟錦繡看着,一瞬不瞬的,看的人渾身不自在,也不說一句話。
許久,万俟錦繡皺着眉道:“你作何?”
百里廣袖卻依然不說話,伸手沾了點茶水,在桌子上寫了幾個字:你若不喜,我便不言。
万俟錦繡皺緊了眉頭,這人當真是叫人無可奈何。
門是突然之間被打開的,人不是走進來的,是跌進來的。
若瑾撲到在地上,滿臉的淚水,慌張的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百里廣袖轉過頭看着若瑾,依然沒有說話。
万俟錦繡看着若瑾,心裡一怔,快步扶起了地上的若瑾,心砰砰直跳,不祥的預感在心頭籠罩,若瑾,從來不會如此慌張,她忙問道:“怎麼了?”
“郡主,出事了,王府出事了!”若瑾跪在地上,慌亂的盯着万俟錦繡說道,“皇上說王爺要逆謀造反,現在王府的人都被抓了,就連那祝賀的人都被抓了,王府也被抄家了!”
“怎麼會!”万俟錦繡一怔,“空口無憑,皇上若是沒有證據,怎會動手抓我爹!”
她爹向來是個謹慎的人,並未落有把柄在皇帝手中。
百里廣袖已從一邊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古怪,卻不發一言,只聽她兩說話。
若瑾道:“王爺必是遭人陷害,說是王府中搜出了龍袍等物!”
万俟錦繡一怔,即便是她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万俟錦繡還算鎮定,扶起了若瑾道:“先莫要慌張。”
可是若瑾卻開口道:“郡主,皇上……皇上說,一干人等,即刻斬首!”
万俟錦繡一怔,再也不能鎮定,也踉蹌了一下,百里廣袖扶住了万俟錦繡,万俟錦繡看向百里廣袖,卻見百里廣袖面無表情。
若瑾哭的聲嘶力竭,万俟錦繡面色蒼白道:“若是,我求你,你可有辦法救下他們?”
“無法。”百里廣袖道,第一次那樣的冷酷無情,彷彿是換了一個人。
“是不願救,還是真無法?”万俟錦繡看着百里廣袖。
“現在過去,尚能見他們最後一面。”百里廣袖並未回答万俟錦繡的問題,而是一把抱起万俟錦繡,輕輕一躍,人已經不見,如同風一般飛出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