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送了沐如錦到門外,拉着沐如錦的手,卻是一個勁兒的感嘆,到底也沒說出一句囫圇話來。她沒有孩子那麼多年,幾乎都要絕望了,現如今突然見了曙光,反倒是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了。
“二嬸兒回去歇着吧。今天鬧了一整天,想必也累了。二叔的病既然能治,想來您二老有個自己的孩子也是指日可待。只是,畢竟年紀大了,生子不易,這些日子,二嬸兒還得多吃些好的補補身子。”沐如錦既然得到了這個二叔的承諾,那自然就要將他們視作自己人來看待。
老太太年紀大了,對於親情越加的看重。她雖然覺得兒子不爭氣,但卻始終如母雞保護小雞一樣細心的呵護着他們。
在沐如錦來到這個世界,一切都還茫然之時,只有老太太那樣堅定的疼愛她,那麼,她也願意投桃報李,替老太太守護好這個家。
這個家,想要依靠蘇燁威那是沒戲了。蘇衍又要兼顧神仙府的事情,未必真的看得過來。如今,有二叔幫忙,一切都會變得輕鬆很多。
何況,她今日解決了二叔的子嗣之危,她相信,憑這個二叔的人品,還不至於給蘇衍背後捅刀子。
沐如錦甚至在考慮,將榮狄的事情交給別人來做,讓二叔留在京城幫他們打理逍遙侯府。
“如錦,要讓我如何謝你。”馮氏一臉感概。原本以爲今日沐如錦找上門來,事情必不能輕易善了,卻不想,卻是她們小人之心了。
“二嬸兒說這話就客套了。如今我不求別的,只求二叔與二嬸兒能夠堅定的站在夫君身邊支持他就足夠了。”沐如錦笑着拍拍馮氏的手,給了她一個安心的微笑。
“誒。你安心就是,你二叔這脾氣雖倔了些。但人卻不壞,他必不會拖衍兒後腿的。”馮氏終於心安了。就算他們將來有了孩子,也不會覬覦這侯府的爵位,否則當初,也就不會輕易放手了。
與馮氏告了別,沐如錦自己回了清幽雅苑。此時錦瑟還沒回來,而切雨卻是偷偷的去買桂花酥,也好將沐如錦的話給圓的全了。至於錦瑟排了好長的隊在食然居買回來的糕點,沐如錦也吩咐綠蛛一一都分了下去。
一個人躺在躺椅上歇息,沐如錦想了很多很多。現如今。她與楚王幾乎是交了底牌,離真正的撕破臉皮也不遠了。而楚王因爲準備的時間不夠,暫時還不敢跟她魚死網破。這纔有所忌憚。一旦真讓楚王將一切準備妥當,而她自己卻還沒有準備好的話,那就會是自己的末日。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何況,一個拉起反旗的楚王。又怎麼會被她所謂的證據給嚇住呢?
時間啊。終究還是時間緊迫。這纔是現下她最爲擔憂的。那個計劃,當真是不能再拖了。
沐如錦揉了揉額頭,覺得自己腦仁兒又開始發脹,因爲事情太多,她連頭髮竟然都愁白了幾根。要知道,這具身體不過才十六歲的年紀。在前世,還是個在父母跟前兒撒嬌的小屁孩兒的年齡。看來,是時候得讓師孃爲她好好補補了。
沐如錦摸了摸頭髮。將秀髮又理順了些。若是她猜得不錯,又有什麼事兒要勞煩她了。因爲她聽到了門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而這腳步聲不是屬於蘇衍的,也不是錦瑟、綠蛛和切雨之中任何一人的。
果不其然,沒過幾息。桃紅便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門,道:“少夫人。”
“進來。”沐如錦沒有起身。依舊慵懶的靠在躺椅之上,問:“何事?”
“回少夫人,剛在院子前發現了一張紙條,奴婢不知該如何處置,請少夫人定奪。”桃紅小心翼翼的將紙條遞給沐如錦,然後便立着等候沐如錦的吩咐。
“你先下去吧。”沐如錦揮揮手讓桃紅退下,這才擡眼仔細看了遍紙條上的內容。只見紙條上寫道:【今夜子時,碧波潭相見,有事相商,務必一人至。】
沐如錦目光深沉,眼神隨着窗戶的縫隙看向遠方,有一瞬間恍惚。
這是誰放在院外的紙條?找她前去又是何意呢?
沐如錦嘴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手掌微微用力,便將那紙條揉成一團。
不多時,蘇衍拎着兩瓶梨花釀回來,臉上還帶着久違的笑意,似乎是遇上了什麼好事一般,心情愉悅不已。
“可是碰上了什麼美事?看你笑的如此開心,不妨說來聽聽。”沐如錦幫蘇衍將外衣脫下,接過了她手中的梨花釀,看了一眼,便讓桃紅去取了兩個杯子,又準備了幾道豐盛的小菜來。
“娘子,我剛從母親那裡回來。”蘇衍目光溫柔,甚至帶着點兒孩子般的愉悅,絲毫掩飾不住。
“是了。”沐如錦這纔想起,之前徐氏讓秋荷將蘇衍請去了水雲軒。本以爲那徐氏是準備在蘇衍面前說她壞話的,現如今看來,卻似乎並非如此。
於是,她將那梨花釀倒入杯子,推了一杯給蘇衍,笑道:“母親找你過去可是有什麼急事?”
蘇衍將那梨花釀一口入腹,閉上眼睛細細回味良久,這才睜開眼睛,嘆道:“娘子,你可知,這兩年來,我多希望母親能關心我一回?哪怕只是尋常的問候,也好過那眼底的猜疑與厭惡。”
沐如錦垂下眼。她知道蘇衍的苦。
一朝之間,原本的美好日子一去不回。疼愛他的二哥慘死,原本信任的大哥成了殺人惡魔,自己帶着一身重傷回府,還險些失去了做男人的權利。
這便算了,九死一生回到侯府,卻要面對母親的懷疑厭惡、父親的疏離冷漠、蘇啓那畜生一再的相逼,就連奴才丫鬟都在背後指指點點。
自出事以來近兩年,他無時無刻不希望徐氏能夠明白他是冤枉的,是受害者而對他重新賦予關愛,但偏偏徐氏讓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可是這一次,徐氏究竟做了什麼。讓蘇衍有了這麼一番感概?
“如錦。母親這次叫了我去,她竟然關心我。問我最近過得如何,是否吃飽穿暖,是否還短些什麼。她還摸了我的頭,就像是小時候那樣,那雙手,還是那樣溫暖。”
蘇衍又將一杯梨花釀飲盡,笑道:“這梨花釀,是母親多年來的珍藏,她見我愛這味道。便讓我帶了些回來,說是也要給你嚐嚐。”
沐如錦卻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去回答。母親疼愛孩子,難道不該是天經地義的嗎?可是對於蘇衍來說。這卻成了一種奢望。
如今徐氏不過是說了幾句每個母親都會說的話,做了一個每個母親都會做的動作,卻是將蘇衍給感動成了這般模樣。
她突然覺得,她的這個夫君心裡的苦,遠比她想象的多的多。
她笑了笑。握住蘇衍有些冰涼的手掌,輕輕撫摸,道:“我早就說過,母親不過是鑽了牛角尖,終有一日會想開。你看,今日方證明我此言不錯。這是好事。明兒個。我讓師弟做些藥膳給母親送去,今後,母親定然會好好彌補你們之前錯失的光陰。夫君。咱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蘇衍心情爽利,人也多喝了幾杯,只是他並沒有醉,看向沐如錦的眼神也越發的溫柔,道:“有你在。纔是我蘇衍這一生,最寶貴的財富。”
沐如錦將嘴都咧到耳後了。顯然是女人,總是喜歡聽到男人的甜言蜜語的。哪怕這個女人是個彪悍絕不輸於男人的鐵血真漢子。
沐如錦見蘇衍又要喝酒,連忙奪下酒杯,嗔笑道:“這梨花釀酒性雖溫和,但卻依然是杯中之物。酒雖好,卻不可貪杯。你如今寒毒剛愈不久,身子骨兒還未恢復,切不可因爲這些東西誤了你身體康健。反正這酒母親已經送了你,來日方長,總有你放開了喝的時候。如今的當務之急,是你養好身子,接下來,才能面對更多的風雨。蘇衍,你一定要保護我,因爲我很怕死。”
蘇衍總是拿自己這個小妻子沒有法子的,自從他愛上這個女人開始,他就已經不可自拔的陷入其中。每每看着自己的妻子爲侯府、爲他拼盡全力與各方周旋,他總是覺得無比的心疼。
“如錦,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可以。若有人想要傷害你,除非我先死,否則,你一定就是安全的。”蘇衍拉起沐如錦的手,替沐如錦拂了拂耳邊的碎髮,柔聲道:“如錦,咱們生個孩子吧。”
聽到蘇衍這呢喃一般的話語,感受着蘇衍手心傳來的溫度,沐如錦驀然一怔。
孩子。她還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在這一世,她自己都還是個孩子,是否真的有能力去照顧另一個孩子,她不確定。
可是,看着蘇衍那一臉希翼的神情,和眼中渴望的目光,她卻無論如何都不忍心說出傷人的話。
但是,再想想如今的處境,沐如錦終是狠了狠心,道:“不行。”
蘇衍眼神默然一暗。或許他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但卻還是有着淡淡的失落。他多想要一個孩子,一個屬於他和他的如錦兩個人的孩子。
沐如錦將頭靠在蘇衍的懷裡,淡淡道:“如今還不是時候。前有狼後有虎,周圍強敵環飼,若是有了孩子,不免多一份牽絆。若是孩子出生,咱們做父母的卻不能給他安逸的生活,還要他時時刻刻處於危險之中,我寧願先不要他。”
“蘇衍,好在我們還年輕。再等我幾年,待我將這些敵人一一除去,到時,我便安下心來,爲你生好多好多的孩子。”沐如錦甚至有些期待那樣的生活了。
蘇衍嘆了口氣。他也知道現在不是要孩子的時候。可是一旦要等,就至少也要三四年。不過想想如錦願意爲他生好多好多的孩子,他心中又舒心不少,故意鼓着臉賣萌道:“那,我要你爲我生上一打兒子一打女兒。”
你還生一打人妖呢!沐如錦忍不住吐槽,道:“你以爲我是豬?你見過長得這麼美的豬?”
沐如錦臭美模式全開。比人她未必排的上名號,但跟豬比,她還是有信心更勝一籌的。
“確實,確實沒見過這樣彪悍的豬。”藉着酒意,蘇衍小聲嘟囔。
“蘇衍!你去死!”
院子中迴盪着沐如錦的大叫,將剛剛回來準備進屋的錦瑟嚇的險些一個趔趄。
隨即,錦瑟便捂着嘴偷笑。想必是少爺又被少夫人給欺負了。這在這清幽雅苑裡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了。好在,被欺負得再慘,少爺也是甘之如飴,也沒人敢多嘴說些什麼。
曾經這事兒傳到過老夫人耳朵中。只是老夫人卻只是玩味一笑,揮揮手一句‘他們小兩口兒的事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咱們這些別的人就不要瞎操心了’便將那些不懷好意的聲音都統統壓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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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是今天的~